他真的想杀了他,韦锦荣清楚。
他都很奇怪,林织怎么敢让景浔贴在他的后背,他们这种工作的人,后背交付给同事都不放心何况是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景浔无论是扼住林织的喉咙还是捅向他的后心,都可以轻松将他置于死地。
林织看出了韦锦荣眼里的情绪,微微挑眉,
当他们会面的那一刻,不必要的伪装便悄然隐退了。
“我本来不想弄成这样,可是他说他可以把你让给我,所以我生气了,而且他不想见到你。 ”
景浔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场变成这样的缘由,还不忘陈述事实。
他要快点说出来,万一一会儿他忽然失忆,很可能就忘记了,这样的事情要是忘了,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遗憾。
林织根本不属于韦锦荣,当然,也不属于他。
美当然属于美丽本身,但人有追逐或者将美私有的本性,所以他想捕获他的缪斯。
献上他想要的礼物,给予心意,而后等待垂怜。
“做得好。”
林织并不吝啬夸奖,他现在不必演听见这话的伤心,轻轻握了握景浔的手。
在景浔直起身后,林织走向了韦锦荣。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弄成这样可真是难看,你就像只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该把你交给想找你的人了,我说不定还能因此升职加薪。”
林织低头看向韦锦荣,并未选择和他平视。
他有些意外景浔会以这样的方式让韦锦荣出现在他面前,老实说他以为景浔会把韦锦荣藏起来,看来是韦锦荣说了什么刺激到了他。
“升职加薪?你难道想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吗?”
韦锦荣声音嘶哑地开口,咽下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永远被人操控,不能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和生活,退休了反而更危险,永远活在别人的注视里,甚至随时可能丧命,你难道不想脱离吗?”
看见林织若有所思的模样,韦锦荣声音越发急促地说:“只要你帮我,那副画的佣金我们可以平分,我们随时可以去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换一种生活,看在我们曾经是搭档的份上,别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手指骨节响动的声音,林织和韦锦荣一起看向了声源处,景浔和他们对视,神情间带着些疑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韦锦荣有些僵硬地继续说:“当然了,一定会带上我亲爱的弟弟。”
“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你只要不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就行,事成之后,五百万。”
“就这么点?”
林织有些诧异,他知道韦锦荣多半没说实话,如果是为了这个数,哪怕是双倍,堵上生命,也根本不值得。
这种取舍,韦锦荣不会不知道怎么选。
“美金。”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说:“这就让人想考虑考虑了。”
“我不会骗你,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听见韦锦荣这句话,林织面上的笑容扩大。
一个狡诈的骗子说这种话,相当于一个还不错的笑话。
“那你打算怎么离开?我总要知道你的计划。”
林织直起身,感觉到了手正在被人握住。
他的手指在景浔的掌心中轻微抚弄,示意他不必担心。
肌肤摩擦的触感宛若细小微弱的电流,涌入皮层之下,流窜于血液之间。
景浔低着头,专心地看着林织的手,贪恋着这份感觉。
——你以为他会喜欢你?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你的怪癖,你的病?
——想要他永远不离开你,不抛弃你,只有一种方式。
——艺术,这才是艺术。
危险、血腥、毁坏、痛苦与死亡。
“画被我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只要躲过了这段时间的寻找,我会乘船从港口去罗西,从那里用假身份出国,落脚在柯塞斯,在那里和人交货,你要是信不过我,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韦锦荣,你觉得我会那么蠢,既然你想和我合作,那不如让我在你的身体里放点东西,这样我们都放心。”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
“五,四,三,二……”
韦锦荣咬牙:“可以,我答应!”
“好,那我现在就给公司发假消息。”
林织拿出了联络器,地下室的信号虽然不太好,但依旧运转的很通畅。
林织轻点耳机,看着韦锦荣开口道:“景浔家,韦锦荣就在这里。”
韦锦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发出粗喘的气音。
“果然好玩,难怪你这么喜欢许诺,可别做出这种表情了,好像你被我辜负了一样。”
“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那些假话,也就够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相信你这种人,不知道会被反咬的多惨。”
林织轻笑,他就是逗逗韦锦荣,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些刺激景浔的话。
韦锦荣猛地抬头,声音粗粝:“他就要走了,你还不动手吗?”
林织回头看向了景浔,眼睛微微睁大。
拳风在林织的耳边呼啸,韦锦荣彻底晕死了过去。
景浔甩了甩伤口重新开裂还在流血的手,有些委屈地和林织对视。
“他让我这么做,我没答应,你别相信他。”
林织放松了身体,抬手触摸着景浔的面颊,低声说:“我相信你。”
景浔微微皱眉:“地下室让我头好晕,我不喜欢这里。”
林织正准备说快些上去时,景浔按住了他的手背,灰蓝色的眼眸内翻滚的情绪浓郁:“所以能亲一下吗?”
昏黄的光照在林织的侧颜,让景浔越发迷乱。
血腥味被甜香味覆盖,那种几乎要令人失去理智的狂躁感被取代,滑向另一个危险的深渊。
那是比扭曲的虐杀之意更为深沉的贪婪与渴求,吞噬与独占,就像是被人用话语挑破的不堪念头。
束缚缪斯,让他成为笼中美人。
或许最令他厌恶让他遭受重大创伤的地方,会成为治愈他的温床。
咬住他的喉咙,吻去他的眼泪。
“唔……”
林织的眼里不可抑制的泛起水雾,比起亲吻,这更像是一场爱与欲的谋杀。
林织并没有挣扎,但手已经悄然握住了景浔受伤的那只手,不介意在必要时候让景浔放开他。
他相信他,但不代表不会做点其他措施。
地下室的电压不太稳定,灯芯闪烁了几次后,骤然熄灭。
急促交织的呼吸声响起,景浔扣住了林织的手,大脑微微晕眩的同时,也变得清醒。
他有些惴惴不安,黑暗中他看不见林织的神情,但也庆幸他看不见。
他担心里面出现恐惧又或者是排斥,就像哥哥说的那样,谁会喜欢一个不正常的人,一个随时会失控连自己的思想都无法操控的人。
“我说了可以不止一下,所以不用心急,”林织未被握住的那只手贴在了景浔的后背,再附加了一句状似呢喃的低叹:“你身上好烫。”
看似温柔缓慢的安抚,又暗自挑动着神经感官。
黑暗中青年的眼眸带着淡淡水光,带着笑意,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动作到底是在拉人出深渊,还是要将他推向更危险疯狂的境地。
青年身上的甜香充斥在鼻腔内,随着每一次呼吸,仿佛有看不见的根茎细线在血肉内扩张蔓延。
那是一种仿佛被缠绕被汲取被寄生的感觉,但在他的注视中,在这种迷蒙恍若香甜梦中的快意里,会让人即使知道危险,也心甘情愿的靠近。
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好喜欢他。
不想忘记,哪怕是一分一秒。
景浔的脑海里不可抑制地重复回荡着自己的呢喃,剧烈的悸动难以克制。
林织被轻易地抱了起来抵在了墙上,他不得不以景浔为支撑避免自己掉落。
景浔手心的温度如同他的脊背一般灼热甚至还要滚烫,白色的羊绒衫下摆被卷起,热意蔓延。
林织被隔着衣物抵着,他不得不在能够说话的间隙叫停。
一会儿有人要来了,至少现在不合适。
景浔负责将昏迷的韦锦荣带上去,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糟糕,所以在拖着韦锦荣上台阶的时候踢了他一脚。
他想起韦锦荣说把林织让给他的那些话就来气,不过他要感谢韦锦荣的失踪,以及他的不珍惜,不然他怎么有机会见到林织。
将韦锦荣带回客厅后,景浔再次想到他说的林织不会喜欢他的话,又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泄愤。
林织看向了景浔,景浔说了有些蹩脚的谎言。
“我忘了刚刚有没有打他了。”
景浔说的一本正经,反正他总是会失忆,发生的突然又没规律,所以很正常。
林织看了一眼明显被打的不轻的韦锦荣,对他的谎言选择无视。
“医药箱呢,把你伤口处理一下。”
林织第二次说了这句话,这一次景浔没说不再意,立刻去拿了医药箱,摆在了林织的面前。
他将手上干涸的血迹冲洗干净,而后乖巧地坐在了林织的面前。
林织将他小臂上的刀口处理好,又给他手指上的擦伤涂抹了碘伏。
感觉到景浔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景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在想如果总是受伤的话,那林织会不会一直这样,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就像他生病了,父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努力想要让他的情况好一些。
当然他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获取父母的注意力,他只是这一次想要这么试一试,但很快又被景浔自己否决了。
韦锦荣说林织只是把他当做可以随意玩弄的男人,就像不是一个层次的小孩,如果他这么做,就真的像个幼稚的小孩了。
“好了,”林织将棉签丢进了垃圾桶里,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韦锦荣,对景浔道,“有人快要来了,我先去换个衣服。”
景浔的视线追逐着林织,忽地对上了韦锦荣的眼睛。
他微微皱眉靠近,打算再把他打晕。
“我要是被抓了他就会走了,你不会以为自己能留下他吧,你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放我走,为了从你嘴里问出我的下落,他也一定会在你身边。”
韦锦荣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来这里是个错误,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景浔静静地看着韦锦荣,他没有开口说话,但他完全不想听人说话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心情展露无遗。
景浔是脑子不太清醒,但他不是蠢。
这么做除了让林织讨厌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才不会做让林织不高兴的事情,变成和韦锦荣一样被抛弃的命运。
他知道林织不会因为韦锦荣的离开而离开,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
韦锦荣知道没机会了,立刻转变了态度,眼神冰冷又轻蔑地望着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真以为他会在乎你,我等着看你被他抛弃的结局。”
“要不是因为我,你连进入他生活的入场券都拿不到,没有人会喜欢神经病,他知道你需要吃药来克制状况吗,知道你不出门是因为没法出门正常生活吗。”
“他根本就不爱你,如果他爱你,为什么听见这些话不出来证明。”
韦锦荣嗤笑,在他看来景浔简直是蠢到家了,居然会爱上见面没几天的人。
01:【太可恶了宿主,我们赶紧骂他两句,然后让任务对象放心!】
这救赎进度好好的,怎么能被这种人破坏,01绝对不允许。
林织从客卧里走出,整理了一下袖口。
“证明什么?我可没有在别人面前做爱的癖好,”林织看向了景浔,疑惑道,“你有吗?”
景浔立刻摇头,他也没有。
等等……林织是说……景浔睁大了眼睛,盈满了亮光。
韦锦荣知道林织这是在歪曲他的话,但他现在浑身都疼,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他再看见景浔那副根本不记得他刚刚说什么的样子,气闷地闭上眼睛。
妈的,被甩了也是活该,被玩弄也是活该,最好景浔知道林织抛弃他之后两个人同归于尽,这就是他余生的期盼了。
01:【宿主,你不趁机安慰一下任务对象吗?】
01不是想教林织做事,它只是觉得现在是大好机会,只要告诉任务对象他值得被喜欢,救赎进度一定会大大增长!
林织:【嗯?你也想看我们上床?】
01:【是……不是不是……】
01老实巴交地说:【宿主我只能看到动画片啦,不过我确实有点想看动画片了嘿嘿。】
林织:【会有机会的,不过你最喜欢看哪一部?】
01:【最喜欢吗,这有点难选,让我想想……】
于是话题就被林织带到了动画片的方向,等01滔滔不绝地说完,它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说了什么。
林织倒不是不想告诉01,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做什么01都会知道,就没必要提前告知计划了。
事实上他曾经也做过相似的事情,不贴心安慰鼓励不仅仅是不符合他的作风,也不利于救赎进度。
他要做的不是进入景浔的世界,然后和他一起关在那里,他要景浔自己走出来。
当然,这并不意味他要逼景浔接触世界,他只是不会告诉景浔保持原样也没关系。
他不会鼓励景浔改变,也不会让他不要改变,这些是景浔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
仍然是他之前说过的话,他希望景浔不出门,是因为他选择不出门,而不是不能出门。
虽然林织非常享受被倾注情感被依赖,但他不希望到最后,当他离去时,事情会变得更遭,那么他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他知道这些会随着他的离开消失,但他指的是他的行事规则,无论是救赎也好,还是他活着的时候为家族为所有人做的事情。
用他惯用的方式来说,身为老板,他不需要一个没有他就无法运转的公司。
有些无情地说,他喜欢自己被需要,但他不喜欢一刻不停地运转。
林织坐在了沙发上,等着来接走韦锦荣的人。
收到林织的消息后,BV公司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人手到了景浔的家里。
霖姐敲门,却已经握紧了武器,避免这又是个障眼法。
开门之后,她看着满脸伤痕的韦锦荣,忍不住吹了下口哨。
“让我看看,这不是我们一直在找的老鼠吗。”
一队武装人员从霖姐的身后涌入靠近了韦锦荣,有人铐住了他,有人当场采集指纹进行比对。
结果出来确认无误后,霖姐面上的笑容扩大。
“你的身手大有进步。”
霖姐夸着林织,眼神却从景浔的身上扫过。
林织笑了笑,不置可否。
霖姐:“我们先把人带走了,保持联系。”
林织点头,挥了挥手。
随着门关上,空气恢复安静。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让我猜猜,你想……”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看着景浔越发明亮的眼眸。
他轻笑道:“……画我。”
景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是很想画林织,但现在这只是第二想做的事情。
林织边走向沙发边问:“你需要看见模特什么样比较有兴趣?”
就算是01,都能感觉到任务对象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这下更是浆糊。
简单来说,CPU烧了。
景浔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做。
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是吗,还是不是?
很少和人打交道的他根本没有猜测过于复杂事情的能力,尤其还是在这种事上,在林织面前。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或者是常雨涵,无所谓是谁都行,来个人告诉他这到底是不是信号!
“你不用拿颜料或者是画纸吗?”
林织提醒着景浔,景浔急促地应了一声,朝着颜料柜而去。
事实上他现在脑袋空空,根本不知道要画什么,除了从前的基础练习以外,他没有给人画过肖像画。
“这样可以吗,还是说这样会更方便你画画?”
林织将坐姿更改,跪坐了沙发上。
他的手掌按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致使沙发表面微微凹陷,上半身自然向前舒展,墨绿色的毛衣随着重力自然垂坠。
衣物贴身勾勒,腰腹线条微微凹陷。
轻轻摇晃的美丽的线条客观,越发夺走画家的注意力。
景浔确信林织在引诱他,他的动作与言语并不一致,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都在挑动他的神经。
可景浔不确定,他不知道能不能……他看着林织,努力地想要寻求到答案。
01轻轻摇头,瞧瞧,孩子都快急死了。
虽然不喜欢韦锦荣,但01也不得不赞同他的一些话。
看吧,被坏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林织侧躺在了沙发上,笑吟吟地说:“画画应该要很长时间,那个姿势我可撑不了太久,还是这样吧,你可以开始画了,如果有其他的动作指示我会照办。”
景浔过载的大脑选择性地接收着信息,像是艰难运作的机器。
笑意中藏匿的引诱,仿若佯装无害的花朵散发出的用来迷惑猎物的花粉,将世界笼罩。
站在颜料柜前的景浔没有打开取出画画要的材料,事实上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把心神放在他曾经最爱的事情上。
午后的客厅在秋日的暖阳中,运转的暖气驱散了阴冷与潮湿,让空气变得干燥。
景浔俯身握住了林织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专注地画画,我的思绪好混乱,已经被你填满了。”
景浔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不是一定要和林织在此时此刻做那种事,只是他完全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去想别的任何事情,他只想和林织待在一起贴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景浔灰蓝色的眼眸里内里写满纠缠复杂的情绪,超越了性,贪图着更多。
浓烈的渴望,真挚的话语,是最好的催化剂。
林织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单手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
景浔以为林织生气了,在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发现林织点进了他熟悉的购买页面。
别墅区里大型商超的线上程序,这还是他教林织操作的东西。
“你要买什么?”
“必备品,难道你家里有?”
林织给景浔展示了页面,品质最好的水溶性以及不同口味的安全措施。
林织是个利己享乐者,做这种事情一定是因为他有感觉并且他要舒服才会做。
他现在这身体可不比上一个世界的狐妖身体那么方便,总之还在正常人类男性范畴之内,需要好好准备。
景浔随时有可能失去理智,经不起诱惑没有自控能力的生病甜心,恐怕一会儿得发疯。
虽然他不介意和他一起下坠将自己的暗面释放,但是这绝不包括这方面的疼痛。
景浔诚实地摇头,他家里没有这种东西。
他有些兴奋地看着林织下单,可看见结算页面的配送时间的时候,景浔阻止了林织结算。
“这太慢了,我去买会很快。”
居然要等整整十五分钟,五分钟景浔都等不了。
林织有些惊诧,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景浔第一次自发出门居然是买这种东西。
他没叫住景浔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叫住景浔,因为景浔说完之后就立刻起身了。
“真是可爱的笨蛋。”
林织撑着面颊,轻笑着开口。
01不知道宿主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它说话,它保持着沉默因为它也很焦急。
非常支撑任务目标的行为,它也摩拳擦掌快等不及了,它就可以看动画片了!
景浔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结账后又立刻跑了回来。
他知道这种行为可能有点呆,但是他害怕自己忘记,如果忘记为什么出门,他可能会去地下室自闭。
“我要不要先去冲个澡或者拉窗帘……抱歉我忘了没有窗帘,这是单面玻璃。”
“暖气你觉得热吗,温度需要调低一点吗,我……”
到这一刻,他仿佛才有些紧张。
林织唇角轻轻上扬:“要亲一下吗?”
他的包容与柔软,足以容纳青涩青年的所有因亢奋而生的慌乱。
心脏悸动要无以复加,让景浔越发痴缠。
天光从头顶和侧面照入,在明亮的环境中人会驱散或者隐藏许多想法,似乎任何激昂都会因此打折扣。
景浔是个例外,他完全不受这点影响。
他的疯狂与沉迷,足以将光亮吞没。
身为天赋卓绝的天才画家,景浔有一双灵巧的手,可以让他轻易地勾线起形,也能让他在学习的过程中掌握足够的技巧。
林织猜的不错,当这张冷漠到似乎与人性善面保持了距离的面庞上出现为爱为欲沉迷的神色时,有种令人感觉十足的性感,看着便心情愉悦。
青年抓住沙发边缘的手指指腹泛着粉,有着淡淡的齿痕。
景浔过分沉溺,宽阔的画室宛若囚笼,困住了他的美神。
他用动作表明着那些心意,他向来如此直白,他的心意他的渴望他的恋慕,从来都不加以掩饰。
“恭喜你,完成了蜕变。”
林织将刚刚取下来的东西打了个结在景浔的面前轻晃,而后随意丢落在了地上,带着几分戏谑地开口。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消耗了些许体力,让他面上有几分倦怠的风情。
“我之前也不是什么小男生。”
似乎在面对年长一些的情人时,大男孩们总是容易在乎自己的年纪,拒绝自己和稚嫩青涩挂钩。
景浔抿唇,沉默地践行自己的话。
虽然没有把哥哥的话太当回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话的确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哥哥比他大十岁,他不想在这种对比下,显得他无比稚嫩。
即使他知道林织已经不喜欢哥哥,甚至他们曾经的关系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可是他总难免想到林织在他面前怀念担忧哥哥的模样,哪怕那是伪装,也让景浔开始有些烦闷。
他并不清楚那种情绪叫做嫉妒,难以言表的嫉妒。
“当然,你和那个字也扯不上关系。”
林织笑眼弯弯,给予了非常中肯的评价。
他这样温柔体贴,却让人越发失控。
随着季节推移,白昼时间逐渐变短。
照入客厅的光线渐渐黯淡,黄昏之中,黑发青年身上缀着痕迹,比天边晚霞还要漂亮耀眼。
单面玻璃足够让空间在视觉上变大,也能带来其他感受。
窗外的树因风而动,窗内地面上影也在轻轻晃动。
思维断层,一瞬间凝滞。
被温暖裹缠让景浔下意识地继续,但意识依旧停留在混乱阶段。
景浔想要去看手表上的时间但是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时间是什么时候,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林织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
显然他忘了无比重要的事情,哥哥早就已经不在这里,天色都已经变晚了。
“不……已经超过了我们约定的……”
林织有些困倦,他半眯着眼睛靠在景浔的身上,还未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
景浔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阴郁,不是针对林织,而是针对自己。
凭什么过去的自己可以拥有林织,那不是和他的约定,因为他忘了。
记忆的断差让人发疯,心脏处传来尖锐酸胀的疼痛,让景浔有些呼吸失频。
他疯狂地嫉妒着过去的自己,夹杂着厌恶的情绪,连带着这个该死的病一起,他恨不得让它立刻消失。
林织被抱着,过分困倦和近乎麻木的感受让他在这种状态下也没有清醒,还以为景浔要带他去卧室休息。
然而越发高频的让他睁开了眼,对上了眼睛发红神色委屈的景浔。
“我忘记了,但我会努力创造新的记忆。”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近乎病态的执拗。
林织有些分不清睡梦与现实,意识似乎断连了一会儿,摇晃的月光与写满眷恋的情人。
客厅的挂灯被打开,冷白色的光将室内铺满。
景浔给昏睡过去的林织盖好被子,拿着设备看着过去的影像。
这种感觉,和记忆终究不一样。
他努力地想要回忆,但只是一片空白。
“还给我。”
“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景浔对着屏幕里的自己低喃,手紧握成拳。
在这一刻,他对这个病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以前这病虽然让他有些烦扰,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他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混乱的记忆,而是他难以忘记的那段时光,那些在他画画的时候突兀占据的画面与声音,那些让他难以自控的恶念。
这种混乱带来的危险感,让他不自觉沉迷,所以他有意的地放纵自己沉入这种失序的世界,不再去看医生,不再按时吃药,在看似痛苦的表面上,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自我折磨的感觉,甚至借由它逃避任何人的关心,并且暗自期待他有一天可以忘记所有事情。
但他始终有理智的一面,控制着他去记住,控制着他不去伤害任何人。
他早就计划好,当他可以画出他认为完美的那幅画时,他不会强迫自己记住所有事,到那一天他会取下手表拆掉监控,如果恶念在他绘画时达到顶峰,他可以选择伤害自己。
自残而亡的画家生前最后的杰作,一定是幅伟大的作品。
可他现在已经开始无法忍受他的病,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他无法原谅。
窗帘遮蔽着卧室的窗户,让光线照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