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庭砚心里产生了分魂行为是否多此一举的疑窦,他还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只等着最后收获成果。
林织吃下了一整瓶的补元丹,直至状态不足以他继续摄入。
无论是灵液还是灵丹,这些助于修行和恢复的外物始终是外物,服用就会在身体里产生堵塞经络的淤积,需要通过打坐炼化来排出体外。
林织今日已经到极限,过犹不及,反而会拖慢修炼的速度。
“师叔,我明日再来。”
林织收回手,吐出了一口气,收手起身对庭砚拱手行礼。
庭砚看着青年的墨发,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完美遵循了晚辈的礼仪,无一处不妥帖,没有丝毫的冒犯,恭敬又疏离。
“嗯,辛苦了,这些拿去玩吧。”
庭砚微微抬手,一个小的储物戒出现在了林织的面前。
“多谢师叔。”
林织没有推辞,将玉戒握在手中。
他用精神力扫视了内里的东西,庭砚出手很是阔绰,里面的宝贝还不少,补元丹清心丹一些上品丹药就有数十瓶,还有不少法器。
林织同暖玉床上斜倚的庭砚对视了一眼,浅笑着道别。
庭砚闭目养神,通过神识‘看’到林织越行越远,又听见他的声音。
“师弟,你剑练完了?”
少年应道:“嗯,我送你回去。”
“好。”
庭砚静默,真是谎话连篇。
他敛了心神专心吐纳,直至被惊扰。
黑衣少年站在他面前,敌意毫不遮掩。
庭砚想是该改改洞府的禁制了,毕竟元止是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去与他同源,禁制不仅不会阻拦,甚至不会惊动他。
“今天为什么赶我出去?”
“你一直在旁边待着才让人觉得怪异。”
面对分魂,庭砚平日里的耐性也少了几分。
元止强调说:“你应该清楚那是我的情劫。”
庭砚忽地笑了,连灵气都有瞬间的波动。
他咳了几声,笑容弧度反而越来越大。
他抬眸看向另一个自己,看着他的天真和不知所谓。
“你应该清楚,自始至终他都是我的情劫,而你在为我做这件事。”
元止否认道:“我不是在为你做这件事,我是在为我自己做这件事。”
即使是被庭砚制造出来,因为知道本质,元止从来不觉得他是庭砚的傀儡或者附庸,也不觉得他低庭砚一等。
他同样不认为自己是庭砚,他有名字,他就是元止。
所以他不是在为庭砚做事,林织是他一眼认定的人,就是他的人才对。
“你似乎忘了你存在的意义。”
对于元止展现出来的自主意识和他的妄念,庭砚并没有讥讽,他的语气平淡,将事实陈述,将元止的妄念一点点打破。
以剑体为身承载着一魂一魄的躯壳,最多只能承受化神后期的灵力,也就是庭砚目前的修为。
元止想要这样飞升,绝无可能,再往上一道天雷就能让他灰飞烟灭,准确地说,是回归主体。
“你早晚会死,你要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在他给予你的爱与恨中勘破红尘。”
这就是庭砚分魂的初衷,因为他没法动心,不会为任何人而心绪起伏甚至悟道,对此他还询问过柳碎青。
九十年的人生比老祖九百年还精彩的柳师弟对他的问题反而不解,他言喜爱一人自然便会因她哭笑,爱恨贪痴嗔皆为常态,但爱情无法长久的缠绵悱恻,届时自然会勘破。
——互相吸引而并行的人,也未必会走到最后,不一定是有什么生死劫,也不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只是一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便从此陌路。
庭砚不懂,山便是山,水便是水,不过是错与对,有什么好争论?
柳碎青笑说,若是哪日有人指山为水,你看着真觉是桑田变沧海时,便是有结果那日。
庭砚思考数日,决心分魂。
“那我要是想和他长长久久呢?”
元止忽地发问,他手里握着的剑,不经意间泄露些许杀机。
如果他像这样,眼前的人就是阻碍。
庭砚忽地明白,原来元止的敌意从此处来。
他并未因分魂这有些僭越的情绪而动怒,毕竟他想杀死元止,想杀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他只是意味不明地问:“你觉得他会爱你?”
无论林织爱不爱元止,对庭砚来说都没有妨碍。
庭砚只需要他们有羁绊只需要他们纠缠,然后做出行动。
倘若他们相爱,庭砚会杀了分魂,当神魂相融时,他对林织并无情意,如此他便可放下。
倘若他们不相爱,分魂能够看透自愿回归便好,若是分魂看不破,他便照旧将他杀了,在心有波动时破除迷雾。
庭砚冷眼旁观,觉得情况会是后者。
林织是一个很难看透的人,就像他养的千心花,在他出手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害的美丽的花,他的残忍深埋于他人看不见的地底,似乎难以得见真心。
林织的迷惑性太强,强到他明知如此,在林织站在他身前时,他都会遗忘他的猜测。
他这样成长下去,来日必会深不可测。
庭砚看着元止,思索着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并且以此为契机,亲自靠近林织。
但想着因分魂产生的还未休养好的暗疾,他便只能作罢,目前他还无法再次承受魂魄碎裂之伤。
“他会爱我,”元止喃喃,不知说给庭砚还是说给自己听,“他会的。”
他小声地自我安慰道:“他让我亲他了。”
庭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褶皱,闻言只是轻轻挑眉。
晨光熹微时,云雾山一片雾蒙蒙。
01提醒正在打坐的宿主道:【宿主,元止来了好一会儿,但一直在山脚。】
林织有些疑惑地起身,出门前千心花缠绕着他的手腕,林织拍了拍它,没顾上向以往那样给予它灵液,朝着山脚而去。
葱郁的林间,黑衣少年站在树下低着头,姿态颓靡。
林织用神识扫了他一眼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对,走到他跟前问:“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元止有些呆呆地答:“十万次了。”
他说的含糊,林织微微偏头:“嗯?”
少年的气息忽地笼罩了他,林织的腰被环住,肩膀上出现了少年头颅的重量。
这是一个倚靠的寻求安慰的姿势,林织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顺从心意抚着元止的墨发,像是给心爱的小狗顺毛。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温柔,元止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消散,那师兄还是不要喜欢他好了。
只要他喜欢师兄就足够了,等他离开的时候,师兄就不会难过。
他一点也不想师兄难过。
“没什么,只是修炼有些不顺,所以忍不住来找师兄。”
元止忍不住蹭了蹭林织的面庞,将情绪藏好。
林织并未看见少年的眼眸,也无从得知这是谎言。
毕竟元止在他看来毫无心眼不会欺瞒,因而当元止说谎的时候,连他也未曾发觉。
林织低声安抚道:“修炼切忌急功近利,以免乱了道心。”
他心里倒是有些好奇,爱恨之魂也会有道心吗,他的道是什么?
“我知晓了,”元止乖乖应下,想到什么似的问,“师兄,苍海境要开了,你要去吗?”
苍海境和听原境一样,是归一宗内部的秘境,苍海境的级别更高,危险系数更大。
它仅限筑基期进入,通常在固定时间开放,开放后秘境会封闭,只有时间到了才能离开,所以进入苍海境需要提前登记,通常会配备几名筑基后期的弟子作为领队。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是不小心重伤或者死亡都有可能。
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苍海境这种半驯化的秘境,里面的好东西比听原境多得多。
“我暂时不考虑,大师姐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我得留在云雾山,嗯……还要给小师叔送药。”
林织不打算去秘境历练,除开这些要做的事,他目前更看重修为的增长和培养植物的能力。
和其他灵根相比,木灵根即使攻击也有弊端,有无根之水却不能有无根之木,无论是土培还是水培,植株都需要一个生长的环境,所以林织想从其他地方入手。
万叶飞花,满城飞絮,都是可用之物。
“我记得三师兄说过,苍海境一年开一次,若是错过了恐怕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次实在不凑巧,我记得有种只在里面生长的灵植,可惜无缘得见了。”
林织的面上有些遗憾,他说完后在心里数着秒数,在数到二的时候听见了元止的声音。
元止飞快地说:“师兄想要的是什么,我替你取来,我会去。”
他本就在犹豫要不要只身前往,听见林织的话更加坚定念头。
“又要麻烦师弟了。”
林织说了灵植的名字,轻声道谢。
他特地这么说不是为了支开元止和庭砚相处,而是希望元止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和庭砚比起来,元止太弱小了,他存在的时间太短暂,以至于他和庭砚之间的差距何止用天堑来形容。
林织希望他能成长的更快一些,毕竟只有砝码的重量相差无几,天平才不会过分倾斜,这样他在其间拨弄,效果才会更好。
元止不赞同地说:“师兄何必和我客气。”
少年浓黑的眉微微皱着,写满了不认可。
林织被他的样子逗笑,道:“你说得对,你我之间无需这么生分。”
“等你历练归来,我请你喝酒,想着我已经送过法器,更好的师弟想必不缺,上回给席师妹带酒时我尝出了原料,想到云雾山上有些灵植好像也能酿酒,届时请师弟喝我亲自酿的酒。”
元止连连点头,虽然还未前往秘境,但已经在期盼回来的时候了。
“这是我处理好的一些药液,只是都是下品,零星几样是中品,希望师弟不要嫌弃,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织从玉佩中取出两个瓷瓶,内里都是浓缩的装入软珠的药液,分别是补血以及补灵的药。
“多谢师兄,我怎么会嫌弃,能炼出中品,师兄已经很厉害了,假以时日师兄一定是药峰的第一人。”
元止捧着宝贝似的拿着两个药瓶,许多弟子通常在筑基大后期才能练得几个中品,他师兄在初期就能做到,已经是天才了。
“师弟便吹捧我吧,快去执事堂吧,等登记好再休整一番,而后再入苍海境。”
元止点头,一扫来时的低落,御剑回了无间山。
林织收回视线,一边观察着云雾山的灵植一边上山,回了屋内做实验。
只是试验过程不太顺利,连带着林织运气都出了些岔子。
任鹤波仍然在为大师姐护法,林织没有拿这件事去扰他,一如既往地拿着要去往无间山。
给庭砚煎好药后,他拿出了蒲团跽坐在暖玉床旁。
这已经是他给庭砚送药的第七日,也是他给庭砚输送灵气的第六日,每日都吃着上品补元丹,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了他的灵气对于庭砚内府起的微弱作用,也算是进步。
元止已经进了苍海境,整座无间山越发空寂。
“停下,”庭砚抬眸看着腹部青年白皙修长的手,又望向林织的眼眸道,“你的灵力运行不畅?”
他看见青年微怔,略带忧虑地点头道:“或许是最近修炼太勤,应当不妨碍。”
拘谨有余,亲近不足,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知道。
庭砚心里不自觉蹙眉,他握住了林织的手腕将其翻转至手心向上,双指搭上了他的脉搏,往里探入灵气。
“你唤我一声师叔,又以灵气帮我疗伤,我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于公如此,于私,林织身为他的情劫,他不希望看见林织出现任何差错。
“关窍瘀堵至于灵气四散,打通便可,随我来。”
庭砚认为这可能是林织最近服用量大量丹药的缘故,决定在寒潭为林织打通关窍,以此作为补偿。
无间山的寒潭乃是玉魄之水,乃是洗筋伐髓上品之物,于修炼大有裨益,但寻常人进不来。
林织跟在庭砚身后,唇角微扬,动作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襟。
发现身体有异后,林织没有急着着手解决,等的就是此刻。
主动寻求帮助他也不该是求到庭砚这个师叔这里,哪怕师父在忙,他找师兄不是更理所当然。何况他和这位剑尊小师叔素来没有交情,自是不必开口。
求助是下乘,以身体为由无法替人输送灵气是中乘,一切如旧等到庭砚主动察觉,才是此种状态中的上乘。
如同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那样,最高级的指挥是指挥敌人那样,最高明的主动,是让对方自以为掌握主动。
他不过是个听从师命对师叔十分崇敬的小弟子,对于师叔给予的好意自然只能收下。
寒潭位于无间山的地下,越往下走越冷。
那种寒意并不被屏障为躯,连灵气都带着刺人的凉。
庭砚对这些丝毫不觉,等看到林织毫无血色的面庞才想起林织才刚筑基,这里对他来说极为难熬。
可已经到了此处,他也不能让人白走一遭。
他微微抬手,用灵力笼住林织。
无孔不入的冷意消失后,林织的面色恢复如常,他站在寒潭前,望向庭砚,神色有些不明显的为难。
“在寒潭中你的灵力运转会更快更顺畅,体内的瘀堵自是消失的更快。”
庭砚心里轻叹,知道是他思虑不周,便对林织伸出了手。
“多谢师叔。”
林织低声道谢,将手掌放在了庭砚的手心上。
庭砚的指骨苍白,体温极低,但走入寒潭后,这只手竟成了林织唯一的暖意来源。
身体仿佛寸寸结冰十分僵硬,可就像庭砚说的那样,灵力运转却是极快,运行一周天的速度比在聚灵阵内打坐还要快上数倍。
只是太过难熬,寒气似乎随着灵力一同进入体内,在经络里运转,盘旋在内府处。
因为这种刺激,灵力运行的更快。
“我的灵力会进入你的体内帮你冲击关窍,别抗拒,别害怕。”
庭砚的声音温和,进入林织体内的灵气却截然相反。
世人常常认为雷火灵根蛮横霸道,实则在所有灵根中,金灵根才是最为霸道。
无论是双灵根三灵根乃至于四灵根,只要有金灵根在其中,它都要压其他灵根一头。
金者,利也。
极为精纯磅礴的灵气让林织冰冷到几乎麻痹的身体有了感知,他的灵气被挟着运行,一遍遍冲击着瘀堵之处。
在这种情况里,林织发现他布满绿色木灵气的内府里,悄然出现一缕淡粉。
是合欢宗的印记,林织微惊,没想到它会在此刻被触发,但瞬间后又明了,合欢宗的秘法中,无论哪一种,都以吸取掠夺他人灵气为法则,这样的灵气在他的身体里出现,印记自然会作祟。
林织垂首,寒潭清澈水面倒映出的眼眸弯弯。
就让他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虽然他习惯了步步筹谋掌握一切,但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让他人来抉择前行的道路,也不失为一种令人亢奋心悸的放纵。
寒潭的水透着刺骨的冰,庭砚却发现他握着的那只满是凉意的手,竟然开始发热。
青年的指腹泛着淡粉,指节微微蜷曲着,握着他的力度不断收紧,手背的青色脉络越发明显,在颤动中仿佛难以承受着什么。
在这刹那,庭砚敏锐察觉到了合欢宗的气息。
合欢宗的人不可能越过屏障来归一宗放肆,可能是上次遗留的东西。
庭砚思绪变幻,查看起林织的情况。
木灵气中夹杂着淡粉色的灵气持续运转,因为寒潭的缘故淡粉色的灵气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庭砚无动于衷,并未停止灵气运转,他总归是要将事情做完,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直至林织体内的淤积尽消,庭砚才将灵力抽出。
在他抽离灵力的那一刻,身前的青年内府已经被蔓延的淡粉灵气占据。
庭砚微微蹙眉,合欢宗到底给林织下了什么东西,发作的竟然如此诡异。
庭砚询问:“可还有力气?”
“师叔,我……”
青年的声音含糊,低喃着冷,又说着热,眼眸一片茫茫。
庭砚微微抿唇,将人从水中抱起。
药峰和丹峰如今都无暇顾及其他,看来只能他亲自照顾了。
缀着明珠的洞府内,庭砚将林织放在了暖玉床上。
林织的衣衫早已被庭砚烘干,躺在床上呼吸越发滚烫。
墨发在动作中被蹭乱,衣衫起了褶皱,在扯动中领口松垮露出一片泛着淡粉的肌肤。
庭砚将他的簪子取下,好让他躺的舒服些。
他们之间因此靠的极近,近到庭砚能看清林织眼里的水色,以及那水色中竭力维持的清明。
青年的唇瓣微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庭砚将他的气音听的分明,是清心经。
“邪修的咒术向来阴毒,不过有我在,不必担心。”
庭砚的声音如同化冰后的潺潺春溪,足以抚平任何人心头的慌乱。
让人瞧了觉得不愧是归一宗的剑尊,不愧是令人信赖的小师叔,即使看见师侄隐秘的情态,也姿态寻常不让人难堪。
多么贴心多么可靠,林织心中轻啧,面上倒是不显,似乎将庭砚的话听了进去。
青年的面庞多了几分依赖,连挣扎都有些松动,带上些恍惚。
庭砚这次没有拿出缚灵的法器,上次已经试验过,那对于林织身上的情况不管用。
只是他对于咒术这方面知之甚少,却也知道大致如何压制。
他给林织喂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以灵气为笔,在玉床的四周布下法阵。
邪修的手段层出不穷,道修自然也有祛除压制之法。
可比起贪欢入体叫人不知不觉沉溺的咒术,清醒的过程必将万分痛苦。
林织闷哼了一声,浑身针刺似的疼不仅没有让他陷入咒术中的思绪更加清明,反而将他拉入了更深的混沌。
庭砚,好,好得很。
真是恪守礼数,又实力深厚,就算是任鹤波来了都得夸一句做的毫不出错。
“师叔……我……疼……”
林织声音断续语调破碎,从喉舌间艰难挤压而出,吐字极为缓慢。
他的神色越发浑噩,好看的眉眼带着痛楚。
青年的手指张开又合拢,握住了他的衣角,力道大到似乎要将那块布料抓破。
他疼的躺不住,伏在了暖玉床上,青丝散乱,单薄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
衣襟早就在他的挣扎中散开,白皙圆润的肩头半遮半掩在青丝与衣衫间。
他含糊地喊着师叔,低低念着疼,似乎想要从这困住他的方寸牢笼间逃出。
维持着阵法运转的灵气一滞,庭砚忍不住轻叹了声。
他将林织捞起扶住,避免他跌落到床下。
他轻哄道:“再忍忍罢。”
他自是知道这过程痛苦,这些邪气的咒在遇上克制之法时反应会格外剧烈,如同水入油锅,但熬过这一阵,才能不被歪门邪道所控制。
庭砚想青年应当是听进了他的话,他没再听见他痛苦的声音,只有落在他脖颈间湿润凌乱的呼吸,以及那从齿关鼻腔里克制不住的腔调。
他的手安抚似的梳理着林织的青丝,面上不自觉蹙眉,于温和中藏着冷然。
还是让那些人死的太轻易了。
如果这次无法根除,不若寻个机会去抓一个合欢宗的邪修。
林织靠在庭砚的怀中,眸色逐渐清明。
身体中淡粉色的灵气逐渐消减,那种刺痛也越来越和缓,躁郁如潮水般褪去,清风穿身而过,他现在都状态可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清心寡欲。
01气愤,01不可置信、01悲愤欲绝:【他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动画片呢,它的动画片呢?
它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了,可是片呢?
不翼而飞!
假若有拟态,01现在一定双眼无神。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很爱你,怎么会不为所动呢?】
经过这么多世界,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事情在01看来不可动摇,设计者越来越喜欢它的宿主,它的宿主也逐渐转变,两人情投意合。
那些痊愈的伤口,消失的灵魂碎片,即使不见了也仍然将爱意融进了主体内,投射到其他的灵魂碎片中,所以在初见任务目标的分魂才会那么喜欢它宿主。
所以庭砚为什么不为所动!
人都在你床上了,你给他驱邪?用你的XX驱啊,你行不行啊!
林织本来有些情绪,但听到01的声音,反而笑了。
在索要情爱方面,林织向来欲壑难填,他对看重有着近乎病态的阈值,有人爱他爱到发狂他不会觉得是难以承受之重,不过理所当然。
越被他青睐的,越执着不休的好。
但爱并不只有这一面,并不只有百依百顺,长者之爱,便是为之计深远。
庭砚因他唤‘师叔’,便要帮他祓除这情毒。
倘若他真的不为所动,又怎么会是这种情态。
有时,克制是比放纵更为高级的爱恋,自然,林织不是要比较庭砚和元止孰优孰劣,这种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林织看着近在咫尺的脖颈,唇角不明显的微微牵动,显然他被取悦到了,所以他越发想看到,在尽长辈之责的面纱被扯下后,在爱欲纠缠里的年长者又当如何应对?
真是让人期待。
“多谢师叔,我……”
青年柔软微哑的声音自怀里传出,带着还未消散的欲念。
他没再说下去,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头低的更下,那露出丑态的羞愧与痛苦不掩分毫。
庭砚知道他清醒了,青年的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缓慢和他拉开了距离。
“还疼吗?”
庭砚的眸色未变,一如既往的平和。
林织调整着呼吸对答:“多谢师叔关怀,已无大碍。”
“无需自责,为人所害并非你所愿,这咒术奸邪……”
庭砚本想说是他上次不察,并未深入为林织检视内府,不知还有这种祸患,但想到林织并不知道那是他所做的事,便止住了言语。
庭砚语气自然地继续道:“看看这咒有没有被彻底清除。”
他用灵识扫了一番,林织的身体里的淡粉色灵气已经消失无踪,木灵气重新运转,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庭砚本以为林织会内视运气一番,没想到他忽地背过身,看动作是解了衣袍。
“师叔,并未。”
林织看着腹部的红月仍在,眼里并无失望,还在便好,不然怎么拿来做文章。
青年的声音艰涩,带着些不甚明显的颤抖,这出乎庭砚意料,让他拧起了眉头。
“可是有什么痕迹?”
林织应声,转身跪坐在庭砚的身前,姿态有些僵硬的让庭砚查看。
青年的衣袍松散,不过粗粗拢着,半遮半掩间,白皙平滑的腹部,赤色弯月格外显眼。
庭砚以灵气触之,发觉果然有异动,林织内府里淡粉色的灵气骤然出现,在他想要抓住时又消失无踪。
“我知低灵域异动,你们遇险之事与合欢宗有关,这痕迹是那时便有的么?”
见林织点头,庭砚语气微沉:“那为何不言明?若不是今日我发觉你灵气有异,无意间催动,你身子被人埋下祸根岂不是无人知晓,哪日被恶意引发,你当如何自处?”
“弟子知错,”林织十指交握于身前,低声回应,“回宗后我便闭关修炼,它也一直没有异状,我本想出关后寻师父言明,可师门内情况紧急,加之丹峰的伍冬师叔在闭关,便一直耽搁至今。”
林织选择性地表明了事实,最高级的谎言便是不捏造任何情况,从而达到引人误解的结果。
庭砚皱眉:“为何不同我说?”
“师叔本就因为我师父所托而身体不佳,我又如何能用这事来打扰师叔。”
林织的言辞恳切,庭砚却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意味。
不过是不亲近不熟悉,便也没想到求到他面前。
即使他们曾经唇齿厮磨,他靠在他怀中极尽亲昵,但他于林织而言,不过是令他敬畏不敢靠近的陌生尊长。
“此事我会为你处理好。”
庭砚神色淡淡,语气温和却无任何商量转圜的余地。
无论是照看情劫,还是照顾宗门子侄,都是他分内之事。
“多谢师叔。”
林织仰头,眼眸明亮。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后辈姿容秀丽体态风流,庭砚轻易便能看见他命定的情劫未曾拢紧衣袍下的春光。
他眼眸中的感谢与敬重,庭砚并未错漏。
少年人不知事,若是知晓他曾经对他做过何等引诱之事,神色又会如何?
庭砚敛下心思,道:“躺好,我先查探一番。”
林织躺下,没有了情毒的干扰,他才觉得这床躺的颇为舒适,再看着锦绣堆起的华美洞府,想着庭砚确实很享受,不像元止,哪儿都是一样的睡,丝毫不在意身外物。
林织躺下时,未系起的衣衫自然散开,朱红缀雪景色在隐隐绰绰之间,倒是比不遮掩还让人介怀。
庭砚随手将林织的衣衫拉上些,在未触碰林织腹部月牙的情况下往林织的身体里输送灵气,未见林织内府有异动。
单灵根向来对其他灵气较为排斥,不同灵根之间的灵气不好转化,林织将那股灵气运转了几次炼化后才收归内府,在这个过程中,情毒没有任何显现之兆。
庭砚微凉的掌心贴在了林织的肚脐上,感受到了掌下肌肤的紧绷,他并没有收回手,他不需要也不必收回手。
他的灵力再度输入时,淡粉色的灵气如同嗅闻到血味的猛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窜出,想要将灵力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