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 by黑猫白袜子
黑猫白袜子  发于:2024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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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就是随着那舔舐逐渐从脚趾延伸到脚腕上时,那东西就像是叫chun的猫一般,从喉咙里溢出了浑浊的呜咽。
“岑梓白”用双手紧紧抱住了甘棠的双腿,把对方刚刚洗干净的皮肤再一次弄得滑腻腻的,一片脏污。
“住手——住手你这个疯子——”
对比起叽叽咕咕一直发出愉悦低鸣的“岑梓白”,甘棠却被恶心到全身直打哆嗦,他压低嗓音绝望地低吼着。要知道现在他们甚至不是在房门紧闭的房间里,而是在平日里用来会客吃饭的客厅中,如果外婆听到外面的动静起来检查,只要一开门就能感到甘棠就像是被林蚺死死困住的动物一般,被神色扭曲身形高大的男生控制在椅子中,只能任由后者欺凌羞辱。
甘棠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但仅仅只有人类外形的怪物显然没有跟少年等同地廉耻心。
它有些失控。
就连甘棠都已经可以意识到这一点了——也许是因为已经厌倦伪装人类,又或者是因为感染其他生物消磨了它那薄弱的意志力,当然,还有可能是人类那笨拙单一的舌头实在是不够用,而它想要的又太多太多……
在甘棠无比惊恐的注视下,数根粗壮,湿润,表面附着着细密瘤体的触肢,从“岑梓白”咧开的口中探伸了出来。
它们缠绕在甘棠的小腿上,一边摩挲着少年白皙的皮肤,一边慢慢向着甘棠的大腿以及大腿内侧探去。
而此时,“岑梓白”的头颅甚至还贴在甘棠的脚掌之下,五官都已经因为被踩踏和挤压而微微有些变形。
大量的粘液滴滴答答渗出他的体表。
【“糖糖。”】
【“好甜啊糖糖。”】
【“好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好想就这样把你吃掉嘻嘻嘻……”】
隐约中,甘棠好像听到无数个细小的声音正在“岑梓白”的身体中不断嘶鸣尖叫。
因为太过于惊惧,甘棠眼中渗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对着那只怪物嘶哑出声。
“你……到底是什么?”
“岑梓白”用脸摩挲着甘棠的脚掌,露出了怪异而甜蜜的笑容。
“我说了啊,我是……”
“你不是‘岑梓白’。”
甘棠打断了他,少年的脸上密布冷汗,当他死死盯着“岑梓白”时,甚至连瞳孔都在细微的震颤。
“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
甘棠以为自己已经尽可能平静了,然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听上去却像是一个疯子在歇斯底里地哭喊。
“岑梓白”的眉头向下耷拉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委屈。
片刻后,原本附着在甘棠身上的“舌头”慢慢缩回了他的体内。
“岑梓白”依然保持着匍匐跪倒在甘棠脚边的姿势。
“我之前就已经回答你了,我就是他,我有他的记忆,有他的想法,我爱他所爱的一切,渴望着他渴慕而深爱的人……而且我还有他的躯体。至于这些——”男生停顿了一下,仰起头张开了嘴,深红色,饱含着粘液的口器张牙舞爪地挤出了他的头颅,在甘棠面前微微晃动。
几秒钟后,它们倏然缩回了“岑梓白”的口腔。
“……这只是我的新器官而已。这种形态比较方便我们之后的进食和生存。”
“什么意思?”
每当甘棠以为自己可以破罐子破摔已经到了惊惧的迹象时,这东西似乎都能给他送来更深沉的恐怖。
甘棠直勾勾盯着“岑梓白”,全身都因为那句“方便我们之后进食和生存”而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叫“我们”?什么叫“之后的进食和生存”?
“唔,求偶期结束后糖糖和我就要回去了,”“岑梓白”微笑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糖糖是我的伴侣,我们会回到地底……好进行下一步的繁衍哦。”
“……”
“糖糖的体质很适合繁衍呢,就像是我之前说过的,我们会有一个很棒的族群,以及很多很多可爱的孩子……”
“……”
“别害怕,糖糖,我是厉害的,我已经为了繁衍季准备了很多的储备粮,你之前都看到它们了。你和孩子都可以吃很饱的。虽然你到时候大概会因为高强度的产卵而没有力气……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我的口器很好用,消化液很强,我会帮你把所有的储备粮都消化成浓稠而有营养的浓浆,然后通过口器直接注入到你的体内……”
虽然通过寄生而获取了来自于另外一个种族的记忆,但很显然,“岑梓白”其实并没有办法完全地理解人类的常识与情感。
尽管他已经竭尽所能地安抚着自己选定的繁衍对象,并且也能流利地运用另外一个种族的语言,向那个少年描绘即将迎接的美好未来。
可在他的视野中,少年脸色却只是变得越来越苍白,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惊惧。
这样“岑梓白”多少有些苦恼。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样的困境,是否是因为自己所摄取到的脑浆有些许不完整的缘故。
毕竟当了那具尸骸,或者说,“外壳”,掉进地底的时候,那颗颅骨就已经破损了。
它当时只是一团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虫团,但凭借着生物本能,它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并且舔试完了温热躯壳里的每一滴脑浆……
然后它有了名字。
“岑梓白”。
它在地底以另外一种方式死而复生(尽管并不完整)。
可是,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记忆和常识,在跟甘棠相处的时候,它依然会十分忐忑。它从来不知道原来求偶会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它总是琢磨不透少年的心绪,也无从得知为什么对方总是会散发出害怕气息。
它明明已经竭尽所能的展示了自己的强大。
要知道,即便是它的同类,也不是所有的个体,都能像是它这般轻松地释放出那么多的孢子用以转化地表的这些动物作为接下来的储备粮。
它也抓紧一切机会表现出自己的温顺与乖巧,在“他”的记忆里这本应是能获取甘棠好感的方式才对……可它越是乖巧听话,甘棠就越是会对它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
它开始不知所措。
“糖糖?”
“岑梓白”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甘棠,声音放得愈发绵软。
“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高兴吗?”
甘棠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很黑很深。
良久,厅堂里忽然响起了甘棠嘶哑的低语。
“……你说你会很听我的话?”
那声音有些奇异的飘忽。
像是从一片薄薄的裹尸布里传出来的,而不是从一个活生生的少年口中发出的。
“岑梓白”没有听出那声音的古怪,能够得到甘棠的回应,它就已经足够开心了。
“嗯。”
它快活地回答道。
“我很乖的。”
然后他听到甘棠幽幽地命令道。
“那你低下头好不好,不要看我,也不要动。”
“好呀。”
“岑梓白”乖巧地应道,随即它就在甘棠面前低下了头。
男生的脖颈露了出来,甘棠盯着对方的脖子看了一小会儿。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噗嗤——”
甘棠一点也没有犹豫,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剪刀,狠狠刺进了“岑梓白”的脖子。
那把剪刀确实被磨得很锋利,剪刀的刀刃轻而易举没入了男生的皮肤,刺破了本应是动脉位置的血管。
一些粘稠黑红的鲜血伴随着浓烈的恶臭涌了出来,却并不是喷溅状的。
“滴答……滴答……”
黑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量很少。
所以甘棠将剪刀抽出来之后,又重新插了一次。
“岑梓白”的喉咙里冒出了一身含糊的咕哝。它使用的这具躯体到底来自于一个死人,而且因为不完整的缘故,他不得已利用了另外一具躯体的残躯——其实理论上来说它应该吸收的事那具躯体的才对,奈何那具躯体进入井里的时间很短,而且所有能转进去的缝隙和孔洞都已经被仔细地塞住了。
“岑梓白”也不太喜欢那具躯体的气息,它没有碰那只猎物。
可它喜欢的躯体,却是四分五裂的……它只能想办法把自己拼成一具完整的人身。
这让它比起自己的其他部分更快接近了甘棠。但如今,弊端也显现了出来。
在甘棠疯狂的穿刺之下,原本只是强行缝合的躯干与头颅分离了。
“咕咚”一下,“岑梓白”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骨碌碌滚了好一圈。
但男生并没有因此而死去。
即便只剩下了一颗头,他的表情依旧,鲜活如昔。它有些苦恼地看着甘棠,然后眨了眨眼。
“……为什么?”
“是我刚才没有把你舔舒服吗?所以糖糖你不高兴了?”
怪物一脸单纯地问道。
甘棠没有回答它。
少年跌坐在地上,身体直打颤。
他用一只手卡着“岑梓白”断裂的脖颈,另外一只手死死抓着剪刀,然后再次刺下。
这次他直接把“岑梓白”的双眼绞成了两团血糊糊的烂泥。
现在,“岑梓白”再也没办法看过来了。
甘棠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掌中依然微微颤动的头颅,在心中想道。

“糖糖,别这样。”
在剪刀的戳刺下,“岑梓白”的面部皮肤和眼球,都已经被戳成了烂糟糟一团。
可到了这一刻,甘棠依然可以听见那颗头颅正在喋喋不休地开口同他说话,声音甚至是温和委屈地。
“如果我做的不对,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听你的话的。你看你都把自己弄伤了。”
明明眼球都已经变成了一团血糊糊的烂肉,然而怪物仿佛能利用另外一种方式观察甘棠。
而在它的提醒下,甘棠这才感觉到自己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因为刚才过于疯狂的举动,就连他自己的手心都已经破了。
殷红的鲜血就那样一点一滴缓缓渗出伤口。难怪刚才他一直觉得手中的剪刀握起来那么的滑。
而就在这个时候,“岑梓白”已经断裂的脖颈处,有东西微微蠕动了一下,有些深红色的软肉从创口的断面处探伸而出,故技重施,殷切地想帮甘棠舔去手中的血液。
“糖糖,你这样我好心疼。”
“好喜欢你哦。”
“糖糖,我爱你。”
怪物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喃喃细语宛若精神污染萦绕在甘棠的耳边。
甘棠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闭嘴——”
他抓着剪刀冲着“岑梓白”发出了一声低吼。
“闭嘴闭嘴闭嘴——”
最后他直接伸手,一把扯出了头颅口中那条湿润红软的舌头剪了下去。
带有浓重腥臭味的血液,从舌头的断裂处涌出来。
“唔……”
“岑梓白”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的絮叨终于停止了。
甘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然后他踉跄着起身将手伸入怪物因为凝着血液,摸上去格外湿滑的头发,他就那样拽着“岑梓白”的头发,提着那颗头,一摇一摆走进了厨房。
他不太熟练地点起了老式炉灶里的火。
火舌鲜红,黑烟滚滚。
柴火的气息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而甘棠对此恍若未觉,他只是拧着眉头,自顾自的将“岑梓白”满是血污的头颅硬生生塞进了燃着火的火灶腔膛之中。
既然是虫子,应该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了吧。
甘棠在心中平静地想着。他看着火舌一下子填上了怪物的头发和皮肤,空气中瞬间溢满了蛋白质被烧焦时特有的恶臭。灶膛处传来噼啪作响的声音,男生原本英俊的面颊上迅速冒出了大团大团的水泡,无数苍白蠕动的“线团”裹挟着半凝固的血块从头颅的窍孔中疯狂涌出,但很快就火焰吞噬,烧成黑而焦缩的一团簌簌滚落在炉灰之中。
“糖……糖……”
可是,“岑梓白”已经被烧焦的口舌却再次开始蠕动,从头颅的深处,再一次传来了怪物对甘棠的呼唤,那声音就像是从噩梦中传出来的一样。
“不要……这样……”它艰难地开口道,诡异的是,哪怕到了这一刻,它的声音听上去就是那么的无害,甚至还带着些许软弱和为难,“如果我被消灭了……对你来说会很……危险……它们太喜欢你了,我们都很喜欢你……但不、它们所有的思维能力都来自于……我的映射……它们会比我更……粗暴……它们太贪婪了……它们……会……不择手……它们会伤害你……糖糖……”
“放我出来……糖糖……”
“只有我能保护你……”
“糖糖……”
“糖……”
随着火势逐渐变得旺盛,那颗头颅也变得愈发焦黑。渐渐的,渐渐的,它的呓语消失在了噼啪作响的火光中。
甘棠一眨不眨盯着“岑梓白”。
在高温的作用下,炉腔中的空气有了些许水波似的颤动,以至于那颗一点点被烧掉了所有软组织,显露出头骨形态的头颅,此时看上去就像正在咧嘴冲着甘棠微微直笑。
甘棠的眼睛和脸颊都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扎得生疼,可他一点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随着怪物逐渐失去活性,他的心也渐渐变得轻盈,不知不觉中,疲倦和困倦,就像潮水一般慢慢地涌上来吞没了甘棠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神智。
就连甘棠自己都发现自己终于蜷缩着身子,在燃烧的灶膛前合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
而梦的内容,来自于那只怪物精心向他描绘的,地狱一般的未来。
他梦见了借肉井。
梦里的他身体又湿又滑,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
对于人类来说,需要砸断所有骨头才能勉强塞进去的井口,他却非常轻松地滑了进去。
狭窄的入口只是假象。
越是往下,井内就越是宽敞。
很快,人类挖凿的痕迹就在黑暗中消失了。
借肉井所连接的,是地底如同巨人的神经脉络一般复杂的地下洞穴……
在这里空气异常的潮湿,冰凉,周围一片宁静,这里没有一丝光,只有永恒奔流的地下暗河隔着岩壁传来的潺潺水声……
甘棠在蠕动。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毫不犹豫,带着归乡般的思念之情,不断地向大地的更深处滑去。
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时间,在梦中,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
黑暗中,他更是分不清任何的方向,但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的指引,驱赶着他,朝着那一片古老的家园爬去。
他终于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舒适而丰足的巢穴。
惨白的躯体一团团交叠,被粘稠如同羊膜一般的粘液所包裹着,附着在洞穴的每一处岩壁之上。
它们中的其中一些,隐约还能看出在地表时的模糊样貌。
只不过进入了地底之后,它们身上的特征无可避免地开始消融。无论是曾经身为动物时披在身上的丰美皮毛,还是作为人类时的头发或是体毛,都已经完全脱落殆尽,只剩下苍白道半透明的皮肤包裹着内里逐渐化作流质的肌肉,内脏和脂肪……然而,它们依然还活着。
孢子在它们体内纵横交错地生长着,在其他生物难以生存的地底最深处,维系着它们的生命。
“甘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在黑暗中心满意足地“凝视”着它们——这是它接下来很多年里用来摄取营养,哺育伴侣和后代的储备粮仓。
然后,甘棠蠕动着自己庞大无垠的躯体,一点点找到了洞穴正中心一处舒适光滑的石窝中。
一具双眼紧闭,不着一缕,毫无血色身躯,正一动不动地嵌在那里。
如果不是他的躯体还有一丝极为细微的起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都是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
可是他皮肤柔软而滑腻,四肢紧实细致,他被饲养得非常好。
“甘棠”很快就察觉到,在“他”离开时候,对方尚且肿胀耸起的腹部,如今已经瘪了下去,而在石窝下方是“甘棠”精心打磨光滑的石槽,而现在那里头已经盛满了一团团雪白柔软,表皮柔软的卵。
“甘棠”立刻爬了过去。
他用尾巴将那些堆积成小山的虫卵推到了一边,在这过程中,那些虫卵内部已经有些许细密的小黑点自行开始了蠕动。
但“甘棠”并没有在意。
他的心中如今只有石窝之中自己那因为产卵而异常虚弱的伴侣。
强烈的疼惜与爱护之情仿佛能化作实质从他冰冷的身躯深处化作粘液流淌而出,他珍惜的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缠住那毫无动静的躯体,然后将口器刺入之前就准备好搁在了产卵台旁的食物之中。
那些半透明的躯体痉挛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将温热而富有营养的汁液从食物的体内抽吸出来。
接着他探过头,将深红色的喂食管直直抵在伴侣惨白的唇间。
他感受着少年舌尖虚弱的抵触,一点点将喂食管挤进那狭小可爱的口腔,然后是紧缩的喉咙,最后是胃部,肠道……
“呜呜……”
黑暗中,“甘棠”听到了怀中之人细小的哭泣声。
一如既往。
真可怜啊。
他想着。
然后蠕动着身体,将对方缠得更紧了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那孩子依然哭得很厉害,不得已,他只能草草将食糜挤进伴侣的腔体之中,然后缩回了自己的喂食管。
他低下头,轻柔地磨蹭了一下伴侣冰冷的面颊。
【“糖……糖……”】
他听到自己生疏地挤出了听上去已经有些陌生的低语。
【“没事的……你很快乐……”】
【“你会开心。”】
生殖管轻柔钻进伴侣的体腔。
为干瘪的腹部注入新的填充物。
随着繁殖的进行,用于安抚神经,编织美梦的神经毒素也注入了脆弱伴侣的体内。
原本不安的气息渐渐褪去,怀中的少年轻微地战栗着,发出了无意识的欢愉呻·吟。
“甘棠”伸出舌头不断舔舐着身上甜美的汗液,感到一阵心满意足。
黑暗中,遍及身体的无数感知器张开了“眼睛”,甘棠也终于在浓稠到宛若墨汁一般的黑暗中,看到了那名“伴侣”。
是仿佛被漂白水彻底漂过,没有哪怕是一丝丝血色的皮肤。皮肤上布满了绀青色树枝般细密的血管。
是如同人偶一般四肢瘫软,头颅无力耷拉在怪物臂弯中的少年,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腹部随着新一轮的繁殖,再一次慢慢鼓起。
那少年有着一张甘棠无比熟悉的脸。
每天都会在镜子里看到的脸。
那是,他自己的脸。
甘棠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第111章
甘棠在灶台边沿的瓷砖上磕到了头。当时的他正因为那恐怖逼真的噩梦陡然惊醒,极度恐怖的余韵依然残留在他的神经之中,他跳了起来,瓷砖粗糙的边缘割破了一小块头皮,甘棠可以感觉到一些温热的液体正从额角的位置流淌下来,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并不觉得疼,只是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昏暗。他拼命眨了眨眼睛,视线这才恢复正常。
“是梦。”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细弱的自言自语。
或许是在灶膛前睡着时一直被火干烤着,他喉咙刺痛,嘴唇和脸颊都干得像是蒙上了一层塑料皮。
“一切都只是梦。”
甘棠又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了一番。然而梦真的会那么逼真吗?甘棠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在神经的极度紧绷中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蓬勃生长,隔着单薄的皮肉都能感觉到那些一颗一颗微微隆起的卵状物……甘棠半跪在地上干呕了几下,但只呕出了些许淡黄色酸苦的胃液。好在呕吐之后那股难言的烦闷感稍稍退去了一下,他又摸向了自己的肚子。那种鼓鼓囊囊的触感消失了。
虽然,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体异常沉重。
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了,现在看上去像是已经到了中午。
自己竟然一个不小心睡了那么久?甘棠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转头看向了炉灶,之前团团包裹住“岑梓白”头颅的火焰,现在只剩下几簇猩红的余火。
而怪物的头颅如今只剩下一团焦黑的骨骸,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灶膛的深处,黑洞洞的眼窝里仿佛依然残留着那个人贪婪而黏腻的目光。
甘棠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铁钳,伸进灶膛敲碎了如今已经变得相当酥脆的头颅,然后用剩下的炉灰也掩住了那颗头颅最后的一点踪迹。
紧接着他便快步地走出了厨房。
睡着并不是甘棠计划中的环节——甘棠记得自己只处理了“岑梓白”的头颅,而那家伙的身体,如今还躺在厅堂上呢。
要是外婆这个时候已经醒来,只要一开门就能看到那具无头尸骸。
那样的话,外婆应该会被吓得不轻吧?老人家本来就已经心力交瘁甚至还熬了一晚上的夜,这么一受惊身体可能会受不了……
一想到这里,甘棠就感到了万分紧张和担心。
幸好,糟糕的预想并没有成真。甘棠走到门口时候看到外婆的房门依然是紧闭着的。看样子昨天晚上外婆真的累得不轻。甘棠徐徐松了一口气,随即绷紧脸颊,打算趁着这段时间迅速地处理掉“岑梓白”剩下的身体。
跟头颅不一样,那样高大的人大概需要进行一些特殊处理,比如说,分尸,才能更好的塞进炉灶。好在甘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这一次他应该能更加熟练的应对吧……
纷纷扰扰的思绪雪片一般滑过甘棠的脑海。他隐约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岌岌可危的大脑,如今已经很难再分出余力,去探究自己不对劲的点究竟在哪里。
“啊。”
甘棠倏然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厅堂里,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记忆里“岑梓白”身体倒下的位置。
那里现在空空如也,男生的躯体早已不翼而飞。
而地上现在只有一滩粘液的血迹,像是特意留下来的证明,证明一切都不是甘棠的幻想。
苍蝇嗡嗡直响,在那滩血迹旁边起起落落,萦绕不去。
甘棠的血液有些发冷。
寒意沿着脊椎匍匐向上,大夏天的却让他冻得直发抖。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血迹斑斑的剪刀,呼吸逐渐开始变得急促而沉重。
他看到过虫怪。
看到过没有身躯的头颅,是如何利用脖颈中生出的虫子,灵巧如蛇般蠕蠕而动。而现在,他看着无头尸体留下来的血迹,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鲜明场景。他仿佛能看到,那东西是如何悄无声息慢慢从地上爬起,脖颈的断面处探出张牙舞爪蠕动不休的细虫。他也能看到,那具尸骸是如何踉踉跄跄,在虫子的指引下,走进房中的阴影角落。
也许就在此时此刻,那具无头尸体,依然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贪婪地凝视着自己……
“糖伢子?”
几乎是那些诡异恐怖画面掠过脑海的同时,甘棠倏地听到了一声低哑的呼唤。
眼角出陡然间浮现出一道高大的影子——
甘棠的心一瞬间缩紧。
大脑一片空白,甘棠完全是凭着直觉,一把抓紧剪刀直直刺向了人影的方向。
“我艹——”
“嗤。”
陌生而又熟悉的咒骂声,混合着什么东西被刺穿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有人惊慌失措的抓住了甘棠的手腕,甘棠的眼神颤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震惊的面孔。
那是于槐。
……不是“岑梓白”留下来的无头尸骸,不是虫怪,只是于槐。
于槐看上去快吓死了。
血迹斑斑的剪刀,如今正直直地钉在于槐手中的一本破旧笔记本中,方才正是他下意识地举起笔记本,挡在了自己面前,恐怕现在剪刀已经直接扎他脑门上了。
“我,我靠,糖伢子你在干什么?!”
于槐一只手卡着甘棠的手腕,一边喃喃开口。
逃过一劫的他惊魂未定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随即,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起来……
甘棠的样子相当吓人。
少年头上,手上,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伤口,鲜血糊了他一脸几乎看不清他真真实的模样。甘棠眼神空洞,瞳孔扩张得很大,以至于那两颗眼珠子瞅着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而他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斑斑血迹浸染得看不出颜色,衣角边沿有些位置还烧焦了。于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极其让人不安的焦臭气息萦绕在少年的身上。
“虫。”
然后,于槐就听到甘棠沙哑的低喃。
与其说那是对他的回答,不如说是喃喃自语。
“虫子……我把虫子都杀了……那东西不是岑梓白,是虫子……虫子想要把我拖到井里去……”
随着叙述的进行,理智缓缓回笼,甘棠木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少年人应有的害怕软弱,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他一个腿软蹲在了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了眼眶。
“咔”的一声,手中的剪刀摔落。
甘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开始抽筋了。
甘棠的心脏就像是坏掉了一样,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他语无伦次,拼命组织着语言,想要对面前呆若木鸡的少年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说到虫子,于槐脸色便是一变。
“原来,你也遇到了?”
于槐一脸凝重地问道。
于槐在平日里,其实是一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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