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南星by末终一事
末终一事  发于:2024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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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话可不能乱说,”一个身穿灰衣的高鼻梁提醒道:“这或许是今上在历天劫也说不准。”
瘦高个儿不解道:“今上历劫?那为何不见四九皇城闹饥荒,反倒是贫民百姓遭殃,这历的是哪门子的劫?”
“还别说,真有可能是历劫。”矮挫胖子道:“上天有普度众生之心,我看那郁大夫,兴许就是天人派来帮我们渡劫的。”
瘦高个儿:“你是说高攀上庆王爷的那个?”
矮挫胖子点了点头:“高攀不高攀咱不知道,但你看那郁大夫,长得可真齐整,你见过这么俊的人吗?说是天神下凡,咱也没夸张吧。”
“谁说没见过!”高鼻梁反驳道:“咱的庆王爷,也不比他差呀!不过,听说那郁大夫医术了得,连院判大人都甘拜下风。我还听后院的来福说,李院判已经上报朝廷,要大力推举他入太医院……”
听到这里,黄思谦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他一个剑步冲了过去,近乎咆哮道:“你们这群躲懒的混账,跑到这里嚼个屁的舌根!都不想干了是吗?还不快滚!”
轰走了那帮杂役,他怒气冲冲地拐入了药房,一抬头,正看见南星立在药锅旁,与负责熬药的一名小工聊得火热。
真他娘的阴魂不散!黄思谦心道,今天这个劫算是过不去了。
南星之前被黄思谦坑得不浅,自然心有芥蒂,此时看到他进门,压根儿就不想理他。只是碍于同僚关系,至少得维系表面平和,于是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黄思谦本就生了一肚子怨气,又看到南星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直接点了炮捻子 ,当场就炸了。
“你!”他指着南星身边的小工嚷嚷道:“按着这个方子去把药给我抓来,瞪大眼看清楚点儿,出了差错惟你是问!”
黄思谦脸黑得像个凶神恶煞,把那名小工吓得不轻,他哆哆嗦嗦地走过来,一紧张,也不知是左脚绊了右脚,还是右脚踩了左脚,总之是一个趔趄,竟然扑倒在黄太医身上。
黄太医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一把把人推开,骂道:“你个贱蹄子!眼珠子出气用的吗?”
他这一推不要紧,直接又将小工推到了南星身上。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南星没有半点防备,他整个人顿时失了重心,身子一歪,竟朝着面前热气升腾的药锅栽了过去。
“小心——”
“完了完了……”
在场众人无不惊声尖叫。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倏地掠过,快得近乎写意,伸手将南星一把搂在怀里,抱着他大力转了个方向,堪堪躲过了那口药锅,擦着边地倒在了一旁。
南星甚至没来及的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下一刻,便摔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他惊愕地怔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身下传来熟悉的药香,这才蓦地抬起头,正对上周祺煜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被他压在身下的庆亲王,竟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郁大夫看着消瘦,份量实在是不轻呀。”
回过神来的南星,发现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下,以一种颇为奇怪的姿势,跨在周祺煜身上。
“……”
他顿时觉得旁边药锅的热气,全都蒸腾了过来,一下子从脖子窜上耳根,瞬间染红了一片。
仓皇间,南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想忙中出乱,脚底一滑,只听身下人再度“闷哼”了一声,竟原封不动地又栽了回去。
周期煜、南星:“……”
庆亲王有惊无险的英雄救“美”,算是让始作俑者的黄思谦彻底消停了——他虽不是有意为之,但即便是无心之举,也差点酿成大祸。好在周祺煜这次平安无事,否则,哪怕他是只九头鸟,肩膀上架着九个脑袋,也不一定够砍。
惹了这么大的乱子,郁南星是不是“狐狸精”已然不重要。如何保全自己的小命,才是问题的关键。奇怪的是,在黄思谦夹着尾巴龟缩的这几天里,除了挨过师父的一顿臭骂之外,简直平静得让人心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吗?按理说,不应该呀。他实在想不出,南星有什么能放过自己的理由。
可是偏偏,那个被他恨得牙根儿痒痒的人,再次放过了他。
倒不是因为南星多么的宽宏大量,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一想到那日,他与庆亲王大庭广众之下的“不雅”,南星就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如果能把这件事彻底尘封心底,他简直一辈子都不想翻出来回看,自然也不愿再追究什么了。
不过对比起来,还是没心没肺的庆王爷活得逍遥自在。南星甚至觉得,在周祺煜的心里,是不是有一套名为“郁南星欠我的”小本本,经此一事,又被他浓墨重彩地记上了一笔,同时也将郁南星死死地钉上了他的贼船。
转眼,冀州瘟疫终于接近了尾声。等吃过完饭,南星给周期煜扎完针,只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推开雕木花窗,露出了一轮明亮的月亮,掐指算了算日子,齐寒石的武科会试,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这一晃,两人竟分别了数月有余。南星忽然满心感慨,不知齐寒石那里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这段日子,其实说长也不长,但经历下来,却好像过去了一整个世纪。千头万绪太多,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南星怔了半晌儿,这才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好在,最近疫馆的事务清闲不少,这让他有了更多时间,埋头钻研老和尚留给周祺煜的药。
这固然不是件容易的事,纵使南星天资聪颖,又自小遍尝百草,但若想从成千上万种药材中,仅凭成色和味道,“撞”出和尚药的成分来,对于常人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若不试试,又怎知不行。
南星简直快魔怔了,天天闷在小屋里焚膏继晷——谁让他当初一时脑热,上了周祺煜的贼船,不赶紧把那位累赘的病治好,叫他如何下的来。
这日,南星又准备“撞大运”,刚把药材一一摆开,屁股还没坐热,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嚣,仔细听,仿佛还夹带着刀剑金石之响。
“怎么了这是?”他起身走出房门,拦住一个仆役问道:“外面在干什么?”
小仆役一脸兴奋地回道:“听说是府里进了贼,已被侍卫团团围住了。”
南星甚觉稀奇——这世间真有不长眼的贼,打家劫舍竟劫到了庆王府来。
他虽不懂武功,但是清楚的很,庆王这处别院的安保,简直处处都是机关,身边一众侍卫,全部一等一的高手。倘若有人活腻歪了,倒可以闷头闯一闯,兴许还能死个痛快。

第二十三章 刺客
眼看着外面的动静越闹越大,南星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深觉这热闹百年不遇,十分有必要围观一番,于是放下手中药杵,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甫一抬头,正看到同样走出房门的周祺煜。
南星见他一脸镇定,仿佛被劫的不是自己家,于是调侃道:“王爷是要去看热闹么?”
周祺煜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你也是?”
南星:“我这种俗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王爷倒是好兴致,自个儿看自家的热闹,真是让郁某人佩服。”
周祺煜不以为意道:“郁大夫再接再厉,争取也能看回自家的热闹。”
南星:“……”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乱作一团的前院,周祺煜一抬手,将南星拦在了身后:“再往前,就不是看热闹了。”
南星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距离远了点,能看个轮廓也行。
月黑风高夜,他还真就只能看个轮廓,勉强眯细了眼睛,才约莫看出被侍卫围住的黑影,似乎只有一人。
南星心里奇道:“这是什么人,竟敢单枪匹马夜闯庆王府。”
不过看那人身手,功夫绝非一般。即便当下以一敌多,四面刀剑加身,却依然未现弱势。转眼,双方胶着了十几个回合,依然难分胜负。
正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打了一声呼哨,一众侍卫应声而动,顿时变了阵型。几乎在同时,其中一侍卫忽地转身,提剑劈向那人头顶,一人矮身,扑向他脚踝,另一人转到他身后,欲直取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被围那人身形一闪,虚晃一招,竟飞鸟游鱼一般自刀剑的缝隙中钻过,纵身一跃,跳上院中一道矮墙之上。
下一刻,更多手持火把的侍卫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时间,火光如幕,聚少成多,映红了多半个天空,也照亮了矮墙上那名刺客的脸。
南星眯起眼,好奇地望过去——墙上那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片刻后,他蓦地僵住了,眼睛倏地瞪大了两圈,似乎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呓语似地开了口:
“寒石……”
冀州别过之后,齐寒石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玄京。之后的日子里,身边没有了南星,生活骤然索然无味起来。
对于齐大公子而言,这倒不是坏事。因为此时的他,除了心无旁骛地准备会试之外,实在无事可做。
人一旦闲下来,思念与忧愁便会接踵而至。他连睁了两天望穿秋水的眼,深觉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干脆借着练功,玩命地消耗体力,筋疲力尽得连思考都成了奢望,也就无所谓相思之苦了。
大燕朝的武科举,要在会试阶段依次通过骑射、步射、马枪以及策论四轮考试,最终按照应考生综合成绩评定结果。
齐寒石怀揣着一颗归心似箭的心,将各个科目举重若轻地轮了个遍,至于结果如何,他其实并不在意。武科及第是他儿时的梦,如今临到近前,反倒觉得没什么了。
距离放榜,还有些时日,可对于南星的思念,却日复一日堆积成山。齐寒石再也等不及,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跨上了马,一路绝尘,赶回了冀州。
对比他上次离开时,此时的冀州明显有了生气。匆匆看了一路的春光,连心情都轻盈起来。齐寒石跨在马背上,少女怀春地想,倘若这次有幸高中,就干脆和南星摊牌,帮对方在京城谋个差事,自此两人安家玄京;若是不走运落了榜,也干脆和他摊牌,反正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无论去哪里,夫唱夫随就好。
站在病疫馆门前,他深深吸了口气,既紧张又兴奋地敲了敲面前厚重的大门。稍等片刻后,只听“吱扭”一声,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问道:“你——有病吗?”
齐寒石一怔,心说:“你才有病”,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人的。”
小光头“哦”了一声:“你找谁?”
“郁南星在吗,我是他朋友。”
“啊,南星啊!”小光头道:“真不巧,他今天休息,要不你去庆王府问问吧。”
“庆王府?”齐寒石不解:“我去庆王府问什么?”
“你不是他朋友吗?怎会不知他住在庆王爷府上?”
齐寒石*糊涂了:“我找的是徽州郁南星。”
小光头点了点头:“对呀,我们这儿只有一个南星,就是他,没错的。”
齐寒石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忽然忆起半年前南星捐出去的那一千两银子——他确实提起过,给银子的传言是当朝王爷,难道与此是同一人?可是,他搬到庆王爷府上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位王爷敬天爱民,不仅给钱,连宅子都捐出来扶贫济困不成?
“你们平时都住在庆王府吗?”
小光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倒是想去,人家得让进呀。”
“可南星为何……”
“他和庆王爷关系好呗。”小光头不以为然道:“这事儿早就传开了呀。你直接去问他吧,就什么都清楚了。”
小光头三言两语说得齐寒石心里一沉——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当下问了地址,再次翻身上马,一口气飞奔到了庆王的别府。
再下马时,天色已经暗得很了,齐寒石着急忙慌地表明了来意,王府的门房却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未经王爷口谕,任何人不得擅入。”
他本就着急,门房又不通情理,于是脑袋一热,干脆趁人不注意,找了处偏僻的地方,纵身一跃跳上高墙,才有了后续一系列麻烦。
南星看着齐寒石,下巴险些砸在脚背上,愣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上前,扯着嗓子喊道:“别打……别打了!误会,都是误会!”
他这一嗓子极具穿透力,在火光冲天的夜里,成功将在场所有人钉在了原地。
“寒石,你怎么来了?”南星冲着墙上的人喊道。
齐寒石怔了片刻,看到南星,凝重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我来找你!”
有门你不走,干嘛闯进来!南星顾不得多想,转头对周期煜解释道:“王爷,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要去玄京应考的至交,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请王爷不要怪罪。”
庆亲王大概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冷冰冰的脸上一时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没吭声,只抬手打了个手势,还在剑拔弩张的王府侍卫这才训练有素地收回兵器,齐刷刷撤回到十步开外。
南星被狠狠提起的心重新摔回到肚子里,看着齐寒石自墙头轻飘飘地落下,他几个箭步冲过去,顺势就要扯衣服道:“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齐寒石看不够似地紧盯着他,随便对方在自己身上一顿乱摸:“无碍,倒是你……瘦了不少!”
南星围着他转了一圈,确定对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你疯了!敢夜闯王府,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齐寒石露出个嘿嘿的傻笑,摸着后脑勺道:“这不是一心想见你,没想那么多嘛。”
南星白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恶寒,转念想起,庆王爷还可怜巴巴地戳在一边没人理,赶紧扯了扯齐寒石的衣袖,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见过庆亲王。”
齐寒石从善如流地深深行了个礼道:“参见庆王殿下,刚才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南星赶紧接过话茬,打哈哈道:“误会……误会哈哈,就当双方切磋武艺了。”
周期煜的神情依旧冰冷,不过南星还是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一丝火气,心想这也难怪——他堂堂王爷府,虽然是个别院,却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掀了个底朝天,能咽下这口怨气才怪。
周祺煜不置可否,转头对南星道:“本王身体不适,劳烦郁大夫给看看。”
他在南星面前鲜少自称“本王”,当下的口气冰冷得好像结了一层霜。
南星心里一沉——王爷不会是受了刺激要犯病吧!于是又着急忙慌地赶回了周祺煜身边,伸手探了探对方脉象,自言自语道:“没什么问题啊。”
周祺煜才不管这一套,斩钉截铁道:“有问题!”
南星纳闷:“哪里不舒服?”
周祺煜:“哪里都不舒服!”
这明显是在无理取闹!
可谁让齐寒石有错在先呢,大半夜跑来人家地盘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庆亲王能够隐忍不发,没将他生吞活剥就不错了。
南星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揭穿,好脾气地安抚道:“王爷要不先回屋休息,我和齐兄交代两句,稍后就去找您。”
周祺煜装聋作哑地不吭声,简直一个字都没听见,戳在原地纹丝不动。
“完了!真生气了?”南星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对齐寒石道:“你呆会儿去我房里等着,我先把王爷送回去。”说完,又叫来了府里的王管事,吩咐道:“辛苦王伯先带他过去。”
齐寒石真是一寸也不舍得离开,但他自知理亏,也明白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于是抱了抱拳,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王管事走了。

第二十四章 折磨
南星硬着头皮,和周祺煜回了寝室,装模作样地给他查了个囫囵个,心说他除了精神不正常,健康得不得了!嘴上却言不由衷道:“王爷日理万机,应该是累到了,好在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对于这个回答,周祺煜显然不甚满意,追问道:“还有么?”
南星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世间竟有人嫌自己病得不重,难道非要得了绝症才能心满意足吗,于是拿出杀手锏道:“王爷若是不放心,我就开付药给你,坚持服用一个月,保证药到病除!”
一听要喝药,周祺煜立马消停了,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
小样,还治不了你?
南星心下一阵暗爽,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天色已晚,王爷早些休息吧。”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慢着……”周祺煜脱口而出,却一时没想好说些什么,正在犹豫时,抬眼扫到床头的紫檀香炉,于是胡乱说道:“你之前给我配的熏香用完了,没它我睡不着。”
南星一脸诧异:“刚刚填满的,这么快就没了?”
周祺煜眼都没眨一下:“近来睡眠不好,用得快。”
这是哪门子歪理邪说!
南星满心无奈,耐着性子道:“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会儿配好了,差人送过来。”
周祺煜倏地站起来:“等不及了,一起吧。”
南星:“……”
位高权重的王爷完全由着性子无理取闹,你能怎么办?
于是,当坐卧不安的齐寒石怀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终于等到南星归来时,却一脸惊愕地发现,周祺煜竟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这他娘的还有完没完!
南星冲着齐寒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再稍等下哈,王爷急等着用药,马上就好。”
之后,两边互相打了个简短的招呼,便再也没人言语。除了南星自里屋传来的叮咣之响外,近乎凝滞的气氛,尴尬地让人抓心挠肝。
不知过了多久,南星拎着一小包药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见屋外的两人一站一坐,一个透过窗户看向天,另一个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互相视对方为空气,谁也不理谁。
“诶,温良呢?”南星硬着头皮打破沉默,对坐得笔直的周祺煜道:“熏香配好了,让温良把这些放到香炉里,王爷睡前点上即可。”
周祺煜伸手接过,但也没打算走,就这么无动于衷地坐着,一声不吭。
戳在一旁的齐寒石终于忍无可忍,开门见山道:“齐某人行事鲁莽,打扰了王爷清休,甘愿为此受罚。不过,我与南星多日不见,也确实有些话要说,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他话中带刺,听得南星一惊一乍,真怕周祺煜会借此找他麻烦,赶紧接过话茬道:“寒石兄大老远跑来,还没吃饭吧,咱去外面找家馆子叙叙旧,也好让王爷早些休息。”
“好主意!”还没等齐寒石回答,方才八杆子打不出个屁的周祺煜忽然振振有词道:“本王也觉得有些饿了,一起吧。”
齐寒石、南星:“……”
若是世间普通人,大概打死也想不到,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当朝王爷,竟也有当狗皮膏药的时候。
此时,残月高悬,天空孤零零地挂着几颗星星,三个人各怀鬼胎地走上空荡荡的大街,连南星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神情古怪地瞥了一眼周祺煜,本以为这位傲娇王爷是不满齐寒石擅闯庆王府才故意找茬儿,可现在看来,这茬儿找得也忒另辟蹊径了吧——还不如把始作俑者打骂一顿来得痛快。
好在冀州瘟疫终于到了尾声,城郭市井也渐渐有了生气,终究是没让他们三个没完没了地溜大街,很快,便寻到了一家规模尚可的酒楼。
掌柜的大概也没料到,打烊之前还能再迎一波客人,他满心欢喜地压下哈欠连天的欲望,一脸堆笑着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眼见身边两位祖宗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南星身先士卒地回道:“上些店里的特色吧,我们就三个人,您帮着参谋下,不要铺张浪费。”
“好嘞!”掌柜满口应着,不一会儿便将不大的桌子堆满了酒菜。
齐寒石贴心地夹起一块肘子,塞到南星碗里,略带心疼地说道:“这些日子不见,你清瘦了不少,是不是吃得不好?”
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在打庆王爷的脸——南星除了前几日在疫馆,后期一直住在庆王府,伙食自然不错,他刚想解释一番,忽听周祺煜道:“今日黄历宜吃素斋,还是积点德好。”说完,又往南星的碗里夹了一筷子油菜。
胡说八道真是张嘴就来!
南星的眼角抽了抽,心道王爷的晚膳可没说要吃素,造孽还造了不少!
齐寒石冷笑一声:“南星这些日子多受王爷照拂,让齐某人感激不尽。”
周祺煜不咸不淡地回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你不必客气。”
齐寒石:“南星的事,就是我的事,自然要代他表示感谢。”
周祺煜:“既然如此,希望阁下以后不要偷摸翻墙,让人误以为是府中进了贼。”
眼看着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南星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道:“这个……这个菜甚好!”他随手一指桌面上纹丝未动的红烧肉,这才想起今日吃素的黄历,连忙又冲着掌柜找补道:“那个……劳烦您再给推荐几道可口的素菜……”
被两位祖宗夹在中间,南星盯着面前堆成山的盘子碗发起愁来——今晚明明刚吃过饭,眼下又是这种气氛,能吃得下去才怪!
当初怎么就吃饱了撑地提议出来下馆子的,还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正在犯愁时,忽见酒楼外黑影闪过,下一刻,庆王的贴身侍卫温良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他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之后附到周祺煜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只见庆亲王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倏地严肃起来。
看得南星心下一沉,慌忙问道:“怎么了?”
周祺煜满眼透着复杂,顿了片刻,说道:“京城有些急事,我要赶回去一趟。”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扫了齐寒石一眼,对南星道:“这些天你留在府里,哪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待把这些交代完,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至此,相互折磨的三人行终于告一段落,可南星反而更加不安了。王爷走得着急忙慌,都忘了提醒他把药带上,万一到了京城再犯起病来……
“南星,”齐寒石忽然打断他道:“你……何时与他这么熟络的?”这句话一直憋在他的心里,坠得整个人心烦意乱,实在不吐不快。
南星这才回过神来,不以为意道:“也不是很熟吧,认识而已。”
“那你……为何要搬到王府去住?”
这话倒是把南星问住了。即便是再无话不说的关系,周祺煜的病事关重大,哪怕是对齐寒石,也不可透露半分。
本来是从小没娘说来话长的事,南星只能挑挑拣拣说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哦,在疫馆时碰巧遇到他,反正他那边地方大,不住白不住么。”
齐寒石深知南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可眼下这种磕磕绊绊的敷衍,让他觉得十分陌生,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可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遮遮掩掩不说出来。
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南星干脆转移话题道:“刚才一直忙忙叨叨,都没顾上问你会试的事,考完了吧,感觉怎么样?”
齐寒石的脑袋被南星和周祺煜塞得满满的,哪里还顾得上武科会试,他点了点头,敷衍道:“还行。”
南星问道:“什么时候出结果?”
齐寒石:“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南星看他神情落寞,还以为是会试的原因,便好心开解道:“凡事只要尽力而为,就没有遗憾,再说,寒石兄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这下可以逍遥自在地游山玩水了。”
“是的,你我一起吧!”
齐寒石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南星怔了片刻,他面带难色道:“疫馆这边……还有些事情,我暂时走不开,恐怕不能陪你一起了。”
“不着急,”齐寒石道:“我可以等你,趁着这两天有空,我去寻个地方安顿下来,你在庆王府多有不便,搬来和我住吧。”
绕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南星总不能摊牌说住在王府是为了方便给王爷看病,可若不说清楚,齐兄这边又法交代。他被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于是诚恳地说道:“这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事关重大,我答应过的,不能对外人吐露半分。”
齐寒石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我也不能说么?”
南星底气不足地点了点头:“请你见谅。”
齐寒石:“可这与你住在王府有什么关系,是他逼你的吗?”
“怎么会?是我自愿的!”
乍一听,好像是他上赶着缠着对方似的,可南星根本就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呀。
情急之下,齐寒石脱口而出道:“王府里难道铜山金穴,就那么好吗?”
南星嫌少见他这样严肃,整个人不由一愣:“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倒是说清楚呀?”
南星叹了口气:“寒石,不要逼我。”
齐寒石终于没能忍住,语气也加重了三分:“他没逼你,反倒是我逼你了?也罢,你愿去哪就去哪,随你好了!”
南星:“……”
好端端的一顿饭,吃成了不欢而散。正在气头上的齐寒石,自然是不肯再回庆王府,于是随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栈先行落脚。
南星悻悻地回到房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周祺煜临走前留下的话——京城有事,要赶回去处理。可眼下已是深更半夜,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走得那么急?

第二十五章 下毒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周祺煜打死也不想出生在帝王之家——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他简直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厌恶至无以复加。
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将军府是个独特的存在,也是唯一一处能够让他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享受正常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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