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酌扶住少年的下巴,终究还是吻在那玫瑰粉的花瓣唇上,甚至恶意地咬了他一下,而后才道:“不试试吗?”
云礼呆滞:“试什么?”
程酌瞧他:“看我有没有感觉,这么重要的事,不得眼见为实?”
云礼试图抢了两下内裤,未果后赌气般拿起桌上的草莓大福,结果根本没机会咬到嘴里,整个人就被程酌抱到身上,毫无遮掩的稚嫩皮肤紧贴着微凉的西装裤,那感觉实在是……
“哥哥,会、会弄脏衣服的。”
云礼扭动挣扎。
程酌继续逗他,竟然拿出那条白色内裤,用钢笔在前方画了个Q版长发云礼,就连头上的蝴蝶结都一模一样。
扶着他手腕的云礼呆滞半晌,回头生气:“这怎么穿呀?”
程酌轻笑:“别穿了。”
“可下午要去买衣服的,光、光着怎么走路……”云礼抬眸委屈,“大流氓……唔。”
他话音刚出,就被深深吻住,唇上精心涂抹的柔美粉红,终于堕落成饱受采撷的荼靡之色。
今年春节来得比往年早些, 历史系的期末考试也在年初便陆陆续续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科的下午,恰又赶上汉服发货。
杨西西很够意思地跑去别墅帮忙,还叫上了嘴里骂骂咧咧, 行动却不含糊的左星臣。
三个人直忙到夕阳西下,才把几百件衣服平安送走。
杨西西半点不觉得累, 依然兴奋地踩着拖鞋到处参观:“这栋房子也太漂亮了吧?像个美术馆!不愧是艺术家住的地方。”
云礼美滋滋:“程酌哥哥的品味的确很好。”
“你还会弹古筝呀?真是多才多艺。”杨西西东瞅西瞧, 忽又发现新大陆, “诶?这是你的衣帽间吗?”
这别墅除了程酌房间有个小衣帽间外,还有个独立大面积单间, 之前从未被使用过,倒是最近被摆了越来越多的裙子、高跟鞋、珠宝首饰……
怎么瞧都像有精致的女孩子生活在此处。
面对程酌的绝对宽容,云礼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嗯。”
“所以程老师真是个完美男友, ”杨西西嘱咐, “你可得把他抓紧了。”
左星臣在旁边嫌弃地哼了声,倒也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云礼面对这位年轻人从未感到尴尬,虽然被要过两次微信, 但或许是因为自己和他喜欢的歌手陈醉很像, 或许仅仅是因为颜值而生出兴趣, 但实在没有太多的暧昧存在。
“我们去楼下吃火锅, ”云礼转移话题,“哥哥晚上加班不回来。”
杨西西追着他问:“不会是特意把空间留给我们吧?”
云礼讪笑:“有可能。”
“为什么世界上存在这么好的人啊,”杨西西直奔餐厅, “真好奇程老师的阴暗面是什么?”
阴暗面……
云礼感觉不至于, 但他知道程酌和家里断绝关系后过得很苦, 可惜每次提起那段往事, 又全似面对过眼云烟般毫不在意。
如果能更了解哥哥就好了,只是单方面被宠爱着, 好像并没有走进对方生命的感觉。
少年打开早被堆满食材的冰箱,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学生来说,最美好的时间当然是寒暑假。
可眼看着要返回江朔的云礼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蒋青早就给他订了返程机票,绝不容拖延,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收拾行李。
“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啦,”云礼把程酌买好的礼物往回搬,“奶奶年纪大了我不让她开车,回江朔很不方便。”
程酌无法理解,难得问了句:“你爸呢?”
“不知道,”云礼小声,“他不太喜欢我,每天都当我不存在。”
而后又补充:“当然他也完全不喜欢别人。”
程酌靠在门口思考片刻:“我送你回去。”
闻言云礼不禁停住收拾行李的手,失笑:“你生怕我奶奶不怀疑是不是?”
这问题程酌无法直接回答,其实他无数次想去和蒋青坦白,无论是从态度上表达自己的坚定,还是从经济方面显示诚意,保证云礼以后衣食无忧。
但不管怎么做,恐怕都无法让老太太接受,反而会变成战争的导火索。
云礼向来敏感,他读懂了程酌的沉默:“我……我会找机会和奶奶聊聊的……”
“这个不急,我对现在的状态没什么不满意,”程酌很直接,“倒是你的专业问题要好好考虑,不是在和刘夙学设计吗?以后呢?继续把历史学位读完?”
云礼蹭地侧头:“你怎么知道?”
程酌轻笑一声,不做回答。
云礼想了想,颓然合上箱子:“江浙沪高考很卷,我考了镇上的第三名,好不容易能读东港大学的,如果轻易放弃,奶奶肯定要急死。”
程酌问:“那你自己想怎么取舍?”
云礼不吭声,毕竟答案再明白不过。
程酌没有逼他的意思,弯着嘴角提起新的话题:“明天聿深他们去露营烧烤,你想不想参加?”
听起来很有意思,可……
云礼回忆起自己女装败露的事,尴尬拒绝:“不去了吧。”
“没关系,你心里的负担对别人没那么复杂,”程酌安慰,“迟早要找到在生活中自洽的方式,这对你更重要。”
他说的话通常都很有道理,云礼点点头:“那好。”
程酌又嘱咐:“想穿什么都可以。”
云礼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狐疑地上下打量:“哥哥,你适应得也太好了点吧?”
程酌微笑:“女装别有趣味。”
“什么趣味?”云礼拉起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而后相拥抱怨,“你是个大坏蛋。”
程酌仍在笑,慢慢抚着他的脊背,动作无比温柔。
云礼追问:“放寒假时你会想我吗?”
“当然。”
“我也会特别特别想你的,”云礼抬头委屈,“我想和你一起拥有一个家,我不想回江朔。”
又怂又爱做梦。
云礼知道问题在自己,忙改口:“等我能独立生活了,肯定给你个名份!”
程酌被他天真的话逗得不行:“什么名份?”
云礼想了想,垫脚亲他:“当我老婆!”
冬季的露营地相对清冷,但也十分安静。
还未在野外住过的云礼特别兴奋,一会儿帮忙装帐篷,一会儿带着小狗去河里捞鱼,简直成了这场聚会最快乐的存在。
直到被秦世逮到,他才老实起来。
“这不是小鲤吗?”秦世勾下太阳镜,照旧笑得不怀好意,“原来是大网红啊,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们?”
这事至今没被曝光,但云礼明显紧张,瞧了瞧周围才质问:“你想干什么?”
“哥哥好心提醒你,纸是包不住火的,”秦世勾搭住他的肩膀,“到时候危机公关怎么做?弄不好你的号和名声都废了。”
危机公关?过于专业的名词搞得云礼茫然无措。
成为小鲤曾是他逃避现实的身份,而今却在一点点和真实的自己重合。
虽然从不觉得那是多了不起的事业,可以后……云礼真的很想成为服装设计师,背负上黑历史的话,会不会带来其它麻烦?
尚未走入社会的少年想着想着便开始忐忑:“那怎么办呀?”
秦世微笑:“很简单,签给我的公司当艺人,有专业团队替你处理,你只用坐着数钱就行了。”
云礼还没想出话来回答他,就被程酌无情打断:“已经堕落到哄骗小朋友了吗?”
秦世松开手:“我完全是为他考虑,别不识好人心。”
“去找桑雀钓鱼,”程酌吩咐云礼,等少年如释重负地离开后,才警告道,“娱乐圈不适合小礼,别打这种如意算盘了。”
秦世哼了声,挪揄道:“程老师真把自己当家长了?小心一辈子追不到。”
程酌不置可否。
秦世笑容更甚,凑到他耳边如恶魔低语:“我不可能看错,没睡过吧?”
“……”
深冬的溪水清凉透亮,偶尔小鱼游过,却完全没有上钩的意思。
和桑雀学了半天的云礼很疑惑:“真的能钓到吗?”
“不知道,”桑雀坐在旁边浅笑,“我也是新手,试试呗。”
云礼望向鱼竿,又重新看他:永远温柔又情绪稳定的人,真难得。
桑雀感受到目光:“怎么了?”
云礼小声:“你说过,以前没办法读美院,就靠自学美术去游戏公司上班,我了解了下,其实是很难很难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桑雀不卑不亢:“是不容易,但没有资本也没有过人的才华,就只能不问结果地往前走。”
云礼眨眼:“不问结果?”
“放太高的期望在心头,是没办法专心眼前事的,”桑雀认真,“所以当时我考虑的也很简单——喜欢画画,就必须画下去。”
尽管他的嗓音依然柔和,却透露出种几近纯粹的坚定。
云礼想起仅仅摸到入门的服装设计,不由陷入愁绪。
即便明白凡事都有代价,但被保护得太好了,他永远有退路、永远不用急于一时,可若这么下去,会不会也永远不能抵达彼岸?
桑雀当然不清楚少年的烦恼,竟忽然问:“你不考虑和程老师在一起吗?”
“啊?”云礼呆滞回神,脸红结巴道,“那、那个……”
他之前的确不敢出柜,但现在心态悄然变化,似乎脱口而出也没什么。
反正又不是面对奶奶,难不成还能受责怪?
可惜犹豫的空档,桑雀已经会错了意,劝说道:“程老师真的是很难遇到的男人,那么有才华,性格又成熟温和,而且是个非常善良的理想主义者,可能全世界也没有第二个。”
虽然这些话没有错,可云礼听见这么个大美人如此盛赞,不禁有点酸酸:“那你怎么不和他在一起呀?”
桑雀无奈淡笑:“也对,爱情不讲道理,我不该自以为是地劝你。”
云礼欲言又止。
桑雀叹气:“可能大家就是太关心程老师的幸福了,其实最近那个李鸣珂挺不错的。”
云礼瞬间侧头瞪圆了眼睛。
户外烧烤很有趣,无奈怀了心事的少年却显得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混到聚会散场,云礼立刻跑去营地浴室外守株待兔。
瞧见程酌湿着头发走出来,凑近便质问:“李鸣珂是谁?”
程酌微怔,略显无奈:“别听他们八卦,工作伙伴而已。”
云礼踢开脚边的石子,郁闷着小脸闷不吭声。
谁知下一秒手机就被递到眼前,打开着微信界面。
程酌认真:“看不顺眼的人就删了吧,别为这种事耗费精力。”
他永远那么坦荡,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哥哥,和你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无力,”云礼垂着长睫毛叹息,“我好像什么都不懂。”
程酌微笑:“他们本来就是大人了。属于自己的路要慢慢走,非要去对标不合适的对象,会害你错失很多风景。”
“但他们还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云礼认真抬头,“我想去服装学院,我要自己去和奶奶讲,不管是什么后果。”
不管后果?可你也从来没承担过后果。
程酌本能地想要劝他,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鼓励:“研究清楚具体的实现方式之后,就好好加油吧。”
云礼以为自己要被迫接受什么大道理,意外之余又心生感动。
对视的刹那,差点习惯性地亲上去。
不料浴室里又陆续出来两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小云礼立刻开溜:“我去睡觉了,晚安!”
陈聿深走近哼道:“我原来真的以为程老师是个王者,怎么搞的?”
“艺术家最喜欢延长暧昧期,”秦世哈哈笑:“要不说你情商低呢?”
“哦,我低,你高,”陈聿深呵了声,“我有老婆,你有什么?”
三人小组原定的采访被考试拖延许久, 最后终于在寒假前成行了。
由于这次被访问者是位盲人,杨西西和云礼都有点紧张,特意带了礼物, 上楼后敲门也小心翼翼。
唯独左星臣照旧嘴不闲着:“什么破地方?电梯那么窄还要等半天,适合残疾人吗?”
结果他话音刚落, 紧闭的防盗门就被打开了。
有位极清秀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视野之内, 他衣着朴素整洁, 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双眼无法聚焦以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左星臣尴尬闭嘴。
云礼忙打招呼缓解气氛:“青泽老师好, 打扰啦。”
“不打扰,”男人笑了笑,解释说:“电梯的确窄了点, 但我已经习惯了。”
好好听的声音!不愧是做声优的!
温柔中透着清冽, 吐字清晰,不急不缓,十分迷人。
三人面面相觑, 云礼好奇打量的同时追问:“需要换鞋吗?”
男人让开路:“放在这里了, 请自便。”
他的家并不大, 但收拾得干净清爽, 甚至摆着几盆生机勃勃的植物,完全不像有视力障碍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云礼惊讶而感动,小心翼翼地架好摄像机, 听三人逐渐聊了起来。
其实帮忙录视频这件事, 对少年而言更多的意义是去见识不同的人, 聆听不同的人生。
毕竟世界如此广阔, 江朔……只是再狭小不过的角落。
今天这位青泽老师在网上小有名气,可聊起自己的经历却是苦涩居多, 毕竟残疾是事实,无论获得肯定还是获得爱,都是极奢侈的愿望。
可他偏从容淡定,面对各种波澜皆如绿竹清风,实在很有人格魅力。
向来嘴欠的左星臣格外安分,在采访的最后,忽然问:“你被抛弃了那么多次,还渴望遇见爱情吗?”
云礼本听得入神,闻言不禁眯起眼睛,微露狐疑之色。
青泽淡笑:“谁能不期望爱呢?我从来没降低过对爱的需求,只是越发明白它极度稀有,所以也不想强求,那只是人生很小的一部分,却是如沙砾中钻石般的一部分。”
左星辰立刻说:“会遇到的,您这么好的人。”
云礼更觉奇怪,不禁对视上杨西西,两人皆双双无声挑眉。
“西西你究竟是从哪里认识到这么多采访对象的呀?今天的声优老师好励志,看到他这么努力,我都觉得自己面前的难题不算什么。”
离开后,向来感性的云礼忍不住感慨。
杨西西笑:“同志圈就那么大嘛,多出门玩就拓展人脉了。”
云礼沉思着点头:“明年我也要多多出门。”
左星臣在旁插嘴:“你出门也只能遇见变态。”
“你在说你自己吗?”云礼忍不住指出,“你是不是喜欢刚才的老师啦?装得那么殷勤懂事,好假。”
左星臣不屑:“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礼呵呵:“我是想劝你别随便祸害老实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真吵。”杨西西在旁露出略显奇怪的坏笑,“今天还早,带你们去有意思的地方拍点素材。”
身为好奇宝宝,云礼立刻开心:“什么地方呀?”
杨西西眼睛一转:“到了就知道。”
成|人用品销售展。
…………
半个小时后,云礼和左星辰站在花花绿绿的展厅里风中凌乱。
杨西西倒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走,跟我拍些街坊,今天有很多同志在这边活动的,天降的素材。”
虽然还没怎么细瞧,但云礼已经瞥见不少可疑的物品,面红耳赤道:“这、这能播吗?是不是太过分啦?”
“不能播的我打马赛克就好了,”杨西西嫌弃了句,“不会你们两个都是处男吧?怂什么?”
左星辰轻咳一声:“谁怂了?出发。”
云礼别无选择,只得肢体僵硬地跟着他们,羞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即便和程酌亲密许久,但性这种东西在少年心中,仍旧是玫瑰色的疑云,他有点怕又很好奇,始终不敢越过雷池,总不知未来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如此别扭的心情,可能和真空般的成长环境不无关系。
性惹人沉沦,本质却是堕落。
云礼无法否认自己怀有这样的想法。
可今天他在这个把性|需求当成生意机会、当成人类最本质最普通的生活习性的地方,却看到了不同的侧面。
原来有很多人是可以侃侃而谈的,甚至能够妙语连珠开玩笑。
原来凡夫俗子、无出其右,皆要在情爱的世界走一回。
原来性那么正常、那么普通。
原来一个外表迷人且互有好感的对象,是如此难得的存在。
程酌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云礼脑海中总是闪过暧昧的画面,耳朵红红,恨不得口罩能挡住整张脸。
待到杨西西终于满意,宣布结束时,竟然还给他和左星臣一人买了个小玩具当礼物。
左星臣满眼嫌弃,云礼却觉得烫手似的,飞速塞进书包,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再怎么不舍,寒假也总归有到来的时候。
临走前的一晚,程酌似不放心,又拿了些维生素和保养品试图往云礼的箱子里塞。
本趴在床上画画的云礼瞬间慌了,光着脚跳到木地板上阻拦:“哥哥,你怎么和我奶奶似的爱操心,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杨西西送的那个会震动的小兔子正被塞在箱子角落,要是被发现,那可真要彻底窒息了。
程酌不疑有他,把袋子随手放下后便微笑:“不是一整天都在陪你吗?”
云礼努力把他拉的离箱子远了些,按在床边追问:“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准备做些什么?”
“当然是上班,”程酌很平静,“不然呢?”
云礼将信将疑:“下班就会和那些朋友去花天酒地吧?”
程酌轻笑:“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刚好有时间画点东西。”
“所以我在家,干扰你画画了是吗?”云礼趁机爬到他身上,撒娇地靠住他的肩膀,“可是人家不是说,恋爱会带来灵感吗?”
程酌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灵感?”
云礼抬头疑惑:“那你画什么啦?你画我了吗?”
程酌伸手揉了下他的短发:“过年注意安全,江朔应该游客不少。”
云礼不在意,只问:“那你过年要做什么?陪外公?”
“亲戚太多,不需要我陪,”程酌如实回答,“可能去日本滑雪。”
云礼慢慢垂下眼睫:“我也想去,我有很多很多事都没和你一起做过,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一起过年呀?”
程酌安抚:“等你长大些,再说你不想奶奶吗?”
云礼实话实说:“我想你们都在。”
贪心的小孩。程酌勾起嘴角笑了笑。
喜欢男人没什么错,但活不成至亲心中理想的模样,本就不是件容易沟通和得到谅解的事情。
这半年,冲动幼稚的云礼多少也收到程酌的影响,他在心里思考和权衡了很多,也努力在寻找办法用理智解决问题。
只不过结果如何,试了才知道。
云礼再度认真抬眸:“我情人节回东港,到时候有礼物送你。”
程酌扶住少年的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云礼似早有预料,立刻抱住他的肩膀,把脸贴在那温热的脖颈处小声抱怨:“流氓。”
“我想你早点去做喜欢的事,”程酌反问,“不然你以为我说什么?”
云礼立刻咬了他一小口:“撒谎!你、你都……”
程酌侧眸:“嗯?”
云礼本就泛红的小脸更加羞涩,欲言又止后,便轻轻地亲了上去,甜得像一颗芬芳的糖果。
对离别有钝感力的人会活得比较幸福。
可惜云礼恰恰相反。
他很怕说再见,所以次日到机场时全程无精打采,直至时间紧迫到必须得去安检了,才依依不舍地捏住机票说:“我走啦。”
人来人往的场合,程酌非常克制,只是捏捏少年的脸:“一路顺风,”
“你知道吗?当时在这里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好喜欢你,”云礼忽然表白,“但那时我没想过,你会是这么好的人。”
程酌愣了下,而后笑:“感谢夸奖,心里好过多了。”
云礼抬起票轻轻地摆了摆,扭头朝安检口迈步。
其实他想说:像程酌这么好的人,值得最好的爱情,而一事无成又喜欢躲在面具背后的自己,实在不怎么样呢。
“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程酌这样要求过。
云礼每天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然而空想是没什么意义的,再多的努力,都比不上关键时刻的一点点勇气。
或许是即将分开的事实让少年心情过度起伏。
他忽然转身,想也不想就跑回程酌面前,毫不犹豫地垫脚吻事了他的唇。
在这个人潮如海的机场。
在这个从相见之刻起,耳畔就万籁俱寂的机场。
“哥哥,等我回来之后,我会告诉所有人我爱你。”
云礼的眼眶微红而湿润。
程酌多少被亲懵了,他当然没在乎身边那些好奇的目光,只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云礼毫无预兆地抬高声音:“程酌,我爱你!”
远离尘世的千年古镇, 仿佛天然便有着让时间变慢的超能力。
这次云礼是怀着“雄心壮志”归家的,他想努力练习服装设计,计划哄好奶奶, 以便坦白与程酌的关系和对学业的规划。
可一投入平静无比的旧生活,却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似的, 怎么也开不了口。
衣食住行、言谈举止, 一切照旧在蒋青的控制之中。
为了多攒点钱买情人节礼物, 白日里云礼在茶楼忙得很投入,积极地弹古筝和表演茶道, 总能赚到些小费收入囊中。
而等到夜深人静之刻,才有机会打开素描本做自己想做之事。
好在“小鲤”的账号运营稳定,不仅那波汉服收获了一众买家好评, 再把新的服装设计图发上去, 也能让粉丝催着赶紧开订购。
在虚拟的互联网世界,云礼感觉自己好像真成了刘夙那样的“老师”,即惴惴不安, 又沉迷不已。
“哥哥, 今天有没有很想我?”
偷偷视频电话时, 云礼忍不住朝程酌撒娇。
正坐在电脑前画画的程酌微笑:“当然。”
云礼郁闷:“我也很想你……我给你邮的茶点你吃了没呀?”
“嗯, ”程酌眼神平静,“陈醉那份我也给她了。”
云礼敛眉:“我并没有为她准备。”
“那何必每样都买两份呢?”程酌无视少年的嘴硬,“你妈现在化疗的状况比较稳定, 医生推迟了手术计划。”
“哦, ”云礼生硬转移话题, 举起本子说, “你瞧我设计的新衣服!”
程酌绝对是“鼓励型”家长,永远那么温柔:“很好, 需要服装厂打样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联系,春节是个销售的好时机。”
没想到他平日里从不多问,却很关注“小鲤”的种种动态。
云礼可不敢让程酌去做那些辛苦琐事,忙拒绝:“我还要再改改——”
话没讲完,门外忽响起脚步声。
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将视频猛然挂断。
下一秒,蒋青直接端着牛奶进来:“和谁说话呢?”
云礼含糊:“朋友。”
“少结交不三不四的人,”蒋青蹙眉,“把这个喝了赶紧睡觉,小小年纪天天熬夜,再也长不高了。”
云礼有些不服气:“哪里不三不四了?而且这半年我没喝牛奶也长高了两厘米!”
这话让蒋青如临大敌:“什么?我不是嘱咐小程看着你吗?”
眼瞧着奶奶准备打电话质疑程酌,云礼不禁慌乱阻拦:“干什么呀?半夜十二点了,他只是房东!”
蒋青停住动作。
云礼心里很不是滋味:“程酌哥哥不只是房东。”
“就是啊,人家对你那么好,”蒋青嫌弃,“小白眼狼。”
继续隐瞒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想到明天便要年前毕店了,云礼忍不住道:“奶,等早晨我有话跟你说。”
蒋青并不当回事:“知道了,赶紧睡觉。”
默默地目送老太太离开,云礼忍不住按亮手机想给程酌道歉,不料程酌已经先一步发来微信:“没关系的,早些休息吧。”
云礼万分愧疚,心虚地趴在桌上,如同迷惘的小兽。
初初长成之人去表达理想与爱情,定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已经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无数次,少年仍旧是非常忐忑的。
他默默鼓励过自己,走下了家中阁楼,找到正在备年菜的蒋青说道:“奶奶,可以聊聊吗?”
蒋青漫不经心,连眼皮都不抬:“聊什么?”
云礼认真:“学业。”
“你不是期末好几门都考了第一?”蒋青表示满意,“继续保持。”
云礼刚想把服装设计这定时炸|弹先抛出来,却被窗外的不速之客吸引了目光。
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死寂,蒋青不由侧头,在瞧见陈醉的刹那立刻变脸,骂骂咧咧地冲出去:“你回来干什么?晦气!”
陈醉因癌症而面色憔悴,笑意却是不减的,她照旧穿着件皮衣悠悠闲闲:“来看我儿子啊,法院都允许,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蒋青冷哼:“笑话,你说走就走,想看就看?”
陈醉眨眼:“可是每个月抚养费我都打了呀。”
蒋青怒道:“谁稀罕你那两毛钱!今天就还你,以后别再来了!”
“那不如把我给小礼写的信也还了吧,”陈醉面不改色,“你没资格扣着,小心我去公安局报警。”
……糟糕,这么一说,之前见过面的状况便露馅了。
云礼心跳如鼓地瞧着她们争吵,眼见蒋青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忙扶住她安慰:“奶奶,您别气坏了身体。”
陈醉笑而不语。
正在此时,几乎永远安静的右侧楼梯吱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