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t?下吗?会不会胃酸?”段京淮说,“要不然我煮点麦片给你?”
他说着,还把温度计拿了出来,对着时屿的额头探了一下。
“滴”声过后,温度计发出莹绿色的光。
“体温目前没有反复升高的迹象,但还是要多休息,”段京淮收起温度计,垂眸看着他,“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跟助理请好假了。”
时屿:“……”
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安排好,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时屿飘忽着移开跟他对视的眼睛,沉着脸清了清嗓子:“我的事不用你管。”
段京淮抿了抿唇,他一手撑住时屿身后的背椅,一手撑住桌角,微俯下身将他罩在气息里:“可是我很担心你。”
时屿唇角微滞。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等你感冒好了,我立马就走,但是现在,”段京淮的双眼幽亮,神色格外认真,他压下身来,“让我照顾你好吗?”
时屿抬着头跟他对视,眼神撞进他黑漆漆的桃花眼里,呼吸都有些紧绷。
半开放式的餐厅陷入一片阒静。
灼热的气息交织,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怎样,时屿的脸颊和眼尾都缀着罂粟般的红,纤长的睫翼安静地垂着,鹿眼澄澈,模样纯的令人心头一痒。
段京淮的视线缓缓落到他微翕的唇上,时屿唇形饱满柔软,如蛊惑一般。
有渴望在心底升腾而起,他又凑近了些,略微偏开头——
角落里,咖啡机“叮”一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满是旖旎的气氛。
时屿险些被卷入那深邃到足以将他吞噬的眼眸里,他捏紧手里的叉子,几乎是有些惶恐地避开他的视线,恍然侧过头。
水池子里有细微的水声低落,咖啡的香气弥漫在厨房里。
段京淮直起身来,他调整着呼吸,用湿漉漉的指尖抚了一下眉心。
一点也忍不住。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
时屿耳尖还是红的,脖颈处冷白的皮肤透出几分浅粉,他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喘息,若无其事地切着盘中的食物。
面上清隽高冷,心却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热的烤着。
段京淮看了他一眼,转身踏进厨房。
煎蛋口味松软,烤肠的熟度也是他最喜欢的,入口便是满齿留香。
鲜香在味蕾里蔓延,时屿轻掀着睫盯着段京淮颀长的背影,心口的波澜在此刻被一点点放大,泛起阵阵涟漪。
段京淮洗完做餐用的模具,将围裙挂好,厨台上的垃圾也都收拾了个干净。
他在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偶尔才会在忙完琐事之后煮个面。
做饭是小时候跟着外婆学的。
那时候他父母很忙,事业正是上升期,段京淮从小就跟着外婆长大,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了同住一个小区的时屿。
时屿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外婆就会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段京淮虽然面上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可心里总是期盼着时屿能来。
时屿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口味咸淡,他都一清二楚。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忘记了,但是真正从脑海里翻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细枝末节早就根深蒂固。
新鲜的可怕。
段京淮将用了一半的食材放进冰箱里,关门的时候,他无意地瞥了眼上面的冰箱贴,正欲转身时,眸光停滞片刻。
他又重新折回来,站在冰箱前审视着,黑眸略微迷了一度。
看到段京淮的动作,时屿神色慌了一瞬,心中警鸣大作。
他蹭的站起身来,踩着拖鞋踏踏踏地一路跑过去,整个人挡在冰箱前,手伸开挡着。
“你看什么?”
时屿的心砰砰直跳,像是被塞了一面小鼓咚咚咚地敲着。
段京淮眸光愈深。
他的手还放在冰箱边缘,紧抿着薄唇,情绪复杂地看着他。
“时屿。”那声音沉哑又干涸得厉害。
时屿呼吸有些急促,跑动过来时,原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衣领口从肩膀处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肩头。
他后背抵着冰箱,有些紧张地眨着眼睛,欲盖弥彰道:“什么都没有。”
段京淮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时屿从网上定制了几枚他卡通形象的冰箱贴送给他。
当时他定制了两套,一套送给了他,另一套自己留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段京淮真的会来到他美国的家,所以就把那些冰箱贴贴到了冰箱上。
甚至,他还多定制了一枚,是他们两个学游泳时,第一张合影。
段京淮垂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伸过去抓住他的腕骨,有点无奈地叹道:“我看见了。”
“……”
时屿在心底叹气。
看见就看见吧,也不差这一点。
时屿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他舔了舔唇,将手臂垂下,侧过眸转身要走。
刚有动作,段京淮又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重新抵在冰箱门上,人覆下来。
灼热又滚烫的视线压了下来,段京淮眸光紧锁住他,漆黑的桃花眼缠绕着意味不明的情愫,像是一个不断下陷的漩涡。
心脏像被一根线勾拽着,忽上忽下,皮肤也如同烫到一般火烧火燎的热。
时屿攥了攥手指,眼底染上朦胧。
两人唇贴的近,几乎是咫尺的距离。
时屿微侧过脸,本就带了点鼻音的嗓音听上去有些软糯:“我感冒了……”
段京淮低低地笑了下,嗓音像混了沙,低哑性感:“我知道。”
又烫又热的鼻息喷薄在脸上,湿润温热的唇轻擦过时屿柔软的唇瓣,谁知刚一触碰,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时屿像是被人砸了一锤般忽然清醒,他瞪大了额眼睛,扯开段京淮的手臂,快速从段京淮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
段京淮有些崩溃的闭了闭眼。
第二次了。
屏幕显示,电话是乔治打来的,时屿脸上还染着酡红,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将身上掀起褶皱的睡衣拽平。
乔治一向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板,你醒了,没事吧?”
“嗯。”
他在那边戏精地哭了两声:“不愧是我们老板,工作到如此忘我的地步,等我下班的时候过去看你吧?”
“不用了,”时屿声线很平,“有事就说。”
“我把城建那个案子的详情发到你邮箱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你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段京淮皱起眉,站在他身旁冷嗤一声,有些不悦地开口:“你们员工也太废物了,老板生病,还要发文件来找你主持大局?”
乔治听到男人的声音,小声说:“老板,虽然他讲的是中文,但我总感觉他好像在骂我。”
时屿:“……”
乔治又接着说:“他那么生气,我该不会是打搅了你们什么好事吧。”
时屿:“……”
他有些心虚地抬眸,恰巧撞上段京淮深邃的眼睛,时屿轻咳一声,冷淡地对话筒那边的人道:“我知道了,我会看的。”
说完便将电话匆匆挂上。
时屿心乱如麻,脑袋也有些发蒙,胸腔里那颗心跳仍未平复。
他舔了舔唇,将手机放下,端着盘子往厨房水池走:“我吃饱了,还有工作,你…你没事就回去吧。”
他将盘子放到水池子里,打开水龙头,用洗碗海绵轻轻的搓洗着。
忽然,有温热的气息从身后靠近,段京淮伸出手佣上来,搂着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肩头。
后背紧贴着的段京淮坚实的胸膛,他能清晰的感受他呼吸间的起伏。
时屿愣了愣,支着手臂挣扎了几下。
男人沙哑的声音覆在耳边,他啄着他的耳垂,低道:“时屿。”
“你先不要推开我,听我说。”
时屿顿住动作。
段京淮眸光动了动,他将手臂收紧,睫毛微敛,眼底是化不开的浓稠。
“之前我说过,要跟你坦白。”
“我自始至终都没觉得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游戏,我承认你喝醉那晚,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他声音低沉,唇瓣紧贴在他微凉的耳垂,胸腔都微微震动着。
“其实那晚过后我想了很多,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也没有戏耍你的意思,但我猜不透你心里的想法,不敢贸然去赌。”
“我想去靠近你,去接近你。”
“然而就在沈知年出现之后,你跟我说就当那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以为他是你喜欢的人,嫉妒的都快要疯掉了。”
他喉咙吞咽了几下:“所以我口不择言,说了很多把你越推越远的话。”
他顿了顿,t?呼吸了一番,“我嫉妒他跟你在美国的这八年,嫉妒他能占据你的视线,所以无论是你们在一起回忆之前的事,还是其他……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段京淮声音微绷,他隐忍而克制的地吐了一口气,指尖攥紧:“我不敢猜我在你心里究竟有什么分量,哪怕只是微乎其微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满脑子都是你。”
时屿浑身一凛。
水流匆匆的顺着他的手滑过,携着一阵凉意。
段京淮舔了舔唇,他伸手将水龙头关上,牵过时屿的手心来紧紧扣住,小心又紧张地问道:“时屿,我不想‘到此为止’,如果你觉得这是一场博弈,别拿你自己做赌注,我赌不起,我投降。”
“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我认真的。”
厨房的门窗没有关紧,有凉风顺着缝隙倾灌进来,绕着时屿的脖颈打转。
身体里的血液肆意的冲涌着,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放大,心跳如雷一般轰鸣,思绪也在那刻被填满。
段京淮将他的身子转过来,手掌撑在他身侧的壁台上,将他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行吗?
他幽深的眸里隐隐亮着一簇火焰,火焰有燎原之势,以逼人的速度将他的心口全然占据。
时屿浓密的睫抖颤了几下,他抬着眸,眼底还泛着薄红。
良久,他哑着嗓音轻轻开口道:“之前你说过的,从来没有期盼过我回国,是不是气话?”
段京淮没有一秒迟疑,语速飞快道:“是……对不起。”
他把人强硬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耳侧说:“我从来都不希望你离开我,八年前是,现在也是。”
时屿将脸埋在段京淮的怀里,他耳廓泛着红,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害羞,鼻音闷闷地“哦”了一声。
声音震得段京淮胸膛发麻。
哦是什么意思。
段京淮抚着他柔软的发梢,心提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那你是同意,给我一个机会了?”
“……”
心里乱糟糟的,煎熬又昏聩,时屿有些迷茫地眨着眼睛。
鼻端满是段京淮身上的味道,他贪恋,依赖,却又深知那是布满荆棘的暗谷。
好不容易才生出逃跑的念头,因为他的一席话,他好像又变回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时屿挣扎出来,吸了下鼻子,小声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就不追了吗?”
段京淮低敛着眼睫看着他,胸腔微震,勾着唇笑:“那也追。”
他抬着眼睫认真的看他:“段京淮,我不好追。”
“我知道。”
从未有过的喜悦包裹着他,时屿微翕着唇,感觉自己的心口被升起的雀跃填满。
他挣扎了两下,眉眼仍旧淡淡的:“那你松开我。”
“啊?”
“你只是追我,又不是在一起,所以你要松开我。”
段京淮当即放开手。
时屿翳了翳唇,抬着眼睫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让他松开他还真就松开了啊。
他撇了下唇,转过身去,继续拧开水龙头洗刚才的碟子。
段京淮轻倚到一旁,脑袋稍侧着,眉间的情绪松松懒懒:“那我晚上能约你看电影吗?”
时屿将洗好的碟子放进碗柜,甩了甩手上的水:“不能。”
“为什么?”
时屿侧过身去,他嘴角有些不满的下瞥着,将手上剩余的水珠都擦到了段京淮的衣服上:“那我考虑一下。”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腕,勾起唇角,桃花眼微弯:“慢慢考虑,我有十足的耐心等你。”
气候转晴, 有稀薄的日光从云缝里透出,慵懒地罩在屋内,暖洋洋的洒在时屿身上。
桌上工作用的手机传出简讯的叮咚提示音,扰乱了阒静的氛围。
时屿从睡梦中醒来, 视线一片被晒得朦胧,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 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来,看了眼消息后,漆黑的眸略微迷了一度。
楼下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他穿着拖鞋下楼, 看到段京淮正在客厅里踩着板凳, 站在落地窗前挂窗帘。
他微仰着头,身影笔挺高大,瀑白的光线临摹着锋利的下颌线,那喉结线条略显凌厉, 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时屿抓着扶手,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
很快,段京淮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从板凳上迈下来:“吵醒你了?”
时屿唇色有些淡, 纤长的睫眨了眨,缓慢摇头。
段京淮走到时屿面前, 用掌背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没发现异常才稍松了口气。
看来烧已经完全退了。
时屿刚睡醒,眼皮都掀成了三褶, 黑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前, 有一缕打着往上翘,看上去格外的乖。
那双纯而媚的眼睛湿漉漉地抬着, 漆黑的眸透出些惹人生怜的懵懂来。
段京淮指尖微微湿漉着,他喉咙干涸,满脑子都想把面前的人抱在怀里揉一揉,可又怕时屿不高兴,只能忍着。
“窗帘坏了,我修了下,应该没问题了。”
段京淮说着,从一旁拿遥控器递给他,自己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时屿视线扫过遥控器,摁下按钮试了试,窗帘的链条缓缓启动,将日光遮挡在外。
他模样有些呆,又摁了下,窗帘掀开,如瀑般的阳光洒了他满身。
段少爷竟然会修窗帘。
时屿翳了翳唇,鼻端还氤氲着厨房里饭菜的香气,日光的暖意晒得他眼皮发烫。
他握着遥控器发呆良久,视野里有大片大片的橘色,心口滋生几分熨帖的热,连窗外的雪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之前把玄关处的灯装成暖橘色,或许,就是曾经在心底期待过眼前这一刻。
“怎么了?还没好吗?”
段京淮从洗手间出来,见他还站在这儿,将遥控器拿过来试了一下。
时屿抬起眼睫看他,光线掠过段京淮的发顶,鸦羽般的睫毛下透出两道疲惫的青痕,眉眼之间也覆盖着些许倦意。
清晨吃完早饭之后,他就被段京淮推到楼上补觉,分明他自己都一夜没睡。
时屿伸出手,葱白的指尖拽住段京淮黑色衬衣的衣角,轻轻勾扯了几下。
段京淮低敛下睫,手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指节,又倏地松开,凑近了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屿摇头,语气有些淡:“今天没办法去看电影了。”
“……”段京淮愣了一瞬,漆黑眼底的情绪恍然掉下来一块,身子略微向前,紧抿的薄唇颤了颤,“是你后悔了吗?”
他声线放低了一些,压抑到沙哑:“不想去也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时屿眨了眨眼睛,两人距离近,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男人眼底柔和的情愫。
段京淮向来一身傲骨天之骄子,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打碎了般,眼神轻柔又小心地触碰着他。
怕他逃,怕他再次将他拒之门外。
那种思绪在心头疯涨,连指尖都紧张到湿漉了起来。
时屿唇角动了动,呼吸平缓着,心瞬间满到像是膨胀的帆。
“不是,”他轻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将手机递给段京淮,“刚才Charles发邮件跟我说,有个合作案要我去欧洲考察一下。”
Charles是R&E的创始人和直接负责人。
段京淮扫了眼邮件,眉略蹙起:“要出差?”
“嗯。”
“你还生着病呢。”
“已经退烧了,”时屿说着,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额头,又解释说,“这个合同是我联系接洽的,按规矩必须由我亲自去考察签约。”
“那我跟你去。”段京淮说着,便要找手机订机票。
时屿茫然地抬眼:“你去干什么?”
“照顾你,”段京淮说,“你助理粗心大意,三两句话就能被我收买,我不放心。”
说到这儿,时屿忽然想起:“你收买乔治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段京淮:“……”
时屿心底莞尔一笑,但面上还是冷冷清清的,略咳一声清了下嗓,又道:“只是去三天而已。”
他倒是很想让段京淮跟他一起去,可是……
一想到昨晚的事,他耳廓还是会不自觉地发烫。
他还不想那么快就承认自己的心思。
“但那个戴维斯也要去。”段京淮刚才在邮件里看到了戴维斯的名字。
时屿淡道:“这本来就是跟他提出要合作的项目。”
段京淮凑近了些,薄唇微抿着,睫低敛着垂下来,声音哑哑的:“他不是…每天t?都送你玫瑰花吗…”
时屿:“我都扔了。”
他眉梢略微挑起:“你扔了?”
“嗯。”
即便如此,放任一个喜欢时屿的人跟他一起出差……一想到他们要在一起共度三天,段京淮的心又像是被柠檬浸泡似的。
时屿:“我向来公私分明。”
段京淮动了动唇,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垂下眼,有些挫败地说:“我帮你收拾行李。”
他长腿迈过时屿,想要上楼。
时屿瞥见他眼底的影翳,眼睫微颤了下,连忙攥住他的手腕。
有温热贴着段京淮的腕骨,他太阳穴猛跳了下,垂眸。
“不用了,乔治会帮我收拾的,”时屿放下手,嗓音放的很轻,“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唇微抿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时屿分离,但又怕越界太多会让惹他生气。
“那我等你回来。”
“嗯。”
段京淮走后,时屿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完头发出来过后,果然等到了乔治的电话。
乔治大咧咧的嗓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老板,就刚刚,每天给你送饭的那个男人,跟我要你去欧洲的航班号和座位。”
时屿勾了勾唇。
他就猜到,段京淮一定会去找乔治。
“嗯。”
话落,乔治一副邀功的语气,得意洋洋地说:“你放心,我已经恶狠狠地拒绝了,这次我绝对会抵住诱惑,不会被他收买的,我的心永远向着老板你!”
时屿:“?”
这不对。
时屿:“你把我的航班号和座位发给他。”
乔治愣了愣:“啊?”
时屿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发给他,但是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发的。”
“啊?”乔治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现在就发。”
“……好。”
乔治挂了电话,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不是说没关系吗?
平流层上的层叠白云如同无边无际的广袤雪原, 阳光炽热,距离近到仿佛伸手可触。
头等舱氤氲着清爽的柠檬香氛,温度和湿度适宜,舱内仅设置了六个座椅, 空间也格外宽敞舒适。
灰咖色的座椅里, 时屿安静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金丝边半框眼镜的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
机舱内铺着昂贵的绒毛地毯,身穿深蓝制服的空姐踩着高跟鞋踏过走廊,停在时屿斜前方的位置。
时屿指节轻抚过纸张,眸半抬, 似是无意般瞄了眼斜前方的位置——
段京淮坐在那儿。
他从刚上飞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虽然男人掩藏的毫无差池,但飞机刚起飞时,他在座位里稍探出了一截手臂,就被时屿捕捉识清。
空姐躬身蹲在段京淮的位置旁边, 她容貌姣好,淡妆勾勒下一张脸蛋精致明艳。
两人交谈了很久,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但依稀听到女孩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的轻笑。
探在文件上的指腹微蜷了半分。
时屿神色凝冷, 纤长浓密地睫轻垂下来,落了层阴翳在眼睑处, 稍显失落。
飞机平稳飞行都那么久了, 他人没个动静就算了,这会儿竟然还跟漂亮空姐聊的那么开心。
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 时屿薄唇微绷成一条直线, 抬手推了下眼镜。
窗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视野略微陷入紫青。
又过了片刻, 空姐起身,路过时屿的时候,微弯腰贴心地提示道:“先生,您觉得舱内温度还算舒适吗?”
时屿微眯了下眸,眸底幽邃清冷:“嗯。”
空姐仍旧笑道:“您的右手边有蚕丝被,如果需要更厚实一点的,可以随时叫我。”
他又淡淡地回应了声。
空姐礼貌地微微颔首示意,直起身来转身离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又推着餐车折返回来,停到他的面前。
“先生,今天我们为您准备了中餐,可以看下合不合您的口味?”
时屿略蹙了下眉,以往他出差的时候在飞机上大多都是工作,餐饮也是应付随机,这次也并没有吩咐过空乘人员要中餐。
或许是看出他面上的疑惑,空姐又笑意盈盈地解释道:“今天我们厨师刚好烹饪了中国风味的菜肴,看您是中国人便帮您推过来了,如果不喜欢,这边还可以给您换其他菜色。”
“不用了。”他摘掉眼镜,揉捏了下眉心。
“好,那您慢用。”
空姐将推车中的食物依次摆到餐桌上,又遥控着窗格降了稍许,使隔间内光线略微昏暗下来。
“对了先生,”做完这些,空姐用从推车下拿出体温计来,“机舱里有规定要统一测量一□□温,您看,是否方便配合一下?”
测量体温?
时屿眼睫一颤。
倒不是这要求过于离谱,之前特殊时期的时候也会有这种规定,只是,这一切都显得过于“巧合”了些。
时屿的眼神掠过空姐,落在了斜前方的座椅处。
客舱内的座椅私密性都很好,除了灰咖色的高级皮革外,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很快便收回视线,很淡地“嗯”了一声。
体温计在时屿额头旁悬空测量了一瞬,显示屏上很快就跳出数字,屏幕也被绿色占据。
“您体温正常呢,”空姐嗓音略微抬高了些,又笑意温柔地说,“您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时屿略一颔首:“嗯。”
空姐走后,他解锁了日常生活用的手机,连上wifi之后,才看到段京淮发给他的聊天记录。
【段京淮:体温计记得带。】
【段京淮:行李让你助理拿。】
【段京淮:才半个月就生病两次,让我怎么放心。】
上飞机前,他发了将近十条,全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些消息发来的时候,时屿正在回复公司的邮件,他知道段京淮会跟着他,就没来得及看微信的消息提示。
后面还有几条,都是在飞机起飞之后发过来的。
【段京淮:不要着凉。】
【段京淮:不要总是工作。】
【段京淮:记得按时吃饭。】
【段京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事无巨细的关心令时屿心口微微一颤,他抬起睫,看了眼段京淮的位置,唇瓣微抿。
有些想他。
时屿想了下,回复道——
【时屿:有点不舒服。】
发完之后,为了配合这条消息,他还虚掩着唇刻意扬声咳嗽了几下。
然而,还没等他咳完,右侧余光就被迅速靠近的黑影占据,有熟悉的气息挤进隔间,段京淮人坐到他身旁,眉微蹙着:“你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撩起时屿额前的发梢,将自己的额头靠过去跟他紧贴在一起:“不是试过体温了?”
低醇又沙哑的嗓音隔着眉骨传递下来,震得时屿心口都有些发痒。
滚烫的鼻息拂在他的面上,本就又白又薄的皮肤在顷刻间被烫至绯红。
原本是想着“质问”他为什么在飞机上,却因为此刻的亲近,令他慌了思绪。
男人低喘着,幽邃的眸里倒映着时屿的脸,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满心满眼。
迟迟没有得到答案,段京淮稍退了些,眉依然蹙着。
时屿虚握了握染了薄汗的指尖,别扭地挪开视线,淡道:“我没事。”
“那你……”段京淮说到一半,对上时屿清凌凌的视线,戛然而止。
暴露的太过于彻底,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喉结微滚了滚。
隔间的位置容纳两个人还算是宽敞。
时屿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开着,他推了下眼镜,眉梢微抬:“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眸如深潭般紧锁着他。
四目相对,周遭的气氛都静谧了一瞬,忽然,飞机在云层中遇到了气流,机身猛一颠簸,时屿的身子被甩晃了下。
两人离得本来就近,段京淮下意识地握住时屿的腰,微躬着身子把人按在了怀里。
颠簸很快便结束,恢复平静。
耳廓间拂着温热的吐息,烫的脸颊都酥麻一片,时屿眉间神经一跳,支起手臂略微挣扎了下。
察觉到怀里人的抗拒,段京淮强势地将人圈在怀里,下颌抵在时屿的肩头,声线微绷:“给我抱一下。”
分明昨晚已经抱过一整晚,可他还是贪恋怀中温热的触感。
时屿的动作缓慢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唇,压低的声线里透着小小的不满:“你又骗我。”
“对不起,”段京淮叹了一声,湿漉的指尖攥了攥,在他耳畔低哑道,“三天太久了。”
时屿一怔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