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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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织倚在裴铎的身上,心里也不知道在胡乱低骂些什么。
哪怕裴铎当真太监当了二十多年,他也不是张白纸,上面早就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肚子坏水。
林织呢喃道:“大人,你的手好冷。”
“不过有我替你暖着,一会儿便好了。”
林织笑意中几许痴痴,如同软羽飘落在裴铎心上,化为细细密密的网,将人的心裹紧。
如此倒是裴铎失了冷静,不复云淡风轻。
这寻常马车并不怎么宽敞,裴铎今日不打算如此,虽然之前有过,但他并不是十分习惯。
尽管少时入宫以及修习术法时吃过苦楚,但倒是没人在住的方面为难过他,父母在世时他是府中主母嫡子,自然是享用最好的事物。
入宫后皇帝因内情怜惜他,让他这个小太监住的地方也同样软和舒适,更别说他久居高位至今。
他那裴府内的陈设可比皇宫,玉铉殿内的床更是比皇帝还要舒服。
裴铎难得破例,在非捉妖时用了隐匿之术。
寒月照人间,映着街上的人影。
夜市中来往人群浑然不觉一旁有位玄衣青年正抱着狐耳少年从旁经过,孕期的狐妖在被触动情念又丢了一次后妖力不稳,被裴铎从马车中抱出来时便如此。
街头悬挂着一盏盏灯,描绘着人间热闹之景。
稚子缠着母亲要着街边的糖画,被数落缺了几颗牙。
相携的少女们挑选着水粉钗环,计量着那样更精巧更划算。
酒楼上文人饮酒兴起便接起诗文,也有市井粗人唾沫横飞地说着生活琐事。
街边煮着馄饨的小摊冒着热气,驱散冬日的寒意。
“小狐狸,可别让帕子落地了,术法若是破了,我们皆会显形。”
裴铎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笑意,但言行举止何止用卑劣道尽。
裴铎被林织引的起了念想,却也没莽莽撞撞,那绣有秋叶的帕子的作用只是避免清液滴落。
不知真假的话语让人难免紧张,裴铎自是知道他家小狐妖向来乖巧,只是有些事哪怕进人之力尚不能成,妖亦如此。
落了大半的锦帕,恰似不成模样的狐尾。
裴铎捻着厚重的锦帕,心知这是小狐狸假孕后身体的变化,比起往日来说,显然强烈了许多。
他自是怜惜,毕竟小狐狸白遭这一变化是因为他。
有着结界的小院内一如往常的安静,傀儡侍女早就接收到了主人的旨意,离开了小院守在门外,避免有镇妖司的人来寻。
霜华伴月明,夜寒凝。
凛凛寒风里,清冰满玉瓶。
裴铎没怎么收着力,毕竟他知道林织的情况如何,林织也没顾忌,他也心知肚明,兴起将这一遭都抛到了脑后。
可偏偏他们都忽略了一点,狐狸的身体是真的把自己调节成了孕期状态,因此会对旁人的接触不耐烦,哪怕是饲主,会极力护着肚子,甚至储存妖力为不存在的妖胎输送营养。
后半夜林织捂着顶疼了的肚子脸色隐隐发白,裴铎青丝未束,拥着小狐狸给他输送灵力,让他缓和。
“是我的错。”
裴铎握着林织的手,他对这件事认知还太浅层。
别说是他,连林织都忍不住皱眉头。
现在就这样,之后不会肚子真的要变大吧,可他是假孕,能怀什么,空气吗?
到时候不会真给他分娩体验卡吧,林织心情不好,在心里骂了裴铎许多遍。
他现在倒是懒得演去顾忌裴铎了,偏生他这模样又让裴铎一番好哄。
哄小狐狸不用多费功夫,从即将到来的年夜的席面开始讲,说着精美的冰灯、漂亮的雪景,到时候带他去看满山雾凇,纷雪之中宛若仙境。
“我从前修习的地方,雪并不大,断断续续下几日,没多久雪便要散尽。”
林织低声说,他说的并不是原主修炼的那座山,而是他很久以前生活的地方。
家道中落之前他家就在南边,本来也没什么雪,但家里买了滑雪场任他游玩学习,闲暇时可以出过去天然雪场练习。
后来便如同云烟,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举家朝着许久没回的乡下老家而去,那也是个冬天,他坐着从没坐过的火车卧铺,看着窗外落着的小雪,听着列车经过铁轨的声音。
想来真是许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坐在自己对面叔叔婶婶们的面容,只隐隐约约记得小孩在婶婶怀里哭闹不止,还有他们别扭生硬地和其他旅客赔礼道歉的声音。
他幼时便天赋尽显,被爷爷带在身旁教养,在经商这方面的天赋远胜二叔三叔,更别说是他父亲。
爷爷作为大家长,在孩子们心里很有威严,不仅仅是儿子们服从他,儿媳妇们也很听他的话,爷爷逝世前,也不忘叮嘱家里人好好栽培他,让他戒躁戒躁,切勿自负。
因此在遭逢巨变后,所有人才那么依赖地将希望倾注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成为爷爷那样的人物,带他们回到从前。
裴铎看着陷入回忆的林织,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地在他手腕中央那颗小黑痣上轻轻摩挲。
“想回去看看么,年后得闲了,我们便去一趟,若是想在那里久住,等我拿回你的心后,我们再做打算。”
裴铎不会空口许诺,只会说能做得到的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挑选日期了。
林织摇了摇头,靠在裴铎的怀里,手指卷着他的发尾,因为疼痛消失而懒散地说:“不想回去,那里肯定不安全了,找不到我,云绿肯定还盯着呢。”
他想拿回他这半颗心,乌延也想拿到这剩下的半颗心。
裴铎有些欣慰他能想到这里,虽然于他而言不算麻烦。
“乌延的耳目在先前便混入了京城。”
“还好他们不知道我是只紫狐,云绿问我时我说我是赤狐。”
因为紫狐代表着灾祸降临,加上这种启示是狐族秘事,所以原主在和云绿交朋友的时候把自己变化为了赤狐的模样,这是原主为数不多的心眼。
听着小狐狸有些得意的声音,裴铎捏了捏他软软的面颊,夸赞道:“那你倒是机灵。”
“他们只知我身旁有只紫狐,我替你遮掩了妖气,那探子便只以为你是凡狐,没有打你的注意。”
裴铎故意放人到跟前,乌延只知道他大太监裴铎的身份而不知他还是镇妖司主司,所以来探林织情况的只是个修为不及他的术士。
裴铎这么做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难保乌延不会为了剩下半颗心铤而走险,打乱他的布置。
林织倒是不知道乌城的探子来到他跟前过,之以为人被裴铎挡在了外边。
他仰着头看着裴铎,笑盈盈地说了句:“大人待我真好。”
裴铎弯唇:“那是自然。”
次日,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又被裴铎揣上,带去了玉铉殿。
时隔许久,裴云栀终于又看到了小狐狸。
不过这次不是小狐狸自己来的,而是裴铎带着他来的。
“五叔。”
裴云栀行礼问好,她是个极有规矩的女郎,哪怕面上喜出望外,也端端正正行礼。
“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可有短缺什么?”
裴云栀摇摇头,道:“侄女一切都好。”
裴云栀知道,裴铎曾在内务府任职过,虽然早已经离开,但并不代表没有留人在那里,加上内务府一贯是见风使舵,只要裴铎不倒,哪怕皇帝连着几个月都不进她宫殿的门,她也绝不会被敷衍对待。
裴铎抱着狐狸颔首:“那便好,若是想写家书,便送到我那儿去,我代你寄回,若是想看堂兄堂婶,我也可以替你安排一二。”
后宫不得进男客,裴云栀想要看见父亲,自然不可能在后宫,只能是别处。
裴云栀摇了摇头:“不了,离家才二月有余,我写封信寄到泽川便好,天气凉了,我还给阿娘做了手套,给阿爹做了双鞋,也要劳烦五叔帮我寄回去了。”
让母亲进宫也不必,裴铎的势力越盛,裴云栀便越告诫自己需要低调,不能让人拿了短处,张扬这事儿交给淑妃做就行。
裴铎看着她如此懂事的模样,心里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裴云栀让瑾儿捧着托盘过来,除了她说的手套鞋子外,还有一件小衣服。
“这是给织织的,本来我也想给五叔做一件,但细想也不知做什么好。”
裴云栀显得有些窘迫,她给爹爹做鞋子绣鞋垫是孝心,给五叔做便不合适了。
毕竟五叔是青年男子,衣裳鞋子之类,还是得避避嫌。
“给他做就够了。”
裴铎摸着小狐狸软软的毛,将他放在了桌上。
裴云栀兴致勃勃地给狐狸套衣裳,然后发现先前量的尺寸,竟然有些穿不下了。
裴云栀尴尬地收回手,道:“织织长得有些快,我这衣服倒小了。”
林织神色淡定,裴铎倒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告诉小侄女,其实林织不是长胖了,那里边是她并不存在的弟弟妹妹呢?
当然,裴铎并不会说,这种事情一般人听来太过可怖。
裴铎没有在裴云栀这里久留,他除夕那日不会来,因此提前给了裴云栀年礼,让裴云栀差人将要寄的东西送去玉铉殿。
裴云栀看着五叔走入寒风中,背影并不孤寂,毕竟五叔一边走还一边摸着怀里的狐狸,别有几分闲适。
收回视线后,裴云栀看着五叔给的年礼,神色有些震惊,旁边的瑾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实在是一片金灿灿又银灿灿,无比实用。
除去金叶子金瓜子之外,有一部分是小狐狸的模样,可见裴铎对狐狸的喜欢。
因为裴铎养的这只狐狸,京城有不少人都养起了狐狸,只是没有紫色的。
裴云栀心想,得拆了衣服给小狐狸重新做一件了。
除夕这天,京城没有下雪。
但前两日下的雪还没化,在飞檐上残存着雪白颜色。
梅园里梅花开的正好,一片幽香。
裴铎也差人折了两枝,摆在瓶中赏玩。
按照惯例,祭祖后除夕夜,皇帝会和皇亲以及亲近的臣子们有一场小宴。
今年也照办不误,只是席间没多少人真的觉得荣幸罢了。
皇帝坐在主座,左手边是裴铎,右手边是六王爷,其次是七王爷,裴铎的旁边是霍相。
这一桌子人,明面上看三分之一皇党,三分之一是裴党,三分之一是中立党,倒是平衡,但裴铎心里知道,这里面大半是他的人,皇帝那边还分成了四股劲。
没什么趣味的宴席,裴铎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宫里的美人。
林织的肚子真的大了起来,虽说不太夸张,但也比平日被他喂的鼓囊囊的模样要大些,不过他用灵力探过,里面确实没东西,只有凝聚在一块的妖力。
林织也圆润了些,瞧着有种莹润的漂亮,在先前纯真的诱态中,又添了些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让他瞧着更移不开眼。
裴铎一边分神想着林织,一边同桌上人饮酒。
说起来他的顽疾似乎也发作的不那么频繁了,连程度都比之前要轻些,已经到了约莫两年前的程度,裴铎说不清缘由,但觉得是好事。
起码这般能说明他能活着的时间更长了,大抵是人逢喜事?
宴会并未进行到很晚,毕竟谁也没有真正的心思享受所谓君臣同乐。
裴铎喝了些酒,屋外凉风一吹,那点微醺也散尽了,披着大氅朝着玉铉殿而去。
天这时候落下雪来,飘飘若柳絮。
到了玉铉殿外,檐下挂着的灯在寒风中微闪,少年撑伞拿着他送的狐狸冰灯站在那儿,一瞧见他便笑眼弯弯。

第82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感受到在这个日子里有人等着他回来的感觉,甚至因为无望,连这样的梦都不会有。
如今近在咫尺,倒有些微怔。
不远处的林织仿佛被暖色光晕围裹的幻梦,如镜中花水中月。
在他一旁随行的太监见裴铎停下来也不敢多问,静默在一旁。
“大人,再不进去雪就要下大了。”
林织将手举高了替裴铎撑伞,手里的冰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
裴铎下意识想要接过林织手里的伞,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身后随行的人。
“你们先退下。”
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见林织,林织的周身泛起淡淡的妖气,已然是施了术法。
随行的心腹太监看见裴铎眼眸清明的模样,点头带着其他人撤了下去。
今日过年日子特殊,裴铎早就让玉铉殿的宫人们不必值夜,如今宫殿一片空荡,只有他们。
裴铎接了林织手上的伞,握着他的手朝着殿内走,在廊檐下收了伞,放在了一旁。
他回来前已经让人通报了还未离开的宫人,因此桌案上摆放的是他离开小宴后才上桌的食物,都是他和林织说过的那些菜。
除了冷盘外,热菜都是先前用炉子温火炖着,快炒的菜也是那会儿才下锅,掐着他回来的点,也还热气腾腾。
屋内的门关着摆了炭盆,和屋外是两个温度。
林织将冰灯也放在了门外,没有熄灭里面的烛火,让它在夜里亮着微光。
裴铎在席间没有吃多少东西,瞧着林织吃东西的模样也胃口大开,跟着吃了不少。
让裴铎没想到的是林织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人类做派,端着果酒和他说祝词。
“祝愿来年大人平平安安。”
好一会儿,林织也只说出了这句话,还小声嘀咕着:“分明背了不少,怎么想不起来了。”
裴铎听入耳中,并未揭穿他,笑着同他喝了这杯酒,也祝愿他来年顺遂如意。
这是裴铎这么多年来过得最顺心的一个节,酒足饭饱后,拥着林织回了寝殿。
自从肚子鼓起之后,小狐狸便越发粘人,似乎有他在身边便会安心许多,这模样裴铎看了也不觉得腻,还甚是喜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小狐狸的声音里带着些抱怨,裴铎并没有瞒他太久,避免小狐狸真的以为自己要当娘亲却落了空。
好在小狐狸也对公狐狸怀孕这件事将信将疑,倒不是很伤心,还开怀不少,当天吃了很多以示庆祝。
裴铎乐见他不难过,可看他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免把人抓着弄到像有崽子的模样,自然了,他收敛了些力道,避免又像多日前把小狐狸的肚子弄疼。
林织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虽然肚子不大,但又不能像平时那样随便,让他有些微恼,许多动作也被限制了。
但显然,裴铎没有和他感同身受,似乎更兴奋了。
林织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倒也不是故意这般,他还是收着的什么都没做,但裴铎就是这样了。
屋外簌簌落着雪,层层叠叠堆在枝上。
那几支从梅园折来的梅花在瓶内还开的正好,几许清傲。
裴铎将他别在了林织的耳边,紫发雪肤的莹润美人在红梅下越发出挑。
殿内没燃着烛火,只有一点月色。
林织手撑在桌案上,鼓起的孕肚轻晃,裴铎瞧着,眸色越发幽暗,他吻着林织的脊背,心中被暖意充盈。
只愿此时,长长久久。
年初一不必早朝,按照本朝惯例,连着休朝半月。
裴铎也不去操心那些事,无论是宫中事还是镇妖司的事。
就同他的小狐狸一块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看着他酣睡,再等他睡醒。
要是搁在往日,裴铎可不信自己能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他一向知道千金难买光阴,加上他的时间本就不充裕,因而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好让他再多做些事。
如今这等在他看来是浪费光阴的事情,在他心里也有了乐趣。
冬日,因为习性林织本来就容易困倦,再加上身体原因,清醒的时间更不多。
醒了和裴铎一起吃了东西后,林织又睡了过去。
他在梦中也自发炼化着妖力,裴铎每日替他诊断一番,以免发生意外。
小狐狸能继续睡,裴铎倒是得起了。
让人用拟好的单子给各家送礼,有些事私底下结交的臣子或者是暗棋,他得多费些心力。
包括镇妖司那边各项赏罚升降的事务他也要过目,以及一些妖物的档案更新,赏罚的时限更改,因为有些妖在还未作乱只是有坏心,或者只是犯了小错便被镇妖司逮住,加上一些妖物偶尔会主动提供线索立功,裴铎也会给予相应的奖励。
裴铎特地让与乌城那边相近的妖物注意乌城的动向,得到了几条线索。
除了林织之外,乌延果然在寻找其他妖狐,目前还无所获。
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
半月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空气中也没了节日那种懒洋洋的气氛。
听宫人来报,皇后这个月未准时来月事,很可能有了。
这个消息皇帝应该也知道了,上朝时气色不错,和裴铎对视时又恢复如常。
裴铎让人注意着,并没有过多打算。
裴云栀没听信稳得住,淑妃倒是有些坐不住,和裴铎通了信后稳定了许多。
一月底,刚刚开春,京里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霍相的门生某位大臣涉及卖官之事,其中还提到了霍相,只是不太明确,裴铎提议彻查,负责此时的人好巧不巧,是与那位大臣有罅隙之人。
第二件事不是朝堂中事,但也同样重要。
六王妃的哥哥在丰州造了刺杀,世子明面前去奔丧,背地里是要去查清楚事情经过,但人还未到丰州,半路便遇见了马贼,惨死当场。
这件事对六王爷的打击巨大,站在朝中看起来衰老了不少,一双眼睛狼似的盯着裴铎。
这件事不是裴铎动的手,他受了这道视线,微笑回应,心里却想着越卓久留不得。
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便能如此心狠手辣,他以为他顶多让世子残废,没想到居然狠毒至此,据他了解越卓似乎也没怎么被欺凌,只是嫡庶之差,此人野心过重,难免不会做出其他事。
回了宫殿后,裴铎闲谈般的和林织说了这件事。
林织皱了皱鼻子说:“这么危险,大人你可要更加保护好自己,不然我就得带着你的崽子嫁给别人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因此裴铎也没生气,只是眼里寒光一闪,挑眉问:“你又看什么话本子了?”
林织老实答:“《纯情俏寡妇》。”

第8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林织十分有兴致地给裴铎讲了自己看的这个话本子的内容,说的是大越境内某州某村,有个模样娇俏的小娘子,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给了村里的夫子。
两人婚后那是琴瑟和鸣,甜甜蜜蜜,可惜好景不长,夫子得了重病,死了。
小娘子成了寡妇,哭的肝肠寸断。
本来这是遭人怜惜的事情,但偏偏旁人都说小寡妇其实是狐狸精变得,她吸干了丈夫的精气,所以丈夫才死了。
这本无稽之谈,但有人信了,因为小寡妇嫁给夫子后模样越来越好看,小寡妇哭哭啼啼解释是因为丈夫待她极好,但村里流言越演越烈,小寡妇被赶了出去,她本想跳河了却残生,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腹内有了已逝丈夫的孩子。
“为什么人类总喜欢用狐狸精来形容人呢,若真是我族,都不会叫人活那么长时间。”
林织说着说着还插播了一条自己的感想,裴铎抚着他的肚子,颔首表示认同。
裴铎问道:“而后呢,那小寡妇过不下去便嫁给了别人吗?”
“对,村里有恶霸垂涎她的美貌,身强力壮的猎户救了她。小寡妇心中感动又被猎户打动,因此到丈夫坟前告知,希望丈夫能同意她改嫁。”
“她在丈夫坟前抛了一枚三枚铜币,若是三枚都向上,那便是同意了。”
“她抛出硬币后,三枚居然都向上。”
“大人,真有这种说法吗?”
林织说的这个故事不长,属于合集里的一篇小故事,他还是概述略去了小寡妇被恶霸调戏以及和猎户甜甜蜜蜜,毕竟林织也不是单纯想讲个故事,而是想借机引出话题。
裴铎如今仍然没有和他提起生死之事,既然裴铎不说,林织就主动问。
他就是要把这个裴铎在意的甚至有意避过的话题拿出来说,以此说出自己的看法去安抚裴铎,让裴铎彻底安心。
“有些地方确实有这种说法,这件事也极有可能发生,但这话本里发生的概率不大。既不是丈夫新死之时,也不是头七回魂,那丈夫更不是功德缠身被人香火供奉,因此能回应的可能性极小。”
裴铎从镇妖师的角度,和林织说了一番往生与鬼魂之事。
“除非他一直割舍不下,执念过剩,无法往生,这种极容易成为怨鬼,若是害人便会成为厉鬼,而且他会逐渐忘记生时之事,有许多鬼到最后都会忘记因何变为如此,浑浑噩噩。”
这也是裴铎从前没有考虑过以鬼躯延长存在的缘由,不仅仅是鬼容易失去理智,还是因为他没有太过挂牵的事物。
裴铎瞧着林织,嘴角噙着笑意说:“若你要带着我的崽子嫁给别人,还来我坟头丢三枚铜钱问询,你认为我会有何回应?”
林织不假思索地回答:“全部朝下。”
“错了。”
裴铎指尖勾起林织的一缕发丝,枕在了林织的肩上,眼里笑意越发浓烈。
林织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温度,裴铎的体温虽低,但依旧是人,呼吸滚烫,气息落在了林织的侧颈上。
听见裴铎说错了,林织有些诧异,他可不认为裴铎会同意,错了只能说明他这个答案不是裴铎会做出的反应,不代表裴铎的反应就是三枚铜钱朝上。
“若是我的话,那三枚铜钱都会化为粉尘。”
裴铎这般说着,亲着林织的脖颈。
他的声音仍带笑意,可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可不是什么良善气息。
“不仅如此,我可不会像这话本里的夫子那般弱态,何需那猎户出场,那恶霸对你调笑一句,夜里便要被厉鬼索命。”
裴铎嗅闻着美人发香,面上仍是一副温和之相,眼里却凝着戾气。
“所以不必担心我死了你要改嫁,小狐狸,死了我也守着你,如何?”
裴铎的语气戏谑,却透着真实意图。
他要是成了厉鬼,这话本子便得改成俏寡妇和鬼夫君。
他自然不会让小寡妇来他的坟前问改嫁之事,要是发生了,他不仅要把小寡妇的铜钱绞碎,还得把人关在屋子里让他认清谁才是他夫君。哪怕大着肚子求饶也不管用。
这种意味浓烈到让人脊背生凉的话语叫人不寒而栗,只是裴铎怀里的妖狐似乎没察觉到那股凉意,吃吃笑道:“好啊,大人可要说话算数,倒时我用妖力护着你,定然不会让你被道士和尚镇妖师给收了去,不过我更希望大人活的久些。”
裴铎挑眉:“好啊,我长命百岁,倒是满脸皱纹牙齿掉光你也不嫌我?”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裴铎感觉到了他的迟疑,捏了捏他的面颊,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如此笑谈间,似乎生死之事也看淡许多,裴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定死的早变成鬼的时候还能维持容颜,再久些他活着的时候就要注意如何驻颜有术了。
谁让他瞧上的是只没心肝的小狐妖,还坦率的很。
林织急急忙忙说:“我可还没说我嫌呢,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狐族自然有能让人变漂亮的法子,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狐妖的声音在裴铎似笑非笑的视线里越来越低,不免有些羞恼道:“不说没影的事了,我又不是那话本子里任人拿捏的寡妇,就算大人死了我也断然不可能去殉情的。”
这话倒是听的裴铎心里一梗,笑意也稍淡了些,他自是知道狐妖不会如此,也不希望他如此,可听见林织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只听狐妖继续说:“死了便什么事都干不成了,我还有好多事要替大人做呢,怎么能死呢。”
“哦?我有何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还是很多事?
这倒是让裴铎起了兴趣,想要好好听听,他平日可没让小狐狸替他办什么事,小狐狸对他的许多安排也并不知情,要怎么帮他,他可还没到交代后事那一步。
林织伸出手指,一边念着一边数说:“我得替你看着小侄女,以免她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了,我还得帮你看看你挑的新的镇妖司的主司如何,符不符合你的预期,我还得看着那些人帮你立碑上面刻的什么,裴家的那些人会不会好好供奉你,有没有把你摆进宗祠。”
“以后逢年过节我看谁供奉你不用心,我就教训他一顿,看看谁还敢马虎。”
小狐狸说到最后近乎自言自语:“大人你要不让他们早点给你弄个庙吧,这样享的香火多,得用金子塑,旁边刻满符箓让妖邪不侵,不对,不行,太厉害了把我也挡在外边怎么办,要是掉漆了我都没法给你补。”
“你瞧,我有这么多事要做。”
小狐狸欲仰头看着裴铎,却被捂住了眼睛,迎接了近乎将他吞噬般的亲吻。
裴铎浅棕色的眼眸带着远山雾气般的湿润,被他敛下。
他并不知道林织会想这些,他对世人如何评说,死后是否有人祭拜也并不在乎。
从他入宫当太监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死后有人摔盆有人纪念。
他对裴家只求无愧于心,从未想过他们如何回报,但小狐狸却想到了。
想来也是去好好地了解了一番人世的挂念,心思至纯至真。
深吻结束,裴铎呢喃道:“那我可得活久些,多多督促,可不能把你忙坏了。”
裴铎还有许多事未做,但此刻却有了种卸下所有的轻松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他彻底放下,再无枷锁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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