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在阳光下如碎金般耀眼。
段京淮早就预料到这球难不住他,下颚线条紧紧绷着,等球穿越过来后,球拍加力向下压,朝着时屿的另一侧大角度切削了一拍——球身变为逆旋转,球速又狠又快地越过网。
一个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球。
球落地后高高弹起,时屿应变不及,他双脚快速退到底线外,右手握拍屈身向前,借着滑步的优势,勉强地将球捞起。
回球力道不足,轨迹低平,球身旋转着撞上网沿。
众人屏住呼吸。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球要掉网的刹那,球身擦过网线后倏地弹起,往段京淮的发球区掉落。
运气球。
能在局末点拿到运气球简直如有天助。
然而,比分还没有尘埃落定——
只见在网前的段京淮反应迅猛,在球弹回来的瞬间几乎是立刻二次启动,跟着球的轨迹朝底线方向跑,在球二次落地之前,背对着球网,用球拍反面向后切了一拍,又狠又准。
亮绿色的小球斜线穿过球网,稳稳落在发球区的小三角地带。
局比分四比四平。
秦皓率先回过神来吐了口气,缓缓鼓掌。
被浪到的郝帅吃惊地长着下巴,感慨道:“牛逼啊。”
这回球的操作非常嚣张,简直骚爆了。
段京淮扛着球拍转过身来,倨傲地抬起下颌,唇角勾了下,眉眼间满是恣意张狂,挑衅意味极强。
局间休息。
段京淮懒懒散散地走到场边,把毛巾罩在头上胡乱擦了几下,半湿的发梢凌乱的张扬着。
弯腰从地上拎了瓶水拧开,脖颈拉长,汗水划过修长的颈线,喉咙滚动。
天边有鸟鸣回荡。
他侧目,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落在时屿身上。
时屿微微喘着气,纤长的睫颤了颤,一双濡湿的眼睛剔透的像含了水。
他皮肤本身就又薄又白,运动过后整个人湿漉漉的,全身都浮着一层浅粉。鼻端,眼尾,耳廓,晕开迷离诱人的绯色,美的冷艳又妖冶。
段京淮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放空两秒,又微微蹙起眉,又迅速看向时屿。
他直立的姿势有些奇怪,两个腿用的力道不一,仔细回想,刚才从场内走到场外时脚步动作也有些颠簸。
休息时间结束,第九局。
双方交换场地,时屿发球。
第一球,侧切发球,时屿进攻,直到段京淮被逼退到底线外打高球,时屿截击,15:0。
第二球,时屿发到对面发球区小角度,段京淮滑步捞了一球,时屿放慢拉拍速度,网球越网,段京淮上网起跳,扣球。15:15
第三球,两人形成多拍对拉,不少球都落到了极其刁钻的大对角线。双方的防守都像是一堵墙,即便给再多斜角,都能回击过去。
对拉十五拍,比赛形成了极其焦灼的局面。
汗水顺着时屿的侧脸线条滑进颈窝里,他奋力起跳,挥拍时,棒球帽随风扬起,掉落在草坪上。
短球,t?过网后,网球擦着段京淮的耳畔越过。
30:15。
两个人喘着粗气隔网相视。
时屿被汗水浸湿的发梢贴在额角,前额的发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有些疑惑。
最后一拍明明就在段京淮的回击范围内,而且这球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算不上“质量球”,可是他并没有接。
喘息之间,球场缓缓陷入沉寂。
段京淮微微抿唇,攥着球拍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藏着压抑的低沉。
时屿愣了一瞬,他踌躇着动了下唇,还没开口,就看到段京淮忽的扔掉手里的网球拍,径直大步的朝他走来。
场边围观的人坐不住了——
程晟惊呼:“怎么了?”
郝帅瞪圆了眼:“老段不会是要打人吧?”
“这,不至于吧,玩场网球而已……”
沈知年一顿心惊,他迅速站起身来朝网球场迈步,谁知没等他脚步刚踏进草坪,人就愣住了。
段京淮在时屿面前站定,他垂着眼睫,下颚线紧紧绷着,扯掉时屿手里的球拍,在他错愕的神色中,不由分说地半弯下腰,单手揽着时屿的腿窝将人扛到肩膀上,往别亭这边走。
“………………”
“啊?”
刚准备上前拦架的众人都纷纷愣住。
就连时屿整个人也是懵的,他趴在段京淮肩头,茫然地眨了下眼睫,看到高椅上的裁判惊愕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
别亭内还有空闲的皮质沙发,段京淮径直绕过沈知年,躬下腰,把时屿放在沙发上,又半蹲在旁侧,手掌一把握住时屿的脚踝,拽着袜子的边缘往下拉——
时屿的脚踝雪白瘦削,跟腱细长,看上去精致又脆弱,而内侧踝骨处却肿高了一块,皮下透出片片青紫。
蒋旖旎凑过来“啊”了一声:“受伤了?”
段京淮眉心紧紧蹙起,沉着脸抬眸睨时屿一眼,把冰饮杯壁贴在他踝骨处。
一侧是段京淮掌心炽热的滚烫感,另一侧是袭人入骨的寒意。时屿下意识地抬脚往回挣脱,刚一颤动,便被男人更用力的握在手心里。
谢景廷吩咐一旁的侍者去叫家庭医生。
秦皓盯着他的脚踝判断说:“接回球的时候扭了吧,看上去还挺严重的,你不疼?”
段京淮轻嗤着哑笑一声:“能不疼?就知道逞能。”
时屿不知道段京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虽然在平复呼吸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感,但并不妨碍正常击球和跑动,而且在对抗时,紧张神经也全然掠夺了痛感。
这种程度的脚伤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对上段京淮的眼睛,纤长的睫翼轻轻扫过眼睑,时屿不以为然道:“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段京淮稍愣一瞬,记忆穿梭回某个黄昏浓稠的下午。
他刚打完一场艰难的校园篮球赛,膝盖受伤,发梢处还染着湿漉漉的汗,步态蹒跚地往观众席走。
时屿笔挺地抱着胸坐在观众席内,冷着脸瞪他,眼尾勾了几分红。
盯着他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段京淮好笑又心软地蹲在他面前,眉梢微扬:“你紧张什么?又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念及至此,段京淮瞬间被气笑了,咬牙道:“时屿,你故意气我是吧?”
站在旁侧的沈知年拧起眉,温声道:“受伤了还是要重视的,友谊赛而已,别落下病根。”
说完便半蹲下身,示意段京淮说:“我来吧。”
段京淮没动,也没理人。
两相僵持,沈知年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他觉得有些奇怪。
谢景廷侧目看到医生抱着医疗箱从别墅里跑出来,连忙打圆场道:“交给医生吧。”
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也没波及到骨头,医生给抹了药,仔细包扎了下,叮嘱说:“沾水没问题,只是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剧烈运动了。”
沈知年问道:“多久需要换一次药?”
“晚上吧,晚宴过后我去找时屿先生。”
“好,麻烦你了。”
医生走后,沈知年在身边蹲下身来,抚着时屿的背温声道:“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过也得好好养着。”
时屿轻轻摇头:“没事的知年哥。”
哗啦啦一阵乱响,坐在正仰头一旁喝水的段京淮缓缓捏扁了一个矿泉水瓶。
郝帅笑嘻嘻道:“时屿你网球打得可真好啊,我第一次看见老段被逼到这种境地,刚才他突然冲到你那边,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
蒋旖旎也没心没肺地附和:“对啊,老段冷着个脸,吓了我们一跳。”
沈知年压低嗓音关切地说:“你也别太逞能了,这次要不是京淮及时发现,等你打完脚腕缠的可就不止这两层纱布了。”
说完,沈知年侧目看向段京淮,唇角含了笑:“多谢京淮了。”
“……”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站在亲近时屿的角度感谢他。
段京淮眉心轻拢着,抿紧一线薄唇,慢条斯理地将瓶盖拧上,拧紧之后他还没松手,塑料瓶身被他握在掌心里挤压成了一个扁平的形状,然后,砰的一声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内。
他随手拎了外套起身,阴沉着脸进了别墅。
“……”
谢景廷在一旁轻嗤了声,觉得好笑:“有事不说,跟个破瓶子较什么劲。”
四处涨潮的黄昏湮灭了残存的日光。
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天花板嵌着繁复的花纹,最顶悬着一盏暖橘色的水晶吊灯,灯口镶着蜡烛装饰。四周的墙面像砌了金粉般奢华。
私人聚会,谢景廷也不是太在乎规矩的人,他坐在主位,其余人都熟络,随便坐在长桌两侧。段京淮下来的晚,等他到的时候,只剩谢景廷左手边的位子空余。
郝帅留了餐前甜点给他,他嫌腻,让服务生端走了。
时屿紧挨着沈知年坐在他斜对角的位置,餐厅内大提琴声空灵舒缓,两个人频频侧目低声交谈着,柔软的光影落在他的发顶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
不知沈知年说了什么,时屿弯了弯唇角,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逐渐漫上了清浅的笑意。
段京淮喉咙一紧,指尖缓缓蜷缩。
人齐了,管家吩咐侍者上菜。
郝帅跟程晟是活络气氛的高手,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新鲜段子,逗的人啼笑皆非,谢景廷边嫌弃边纵容,附加毒舌几句,整顿饭餐桌上都是松缓随意的笑声。
“美国有家叫‘char’的餐饮店最近炒的挺火的,在外网上刷到不少好评。”秦皓抿着红酒突然说道。
沈知年摇头:“宣传到位,味道一般。”
时屿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蟹壳,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腹轻压着橘红色的壳贝,倏一拆开。
汤汁将白玉般的指尖浸湿,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他将剥完的蟹肉放进餐盘内,刚抬起眸,沈知年就适时地递了张湿巾给他,他接过,浅浅道了声谢,沈知年微牵起唇角,眼神清亮。
他叉了一块面前餐盘里的金枪鱼,凑近了些,递到时屿的餐盘里,温声道:“你尝尝,这道金枪鱼,味道像不像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
时屿擦干沾了油腻的手指,拾起刀叉起切了一小块鱼肉浅尝,边咀嚼缓缓点头:“嗯,这个腥味的确很像。”
沈知年眼底的笑意更甚:“是吧,还记得Kevin每次都要吐槽,但每次都要点。”
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段京淮指尖摩挲着红酒杯,眸色冷冷地凝视着时屿,他感觉餐厅里的气流格外窒闷,心口仿佛堵着一团污浑的气。
蒋旖旎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她忽生八卦之心,咬着叉子伸长脖颈:“对了知年哥,你跟时屿又不同级,是怎么认识的啊?”
“社团,”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沈知年的眼神变得柔软,“人文地质,很冷吧,当时还是我们吹得天花乱坠把他忽悠过来的。”
“我们原本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第二天一进社团,就看见他戴着耳机坐在窗边看我们画的宣传册。”
“我们宣传册都是自己画的,他当时还不好意思说,后来熟了之后,对我们几个的画功百般嫌弃。”
郝帅兴冲冲地插话道:“我猜小美人一定心灵手巧。”
“他?确实。”沈知年抬起眼,眼神专注的望着时屿,眉眼深邃,“他做什么都很优秀。”
“唉——”郝帅忍不住哀嚎,“老沈你什么时候能夸夸我。”
身侧的秦皓浅笑着补充道:“能让知年赏识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时屿性子虽冷,但脸皮薄,被人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耳廓和鼻端都浮出一层浅淡的绯红。
这般神情,本就是情绪使然,时屿也只把沈知年的话当做出于他教养的礼貌,可这落在段京淮眼底就彻底变了味——像极了暧昧期的调情。
夜幕沉沉,饭毕,管家上前提醒,定做好的蛋糕被送进旁侧的露天泳池。
郝帅本来就玩的花,又喝了不少混合酒t?,这会儿酒劲儿上涌,扯着领带嚷道:“说好的通宵蹦迪哈,我约了很多妹子。”
有人兴致上来了,兴奋地挑挑眉:“就光找了妹子?”
郝帅露出一副“懂你”的表情,指着人说:“有。八块腹肌。搞体育的。”
程晟一巴掌拍到郝帅的屁股上,贱兮兮道:“有没有上次你睡得那个?”
“我草,一夜情谁他妈记得谁啊,早删了。”
谢景廷给了他一脚。
“踹我干嘛,老谢这事你熟啊,你寿星,今晚都听你的,好吧。”
时屿觉得心口有些窒闷,他率先站起身来,淡道:“抱歉各位,我去找医生换药,今晚就先失陪了,”又转向谢景廷,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谢总。”
谢景廷勾着唇笑了下:“没事。”
沈知年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我陪你吧。”
时屿失笑:“不麻烦了,我行动自如,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沈知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时屿点头:“好。”
夜色如泼墨般浓稠,一镰银饰般的弦月悬挂在幕布上。
时屿洗完澡,擦拭着湿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有些松垮,领口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肩侧,他站到窗前,清晰地看到露天泳池的一隅,灯河像星火般不知疲倦的闪烁着,人潮翻涌。
他下意识地寻找某个身影,心也跟随着波澜的视线逐渐起伏。
他的心沉下去一块。
下一秒,门铃声响,大概率是刚才通知过的陈医师。
屋内没开灯,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哪儿去了,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玄关处把门打开。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缓慢倾漏进来,在地板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修长挺拔的男人逆着光,脸部轮廓在光影的临摹下如雕塑般深邃,极具压迫感。
时屿怔愣了下,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握在把手的指尖微微蜷起。
段京淮沉默了片刻,视线从他的脸逐渐滑到赤.裸的脚上,缓缓蹙起眉。
时屿不自在地稍退两步,刚想开口,段京淮忽然健步上前,揽住他的腰肢和腿窝将人打横抱起。
门关紧,擦头发的毛巾顺势掉在地上。
猝不及防跌入温热的怀抱,时屿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视野恍惚一阵,人又被丢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段京淮蹲在床尾,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脚踝,借着月色打量他的伤势。
肿消了大半,紫青还没退,腕间映着冷白的月光,看起来本就脆弱的脚踝更加惹人怜惜。
房间内安静的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时屿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段京淮手里拿着药水和纱布。
只见他小心的把脚跟搁在他的腿面上,低下头,眉目微敛,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着药水一点点涂抹,动作细致又温柔。
侧脸的线条也被月色浸的柔软了些。
时屿唇动了动,胸腔里绷紧的弦被人弹了下,心跳逐渐失序。
药水涂抹到皮肤起初只是有些凉意,停顿稍许之后,突然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地轻“嘶”了一声。
段京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抬眸看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屿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淡道:“没事。”
空气凝滞片刻,下一秒,一阵轻柔温热的风吹拂过脚踝,段京淮微俯着身,唇略翕合,小心仔细地吹着涂抹过药水的踝部,风里裹挟着丝丝凉意。
似是有无形的电流在脚底一寸寸苏醒,沿着脉络传递到胸腔内,酥酥麻麻的。
时屿眸光动了动,感觉四肢都使不上力。
月光透过落地窗氤氲了一地,暧昧旖旎的氛围在屋内缓缓发酵蔓延。
“还疼吗?”男人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室内尤显低沉。
段京淮缓慢地掀起眼皮,有光影在他眼底打转,明明灭灭的,将他的眸遮的更加幽深沉邃。
时屿感觉被他眼里的情绪烫了一下,喉咙像是被撒了一把沙,说不上话来。
喘息声伴着彼此交织的眼神连绵纠缠。
就在这时,时屿搁在床头桌上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打破了空气里拉扯的暧昧。
时屿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倏地将脚踝抽出来,扭身去抓床头上的电话——
沈知年。
段京淮也看见了来电显示,他站起身来,眸里的光蓦地跌沉下去。
“喂,知年哥。”
他仰面躺在床上浅浅喘息着,后者后觉胸腔里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动,来回冲撞的血液敲打着耳膜。
“你总算接电话了,”沈知年柔和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轻笑了下,嗓音温润,“洗完澡了吗?”
房间内格外安静,近在咫尺,段京淮将沈知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冷着脸,腮帮子动了动,膝盖前驱半跪在床间,俯下身来,手臂支撑在时屿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时屿看着段京淮眼底阴翳的情绪,声线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嗯。”
沈知年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继续道:“那陈医师去给你换药了没?”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从他的膝盖游走上抚,时屿身子僵硬一瞬,瞪圆了眼睛看着段京淮。男人恶劣地扬起唇,黑眸如同海底暗礁,揽着他的腰肢在各处点火。
血液里的神经四处跳动着。
听筒那侧迟迟没有收到答复,沈知年又问了声:“嗯?”
“啊,”时屿咬着唇,呼吸间满是粗重,咬牙切齿道,“换了。”
时屿抬起腿想要踹身上的人一脚,可小腿也被人抓住,他气急败坏地瞪着他,男人作乱的手还在继续,几番折腾下来,腿和腰全软了。
沈知年道:“那你还疼吗?”
“没…没事。”
段京淮低下头,开始啃吻时屿的耳侧,他的耳垂又薄又透,如瓷玉般精致,他一口咬住,细细舔舐厮磨。
滚烫的气息喷薄在耳廓处,像烙铁般炽热,他用力仰着脖颈,感觉一颗心都烫皱了。
“时屿?”沈知年他急促的喘息声,顿了顿,“你怎么了?”
腰肢被人钳住,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时屿“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推着段京淮的胸膛。
手机从他掌心滑落,从床铺被颤到地板上,“啪”地一声。
“时屿?”听不到回应的沈知年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
一旁的郝帅问道:“小美人怎么了?”
“不知道。”他眉心皱起。
谢景廷漫不经心道:“别担心,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这里安保措施也很完善。”
沈知年还是放心不下,撂下酒杯:“你们先玩,我上去看看。”
稀薄的空气里填满难以自抑的喘息声。
绸缎般的月光流泻在地板上,浴袍和衬衫西装裤凌乱地扔了一地。
段京淮的吻蓄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像是野兽宣誓主权一般近乎凶恶地啃咬,掠夺着他的全部。
时屿起初还在挣扎,可没坚持多久便全然缴械投降,修长漂亮的手指没入段京淮的发梢,循着他的气息,两条笔直纤长雪白匀称的腿情不自禁地缠到男人的腰上。
沉沉浮浮,他感觉像是一只在漫无边际的湖泊里漂泊的舟,随时都能溺毙在海域里。
倏然,门口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时屿蓦然清醒过来,脑海警鸣大作,脚尖蓦地紧绷蜷缩着,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
耳畔传来段京淮恶劣的轻笑。
门铃渐熄,片刻,随着“砰砰”的叩门声,沈知年低缓的嗓音也出现在门外:“时屿,你在吗?”
察觉到时屿的分神,段京淮的攻势更猛烈了一分,时屿没咬住齿关,吃痛地叫了一声。
沈知年显然听到了他的动静,提高了声音:“时屿!?——”
段京淮坏笑着抵住他的额头,他眼底压制着汹涌的情绪,嗓音因动情而沙哑低沉:“怎么办,被他听到了。”
时屿额角蓄满了薄汗,整个人快要承受不住,勾着潋滟的眼尾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倒不是担心被沈知年发现,只是脸皮太薄。
更何况他跟段京淮究竟算什么,老友?同学?劲敌?还是醉酒之后一.夜.情的对象?
正想着,段京淮忽然架着腿弯抱起他,在他惊恐的眼神下大步朝玄关处走。
“你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道。
段京淮默不作声地将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门上,带着灼意滚烫的吻毫不吝惜地压下,撬开他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
一门之隔。
时屿浑浑噩噩,他像一只溺毙的鱼,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迫的承受着。
屋内传来的各色声响惊扰了沈知年,他皱起眉来,急切地“砰砰砰”敲着门:“时屿,你在听吗?”
“…………”
“时屿?”
时屿抬起朦胧的眼,他咬紧唇,平缓片刻,用手掌支着门框,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一些:“我没事……我要睡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知年松了口气,可那抖颤的尾音仍旧t?令他半信半疑:“真的没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段京淮的眼底燃着一团火焰。
时屿连指尖都战栗着,他紧紧咬着牙关,感觉脑海里涌入了大片大片白光,他在一团漩涡中溃不成军,千钧一发之际,一口咬住段京淮的肩头——
“……”
走廊和屋内都陷入久久的平静,只有两侧灯壁上点燃的蜡烛葳蕤的燃烧着,沈知年感觉贴近皮肤的风有些凉,伸手拢了下衣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次敲门时,时屿喘息中带着微哑的回应从门缝飘出:“…………我真没事。”
“知年哥你回吧。”
沈知年凝视着眼前厚重的门,唇动了动,似是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头在舌尖盘旋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句:“那晚安,时屿。”
屋内没再有回应。
时屿被段京淮抱回床上。
他额头渗满细细的汗水,身上也濡湿一片,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泛着润泽的光。
那本就生的撩人的眼尾勾了红,鼻端也染着绯色,漂亮朦胧的眸底浮出一片勾人的媚意。
“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时屿气喘吁吁地凝着他。
“有病?”段京淮轻嗤一声,再次俯身覆上来,抵着他的唇,冷厉道,“你跟沈知年卿卿我我一整天,还问我是不是有病?”
时屿眼底闪过一阵震惊,他抬脚踹了段京淮一脚,气势汹汹地咬牙:“我跟沈知年就是普通朋友。”
“不见得吧,”他讽刺地挑起眉,觉得心口有一股无名火正猛烈燃烧,吞噬着他的理智,“在电话里问你洗没洗澡,下一秒就来敲门,有这样的朋友?”
“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时屿被烫的浑身一抖,红着眼睛看他。
“我哪样?”
“……流氓。”
时屿鼻尖冒着汗,浑身紧绷,他抓紧段京淮线条流畅的臂膀,指尖深深陷了进去,瓷玉般的手指关节青中泛白。
段京淮嗤声哑笑,捞起他的腰,勾着唇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沈知年那种正人君子?”
时屿觉得段京淮的脑袋简直被门挤了,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他眼尾泛着红,恼怒地瞪着他,瞪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解气,张嘴咬住了他的鼻尖。
段京淮稍侧着脸,默不作声地任由他咬。
他咬的力道不大,没一会儿就松开了,垂着眼睫断断续续道:“段京淮…我警告你……沈知年只是我朋友……你要是再发疯,就滚出去。”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吐出的嗓音也软到不行,怎么听都像是撒娇,毫无震慑力。
两个人借着月光对视,段京淮容色仍旧冷冽,周身笼罩着令人难以忽视的低气压。
片刻,他禁锢着他的腰将人压向自己,声音很淡很淡,似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美国好玩吗?”
夜色掩盖下,他幽暗的眼睛里蹙着一抹光,正紧紧地锁住他,瞳仁里倒影着他的影子。
时屿被那眼神莫名烫了一下。
不等他开口,段京淮的吻又覆上来,含吮住他的下唇,缓慢地舔舐厮磨。
时屿轻阖住眼睛,搂住他的头,舌尖主动越过齿关去勾缠住他的,逐渐深入。
月色愈发浓稠。
潮水汹涌地拍打着堤坝,时屿感觉自己像是只濒死的鱼,全部的意识都随着他起起落落。
夜还长着。
时屿醒来时,窗外日光大瀑,无数光点穿过玻璃跳跃着涌进屋内。
他腰间盖着一层薄被,锁骨、大腿内侧、脚腕,都密密麻麻烙着朱砂色的痕。
身上的皮肤倒是被清理过,每一处都格外清爽。
他懵懂茫然地眨了眨眼,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床铺空荡的另一侧。
床单一片凉意,看来段京淮早就走了。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他像触电般急忙收回手,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出神。
腰侧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触感,滚烫的,像烙铁一般紧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想着想着,他的耳廓就烧了起来,要命地用手背遮住视线。
视野被遮挡,感官就格外灵敏,他耳朵动了动,片刻,倏地拿开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浴室里水声逐渐停歇,玻璃门被推开,段京淮围着一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他宽肩窄腰,黄金倒三角比例,腹肌精瘦结实,两条人鱼线漂亮流畅的延伸着,没入浴巾边缘。
背脊上横着数道乱七八糟的划痕,劲瘦的肩头也覆着几个浅绯色的牙印。
时屿:“……”
他默不作声地遮过薄被,想要盖住自己红透的脸,可段京淮早就发现了他,好整以暇地挑着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