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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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问题答案很明显,银矿是钱,铁矿是武器,一个王爷私自囤积这些,目的不言而喻。
林织却并未回答,只是将头低的更低,毕竟皇帝不是真的要他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要听他说话。
皇帝幽幽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手一挥将它们拂到地上。
“杀了胡熙,敲山震虎,看他会不会老老实实。”
皇帝的声音平淡,抬手让林织退下。
林织躬身:“诺。”
他将地上的东西捡起,神色淡淡地从养心殿里退了出去。
皇帝病的更重了,上一次早朝还是两月前,兴许什么时候他就会撒手人寰。
林织却不希望他那么早死,至少在他清除一些必要的麻烦前,他还不能死。
林织朝着昭狱的方向去,听见了01的声音。
【主人,今天也不去看他吗?】
林织回答:【还不到时候。】
他现在有太多人盯着,不能轻易暴露他的倾向,不然宗凌会有危险。
无论皇帝在哪个皇子之间犹豫,但绝不会把视线落在宗凌身上。
皇帝看重他,当然也在防着他,他是病了甚至被权力侵蚀的有些疯了,但不是痴傻。
皇帝怎么会不知道手里的刀锋利危险,甚至很有可能弑主呢,但没办法,这把刀实在是太好用了,他也自负于刀主人的身份,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林织笑吟吟地往前走,看着日影,想来也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芝云宫。
“七殿下,该用膳了。”
小宫女拎着盒子走到了主殿里,小心地放在了桌上,弯腰行礼后退下。
约莫十二岁的小少年坐在椅子上,等到宫女离开后才打开食盒。
上层是分例里的东西,只是青菜不新鲜,鱼也早就冷了,散发著腥味。
宗凌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隔层,看见下面的东西时,轻轻松了口气。
今日的是淮山瘦肉粥,模样精致看着份量却不少,用料也很是扎实。
他不知道这是何人所送,也不知道两月前调来的宫女背后的人是谁,那人也未留下只言片语,他却从这一日又一日的食物中感觉到了关心。
明明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却莫名让他心里有盼望起来。

第331章 番外九千岁
偌大的皇宫里,并没有一个叫冷宫的宫殿,所有被皇帝忽略遗忘的地方,都是冷宫。
宗凌并不是在冷宫里长大,在他有记忆的时候,芝云宫还不是这么冷清。
他也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尊贵皇子,享用着精致餐食,奶嬷嬷追在他后边跑,但荣宠这东西变更的太快太快,孝懿皇后仙逝不足三年,太子被废,母妃心思浮动,遭了父皇嫌恶,他也跟着受了厌弃。
那时他约莫八岁,已经是能记事的年纪。
母妃经受不起打击,又自觉对不起他,无论他怎么安慰,母妃都心思郁郁,一会儿说对不起他没给他一个好外家,一会儿又恨父皇无情,恨撺掇她的妃子们觉得她们该死,又自厌太蠢太自不量力被提前放弃,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按理说他应当被领去某位娘娘处教养,可后位悬空,几位娘娘又各有推脱,他便独自在芝云宫住着,领着皇子的分例。
不受宠的妃嫔不如一些婢子,母妃病逝不受宠的皇子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那些有皇子的娘娘们并不希望有新的竞争对手出现。
可宗凌觉得这样也挺好,以后年纪大了可以出宫立府了,他就做一个清闲宗室,不去理会那些争来夺去的东西,他这般行事,将来无论上面是哪一位,应该都不会太刁难他。
所以在食盒里第一次出现元宵时,他的反应是戒备和警惕。
是谁放的?有什么目的?
宗凌不敢吃,但饭食还是变着花样出现了,为了避免他担心有毒,宫女会先行试菜。
无论宗凌怎么问,名叫袖招的宫婢都沉默不言,宛若聋子哑巴。
袖招试毒了一个月,宗凌便不用她这么做了。
他不过是有些咳嗽,第二天便会有川贝枇杷水,晚上又有小吊梨汤。为他做这些的人,总归是关心着他的。
“关心”,不知有多少天,他没接触到这个词了。
一碗温热美味的淮山粥下肚,宗凌坐在书桌前挑灯看书,胃里暖和熨帖,心里也是如此。
料想宗凌现在应该已经在吃饭的林织心情也很不错,进了锦衣卫专门收押犯人的昭狱。
外边天还没彻底黑透,但昭狱里黑沉沉,从没有白天。
胡熙被捆在木架上,身上都是血痕,进来昭狱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看不太出之前的模样,原本只是掺杂着些许银丝的头发,如今竟然两鬓斑白,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听见有人靠近,他也只是睁开了眼睛,盯着指挥使绛红色衣袍上的绣纹看。
龙首鱼身的飞鱼,在这吃人的地方扭曲成阴森森的怪物。
“胡大人可曾用晚膳了?不如一起用些,如何?”
青年的声音柔和,并不像一些太监那般尖利,带着清浅的笑意,让人听来有如春风拂面,不过在胡熙这儿,那吹来的风便是夹杂着血腥气的鬼风,让人心里狐疑,不自觉齿冷。
“指挥使何必如此作态,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便不再多费口舌了。”
胡熙声音嘶哑,透着灰败的冷色。
当那些证据被搜到时,他已经知道了他必死的结局,也知道他上的那艘船可能要沉了,再糟糕不过就是这样,他已经全部交代,林织还想从他这里挖出什么?
林织看了一旁的下属一眼,便有人为胡熙松绑,略微强硬地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被收拾过的桌上摆满了菜肴,胡熙看见了后唿吸急促了几瞬,死死地盯着林织。
摆着的这些菜肴说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摆盘精致,而且风格差异极大。
最左边是一道桂花糯米藕,中间是一道八宝鸭,最右是一道浓油赤酱的烩羊肉。
胡熙的小女儿最爱糯米藕,最宠爱的嫡孙喜欢八宝鸭,而这道烩羊肉的发源地,正是胡熙三儿子外放做州官的地方。
林织用调羹舀起细火慢炖的淮山粥,惬意地眯了眯眼。
胡熙沉默几瞬道:“你想做什么?”
胡熙知道自己东窗事发,定然会牵连全家,云英未嫁的小女,聪明乖巧的嫡孙,他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们,都会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但林织释放出信号,即使是政治白痴都知道林织必然要他做些什么了。
林织悠悠答:“陛下的口谕下来了。”
胡熙紧盯着林织,只听他道:“夷三族。”
“怎么会!”胡熙失态道,不断喃喃,“论罪我当诛,受腰斩之刑弃于市,牵连之人以情节轻重受罚,罪眷流放三千里,族中弟子五代不可入仕……怎么会是夷三族!”
他忽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看着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喝粥的青年,知晓他族人性命,不过在九千岁一念之间。
好一会儿,胡熙拿起筷子,缓慢地吃起东西。
林织见他识相,笑盈盈地说了来意。
他也不用胡熙做什么难事,不过是让他说一句话而已。
胡熙不可置信地看了林织一眼,沉默几瞬点了点头。
林织在这里吃完了一碗粥才离开,路上想著明天给宗凌送些什么吃的。
他刚来的时候就查看了宗凌的状况,透明人皇子过的不算好,也有些瘦弱的营养不良,他养了两个多月情况才好转。
按照计画,他们在不久的以后就能见上一面了。
第二日,户部左侍郎胡熙贪墨一事,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抄家、流放,胡熙腰斩示众,一切落实的很快。
都察院、大理寺与刑部联合上奏,让锦衣卫移交罪状,林织刁难了一会儿,咬下一块肉才松口,胡熙被关押到大理寺,不日问斩。
胡熙的大儿子只来得及见老父最后一面,给他喂了一口水。
“如今悔恨将何益,肠断千休与万休。”
胡熙死死地抓着大儿子的手臂,念着这首韦庄的这首《悔恨》。
三王爷府上,听见遗言的宗羽皱眉,对着幕僚发火。
“死到临头后悔有什么用,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本王的人没搜到账本,若是落在锦衣卫手里,父皇必定知道此事与本王有关联,沐常,眼下该如何是好?”
沐常乃是安王府上的府丞,闻言捻了捻胡须。
“事到如今,未曾事发可能性十之一二,但事关……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未曾召见殿下实在不妙,眼下应当快快将事情尽数处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还不是最后关头。”
“你说得对,”宗羽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更加不能自乱阵脚,“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竟然让那阉党抓到了苗头。”
宗羽怀疑所有人,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谁都有可能!甚至废太子都有可能!
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这件事发生的如此突然,并且一下便咬到了最主要的胡熙,按理来说那些人就算盯着也应该盯着他的外公户部尚书才对!
没过几日,一封密信送到了宗羽的手上,见到专属的联系标记,宗羽按捺着焦躁,几日后才与他派去跟着胡熙大儿子的人相见。
那人复述着胡熙之子的原话道:“那日我父亲格外强调,我心觉不对,忽地想起去岁我父亲收了一本韦庄的诗集,还同我说上面有之前其他诗集未收录的残篇,我特地去书房看过,它就放在诗集里的第四位。”
“好好好,竟是老四!”
宗羽冷笑,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让人去叫幕僚去书房议事。
难怪他的一些钉子被拔下去换了老四的人,但其中也有老五的人在,他本在思索是他们二人之中的谁,又或者是他们联手,现在有了答案。
他低喃:“父皇,你还真是用心良苦,让老五给老四当幌子。”
安王府灯火通明,暗处的眼睛将信息呈到了林织的手上。
林织将内容翻阅,挑着把记录烧了。
为了让他的宗凌成功上位,他当然要铲除前边的阻碍。
宗玟二十三岁登基,年号昭安,如今是昭安三十年。
他膝下子女众多,故男女分开按照齿序排列。
昭安帝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并不是当今的废太子,但那个孩子没能出生。
那个孩子在孝懿皇后的肚子里,皇后为了给昭安帝挡暗箭,孩子胎死腹中,自那之后皇后身体虚弱,也再难有孕。
昭安帝是个堪称冷血的皇帝,他为数不多的温情都给了孝懿皇后,在大皇子出生后,他处理了皇子生母,将孩子抱给了皇后,并且在四年后,才让第二个孩子出生。
孝懿皇后死了,昭安帝也没有再立皇后,按理来说,大皇子的东宫之位应当十分平稳,但情况并非如此。
大皇子的气度极狭,没有明君的容人之量,孝懿皇后还在时他还好些,可皇后仙逝后,他越发急躁。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那时候已经二十九岁,可他的父皇还年富力强,大有还能在位二十年的征兆,于是他在东宫里大发牢骚,本来这些话也罪不至死,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说到了孝懿皇后身上,觉得母后待他不好,竟然不让父皇多多让他分担政务。
那时候昭安帝的身体已经有了虚弱的征兆,锦衣卫将这些内容尽数汇报,惹的昭安帝大怒,直接削位。
废太子出局,东宫之位悬空,底下的皇子们斗的更加厉害。
二皇子到五皇子都在林织的名单上,但他主要关注的三皇子和四皇子。
二皇子的能力平庸,他都不在宗玟储君的考虑之列,自然也没得到林织的太多眼神。
三皇子的母妃是皇贵妃,在皇后病逝后代为执掌凤印,这位皇贵妃显然对后位势在必得,但他实在低估了孝懿皇后在昭安帝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昭安帝对朝堂的掌控力。
皇帝根本不需要通过后妃来安抚朝堂,在他的示意下,皇贵妃很快就老实起来,连带着三皇子也低调做人。
可显然,三皇子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可一点都不低调,他瞒的确实滴水不漏,可惜遇见了他。
四皇子的生母是贤妃,外家也很雄厚,派系之争基本就是三四之争,林织当然选择借刀杀人借力打力,这样既无外家又无后宫助力的宗凌才有机会。
将东西整理好后,林织将消息汇报给了宗玟。
皇帝正在看摺子,他如今的精力只能捡些重要的奏摺来批覆,每小半时辰就得歇一会。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纸上的内容,出声问:“是不是有皇孙寿辰将近?”
林织思索一会儿道:“半月后便是五殿下的小郡主周岁。”
“也行,赐字玉瑾,让皇贵妃去办,务必要热热闹闹,去一去这病气。”
“诺。”
林织自然是知道皇帝的心思,定然会让这周岁宴热热闹闹。
林织打发了小太监去皇贵妃的双燕宫汇报旨意,自己却笑着登了五王爷的府上。
五王爷夫妇对天子心腹登门贺喜如何惶恐惊喜暂且不提,双燕宫中,报信的小太监走后,宫里便一片沉寂。
皇贵妃让人去给玉瑾郡主以及五皇子母妃惠妃宫里送了东西,一边开始准备生辰宴一边揣摩皇帝的意图。
林织的一举一动代表着天子意向,他朝哪边靠近,风就会朝哪边吹。
就在皇贵妃对贤妃提高警惕时,次日三皇子来了她宫里,说了昨日发现的事情。
母子俩一致认为,或许皇帝已经心属四皇子,如今不过是让五皇子来阻碍视线。
于是他们借这次宴会,处理了一些贤妃的人。
四皇子以及贤妃当然觉得这是一次针对,暗暗进行反击。
宫内氛围越发暗流涌动,但这一切都和宗凌没有关系。
他不知道芝云宫外的波诡云谲,每日看书习字炼体,期待着会有什么样的饭食。
糯米藕、虾仁水晶汤包、清蒸鲈鱼、酥鸭……几乎每日都不重样,每样都很美味。
而且有一日,一碗甜汤里居然出现了御贡的甜果,宗凌记得当年母妃还受宠的时候,也能分到一小碗。
给他送东西的人,定当是个身份尊贵并且在宫内有很大权力的人。
这样的人会是谁?
宗凌在心里将几位娘娘的名字划去,绝不可能是她们,至于父皇……应当也是不可能的吧,那么多年都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注意到他,上次他听说父皇病重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他根本见不到父皇。
在袖招放下食盒时,宗凌叫住了她。
“晚膳我想吃元宵,”宗凌顿了一下,看着婢女万年不变的面庞,低声问,“可以吗?”
这是一个试探,宗凌想知道那个人愿不愿意纵容他。
元宵算是节日限定的吃食,很少有人会其他时候吃元宵,这种行为在御膳房可能会有些显眼,会给人留下一定的印象,很容易被顺藤摸瓜。
袖招福了福身,表示自己会把话带到。
傍晚,宗凌的桌面便出现了一碗热腾腾的芝麻花生元宵。
甜腻的黑芝麻煳内陷在舌尖流淌开,宗凌摸着碗沿,越发不明白了。
对于那个人来说,他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宗凌想不出答案,在小侄女生日宴时,换了王爷形制的衣服,跟着袖招一块往御花园走。
他不清楚父皇怎么会被小侄女办生日宴,毕竟父皇都没有特地为一些妹妹办过,兴许是想要一场喜庆热闹的事冲一冲病气。
宗凌久居深宫,很多事情都不知情,但他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一些内容,他知道最小的十一妹五岁,这也就意味着宫里五年都没有孩子出生,头两年他还能偶尔听到轿撵从芝云宫路过的声音,而这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
御花园里各式盆栽开的正艳,有蝶流连其中。
宗凌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左边是大他三岁的六皇子,右边是小他四岁的八皇子。
彼此小声问好后,八皇子从帕子里分了一小块糖麻花给他,宗凌接了,两人一块咔嚓咔嚓。
“七哥,你好像长高了点。”
“你也长高了。”
“是呢,母妃说过长高了这么多。”
八岁的小皇子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满是高兴。
宗凌:“和嫔娘娘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你若是得空便去我那儿和我一块玩,别人都不和我玩,很是无聊,我带你看我十妹妹。”
八皇子说到后边变得小声,抿嘴一笑漏出一个酒窝。
宗凌自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六哥大八弟七岁,自然是不耐烦应付小孩,也就他以前会陪着八弟玩,但芝云宫和和嫔的宫殿有些距离,他年纪也大了,不太好时常过去。
宗凌还想和弟弟说些十妹妹的事,视线却忽地被吸引了。
那是个穿着绛红色衣衫的漂亮青年,他从假山石径处走来时,这天光与花景都黯然了不少,似乎天地都为之一静。
许多人都去和他问好,宗凌坐的远,只能张望着。
不知为何,看见那个面生的人,他心里有一种非常特别之感。
“八弟,你可知那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宗凌低头问,他捏着自己的衣袖,回想着那人的面庞。
能来参加今日寿辰的,应该只有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家眷,那人那般年轻,又那么知名,兴许是名满京城的哪家公子。
离得远了,宗凌没看见衣服上的飞鱼,也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的衣衫颜色,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七弟真是对外界不闻不问久了,连如今荣宠正盛的林指挥使也不认得。”
六皇子淡淡开口,含着些讽刺的意味。
宗凌本以为六哥是在嘲弄他没见识,却发现八弟拉了拉他的衣角,在他身边小声道:“林大人是父皇身边的内侍。”
皇帝身边的内侍,自然是宦官是太监,是卑猥之人,怎么可能是宗凌口中所说的世家公子,六皇子不过是在暗讽这位林大人。
宗凌不自觉将衣袖攥得更紧,以此平复心头怪异的刺痛感。
或许是觉得可惜吧,那样的人竟然个太监,是世人眼中一个残缺不健全的男人。
“那他……”
“七弟还是不要问太多比较好,这位大人人称九千岁,多的是人想拉拢他。”
六皇子再度开口,他的语气不好,出发点却不坏。
要是让人知道宗凌想打听林织的事,只会给宗凌来带嘲笑和麻烦。
八皇子没继续吭声,他虽然年纪小,但生在深宫中,又正处在形势紧张之时,当然知道什么还说什么不该说,母妃对他耳提面命,林大人是不能招惹的人,和他扯上关系,无论好坏都危险至极。
因为站的越高就会摔的越惨,弄权之人最终都会被权力吞噬,他们无心至高之位,要离得越远越好。
所以八皇子私心里也觉得,七哥离得远些更好,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就像之前那样,不要问不要打听。
宗凌默默道:“多谢六哥提点。”
他在花丛中静静看着走过的那一抹绛红,低头喝着茶水,有些心不在焉。
宗凌打算回到芝云宫后再找宫人细问,听见了内侍的声音。
他立刻和其他兄弟一块躬身行礼,在皇帝宣布平身时直身,看见了立在帝王身后的青年。
那人有一双盈盈笑眼,看起来温和无害,可无害的人做不了锦衣卫的头领。
宗凌在心里算着回宫的时间,却没成想一场郡主生辰宴竟然生了变故。
有人忽地在宴会在呕吐昏迷,太医们立刻前来,查出几道膳食中有相克之物,这些菜品都是皇贵妃拟定的东西。
皇帝冷着脸,他老了很多,病气遮掩不住,但即使是病虎,也没人敢撩虎须。
刚刚的欢笑荡然无存,皇贵妃立刻跪下认错。
“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看来你最近是太累了,那就歇着吧,让惠妃宁妃帮着你一块处理。”
惠妃是五皇子生母,宁妃是二皇子生母。
皇贵妃没有为自己求情,只说她监管不力,扰了陛下的兴致和小郡主的生辰。
三皇子也只是低着头,他不再心怀侥幸,这不过是迟了一些落下的雷霆,只是他袖中的拳头握的很紧,充满了不甘。
宗凌和身边的两位兄弟面面相觑,大家谁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变故,六皇子眉毛倒是皱的更紧了,他母妃庄嫔是皇贵妃一系。
八皇子倒是无所谓,他母妃和嫔出身孝懿皇后宫中,孝懿皇后仙逝,太子被废,如今再怎么风云变幻,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林织站在上位静静看着众生百态,在宗凌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在心里轻轻弯唇。
七皇子孤零零地站在那,无依无靠,形单影只,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但没关系,他在宗凌身后。

第332章 番外九千岁
借题发挥后,皇帝并没有很快离开,刚刚的变故似乎没有存在过,生辰宴在略微有些僵硬的氛围里继续。
五王妃在惠妃的示意下抱着小郡主到皇帝面前,玉瑾郡主也格外乖巧没有哭闹,嫩白的小脸,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新生儿的蓬勃生命力,很是讨喜。
皇帝逗弄了几下,露出了笑容,给了赏赐。
在这欢宴之下,人心越发浮动。
直到精力略微不济,皇帝才带着林织回养心殿。
龙撵上,衰老的皇帝闭目养神,林织在身旁候着跟着走。
皇帝没抬眼,懒懒道:“孤记得内库里今年上贡的雪梅珊瑚不错,你拿去屋子里摆着玩儿吧。”
“谢陛下赏。”
林织笑着应答,同皇帝聊了些趣事,让皇帝听瞭解乏。
今年的珊瑚贡品很是精美,皇贵妃想要都没成,皇帝如今赏赐给他,自然是夸奖他办事得力。
生辰宴这种事情,皇贵妃自然是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做,膳食里的相克道理,她不懂,手底下的人还能不懂吗?
连那中毒昏迷的昭仪,也是愿意为了泼天富贵而搏一场。
前朝后宫势力纵横交错,皇帝有心敲打,却不打算过分破坏平衡。
他旨在罚皇子,又扶五皇子与四皇子对立。
毕竟在储位之争越演越烈的当下,贤妃已经有了拉拢贵妃结盟对抗皇贵妃的趋势。
皇帝只不过下令办了一场生辰宴,便夺了皇贵妃的凤印,敲打了王爷,破坏了四王爷与五王爷的结盟。
表面上看四王爷好似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他似乎又是其中隐晦的得利者,但果真如此吗?
林织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皇帝的喉舌手足,又以局外人的姿态审视一切,自然明白实情。
傍晚时分,打扮朴素清丽的皇贵妃提着食盒到了养心殿门口。
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风姿动人,不然当年皇帝也不会为了她特地将她住的主宫赐名为“双燕”,燕是皇贵妃的闺名,又取“在天愿为比翼鸟”“微雨燕双飞”之意。
门外的福临小声汇报,林织看着床上帝王因为动静而微微睁开的眼睛,在他身边请示,得到准确答案后出门迎皇贵妃。
皇贵妃客气地道谢,进了内殿服侍帝王。
她带来的鸡汤皇帝没喝,却让皇贵妃伺候着服了汤药。
皇贵妃如何小意温柔,惹的皇帝心软追忆从前,林织并不理会,如同玉雕一般在一旁眼观口口观心。
今天的养心殿比以往热闹,在皇贵妃探望时,外面又来了访客。
林织得到了帝王的眼神示意,掩门到了门外。
不远处站着四皇子宗蘅,林织露出笑容应付,心里觉得巧了。
皇贵妃正在里面为皇子请罪,罪名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在嘴上说明,皇贵妃一边贬低亲生儿子一边无限抬高四皇子,里面正说着外面正主就到了。
四皇子在朝堂与民间素有贤名,他广交好友,在文人之间也很有清名,凡有灾祸必然赈灾施粥,捐钱赠药。
有贤能自然好,可要是在一些地方只知贤王端王不知天子,贤王名号一出,有人振臂一呼州府内纷纷响应,给他立碑建祠,这可就微妙了。
皇贵妃的手段不算高明,但胜在有用。
落在病弱的皇帝耳朵里,皇帝难免会猜疑,孤还没死,你就迫不及待造势了?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皇帝这两年都没有进后宫,甚至连妃子送来的各种东西都不吃,他防备所有人,以至于风声鹤唳。
见林织从门内出来,宗蘅对他微微点头示意:“林大人。”
在林织有指挥使的官身后,就很少有人称呼他为“林公公”,在他的权势越发膨胀后,更是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和太监有关的字眼,以免被他记恨。
林织自然不会记恨,可别人揣摩他的心思当然会规避一切风险。
林织见礼:“端王殿下。”
宗蘅问起皇帝的身体状况,神色十分关切。
这并不是他第一天来问,在皇帝身体不好后,他做足了孝子的姿态。
林织有时候看着他,像是看见了原生世界的自己,都很虚伪,当然这种虚伪并不是贬义,而是一种想要成功必须做出的伪装。
不过他们也没那么相像,至少林织觉得宗蘅的功力还不到家,不过他还算是表面功夫做的比较足的那一个,其他人就差了不少。
交谈间,宗蘅听见了林织透露给他的皇贵妃在内里夸赞他的信息,对林织颇为感激地笑了笑,话里话外颇有亲近之意,却又被林织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四皇子告辞离开,赶着在落锁前出宫。
在转身后,宗蘅脸上的笑容便隐没了,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随即他自己便一愣,明明林织年纪也不大,但那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会让人心里漫出阴影。
越是这样,这就越是一个需要拉拢的人。
送皇贵妃离开的时候,林织也“好心”地透露了四皇子造访过的消息,有意无意地表明了四皇子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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