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巾遮盖的说话声听着有些闷,偏又透出一丝狡黠的软意。
“……”
商延枭眸光微闪。
下一秒,他将覆在柏续嘴上的围巾微微一扯,扣住怀中人的后脑勺就“咬”了下去。
牙关抵着软唇,像是惩罚般地加重了力度。
“唔。”
柏续吃痛蹙眉,连忙往后仰头,“疼。”
商延枭气笑,“知道疼就行,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炮/友这个词,我就……”
柏续无所畏惧地插话,“就怎么样?干死我啊?”
商延枭喉间溢出一丝淡笑,瞳孔深处闪露暗芒,“小柏总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们可以把接下来三天的滑雪运动都改掉。”
“别。”
柏续主打到了悬崖边就及时勒马,转移话题,“我饿了,出门吃饭。”
房门打开的瞬间,飘雪的寒意就灌了进来,柏续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
商延枭及时跟上,“阿续,走在我身后,给你挡挡。”
“好。”
酒店餐厅里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暖气开得很足,不过现下已经过了九点,用餐的人寥寥无几。
商延枭之前就入住过这家酒店,还算了解,“二楼往外看的景观会更好,你先上去吧,这过了晚八点就没有自助了,我去柜台点吃食。”
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对彼此的口味自然了解。
柏续应了声,一边摘下围巾一边上了旋转楼梯。
比起一楼零零散散的游客,二楼几乎看不见用餐的人,因此,传来的争执声才会更清晰。
“我说了,我并不想认识你们!请你们放尊重点!”
“看啊,他发起脾气来倒是显得更可爱了,只是交给朋友,别那么紧张~”
“……”
柏续只觉得这讲德语的声线有些耳熟,下意识地寻去了目光——
餐厅角落的位置上,两名长相高大的白人男子正围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孩子,后者的身高矮了些,脑袋上顶了一个棕色的小熊帽子。
对比之下,确实显得小巧又可爱。
“滚开!”
年轻男孩转过身,露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很快地,那两名白人男子就再度拦住了他的去路,其中还有一人甚至下流地吹起了口哨,目的特别明显。
柏续眉心掠过一丝厌恶,快步靠近,“你们想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出口同样是发音标准的德语。
“……”
“……”
对峙中的三人纷纷偏过视线。
原本还面露羞恼的章长宁在看见好友后,顿时变得又惊又喜,“柏续,你怎么在这里?”
柏续没工夫闲聊,而是趁机将章长宁拽到自己的身后,“两位先生,麻烦你们离开。”
两位白人对视一眼,流露出了更微妙的兴味。
“果然,你们华裔都长得这么可爱。”
“这位小先生,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交个朋友。”
“你们也是来这里度假滑雪的吧?正好结个伴?我们可以带着你们一块玩。”
大概是身边多了柏续的存在,章长宁压制的那点小少爷脾气立刻冒头,“谁想要和你们一块玩?我警告你们,别再缠着我和我朋友了!”
话落,还忍不住小声“呸”了一声,“臭流氓!”
其中一位白人还盯着章长宁不放,“看来小熊先生脾气还挺火辣的,我很喜欢你的个性。不过,你们华国人不至于这么胆小吧?”
说着,还主动伸出了示好的手。
柏续冷笑,抢在章长宁之前猛地拍掉这不怀好意的手,“滚,垃圾。”
“……”
“……”
两位白人男子的笑意凝了凝,被否了面子的那位更是暴露出了真面目。
他无视了有些痛意的手腕,抬手就拽住了柏续的衣领,“我可是给过你们机会了,我……”
柏续眼色一狠,膝盖刚准备发力。
及时赶来的商延枭就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不好意思,请对我的恋人尊重些!”
他对着章长宁开口,“把其他人喊上来。”
“……”
其他人?
章长宁反应过来,立刻假意配合地掏出手机,“好的!”
比起只有一米八左右的柏续和章长宁,商延枭的身形和个头显然更有震慑力。
两位白人男子眼看着章长宁还要喊人,他们的人数落在劣势,立刻收起了不该有的心,“嗨,消消气,我们开个玩笑而已,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完,他们就挣脱商延枭的束缚,迅速溜之大吉。
章长宁收起自己假意拨打电话的手机,对着他们的背影又是一冷哼,“什么玩意儿!别再让本少爷遇到你们!”
商延枭第一时间看向柏续,“你没事吧?”
柏续摇头,“没事,要不是你突然上来制止,我的膝盖应该就要击碎那人的作案工具了。”
商延枭松了口气,“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单枪匹马不许胡来。”
柏续点了点头,看向了边上还在忿忿不平的章长宁,“长宁,你没事吧?”
“没事。”
章长宁重新稳了稳自己的小熊帽子,没想到自己会在异国他乡遇到熟人,“三哥,柏续,你们怎么在这里?”
柏续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商延枭追问,“长叙也来了?”
“……”
章长宁听见这个名字,面色微变,“没,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当初,商延枭和章长叙一块带着俩弟弟来过,此后只要他们有空来滑雪,基本都入住在了这家酒店。
巧就巧在,这次居然不约而同都选了这个时间。
柏续和商延枭对视一眼,说,“坐下聊?”
“好。”
三人重新坐回角落的餐桌。
章长宁的牛排才吃了一半,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大胃口了,他拿起叉子,胡乱地搅动这餐盘里点缀的蔬菜。
柏续敏锐察觉出了什么,“长宁,你哥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
章长宁手中的动作一停,“我没和我家里人说,就是在帝京待闷了,所以临时起意来玩玩。”
商延枭眉心微蹙,“胡闹,总得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他们现在才没时间管我。”
章长宁变本加厉地戳着餐盘里的牛排,嘟囔,“好不容易逮到我二哥休假,忙着给他安排相亲呢。”
柏续将这声带着明显失落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还没等他回过味来,章长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慌忙地对着商延枭请求,“三哥,你别和我家里人说我在这里!”
他这次出来故意关了在国内的手机号,就是不想让任何家里人找到!
章长宁生怕商延枭不配合,特意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柏续,“正好你们来了,我也算有个伴!”
柏续笑了笑,看向对面的商延枭,恰时,餐厅服务员将他们点好的餐食送了上来。
商延枭借机转移话题,“先吃饭吧,长宁,你也再吃点。”
“哦。”
章长宁所住的独栋别墅和他们隔了两排,晚餐结束,商延枭和柏续先将他送回了住所,这才往自己的住处走。
柏续看向边上的商延枭,“打算什么时候把长宁在这儿的消息告诉章家啊?”
商延枭一本正经,“进屋就发消息。”
柏续失笑,“就知道你和章医生串通一气。”
商延枭打开酒店别墅的电子门,“长宁从小就是被章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哪怕是他出国留学,章家都给他聘请了专门的生活助理和贴身保镖,确保每天的日常起居和出行平安。”
柏续一惊,“看这么牢?”
商延枭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往深处说,“章家的事我不好多说,反正他这次肯定闹了小孩子脾气,我既然遇上了,总得替他往章家报个平安。”
“好。”
柏续想了想,“那明天我们出去玩带上他?我看长宁那模样,出门在外还挺容易被盯上。”
商延枭自然没意见,只是有些无奈,“没想到跑到这里来了,还能遇上一个大电灯泡。”
柏续扬唇,“不早了,我先去洗漱,我睡次卧,你睡主卧?”
酒店别墅是很标准的上下两居室。
商延枭眉梢微挑,一把将准备离开的柏续扯回到自己的怀里,“小柏总,想什么呢?这几天和我睡,不然我怕你认床睡不着。”
柏续哼笑,“三少,说反了吧?”
商延枭早就学会了他打哼哼的那一套,“反正要一块睡。”
次日的天气超出了柏续和商延枭的预料,大到快要暴雪的天气阻止了他们的出门计划。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在房间里窝了一天,好在酒店供应的餐饮很丰盛,露天的温泉泡着也舒服。
直到晚上八点,雪势才有了转小的迹象。
柏续百无聊赖地又看完了一部电影,茶几上的酒店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顺手接通,“喂?”
“柏续!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章长宁的声音,与此同时,背景音掺杂了一些酒杯相撞的声音。
柏续眉心微蹙,“长宁,你在哪里?”
章长宁如实说,“我在酒店主厅的五楼酒吧,你、你来陪我喝两杯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
章长宁的尾音拉得有些长,听上去像是有些醉了。
“对了,你别让三哥跟过来!我、我……”章长宁闹了个大舌头,“我们不带他玩!”
柏续无奈,“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商延枭正好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看见柏续起身,“怎么了?”
柏续实话实说,“长宁刚通过酒店内线打电话给我,这会儿在酒店内的酒吧,我感觉他有点喝醉了,不放心过去看看。”
商延枭接话,“那我陪你。”
“你先别去了。”
柏续想起章长宁的交代,“我感觉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搞不定再电话联系你?”
酒吧在酒店内部,走过去也很方便。
商延枭想了想,“好吧,有时间第一时间联系我。”
“嗯。”
柏续随手穿上了外套,出了门。
毕竟是在酒店内部,五楼的酒吧是一个纯安静喝酒的静吧,环境完全不嘈杂,这个点,喝酒的人不少。
柏续心有所感,视线往角落里面搜寻,果不其然,在其中一处角落的卡座上发现了正在喝酒的章长宁——
他今晚戴了一顶小猫帽子,从背面看上去,帽子上的猫耳朵还一颤一颤的,还挺吸人眼球。
柏续快步走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耳朵,“宁小少爷,怎么又一个人喝上了?”
章长宁抬头,沾着醉意的视线对准了好友,他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了啊?坐!”
柏续坐下,“喝多少了?”
章长宁笑得很漂亮,比出自己的小拇指尖尖,“一点点。”
“瞎说。”
柏续见桌上快要见底的威士忌特调,更察觉出了章长宁藏在笑意下的苦涩,“长宁,到底怎么了?”
“没事啊。”章长宁将留好的酒递给柏续,“我很好啊,你陪我喝点?”
柏续也不拒绝,“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跑到酒吧喝酒了,后来还是被章医生带着离开的。”
“……”
章长宁眼里的笑意淡了些,扭头避开柏续的视线。
柏续饮了口酒,“长宁,你这次偷跑出来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
“没,真没有。”
“那就是和章医生闹别扭了?”
“……也没有。”
柏续眸光深了深,干脆换了种问法,“上次在商祈顺的订婚宴上,你在洗手台前是不是有话想要和我说?”
“……”
章长宁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会儿他刚准备开口坦诚,就被临时进入卫生间的商祈顺打断了。
柏续将酒杯轻轻搁在桌面上,“长宁,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看人很准?”
章长宁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盯着杯中的酒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他的嗓子眼被酸涩的情绪一再堵住。
“长宁?”
“柏续。”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章长宁终于舍得打破内心的桎梏,试图找寻一个宣泄口,“柏续,其实我是章家收养的孩子。”
“……”
这柏续似乎觉得整个酒吧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内心早已经有了猜测,但得知真相的他还是震惊了一瞬。
酒吧人来人往,但很少有酒客往他们的角落里走动。
章长宁攥着已经喝尽的酒杯, 侧眸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坐在酒吧聊天的时候, 你觉得我和我二哥长得不像?”
他摘下自己毛茸茸的小猫帽子, 露出那头天生的小卷发, “你看, 这也不一样。”
他们不是亲兄弟,他更不是章家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外貌上的相像呢?
柏续眉心微蹙, 心间凝上一丝歉意, “长宁,抱歉, 我当初只是随口一说,不是有意的。”
怪不得, 那时候会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失落,他还以为是错觉、没有多加在意。
章长宁笑着推了推他, “你干嘛道歉啊?我又没怪你的意思, 从小到大,我听了太多了这样的话。”
柏续张了张嘴,难得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继续话题。
章长宁主动说,“其实他们都不知道,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章家亲生的孩子。”
不仅知道, 而且他还偷偷捡了头发去检测过,彻底确认了这事。
“我爸妈、我两个哥哥, 甚至还有三哥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但我天生聪明,记得可多了。”
后半句话,带着他独有的那点骄纵,却暗藏着说不出的伤感。
“柏续,有些事情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可我就觉得可以信任你,可以把什么都说给你听。”
章长宁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会特别信任才认识不到一年的柏续。
或许是因为对方曾经同样是被柏家领养的孩子,又或许人对人之间信任是天生注定的。
“嗯,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柏续给出回应,打算做个合格的倾听者。
章长宁将剩下的酒液倒入了自己的杯中,一饮而尽。
在酒意的催促下,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其实章家之前丢过一个孩子。”
柏续一惊,脑海中突然闪现了商延枭昨晚才说过的话——
“长宁从小就是被章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哪怕是他出国留学,章家都给他聘请了专门的生活助理和贴身保镖,确保每天的日常起居和出行平安。”
“……”
原来是因为丢过孩子,所以才对章长宁看管得这么严格?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事的。”章长宁深呼一口气,“我这个名字,原本是属于真正的章家三少爷。”
柏续眉心微蹙,“……怎么丢的?”
章长宁摇了摇头,“我知道得不是很详细,偷偷打听了一些,好像是当年请的月嫂出了差错。”
对方带孩子去医院打预防疫苗时,被两个人贩子合力“抢”走了,然后从此就没了踪迹。
“我妈因为这事大受打击,一度患上了抑郁,家里老人的身子也每况愈下。”
“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顾不上公司的事务,不断地游走在各个城市、各家儿童福利院,大概是一有点飞吹草动就去找。”
就这么持续了快两年,直到他在福利院看见了不满四岁的章长宁。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我带回家,但我就是很幸运的那个人。”
章长宁眸底蕴出水光,本该早就淡忘在深处的记忆却很清晰,“我记得他蹲下来和我说,愿不愿意喊他一声爸爸?”
“我喊了,然后他就带我回到了章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
年轻时的章夫人温柔又漂亮,只是一见到他就哭得泣不成声,章老夫妇同样对他关怀备至,每天都变着法地哄他开心。
“还有我大哥,二哥。”
“大哥高高壮壮的,对我特别特别好,我有时候小孩子心性上来了,他都任由我闹,还会主动让我趴在他的背上当‘骑马’。”
虽然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章家大少爷,但柏续能想象得出那个画面。
他忍不住追问,“那章医生呢?”
“二哥?”
章长宁喊出这个称呼,鼻音软了些,“二哥不好,对我可凶了,他、他一开始还不喜欢我,我爸妈说,我从小到大就是喜欢黏着他。”
哪怕章长叙一直冷言冷语,他都要在对方的身后当跟屁虫。
每天拿到什么好吃的,章长宁都要先让给章长叙吃,就连幼儿园分来的奶油小蛋糕,他都要揣到小书包里带回家、献宝似地拿给章长叙。
结果兔子造型的小蛋糕在书包里颠得一塌糊涂,章长叙没在意,他反倒又先委屈上了。
“直到有一次,我去商家玩,商确言非要带着我爬假山喷泉,害得我从上面摔下来、右手骨折。”
根据佣人的回忆,章长宁那会儿疼得半天都没哭出声,憋得整张脸都快发紫、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
柏续想起商延枭说过商确言小时候的顽皮劲,一点儿都不意外。
章长宁继续回忆,“不过从那次之后,二哥就不烦我了,他大概是自责觉得没看好我,我受伤之后都是他帮着照顾我的。”
当然,也是因为章长宁黏得变本加厉。
吃饭,他只要章长叙喂;衣服,他只要章长叙穿;洗澡,他只要章长叙帮忙;就连晚上睡觉,他都要带着自己的小毯子跑去章长叙的房间
“因为这事,我大哥还郁闷了好一阵儿,说分明是他对我更好,怎么我更喜欢二哥?”
章长宁想到这事,眼眸亮晶晶的,“我说,因为二哥瘦瘦高高更好看。”
柏续陪他饮了一口酒,用轻笑冲淡沉闷的气氛,“你大哥听见这话,估计更郁闷了。”
章长宁眼底的光亮很快又被淡淡的悲伤所取代,“这些年,全家都没有在我面前提及那个丢失的孩子,而在外人的眼中,我就是章家真正的三少爷。”
“柏续,可是我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本来都应该属于另外一个人,是我取代了他的人生、拥有他的家人。”
“每当我想到这事,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愧疚,是忐忑,是于心不安,更是一种隐秘的、无法对外人诉说的那点侥幸。
“章家对我来说,就像是上帝给我格外的礼物,只是这份礼物好像随时会被它回收,而拿到这份礼物的我只能用双手暂时牢牢捧住。”
“不敢乱丢、不敢乱放,更不敢再有……”更多奢求。
柏续察觉出了章长宁的欲言又止,他想起了认识对方后所接触的、经历的种种,内心的猜测越发成了型。
“长宁,之前在新市遇到你那位艺术家朋友,安德鲁。我后来在酒吧阳台吹风,他又主动找我聊过天,他说他曾经追求过你。”
“不过被你拒绝了,理由是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柏续做足了铺垫,不着痕迹地沉了沉呼吸,“你、喜欢章长叙?”
要不然,他又怎么会在听见章长叙要去相亲后,独自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跑来了这里?
“……”
章长宁瞳孔猛地一颤,瞬间涌起秘密被人揭破的羞耻感,他的脸颊连着脖颈迅速泛起了红意,整个人就像是煮熟了的虾。
章长宁不敢去看柏续询问的眼神,只是瞬间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柏续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冒犯,刚准备道歉,章长宁的回应就微不可闻地响了起来——
“我不敢。”
“……”
不是否认,却也不是肯定,而是最酸涩的一句“我不敢”。
他们是名义上的章家兄弟,哪怕深知毫无血缘关系,但家里人又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外人又会怎么去想?
章长宁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现如今后知后觉地慌了神。
他紧张地拽住了柏续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请求,“柏续,我、我求你了。”
“你、你别把这事情告诉别人,我、我从来没有越界过,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你别紧张。”柏续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背,“我答应过替你保密,就不会食言。”
章长宁眼眶砸出一滴眼泪,又极力想要憋回去,“我、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这么龌龊的心思,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可能再过不久,章长叙以后会有自己的爱人,会结婚,结婚,也像章长风那样拥有自己的孩子。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彻底埋藏,永远不去打扰对方该有的正常生活。
“……”
柏续的心跟着一酸,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凡换一种情况,他都会鼓励自己的朋友去勇敢追爱。
可章长宁和章长叙之间隔着的,是连他也无法开口理清的家庭关系。
柏续只好招来的酒吧服务生,“你好,麻烦这边再上一桶特调威士忌。”
“好的。”
很快地,有一小桶的特调威士忌送了上来。
柏续主动给章长宁倒了一杯,“虽然喝酒误事,但很多时候喝酒不见得是坏事,反正在放假没正事,我今晚陪你多喝几杯。”
章长宁愣了愣,任由真心显露,“谢谢。”
——砰!
酒杯相撞,一口入喉的酒液压制了许多情绪。
章长宁本来就比柏续多喝了大半桶,心里又藏着太多事,轻易就醉得厉害。
柏续见好就收,喊来酒吧的服务生帮忙,想要让对方帮忙一块将章长宁送回到住处。
哪知两人才刚架着醉晕晕的章长宁出了电梯,就在酒店大厅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章长叙穿着一身黑色的加厚大衣,手里提着一只再简单不过的行李袋,正在大厅前台咨询办理着入住。
“章医生?”
“……”
章长叙回过视线,冷淡的目光在触及章长宁的那一刻骤然缓和,他丢下正在询问情况的前台工作人员,快步走近。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又喝酒了?”
“啊?”
柏续想起自己完全没阻止章长宁喝酒,略微有些心虚,“嗯,在五楼的酒吧是喝了点。”
话音刚落,章长叙伸手抚了抚章长宁因为醉酒而滚烫的脖颈,“宁宁?”
柏续跟着喊了句,“长宁,章医生来了。”
“……”
章长宁迷糊睁眼,哪怕醉得厉害,但骨子里的本能依赖让他主动往章长叙的怀里钻。
章长叙下意识地掀开大衣的两侧,习惯性将章长宁裹进了自己的怀中。
柏续瞧见两人的举止,眸光稍变,“章医生来得还挺快,这是还没办理入住?”
章长叙垂眸注视着怀中的章长宁,难得没察觉柏续暗含深意的打量,“嗯。”
昨晚收到商延枭的消息,他就收拾好了东西、订好了飞来的机票,只可惜在中转时遇到了暴雪天气,航班一再延误才迟到了好几个小时。
章长叙看了一眼柏续,“这里交给我就行。”
柏续微微点头,“也好,等明天长宁睡醒了再联系,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好。”
柏续只身前往入住的酒店别墅,才走到一半,他就迎上了商延枭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相撞,商延枭快步走近,“阿续。”
柏续迎了上去,“你怎么出来了?”
商延枭说,“时间不早了,我怕你们还在酒吧喝酒没个节制,打算去看看。”
虽然柏续早就给他发了短信,说明了他和章长宁在喝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还是坐不住了。
“对了,长宁呢?”
“章医生来了,被他接走了。”
“那就行。”
两人一块往回走。
柏续看向身边的商延枭,故意提及话题,“昨晚你和我说章家对长宁看得严,我还不信,现在算是完全信了。”
商延枭听出了柏续的弦外之音,在别墅门口站定脚步,“你想问什么?”
柏续抢在他之前打开大门的电子密码,“三少这么聪明,能不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刚才在酒吧,他怕不小心冒犯、伤害到了章长宁,所以没敢多加追问——
既然对方是被章家领养回来的孩子,那么原本的章三少爷呢?是失踪了?是直接不找了?还是已经不幸遭遇了意外?
两人进了屋,商延枭轻轻关上别墅大门,“章家的事,我作为一个人外人本来不应该多说。”
柏续眉梢微挑,“我知道,但我守得住秘密,你要真觉得不合适,那就当我没问。”
“……”
商延枭看出柏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只好挑自己确认地说,“章家之前‘丢’过一个孩子。”
柏续听见这熟悉的开场白,明知故问,“遇上人贩子了?”
“我那时候还小,后来才听我爸妈还有长叙提了几句,当年是月嫂联合‘人贩子’绑架小少爷,原本是想要诓骗一些钱。”
“后来月嫂忌惮章家的势力、怕太担风险,才临时改了主意伪装成了被‘人贩子’抢走,后者将孩子卖给了一位不能生育的卖家。”
“……”
柏续又是一惊。
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直至章家报了警,警方在调查之后才掌握了部分真相,眼见着东窗事发,被抓的月嫂和人贩子才招供了这一切。
“只是贩卖和招供的时间间隔太久,那位卖家透露的信息又少,甚至不是当面交易,早就联系不上了。”
二十多年前的追踪技术还不发达,孩子一旦丢失就很难找回。
“因为这事成了章家长辈的心病,但孩子就是怎么都找不到,眼看着章姨的情绪越来越糟糕,章叔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