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铎话是这么说,现在让林织忙坏的还是他。
那堆叠于体内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灵力让可怜的孕夫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偏偏裴铎张口还能颠倒是非,说是孩子需要充足的灵力才能生下来健康,好都能被养活。
林织最后只能眼尾泛红地抱怨根本没有,却依旧被捏着因妖力不稳而显露的狐尾无法挣脱。
二月初,烟柳青青。
林织过得悠闲自在,许多人却陷入水深火热中。
卖官案只是开始,霍相的门生如同错综网中的一根线,甚至还牵扯到了两年前的一桩科举舞弊案。
皇后在后宫中不得安宁,她能坐稳后位的倚仗便是父亲霍相,若是霍相出事,她日子定然不好过。
皇帝每日同样焦头烂额,一边是盟友霍相,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人保着,避免势力再度被削弱,可裴铎步步紧逼,逼的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边是保霍相,代价是让丰州被裴党驻扎,与六王爷为敌,一边是弃霍相,继续与六王爷稳着。
皇帝哪条路都不想走,但二者选其一,他还是想走前一条,但丰州不是他想放就能放,死了嫡子的六王爷宛若一条疯狗,凶狠地盯着他们的动向,七王爷隔岸观火,皇帝格外乏力。
他本就不是很有能力之人,父皇病弱时,哥哥弟弟们都参与角逐,二哥三哥五哥六哥七哥,以及与他同龄的十弟。
最后是二哥疯了,三哥自焚,五哥被赐死,十弟守皇陵,六哥和七哥成了败犬,他成了皇帝。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向了裴铎,看着神色依旧温和的青年,无声地给出了答案。
裴铎并不意外,甚至分神地想着寄去泽川的信。
他几日前寄的,快马加鞭,今日也该到了。
泽川,裴府。
裴铎的大伯也就是裴云栀的爷爷,如今的裴氏族长,收到家书后立刻召集了几个儿子儿媳到祠堂。
裴盛的爹裴五问道:“大哥,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开族谱,添新人,裴铎写信来,说有了妻子。”
众人皆是微惊,也有几分喜意,纷纷问起详情来。
“信中也没写是哪家的人,只说了名字,姓林名织。”
上了裴家族谱这件事,林织还是等裴家的回信来了才知道这件事。
他没掩饰自己的惊讶,他也确实没想到裴铎会这么做。
不过他也不惊喜,这个进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经历而言,裴铎比前两个人格碎片都坚强,却也比他们都脆弱,他承受不了万分之一失去的可能,因此被许诺长长久久的守望,哪怕他本不在意,却会更加满足。
所以林织在接近他的过程中,虽然会故意让他吃醋,激发他的占有欲,却不会真的在他面前表现对谁的在意,面对不同的人格碎片不同的情况境遇,手段自然也不能相同。
裴铎拥着他,玩着他手上的铃铛,笑说:“如今算是有了名分,日后你出现在不肖子孙面前教训他们也理所当然。”
他说的自然是林织之前提到的话,看谁不好好供奉他就把人教训一顿。
不明不白的身份,哪里能同祠堂上家谱里记载的长辈正妻比。
林织在他怀里笑的发抖,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面。
裴铎有心想和他多温存一会儿,但不得不抽身去忙碌。
小狐狸现在肚子鼓鼓,裴铎也不敢揣着他乱晃,虽然知道妖狐没有那么脆弱,但也忍不住。
林织自然知道裴铎的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墙,林织还在裴云栀那儿又布置了一番。
如今的形势已经如同明火烈油,烧的前朝后宫都一片惶惶。
就在霍相深陷种种事物,不得不暂时押入大牢等待审查时,皇后传出了有喜。
这明面上是件顶好的事,皇帝的赏赐如水一般的进了中宫,给本就烧的极旺的火又添了一把柴。
六王爷知道了皇帝的选择,在府中砸碎了许多东西。
六王爷府内也是一片剑拔弩张,郑佳灵着素衣,在婆婆的小院内能惨死的夫兄祈福。
从小院离开后,她回了自己的院中。
小王爷心疼地揉了揉她跪出淤青的膝盖,温声宽慰着她。
郑佳灵面上感动,小意温柔,心里却一片冰冷。
越小王爷并不知道她其实是裴铎的人,听她的耳旁风也只是当她为他抱不平,毕竟越卓自己也认为才武都不比兄长差,只是差了出身。
郑佳灵一直在隐蔽地执行着裴铎的命令,为他传递消息,给越卓和裴铎隐晦搭线。
越卓瞒着她做的事,郑佳灵从裴铎那儿知道的一清二楚。
无论是对世子下死手,还是瞒着她瞧好了某官员的女儿,等着抬人进府做妾。
爱意这种事怎么能靠得住,尤其还是她用妖结契求来的爱。
郑佳灵对着镜子梳着长发,将王爷给她买的桃花簪赐给了身旁的貌美婢女,没再犹豫,把人在夜间送上了王爷的床。
她的身体注定无法有孕,在那个妾进府之前,她要先有孩子,世子之位会传给越卓,再到她的孩子手中。
不多时,裴铎便收到了郑佳灵递来的信,六王爷的状态包括一些举措,小王爷的心思通通都在上边,郑佳灵还将自己的打算也进行了交待。
二月中,被关在天牢的霍相被放回,一些证据证明了他的清白。
裴铎的人去了丰州,路上也遇见了马匪,但有惊无险,新的州牧还是抵达了丰州,去迎接刁难。
与此同时,在丰州当别驾的裴盛遭受了几次暗杀,狼狈活命。
百心冷酷地抱着剑站在裴盛的床前,主司私人之托她并未拒绝,因为报酬是主司独创的叶箓的掌握方法。
丰州新州牧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前州牧的党羽,第二把火烧的六王爷母妃的世家。
两方对垒,丰州州牧却有临州宜州的兵力相助。
丰州州牧先斩后奏,手段凌厉,消息传回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裴铎的意思。
宜州,去岁大旱的宜州。
朝中大臣看着站立在最前边朱紫衣袍青年的背影,无一不心底发冷。
所有人只想到宜州只是裴铎去年秋日发难的由头,谁知真正是在如今等着。
丰州的血流不止,那血色也漫到了京城,斩首了几个官员。
六王爷两鬓斑白,没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给次子请封了世子。
皇帝心有无奈,除了罚那新上任的丰州州牧以及宜州州牧校尉外,也只能如此。
他倒是没有对六哥的愧疚,毕竟六哥也对他有杀意,根本就没有从心里把他当皇帝尊重,他心里的登位之心也没死。
下朝时,六王爷从裴铎身边走过,斜晲着他声音沉沉道:“裴铎,你不得好死。”
裴铎语气平和回道:“想必还是要比王爷活得久。”
六王爷拂袖而去,裴铎也满意地看着他身上的龙气尽消。
当年所有夺位之人,六王爷最具真龙命格,因此稳当到如今,至于七王爷,他只是懂急流勇退,最会明哲保身。
要是裴铎当初挑的傀儡是六王爷,估计今日谁胜谁负尚不好说。
不过裴铎哪怕不会看命格望龙气,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有时候运道便是如此,棋差一招时,便永远无法赶上了。
好不好死什么的,裴铎还念着变成鬼陪狐狸呢。
想着林织,裴铎回玉铉殿的脚步快了些。
等他进寝宫时,林织正一脸沉思地坐在床上,腹部平坦。
裴铎的神色难得有些迷茫,他去上个早朝回来,孕夫就生了?
不过周围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也很正常,林织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崽崽。
“睡一觉起来便这样了。”
林织解释道,和裴铎说了前因后果与身体情况。
林织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他睡一觉起来,不存在的娃就没了。
什么也没生,腹腔内本就是凝聚的妖力,腹部弧度消失时,那些妖力重新流入了他的经脉,汇集进他的妖丹。
就像是他非自愿地存了一笔钱,现在那笔钱一下又还给了他。
他的妖丹凝实不少,修为相较于孕期时涨了许多。
裴铎摸着他的肚子,仔细替他检查。
小狐狸嘟囔:“我还以为得痛一痛呢。”
当然林织无比庆幸没有这样的人生遭遇,他并不想要这张分娩体验卡,这般平安无事就行。
“你还想吃苦头,”裴铎捏了捏少年的面颊,收回了灵力问道,“没什么不适么?”
虽然林织的腹部如常,但那种莹润感并未减少,依旧是那股同先前有些不一样的韵味,裴铎凑的近了甚至能闻到他的甜香味中夹杂着的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林织再次自我探查了一番,摇了摇头。
确实没什么不舒服,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林织心情愉悦。
而后林织便感觉到裴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还是正常男子的模样,只是好像不对劲了些,比亲昵过后还要夸张一点。
裴铎伸出手触碰,痛感让林织如遭雷击。
他咬紧后槽牙,这种事情也太过分了。
怎么会……纵使是林织也没办法平静,虽然他接受了假孕的事实,但这种还是有些刷新他的认知。
痛感让林织的脸色隐隐发白,这简直受罪。
裴铎早就看了相关的书籍,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的,所以他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只会造成堵塞堆积越来越严重。
林织的手指因为疼痛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尖尖的狐爪,抓破了裴铎的背部。
林织倒也没有完全失控,在痛楚中带着些羞愤。
血珠从裴铎的背上滚落,在伤口的激化下,裴铎握着林织的手收紧。
在感受到一边无忧后,裴铎没有耽搁,朝着另一边而去。
为了让林织能够分神,裴铎的另一只手在不断安抚着林织。
那儿也不是往昔小鱼都勉强的地方,林织的注意力被分散。
裴铎很快便用自己的物件让手腾出空,握紧了林织的手。
略微宽大的掌心覆盖着狐妖的手,十指交扣。
凝白如线溅落,林织不受控制地落了一滴眼泪。
他承认在这一瞬间,他有种想把脑海里的系统格式化的冲动。
即使01看见的都是马赛克,但是他一想到这种事情除了这个会消失的人格碎片以外还有东西知道,就起了删除系统的心。
早在马赛克出现就被强制观看动画片的01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心里发毛,奇怪,它是AI怎么会冷。
01把这点抛到了脑后,继续看着自己的动画片,因为设计者的指令,可能防止它消极怠工,它没办法自主调出动画,只能盼望这时候抓紧看了。
“小狐狸也知羞了?”
裴铎拭去林织的那滴眼泪,喉咙滚动,他倒高兴,如今就不想着那不存在的七八个崽子的事了。
反正没有,都是他的。
林织不留情地在他背后又留下爪印,有些微恼。
到后边林织实在是烦了,干脆化为了狐身。
不过他忽略了自己已经凝实许多的妖丹,在化为原型的时候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大小,因此直接化为了等人长度的紫狐。
这让裴铎微怔,抚着狐狸漂亮的皮毛。
这般大小的狐狸便不让人觉得娇小可爱,带着兽类的压制力。
这便是妖狐的原型,蓬松的狐尾甩动,让人毫不怀疑狐狸只要用力一拍,杀伤力十足的尾巴便能将这张床破坏个干净。
林织原以为这般可以省心了,但他忘了狐狸原身,何止一对。
没什么用的摆设,在此刻却忽地有了作用。
裴铎忙碌极了,狐狸的毛发一片湿漉狼藉。
林织心情麻木,他兽面人心,裴铎人面兽心。
还是早点死吧,他想当寡夫了。
次日,林织冷了裴铎一天。
他想到自己原型都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样子,没法给裴铎好脸色,便是装也不愿意装。
裴铎知道因果自然不会觉得是狐狸性情大变,想法子讨他欢喜。
御膳房研究了新口味的点心,书肆有了新的话本子,裴铎动手雕了几只形状不一憨态可掬的狐狸,捏着木雕学说书人,一会儿演狐狸爹爹一会儿演狐狸崽子,哄林织开心。
谁能想到一向淡定从容的裴主司,也有如此逗趣哄人的时候。
林织扑哧笑出声,由着裴铎给他挽发,算是和好了。
这救赎任务的进度看似是和缓了下来,没有什么进展,但林织却不急。
此刻的情况跟上个世界后半截也差不多,这些人格碎片要彻底的放下心才算是了结,于宋嘉竹高考而言是结束也是开始,在裴铎这儿,估计要等他拿到妖心,看见他完好无损不缺什么零件才能放心。
裴铎这儿没什么要烦心的事,林织便觉得有些发闷起来。
他同样是闲不住的人,一件事快要告一段落总是想再做些别的事。
因此镇妖司的一些任务,林织自告奋勇要前去。
裴铎倒是有些担心林织出差错,且林织身子的异状还未完全结束,正处于奶崽崽阶段,虽然没有崽子,但身体可不管那么多。
“我去去就回,大人不也一直说希望我厉害点省得被欺负么,我总得多练练手,到时候报仇没经验怎么办?”
林织也不都是在看话本子,因为是狐狸不需要做什么事,他把镇妖司内部的百妖异闻录也看完了。
这些都是镇妖师们的经验手札,乃是镇妖司不外传之物,更别说让妖看见,不过谁让他的夫君是主司,他自然随便看。
有了经验,也得有实战,虽然在普通人类世界可能用不上,但谁说的请以后,林织也不担心学杂,多掌握些东西总是不错。
裴铎知道林织不是温室花,想了想还是由林织去了,只是叮嘱他不能逞强。
天色渐晚,离京城几十里远的小村,村里吃饭最晚的人家屋顶也没了炊烟。
追着藤球跑远的孩子没有听见村内爹娘焦急地呼唤,朝着山里而去。
那骨碌碌滚着的藤球停在了原地,稚子弯腰去拾,一阵大风吹来,藤球又往回跑了,急的他又赶忙去追。
他跑回了村子外边,被来找他的娘揪了揪耳朵。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天黑了不许往外跑,半月前村东头丢了娃娃被狼叼走了,你也想被狼吃了是不是?”
小孩吱吱哇哇求饶,两人越走越远。
山脚下,草丛里悉悉索索有动响,钻出一只硕大的黑耗子,吱吱地口吐人言:“谁坏我好事?出来!”
“原来是只小老鼠,啧,会打洞就是不一样,躲得让人找不着。”
树上坐着个少年,低头轻嗤。
负责这块的镇妖司小队长夜巡时发现了微弱的妖气,但是满山都没寻到妖物,附近两个村庄半月有两个孩子一个猎户不见,几个人搜了山,依旧不知道妖物躲在那儿。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这件事便被上报给了京城这边的堂主。裴铎不放心林织去拿厉害的妖练手,再者京城附近是镇妖司的大本营,那些怨鬼妖物也不敢作乱,裴铎就把这件事拿给了林织。
林织的修为远远在这只老鼠之上,老鼠没察觉到危险,出来拐人,正好被过来的林织撞见。
感受到了林织释放出来的妖气,硕鼠灵巧地鞠躬,豆豆眼尖嘴都能看出一股谄媚。
“爷爷莫怪罪,小妖不懂事,冲撞了爷爷。”
林织自然不会理会他的讨好,指尖凝出紫色妖力,朝着硕鼠而去。
那鼠妖察觉到了杀意,二话不说朝着山里跑。
他能躲过一队镇妖师的搜寻自然是有几分隐匿的本事,这山上多的是他打的老鼠洞。
感觉身后没了妖气追逐,鼠妖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从一个洞中钻出,打算逃离这里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可他刚钻出来,就瞧见了站在他身前的少年。
一阵风吹来,少年腰间玄铁所制的腰牌轻晃。
上面绘着繁杂的线条,形成了一个‘镇’字。
鼠妖光是看了一眼,便因为其中蕴含的镇妖罡气软倒在地上。
若是有见识的大妖,自然会发现这腰牌的规格在玄使之上,乃是镇妖司主司的令牌。
可这鼠妖没见识,死前还在困惑为何一只妖身上有镇妖师的腰牌。
林织的手指把玩着腰带上的流苏,这是他出来前,裴铎给他系上的玩意。
就算有功力在他之上的妖出现,估计看见这腰牌,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织低笑了一声,倒是没急着往京城赶,藏匿着气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权当夜巡,顺便解决了一只水鬼。
不过妖鬼果然不同道,林织对付鬼魂没有对付有实体的妖那般顺畅,不过乌城是妖物聚集之城,倒不用担心怨鬼。
快到京城时,林织的动作加快。
不是因为他想着快点见到裴铎,而是感觉到了身上的一点不妙。
少年的春衫被晕染出湿润的痕迹,透着奶味的甜香。
该死,林织低骂了一句,加快了速度,月下狐影形如鬼魅。
因小狐狸不在,裴铎也未歇息,处理着事物,感受到了小狐狸归来,裴铎放下了笔,朝着寝宫而去。
侧对着他的少年衣衫滑落至肩膀,正蹙眉烦闷地挤着,染湿了锦帕。
裴铎随手抓去了他身上的一丝鬼气碾碎,替林织代劳。
林织对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裴铎却是怜惜的紧。
裴铎还未来得及问林织练手的如何,狐妖已经在疲惫中睡去,裴铎给他抹了些药,避免他被衣裳磨的疼。
裴铎在这边操心着孕后的林织,宫里同样有人在担忧着孕期的妻子。
皇帝低声安抚着心神不宁的皇后,看着她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去,眉间皱褶未平。
和皇后一样,他也在担心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霍相如今是完全和他一条心,皇后有孩子也是好事,裴铎怎么也不可能杀了他扶持皇后的孩子继位,毕竟他们不是一条心。
但不知道皇后这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落地,落地了又能不能平安长大。
裴铎并不打算动皇后的孩子,近日他头疼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日子过得好好的还想活久些,自然不会去妄增业果。
再者,皇后的这孩子的存在对他的计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他如今和摄政王也没太大区别。
他甚至能用这个孩子的平安来换出征乌城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
三月中,细雨蒙蒙。
如今的朝堂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六王爷已经没有能力再同裴铎作对,七王爷惯会见风使舵摇摆游离,不肯多冒险,皇帝和霍相还要为皇后腹内的孩子担忧让孩子安稳降生,也不会打破平衡,生怕裴铎发难。
因此当裴铎将讨伐乌城的事情提上日程后,大家各有心思,明面上却没什么人反对。
因为裴铎打算作为监军,随兵出征。
他不在京城,对讨厌忌惮他的人来说是件好事。
有些人对他忽然要出兵乌城有些惊讶,但大多数人还记得裴铎的父亲,那个被先皇称赞为当世奇才的青年。
裴铎的父亲一首策论在当时惊艳了许多文人,他欲收复乌城也不是秘密。
虽然有些清高傲骨之人不喜裴铎弄权,但在对外的乌城之事上,他们倒也对裴铎的主张称赞有加。
为收复国土之战,许多整装待发的士兵也志气满满。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队伍,暗地里镇妖司早已经从大越境内抽调了人选,佛道两门皆有人响应,为出征乌城而做准备。
林织蹲在裴铎的肩上,看着着甲胄的士兵们,心情颇佳。
收复乌城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兵力和除妖师,这二者缺一不可。
往日也不是没有帝王做过,可总因为与镇妖司合作不够默契而失败。
裴铎既是当权者又是镇妖司的主司,两道皆听他号令。
镇妖司要先大军一步抵达乌城,乌城的周围有着结界,修为不够的镇妖师都会在其中不知方向,更别说人族。
乌城也早就收到了大军即将到来的信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这注定是一场大战,但也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征伐。
林织和其他加入这场战争的妖一起藏在了暗处,等着天师们破除结界。
裴铎、明悟、无尘大师以及三清那边的道士各在一个方位,集力破盾。
乌城外地河水奔流,是两方人马角力。
结界破时,镇妖师们遇见的不是妖物们,而是朝着他们挥刀前来的乌城士兵。
天师除妖却绝不能杀人,许多人下意识避让,此时平地起了一场桃红色的雾气,杀气腾腾的乌城士兵神色变得有些空洞,似乎有些迷茫。
鲛妖唱起了安神之歌,让士兵们陷入沉睡。
天师们趁机向前,林织以妖力催动铃铛,紫色的狐眼光亮闪烁。
“你们身为妖,为什么要帮这群镇妖师!”
有妖族破口大骂,林织还没回答,便有妖大喊:“懂不懂什么叫招安!”
乌城外的河无风无浪,赶来的大越士兵开始渡河。
喊杀声震天,乌城的兵力和大越的兵力完全无法相比,百年来也是依靠妖力存活,当布局已久准备充分的敌人到来时,便没有太多的还手之力。
裴铎没有和城里的妖耽误时间,追寻乌延的踪迹。
无数叶片朝着已经成了半妖的乌延而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来取回内子的心。”
朱紫衣袍的青年闲庭漫步般向前,眼眸含笑地说了来意。
第8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乌延认得裴铎,即使这次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他早就将裴铎的画像看了许多遍。
虽然得知这次大越的大军攻城,但乌延没有太过慌乱,毕竟百年间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可他没想过裴铎竟然和镇妖司有关系,而且还能联合如此多天师一起来攻打乌城。
从裴铎指间的叶片飞入一只妖身上开始,乌延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知道大越有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裴铎,也知道大越的新镇妖司主司独创了叶箓,天赋绝佳,修为高深,乃是妖鬼克星。
但他从没想过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听到裴铎说的话,灵光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乌延的脑海中乍现,让他想通所有事情。
“是那只紫狐!”
乌延惊怒交加,这种怒意不是针对裴铎,而是对那些骗了自己的属下。
明明云绿说过那只狐狸是赤狐,他也派人去大越宫内查探过那只紫狐,查探的人回报说是一只凡狐。
一派胡言,那只狐狸没死竟然还逃到了镇妖师的手边,迷惑了镇妖司的主司,让他惹火上身。
乌延只觉得荒谬至极,他下意识地按着心口,如今这里面也是半颗狐心,他用秘法续命,只等着拿到剩下半颗或者是一颗新的妖狐的心,可现在不仅没机会了,还会殒命。
乌延心急如焚,脑海一片混乱,朝着出口处逃去。
乌延的速度极快,完全没有要与人纠缠恋战的意思,乌城告破乃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好留恋。
一柄长剑如同流光朝着乌延的腿而去,乌延察觉到了危险借力蹬上墙壁躲过裴铎的剑,同时回身布下迷障迷惑裴铎。
眼前是三条岔路,乌延快速地朝着其中一条而去。
密道内有风,快速奔跑时能听见过耳的呼啸风声。
乌延脸上浮现一丝喜意,只要逃到出口他便可朝着山中而去,到时便可逃之夭夭。
就当他要迈到光亮处的时候,感受到了困缚,动弹不得。
这是镇妖师的镇压的术法之一,乌延低下头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片正在发亮的绿叶。
无论何种符箓,都需要有人以灵力催动才得以发挥作用。
乌延面色僵硬,他不必回头,也知道背后有人来了。
脚步声不轻不重,却带着让人脊背生凉的森冷。
裴铎指尖符现,朝着乌延而去。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能那么快追上来?”
裴铎读出了乌延的想法,十分好心地进行了告知。
“我先前说过了我来取回内子的心,我与他朝夕相对,他的气息我如何不熟悉,更何况是他的心。”
裴铎话里有话,倒是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乌延感觉到了阎王催命,顾不上其他立刻大喊道:“我愿意把心还给他,只是半颗心融合需要活体,你现在不能杀我!”
乌延当然不会蠢到去威胁裴铎,他也是半妖之躯,裴铎的功力在他之上,无论如何他得先活下来,然后再想法子。
“你倒是识相。”
裴铎本来也没打算杀他,万一就这么把狐心给挖出来,心不动了没法融合回去怎么办,裴铎当然要留着活口。
当然,命要留着,其他便不必了。
乌延惨叫了一声,手筋脚筋被尽数挑断,连同腹内的妖丹也一并被挖出。
裴铎给乌延洒了止血的药粉,还往乌延嘴里塞了符,自然不是为了防止乌延逃跑,只是为了避免他自杀。
“你这般货色,也配用他的心。”
裴铎轻啧,居高临下地望着乌延,完全不掩饰冷嘲。
裴大人在他人面前向来是阎王心菩萨面,在乌延面前便是装都懒得装,不掩厌弃之色。
乌延恨极,死死瞪着裴铎,也怨恨着那只狐妖。
他也没心思细品这人妖禁忌之恋,只骂裴铎一个镇妖师竟然和一只妖怪搅和在一起还称对方为妻子。
下一瞬剧痛从左眼而来,他连惨叫都没办法出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眼珠,乌延心中惧怕至极,甚至不敢再看裴铎,在心里怨毒地诅咒起当初从他手中逃脱的妖狐,怒骂着没有拦住他逃跑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