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搞养殖养首辅by景十一月
景十一月  发于:2024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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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匣子放在一边,他翻开他的袖子,掰开他紧攥着的拳头,在他紧握的右拳之中,发现了一粒骰子。
他喂他喝“毒酒”演的太真了,眼中充斥着愤怒和奸险。
谢清遥不会想到,一向小心翼翼维护他自尊心的谢老三,竟然会反叛。
在他眼中,这或许反叛的太突然。
他不知道的是,在谢老三单飞出去的那一晚,沈星河和谢老三说过,你不要试图维护你哥哥的自尊。
谢老三在那一夜把话牢牢的听进心里了。
爱憎分明的沈星河,来了这里苦苦煎熬,当日子开始有了起色时,当他付出了真心时,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爱错了人,付错真心。若他不下毒,乃至屠了这座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谢清遥真的以为那是一坛毒酒。
可他喝得那么爽快,在生与死的关头,哪怕沈星河给他下了毒,他还是要握着这枚骰子不放手。
沈星河定定的想,是什么人在用生命爱着他呢。
是他的谢清遥。
是极少说蜜语甜言哄他开心,却用生命实践着,我爱你爱到可以付出我的生命的谢清遥。
两只手紧紧扣住,沈星河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脸颊。
几天不见,他清瘦了很多。
拇指轻轻摸了摸他的唇。
就是这张好看的嘴巴,说出那些狠话。
是狠话吗?
没说他清瘦,没说他不好看,没说他人品不好。
他最忌讳的点,谢清遥都没狠下心去碰。
沈星河给他看过自己的伤口,他那么聪明,行军打仗的,最该知道哪里是敌人的软肋。
那夜,只要他一句,难怪连你娘亲都厌恶你,他必定要遭受屈辱,五雷轰顶。
可谢清遥都没有狠下心肠触碰沈星河的伤口。
谢清遥只是说,他喜欢没了门牙的辛苑。
他不知道沈星河曾经窥见过他的故事,他只知道,在很早以前,沈星河误认为他喜欢辛苑。
谢清遥以为这便是最凶狠的狠话了,可连谢虎都对此感到费解。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喜欢没了门牙的辛苑。
辛苑在这里几乎成为一个可笑的存在,他之所以活着,全是因为辛老的儿子罢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嫌弃他,他将死时,没人肯愿意给他渡气,喜欢他,意味着很丢人的事情。
上一世谢清遥没爱过辛苑,这一生他更不会。
他是干干净净的,只喜欢沈星河的谢清遥。
他甚至还深信不疑沈星河是仙人。
可他唯一的一次,问沈星河关于未来事,不问前程,不问仇人何在,而是问他的腿何时才能痊愈。
因为这事关沈星河的未来。
恍然之间,又见到了谢清遥坐在树下,满身血污,隐藏着疲惫脆弱无助。
隐藏不了的,是狼狈,无力,失败。

谢清遥将昔日轻蔑过的敌人的刀亲手交出,请求他去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他心爱之人,没见过他赢时的强悍,只看尽了他败时的颓唐。
若时光倒转,沈星河那夜一定不会跟着谢虎去后山。
沈星河移目望着老马:
“爹爹,你瞧,这骰子还被他攥在手里呢,他对我很好很好。”
沈星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心里过于难受了,忘了老马给过的警告,稍不留神喊出了心里最想喊的爹爹。
爹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马医术过人,混了这么多年,却仍旧混不出莫家村,他自己知道问题出在哪,他自认自己是个毫无医德可言的人。
如果没有这样的变节,他会继续给沈清起划水医治。
他从没太当真给沈清起医治,即便不当真,凭着他祖辈相传的药,这男人也能站起来了。
远了他不敢说,只说方圆五百里,他自认没有大夫能做到这点。
在老马眼中,他甚至并不太希望沈清起能走得太高。
像谢清遥这般强悍的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
治好了他的腿,他扭脸跑走找别的人,沈星河怎么办?
又况且老马能料定这小子绝非池中物,他双腿痊愈必定如虎添翼。
老马这辈子见过太多飞黄腾达之后对糟糠百般嫌弃的男人。
他给很多大户人家的女人看过病,清一水儿的一种病灶:
那些男人飞黄腾达之后娶妾是必备的,能做到不休妻的,就算有良心的了。
只有官员从不休妻,因为会影响声誉从而导致影响他们的仕途。
但他们背地里干尽腌臜事,深宅大院里的妻子就是个摆设,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斋念佛也消不出去心口的怨气。
那口,昔日,我陪你吃糠咽菜,我不离不弃,今日,你飞黄腾达你厌我嫌我的怨气。
很多女人活生生的气出不治之症。
她们灿烂的活在一穷二白饥寒交迫的苦日子里,却黯淡的死在万贯家财的深宅大院里。
沈星河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所以没有亲人给他撑腰的资本。
他是谢虎花了几两银子买来的,他们连像样的彩礼都没有付出过,谢家没有在他身上砸过真金白银。家里连主事的父母也没有。
这小子有朝一日翻脸不认人,轰走他,一纸休书,再没有多余的成本。
但当谢清洲转述他二哥的话时,老马也在场。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臭小子原来是值得沈星河托付终身的。
老马今日被花花美色蛊惑,又被沈星河一声爹爹痛击心房。
爹爹终于决定玩玩真的了!
老马骤然激动,扭头就走:
“他姥姥的!出发!进城!跟我去书市!天亮去淘书!淘古籍!我他妈就不信我媳妇和儿子下半辈子还能真伺候了这小瘫子了不成!”
花嬷嬷将谢清洲和谢虎都叫走了。
他们一起出去了。
沈星河独自坐了许久,将厅中的红纸拿来,放在了炕边。
他出去洗了个澡,刷了牙,着重刷了牙。
他换上了最漂亮的衣裳。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因为发丝湿漉漉的,所以这一次,他的头发变得服帖了许多,很轻松的将头发束成了一个高束发。
沈星河隔着镜子看向谢清遥,转身,笑意盎然的走到他的面前。
浓雾被清风吹散,露出纤尘不染的明月。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
沈清起睁开千斤重的眼帘,朦胧之间,他见到沈星河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背着光影,清瘦的像是柳絮一般轻柔。
凄艳般的美。
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又一次的灵魂碰撞。
谢清遥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震惊,措手不及,甚至怒不可遏。
药力却没有退散,他两只手甚至不能将沈星河推开。
谢清遥试图说话,可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饮下太多的麻沸散,口中尚有没有清散的药力。
他此刻连嘴巴都张不开。
他摇头,痛心绝望的看着沈星河。
他试图告诉沈星河不要犯傻,他试图喊出那声不值得。
沈星河有条不紊的为他宽衣,他垂着眼帘,语调平缓:
“我不怪你,不怪你狠心把我推走。
我知道,复健的日子有多么的煎熬。
你不是神,你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
病情反反复复,具有击溃一个人的力量。
你努力了那么久,不过稍稍懈怠,又被击回了原点,我知道那有多么的令人绝望。”
谢清遥像是一头困兽,极力昂头,脖子上露出一根青筋,他试图冲开这醉人的麻沸散。
沈星河垂眼笑:
“小疯子,第一次见你这般惊慌呢。
我想了很多天,那夜船上你说过的话。
后知后觉你的意思。
怎么,这是企图让我悬崖勒马?
我们盖过章了,要履行承诺呢。
我说过,我这人说到做到。
不是说喜骑烈马么?我没怕,你又在怕什么?”
谢清遥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我保护不了你了!我已是个废人!别让我沦为你的累赘!我宁肯死也不想做你的累赘!”
沈星河为自己宽衣,垂眼冷静的望着他。
沈星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想也大概能明白。
沈星河有条不紊的拆开了身上里衣。
他们的衣衫,翩翩落在地上,一件又一件。
谢清遥动弹不得,只能紧闭着眼,他以为这样便能抵挡一切。
沈星河仔细的抚摸着他肌肤之上的伤痕,他的身躯,盛满了伤。
他俯身去亲吻那些伤疤,每一处伤疤都有一个故事。
他在这些故事上,也烙了他的温度。
他们的剪影被孤灯照到墙上,两条孤独的影子融为一体。
沈星河坐起身来,一字一句的告诉谢清遥:
“别保护我。”沈星河水光潋滟的眸含着柔软的光:“我不是你的软肋。”
他高昂着头颅:
“我是你手里最锋利的剑。”
“我是你身上最坚固的铠甲。”
“我是为你保驾护航的仙人。”
一只狡猾的狐狸,一直以小奶狗的姿态出现在一只孤狼的面前,终于有一天,小奶狗摇身一变,幻化成一只迷人而魅惑的狐狸。
这只狐狸,将在今夜,驯服一匹凶悍而执拗的孤狼。
沈星河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
“你若想报仇雪恨,只管去拼去厮杀,去复仇。”
“我给你埋了他们,挖最深的坑。”
“你若想归隐田园,只管潇洒快活,尽情享受其中。”
“我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暮暮朝朝。”
“不论哪条路,我们一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晶莹的汗珠自沈星河雪白的脖颈滑落,他沉醉而恣意:
“你得知道一件事……”
他投入而忘我:
“人终其一生,惊艳之人只有一个,在那之后,便是凑合,便是将就。”
他睁开颤抖的眸,发现谢清遥不知从什么时候同样的睁开了眼。
谢清遥望着沈星河,目不转睛,他的眼中猩红,似有一团火焰。
身躯似有烈火在焚他的身。
他眼中的怒不可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褪去,变成了一捧炙热的火。
可沈星河却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哀痛和脆弱,还有,掩盖不住的,浓烈的爱。
沈星河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你我是一种人,注定学不会凑合与将就。”
“我来这人间一趟,不为行乐。”
“是为填补我们彼此心里的那道缺口。”
沈星河的发丝在颤动,灯火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薄薄的光辉。
这光灼谢清遥的眼,也震慑他的心。
沈星河紧抓着谢清遥颤抖的手:
“真爱本就是沉重而有力量的,正因真爱太沉重,若一次赌错,轻则不敢再赌,重则葬送卿卿性命!”
“别让我赌错,别狠心把我推走,别说那是为我好,别让我们的爱情落了俗。”
“拥抱我,沉浸我,抓牢我的手,一起享受爱情带来的快乐。”
沈星河像是一条魅惑的狐狸,眼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
“那日我说错了,我今夜重新回答你的问题。”
“告诉你,神明也做不到预知未来事。”
“因为未来在你的手里,在你自己的脚下。
今日的抉择,成就了你的明天。”
“这便是人定胜天!”
沈星河呐喊,像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士。
“所以你的腿,我不知能不能会好。”
“那便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把我的腿给你,我们一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们共用一双腿,走得比别人慢点没关系。
再美的风景,没有你同行,那将失去全部的意义。”
沈星河迷离的笑着:
“但在此之前,我要你,为了我,再努力一次,最后一次。”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的小将军,你一定擅长这个。”
“若再不成,不必难过,因为我们已经尽力过!余生无憾!”
沈星河稍稍一歇,垂眼望他。
谢清遥眼中有泪光闪烁。
幽幽灯火,刹那之间的对视,沈星河的脑海一片空白,几乎是源于一种本能的,他倾身扑向他,像轻灵灵的柳絮轻柔,又像大山一样的沉重。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面对人卧炕,望房梁的局面。
可昨夜,沈星河掀翻了他的世界之后,他轻灵灵的走了。
走得毫不留情。
谢清遥甚至有一种恍惚,昨夜那是不是他的黄粱一梦。
但临走前,沈星河在他耳根说的话,音犹在耳:
“小疯子,我朝着你走了九十九步,够意思了。
最后一步,我要你自己给我过来。
随便你是用跑,走,或者挽着轮椅,还是阴暗的爬行,总之你得给我过来!”
谢清遥生无可恋的望着房梁。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沈星河这就走了?
通常来讲难道不该是他才是走得毫不留情的那一方么?!
为什么是他生无可恋的躺在这思索着沈星河为什么要走开。
还有,那句阴暗的爬行是何意?
真拿他当疯子了是么?!
门外有了动静,谢清遥心中一震,下意识的看过去,是谢虎挑帘进来。
浮上来的心,骤然沉下去。
“二爷,我过来送早饭......”谢虎突然之间停了声音。
谢虎动了动鼻子:“怎么有些不对劲?”
“这屋子里味道不对劲。”谢虎浓眉皱了皱,又提鼻子闻了闻,大惊失色:
“他是不是给您宽心了?”
谢清遥望着房梁的黑瞳,终于移到了谢虎的脸上。
谢虎对望二爷,看着看着就觉得更不对劲了,他大惊失色,连忙掀开谢清遥的被子去看他膝盖的伤口。
他挽起裤管,垂眼看了看,白纱布并没有被血渍浸染,这代表伤口没有破损。
谢虎一下子就乐了:“我就觉得不会嘛,少夫人做事没这么离谱,他还是知轻重的。”
谢虎出去将炕桌搬过来。
食盒里放着小米粥,热腾腾的,熬出了一层薄薄的米油。
谢虎:“爷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了,不能吃大鱼大肉,先喝点粥。”
让谢虎意外的是,谢清遥竟然自己坐起来了。
没有再毫无回应,而是拿起了鸡蛋在桌上滚了一下,剥壳。
“咸菜还有么。”他问。
谢虎一怔,点点头。
有人气儿的二爷又回来了。
谢虎高兴得挑帘,不经意回头,见二爷挪了挪身,床单之上似有一抹血痕。
二爷仓促用手遮住,警惕回头望他。
二爷面目冰冷,满眼恫吓。
谢虎若有所思的离开,在灶房,望着擀面杖和牛鼻环沉思。
直觉,是直觉告诉他瘦猴很可能就是给二爷宽心了!
可理智又对他讲,不会吧,夫夫时日那么久了,一定是昨夜治疗二爷的腿时不小心落上的。
直觉:你太天真了!怎么可能会在那个位置?
理智坚称:可二爷的伤口没有裂开!
直觉想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画面,沈星河在上面。
理智说,不可能,那是二爷啊,谁敢来压他?
谢虎拿不准了。
他拿着咸菜坛子回去,见得二爷正坐在小炕桌前,手中拿着张鲜红的纸。
阳光落在谢清遥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唇角轻轻扬着,那双黯淡了很久的眼眸,终于开始有了温度。
“有笔么?”谢清遥问。
“有。”谢虎回了一声,去给他拿笔墨。
谢虎取来笔墨,打开墨盒倒水,顺便偷瞥,红纸之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情书:
爱我宠我,疼我护我。
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发起人:沈星河。
执行人:
谢虎眼睁睁的看着二爷在执行人三个字的下面写上一行清秀的小字。
谢清遥。
谢虎的直觉在他的心底大呼小叫:宽心了!这就是宽过心了!这是铁证!
理智直呼:我看也未必!可能是言语宽慰了一番而已,不要激动,二爷元气大伤,焉能有此体力!
众所周知,病人是没有自尊可言的。
随便什么人来,都可以掀开谢清遥的被子,然后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崩开。
在换药时,围着谢虎,瘸马,花嬷嬷,以及他谢老三。
谢清遥就那么盯着谢老三。
一言不发。
谢老三终于被盯毛了,扭头走了,但偶尔还会过来掀开二哥的被子看看。
但是也是在这时刻,谢清遥终于明白沈星河为什么会离开的毫不犹豫。
因为这一段路,谢清遥需要独自去走。
这一家人任谁掀开他的被子,看他这丑陋的双腿都可以,他唯不想被他看到。
沈星河在等他自己重拾信心,等他和他的这双丑陋的双腿和解。
谢清遥低头望了望手心里的骰子,呆呆的想:
他的宝宝啊,永远这么的贴心。
他侧目,那张情书贴在床头墙上,最醒目的地方。
红纸在白墙之上,更显热烈张扬。
沈星河此时,正鬼鬼祟祟的倒掉药渣子,之后他拿着昨夜换下来的带血纱布,准备去扔掉。
他走得并不快,因得昨夜过于猛烈,他甚至只能走小碎步。
烈马不愧是驰骋过疆场的烈马,受这么重的伤势,竟还有此惊人体魄是沈星河没想到的。
他鬼鬼祟祟的来在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口,这是个酒楼的后院附近,他们会将厨余的垃圾或是剩饭剩菜倒在这里,夜里有人来收。
最佳作案地点。
沈星河流露一抹奸笑,从怀里拿出了用纸裹着的纱布,缠了石子团了个球,一把扔了。
“哎哟!”
一道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沈星河一激灵。
“什么人?!”他警惕看过去。
从垃圾堆里露出来一个小脑袋瓜。
一个小男孩捂着脑袋:“是谁丢我!?”
小男孩站起来,三四岁的身量,极瘦。
他赤着上半身,露出根根分明的肋排,脑袋挺大,头发枯黄,满身发育不良的证据。
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看向沈星河,生怕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疼痛。
脏兮兮的小手搓搓脑袋,还反手看看自己掌心,各种细小的动作都在向他展示,他给他砸得不轻。
而这些细节,也恰恰使得他看上去有一种与同龄人不符的圆滑和老练。
可他脸上毫无稚童该有的神情,沉声道:“大哥哥,您这一下可真是给我砸懵了。”
见面道大哥哥,必定是江湖!
沈星河一看就知道此小子绝非善类。
因为大小时候就这德行。
正常小孩被大人丢了,会哭,会怕,会回家跑去找娘。
总之不会自己跟大人解决问题。
这种破小孩,没有家人爱护,必须自己成长,所以,在他瘦小的躯壳下,其实装着一个极为成熟老辣的灵魂。
沈星河此刻甚至敢笃定,他根本没砸到这臭小子!
这就是讹人!
小男孩的确在这隐秘的角落里蹲半晌了。
可算等来了个冤大头的长得好看的哥哥,长得好看大多心善,也好骗,说两句好听的就能给点吃的,或是给点钱。
小男孩笑了笑:“大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的呀!我被你砸了脑袋,我也不算亏呐!”
“大哥哥,你眼睛真好看啊!又圆又大!闪闪发亮。”他开始吹捧,试图让沈星河觉得这小子可爱,继而从他身上捞取些便宜。
“谢谢,我也觉得我很靓仔。”沈星河转身走了。
这完全出乎了小男孩的预料之外,因为每次他对好看的人这么说时,他们大多都会说他一声可爱,然后关心的问他,你家在哪呀?你爹娘在哪呀?怎么自己在这吃这个呀?你饿不饿呀?
这小子居然扭头就走?
小男孩很快跟过去了,紧跟着沈星河的身后搓脑袋:“但是,大哥哥,其实我脑袋还挺疼的。大哥哥,我有点走不动了,大哥哥我脑袋疼,好像被你砸晕了.....”
沈星河蓦然顿住,小男孩跟得太紧,迎头撞在了大哥哥的身上。
这回真挺疼:“哎哟喂!”他夸张的大叫。
沈星河回头冷眼看他:“说说看,想怎么讹我?”
小男孩一愣:“大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这话讲得可不好听啊,我没有讹你的意思呀,但你确实也给我砸的不轻。”
沈星河:“别兜圈子,直说吧,怎么解决?”
小男孩抬眼望着沈星河,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大哥哥,我饿了好几天啦。”
“下回再看见我,直接跟我说你饿了,我可以给你买顿饭,但你一开始拿我当冤大头,利用我的同情心讹我?没门儿!”
沈星河扭头就走。
小男孩跟过来了,刹那变脸:
“哎哟喂!你砸我脑袋这事儿就这么算啦?
啊?你欺负小孩儿是不是?
啊?那么大人怎么还欺负小孩啦?!
快过来看看啊!瞧一瞧看一看了,这人欺负小孩儿!诶!......你你你干啥干啥有话好好说......”
沈星河给他拎起来了。
将小孩抵在了墙壁上,壁咚,平视。
两只眼睛对望。
他一眼看到了小男孩眼中交织着戒备和凶狠,还有极力隐藏着的恐惧。
可他的嘴巴死命扬着,挤出笑意来,嘴里说着稀疏平常的话:
“嘿,大哥哥,真生气啦?你这么好看,生气可就不好看啦!
好啦,好啦,算我不对,大哥哥放我一马,我小孩儿一个,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别耽误大哥哥发大财!”
他能屈能伸,嘴上讨饶,但沈星河知道,这个破小孩绝不可能这么算了。
沈星河几乎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沈星河不知道是对小男孩说,还是和从前的自己讲:
“你别耍无赖,也少装可怜,别试图博得他们的同情捞取便宜,过几年你就明白了,同情是这世上最没价值的东西。”
“而且你也用不了几年的同情了,再往后几年,你还这样继续耍无赖,不仅换不回同情,人家只会厌恶你,说你人品差,心眼多,因此远离你,没人愿意跟你玩,懂吗?
想吃饭,靠自己本事挣去,有的是地方能当学徒。记住了,想要什么,凭自己。”
小男孩皱了皱眉,似听懂了几分,漆黑的眼,目不转睛的望着沈星河,或许,还有触动。
他极轻,极瘦,沈星河给他放在地上:“滚蛋!”
小男孩掉头跑了。
挺没同情心沈星河知道,但他是个逃犯,他太了解这小孩了,这种小孩粘牙,从他这一旦捞到好处,从此很难甩掉。
他身份又不光明,万一出了危险,也是这小孩的灭顶之灾。
又况且,沈星河跟这小子说的这番话,若他能入耳,已够他少走不少弯路了。
沈星河回了铺子,脑海里却反反复复的想起了那小男孩蹲在垃圾堆上的瘦弱德行。
他嘴边还沾着油腥呢,他是真的扒拉着吃垃圾来着。
在那垃圾堆的远处,还有几只野狗在觅食。
沈星河小时候再惨,到底没惨到这种地步。
他心里渐渐开始有些不是滋味,就快入了冬,那小子还打个赤膊。
他从银袋子里拿出了一锭小金饼,有点舍不得。
又放回去。
坐下,又开始浮现那小男孩的瘦弱德行。
沈星河想,如果是他在最困顿窘迫的时候,有了这么多的钱,他会怎么样?
不会花掉,会藏起来,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有了希望。
姥姥姥爷嫌弃他的到来导致了女儿的人生无望,因此对他的漠不关心将变得不再重要。
亲戚眼中带着嘲讽,时不时拿他取笑而说的那声,你母亲不要你啦,他只会微微一笑。
至于那个消失的母亲,她爱上哪上哪。
沈星河会想办法珍藏好这个金子,然后去试着赚钱,把钱攒的更多,攒到羽翼丰满时,他会彻底离开泥潭,哦不不,临走前,她高低得留下一句,小爷暴富先起飞了,你们好生安心吃土吧。
罢了!给他!孤未尽的功业,让他替我完成!!!
沈星河站起来,回到铺子,给了陈赵财一块金饼:
“你从那条巷子一路出去,左转,去蓬莱酒楼后面,有个小男孩,也就这么高吧。”他比划了一下:“你过去,抖抖袖子,假装把这个掉在地上,让他捡了去,可别让那小孩知道是你故意掉的,不然他会黏上你,整天跑你这里要钱要好处。”
沈星河想让那破小孩自己学会自力更生。
善良的陈赵财望着沈星河:“若是那孩子提醒了我,掉了金子怎么办呢?”
沈星河问他:“陈赵财,你是在想什么美事儿呢?”
沈星河可太了解那破小孩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踩住,毫不犹豫的拾起,因为这是他翻身泥潭的唯一生机。
他甚至还会栽赃,栽赃陷害给一个曾经欺负过他的人。
沈星河连忙道:“快走快走!不然我马上就要改变主意了!”
他还是很舍不得。
半晌,大李回来,笑着和他说:
“那小子还真鬼精。不单没叫我,我躲树后偷瞧他,他一直踩着金子,左右仔细瞧,这才把那金子揣进了裤裆。他居然没有走,又回去扒垃圾吃。
我回来找,他还跟我说看见是个胖子捡走了,给我描绘了半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好小子,够专业,前途无量!!!
沈星河一乐,没当回事,扭头去了后院打算干活儿,一进后院就看见裴景驰在锯木头。
他他妈的怎么还在这里,地道挖好了,这是打算接着干长工?!
沈星河一看见他就想失控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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