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舟上另外两人沉默。
李若眉毛一扬:“我就喜欢让她到死都觉得自己死得莫名其妙,最好到黄泉路都在想自己是为什么死的,正好让她长个教训,下辈子别遇到我。”
顾雪洄冷不丁问:“你喜欢琉光金童?”
“……”李若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东西,我会喜欢那个小屁孩?!”
“没有,我随便问问。”顾雪洄耸了耸肩,“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觉雨一死,其他岛主没有意外,大概是不会随意离岛了。”李若啧声,“以后要夺岛就更困难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打量二人,“我可以把甘霖岛借给你们一段时间,就算是这次的船费。”
甘霖岛的雨瑟水精有助于修炼,这点不必李若说两人也知道,借甘霖岛的这段时间,岛上若是有雨瑟水精产出,两人都可以取用。
“不用了。”贺怀霄拒绝,他还没忘记他们的目的地是冰原州。
“不,你们需要的。”
李若笑吟吟道:“你们不会以为,觉雨知晴姐妹二人关系不好,知晴就不会坐视不管觉雨的死吧?”
顾雪洄:“所以我们更要尽快去冰原州。”
“去不了了你们。”
李若往后一指,清安岛附近他们原先布置的阵法白光阵阵,冲破云霄。
——被破了。
知晴找到觉雨的尸体了。
居然这么快!
顾雪洄忍不住皱眉,这两姐妹果然有外人不知道的联系方式。
“他们的武器。”似是知道顾雪洄所想,李若说道,“其实最开始,觉雨是用伞的。”
姐妹二人在刚出道未夺岛的时候,觉雨就是持伞的,知晴才是操琴。
原来的武器才与他们的名字功法意境相通,也只有姐妹二人合力才能夺下岛屿成为领主。
李若道:“她们二人大概是觉得,把自己的本命武器交托对方,才能更好地与对方心灵相通吧。”
觉雨以血浇琴,就是为了让知晴知道自己遇到危险。
她们交换本命武器,约定守望相助,却没想到姐妹二人最后生出矛盾吵架,直到其中一个死去,她们都没和解。
“太晚了太晚了,”李若笑着摇头,“当初知晴去找琉光金童,要求他解除和觉雨的婚约,我就觉得很有意思了。知晴当真无心无情吗?”
唯一的女儿死的时候她不在乎,那么唯一的妹妹,曾经并肩作战的妹妹死了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
李若笑着拍拍顾雪洄的肩膀:“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剩下的就祝你们好运吧,希望你们真的有一天能顺利到达冰原州,这是作为朋友能给你们的最后祝福——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是朋友的话。”
他抬起手,露出手上的碧玉琢,面上瞬间阴云密布:“哎哟,居然沾了一点血,早知道再捅两剑了。”
他没有回头,踏着银白软剑往东飞去。
“看来冰原州是真的不好去啊。”顾雪洄叹气。
其实很无聊。
琉光金童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前方的红衣人影,看了眼脚下被掠过的长生岛,稍稍停顿一番, 还是决定继续跟着李若往东走。
湘汀州内七块大陆地, 其他六地称岛,唯有升龙宫叫宫是有道理的。
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在琉光金童面前巍峨伫立, 比起其他岛屿来来往往的本地居民, 这里的人很少,大多数都是升龙宫的仆役, 每个人服务于这座宫殿的主人——李渡河。
“李渡河大人是出关了吗?”在踏入升龙宫前, 琉光金童还是忍不住问了李若一句。
“应该是出了吧。”
李若抬头仰望这座宫殿,不同于他漫不经心的语气, 他的呼吸反而急促了几分。
琉光金童大惊:“应该?”
他站在门口,犹犹豫豫:“那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李若瞥他一眼, 嗤笑了一声:“随你。”
说完,他没有再等琉光金童, 大踏步往前走去。
琉光金童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使劲往里面伸了伸头,然而只有他和水晶条柱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再无其他人影。
也没没有其他声音。
每次来升龙宫都特别难熬。
琉光金童暗暗叹气,最终还是迈着小碎步, 尽量放轻脚步走进升龙宫。
至于用飞的悬浮飘进去这种方式——你是在挑衅李渡河大人吗?
用脚一步一步走,才能表现对李渡河大人的敬重!
琉光金童此行就是为了和李渡河确认甘霖岛的归属权,李若说先借给他一段时间,过后会给他, 但是没有说具体期限,至于之后岛上产出的雨瑟水精要上供多少, 李若也没有说。
琉光金童在心里暗自盘算了半天,目前他的琉光岛上产出的灵宝是和升龙宫三七分的,他三,上交升龙宫七。甘霖岛算是白得的,就是李渡河说要二八分,对琉光金童来说也不过分。
侍者带着琉光金童到达目的地后一弯腰就走了,独留他独自一人进入里间。
这里是李渡河的闭关之地。
极其空旷,没有桌椅,也没有外人所想象的灵泉宝树奇花异草洞天福地应有的配置,整座宫殿只有一幅巨大的长卷叙事壁画。
凛凛仙人手持青锋,面对张嘴白齿如山的巨鲸面不改色。
巨鲸俯冲向仙人,仙人提剑飞身而上,与之搏斗。
滔天海浪狂卷,日月失色,天地间唯有仙人的凌冽剑光。
最终的结果是巨鲸哀嚎倒下,仙人孑然跨坐于巨鲸上,迎风飞升向九霄。
不管来这里多少次,琉光金童每次看到这幅壁画都会被震撼到。
这副壁画的每一笔皆出自李渡河,栩栩如生的巨鲸,法力通天的剑仙,整幅壁画有一整块水晶雕刻而成,不施加任何颜色,人物刻画细致入微,所有看到这幅壁画的人都会惊叹剑仙的绝世风采。
琉光金童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精通各类杀伐兵器的李渡河最后会选定剑作为刻画对象?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顾雪洄,让我失望的是,他的修为居然还在金丹。”李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回音震荡。
李渡河背对李若默然如山,不曾有过动作。
李若跟着抬首望向壁画上的剑仙,视线顺延移到李渡河身上。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大多数时候不论他说什么,李渡河都回应寥寥,将全部心神沉浸到壁画上。
湘汀州内对李渡河的印象多为贪婪,强横,好战等,在李若这里同样如此,不过还要加上一条——冷漠。
对李若这个唯一的养子,李渡河其实十分冷漠。
李若心知肚明,李渡河当初救起点化他的灵智纯属意外——他本该是李渡河的腹中食。
有谁会对食物倾注感情呢?
李若樱唇一弯,继续道:“他是从中州来的,中州那边称这个剑修传承为长鲸顾。”
李渡河终于有了反应:“长鲸顾?”
“是的,父亲大人。”即使李渡河始终没把眼神放在李若身上,他依旧毕恭毕敬。
没有等到李渡河的回答,李若也保持安静不说话。
琉光金童在门口探头探脑,观望自己是否应该进去。
半晌,李渡河才道:“金丹不行,太弱了。”
李若跟着点头:“是的,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杀了觉雨,把甘霖岛给他当做修炼之地,等他突破了再去杀他,您看如何?”
“好。”李渡河转过身来,和李若确认,“他叫顾雪洄?”
“是。”
“好,你做得很好。”李渡河看向李若的眼神有了些许笑意。
因为这一句夸赞,李若受到鼓舞,向李渡河走近几步,献上一条银链:“前些日子长生岛上的沧海月莲都开了,我封闭了整座岛,炼化成一件法宝献给父亲大人。”
沧海月莲是长生岛才能种植的极品灵植,是长生岛最独一无二的灵宝。
除了有洗去体内杂质、提升修炼者体质的功效,沧海月莲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其解毒净化治愈能力,濒死之人含一片残沧海月莲,能再多坚持三息。
李渡河手一扬,勾起链条。
片片晶莹剔透的莲花花瓣交缠链接,花瓣纹理清晰可见,链条甩动如银龙游弋,阵阵水波涟漪荡漾,似有月华流转。
李渡河瞄了一眼李若,养子的眼神充满期待:“还没来得及为这件法宝命名,我想着让父亲大人给起个名字。”
一件没有任何攻伐作用的法宝还要特意起名?
李渡河不悦地拧了拧眉心,额前两缕下垂的暗金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
李若忙道:“名字其实我这边想好了,您看叫‘潜龙链’可以吗?”
湘汀州人尽皆知李渡河的最终目标是化龙渡劫,这个名字显然很得李渡河的心。
“好,不错!”
李渡河收起潜龙链就要自己带上,却被李若先一步握住。
“我为父亲大人戴上吧。”他笑着说,抬了抬自己的手腕露出碧玉琢,“以前父亲大人送我碧玉琢,现在我送父亲大人潜龙链,投桃报李,不外乎如是。”
李渡河无所谓,伸出手给李若。
李若却直接跪了下来。
他展开链条,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系到李渡河的右脚腕上。
原来是系到脚上的吗?
李渡河的疑问一闪而过,却没有去深究。
白发的红衣少年虔诚地跪在脚边,雪白的手指在麦色脚腕轻轻移动。
李渡河不适地往后动了动。
“不要动哦,父亲大人。”李若圈住李渡河的手腕,声音微微颤抖。
银链贴着李渡河的麦色皮肤,勾勒肌肉线条,异常显眼。
“好了。”李若抬起头,正正好对上李渡河的脸。
这位湘汀州第一高手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俊朗,绝对的实力让他不屑于掩藏自己的妖异跟脚。
他的右眉眉峰有一处断裂,再往下的眼睛深邃幽暗,瞳色仔细看能看到点点暗金色,浓密乌黑的头发偶尔随风飘动,露出带有金色光泽的鱼鳍耳廓。
面对李渡河幽深的目光,李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白睫扇动,灰白色的眼瞳在这一刻有了光彩。
殿内居然又没有声音了。
琉光金童趁李若起身这个时机迅速进入殿内拜见李渡河。
甘霖岛暂时被李若给了顾雪洄,却不妨碍琉光金童将甘霖岛视作自己的地盘。
还没正式到手,琉光金童就迫不及待地要和李渡河商量如何分配岛上的资源,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在李渡河这里透个底——甘霖岛属于琉光金童了。
“二八分?”李渡河琢磨着琉光金童主动提出来的分配比例。
琉光金童头压得低低的,盯着地面上的倒影。
李渡河是一如既往额昂首挺胸,陷入思考,地面上的李若影子倒是往他这边瞥了过来,似笑非笑。
许久没等到李渡河的应允,琉光金童目不斜视,两腿贴得更紧:“就……就其实一九分也行的……”
李渡河:“一九?”
琉光金童:“我一!”
李渡河:“我一?”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生怕李渡河误会,琉光金童快速道:“是我一,李渡河大人您九!您九!”
“可以,”李渡河挥手,对李若道,“甘霖岛是你打下来的,我原本想着分一份给你,既然琉光愿意上交九成雨瑟水精给我,那你的那份,就从他那份抽成吧。”
“你们对半分可以吧?”李渡河问琉光金童。
琉光金童死命压住喉咙里即将涌出来的尖叫,勉强在面上扯出一个笑来:“当然是可以的。”
他已经失去计算自己到底损失了多少资源的心力。
没有其他事,李渡河就不想留人了,他连口茶都吝啬给来访的养子和手下,继续背过身面对剑仙斩鲸壁画。
出了升龙宫,李若迅速抽出腰间的银白软剑,将琉光金童一剑甩到水里。
不等琉光金童从水里爬起来,李若就就一脚踩在琉光金童的脑袋上,将其继续往水里压。
来不及呼吸喘气,更没有心神念避水诀,琉光金童勉力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口鼻咕噜咕噜冒出泡泡,耳边是李若的冷笑。
“脑子不好就少说话,自作聪明只会让你损失更多!”
琉光金童奋力挣扎,头上那只脚却仿若千斤重,压得他翻不过身。
“不过,你也不算什么好事都没做,”李若抬起脚,放琉光金童一条生路,“不放他们去冰原州是对的,你做得很好。”
察觉到李若的力道一松,琉光金童连忙起来大口呼吸。
“接下来要怎么做你知道吧?”
“是是是,我知道的!”
不管李若说的什么,琉光金童胡乱应话。
“就这样吧。”
李若瞧着琉光金童狼狈的模样,银白软剑一动,再次把人甩到水里这才离开。
顾雪洄和贺怀霄再次回到甘霖岛, 这里依旧是绵绵不断的阴雨。
街道两侧白幡飘动,哀哀哭声不断。
曾经全岛热热闹闹参与的喜宴成了葬场。
如今觉雨身死,甘霖岛居民惶惶不安。不知接下来的岛主性情如何, 是否还允许他们居住, 就算是允许他们在这里安家立业,收取税务, 亦或是像觉雨那样, 平日和和气气极好说话,到了有需要的时候, 就把他们的推出去随意滥杀。
大多数居民修为平平, 只想有个相对安稳的落脚处。
顾雪洄和贺怀霄直接宣布接管甘霖岛。
觉雨之前的贴身婢女早就死在那场血祭里,岛主府剩下的婢女早就作鸟兽散, 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免得被还活着的岛民唾骂报复。
觉雨出现在清安岛外绝不是意外, 顾雪洄做了最坏的推测:若是这对姐妹原本就有意与韦攸安结盟,不管成没成, 发现觉雨身死的知晴都不可能再与李家父子结盟了。
势单力薄的知晴必然偏向韦攸安石荐。
不过,就目前贺怀霄和顾雪洄的实力,知晴想要来收拾他们不必叫帮手,甚至可以说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他们杀了。
贺怀霄忧心忡忡:“李若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雪洄:“他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去不了冰原州, 只能在这里老老实实修炼提升修为以后再做打算。”
贺怀霄不觉得李若算是真正的朋友。
“他有这么好心?湘汀州内部自己就能为了地盘打生打死,甘霖岛资源丰富,就这么拱手借给我们……”贺怀霄感觉不是很好,总觉得李若有更大的图谋。
“我觉得挺好的, ”顾雪洄捻着手中的雨瑟水精,“瞌睡遇上枕头, 这么好的修炼资源不要白不要。”
他主动推门走进岛主府,回头看到贺怀霄还站在门外。
“小贺师侄,你不会觉得我们现在能顺利去冰原州吧?”
贺怀霄嘴唇动了动,看顾雪洄的样子,显然对李若早就有所防备——就如李若所说的,他们并没有把他当朋友,所以他的祝福并不作数。
他们无法顺利去冰原州了。
“小贺师侄,”顾雪洄难得端正神色,“我们要面对的对手,可不只是化神,而我们连元婴都没有,我们没得挑。我想去冰原州,但以我目前的状况,我一个人去不了,我需要你。”
贺怀霄浑身一震:“小师叔……”
是他太想当然了,总觉得就算打不过,跑总是能跑过的。
可万一跑不过呢?
顾雪洄的法相外化碰上真正的化神只会让其更忌惮,趁他还没真正化神扼杀掉才是正确做法。
这里可是湘汀州,有这样的想法做出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
接连几个念头闪过,贺怀霄已经想明白:小师叔说得没错,目前他的修为被禁锢压制到金丹大圆满,在无法领悟剑意破除禁锢进境的情况下,只有他提升修为才是最可行的方法。
“呐,小贺师侄可是说过要做我的靠山的,不会反悔吧?”
顾雪洄已经换上惯常的笑意,桃花眸子弯弯俯过身来:“你不用慌,有你小师叔在,我可以保证,你在化神以前的修炼肯定是顺顺利利的!”
按照顾雪洄之前给贺怀霄做的计划,这三十五年内,贺怀霄能摸到元婴中期的槛就算完成了,化神那是不知何时的事。
“没有慌,只是忽然觉得需要闭关好好修炼一段时间。”
贺怀霄站在原地没有退开,任由顾雪洄靠近逗弄。
然后顾雪洄就停住了。
——这一点都不小贺师侄!
“小贺师侄,”顾雪洄担忧不已,“你是觉得修炼太难太累傻掉了吗?”
贺怀霄:“……”
他就是知道顾雪洄不想给他太大压力,才想着任由顾雪洄动作,结果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他贺怀霄怎么可能会觉得修炼太累太难?
贺怀霄都要给顾雪洄气笑了,果然小师叔还是他的小师叔。
恶向胆边生,顾雪洄不动贺怀霄可要动了,
贺怀霄毫不客气,直接上手掐住顾雪洄两边的脸颊肉,他主动拉近距离,与顾雪洄四目相对:“小师叔,修炼太难太累,所以你还是躺着吧,这种事我来就好。”
手下的软肉温润滑腻,贺怀霄没忍住多掐了一下。
没想到有一天严谨端正的小贺师侄竟然倒反天罡!
顾雪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任由贺怀霄做完,说要去闭关修炼才放手。
“小贺师侄!你好大的胆子啊!”
顾雪洄三两步追上去,一跃而起从背后揽住贺怀霄的脖子:“胆子越来越肥了啊,小师叔也敢戏弄。”
背上多了一个人,贺怀霄脚下的速度一个停顿都没有。
“哪里敢,小师叔说往东,怀霄是不敢往西的。”
看贺怀霄这老实巴交的模样,若不是顾雪洄意志坚定,估计要以为刚才胆大包天的贺怀霄是错觉了。
从贺怀霄背上跳下来,顾雪洄哼道:“看在你马上就要闭关过苦日子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是是是,多谢小师叔,”贺怀霄顺杆爬,“下次再计较。”
顾雪洄当即就给了贺怀霄一拳。
贺怀霄抬手包住。
顾雪洄试着往回抽手。贺怀霄握得很紧,比起他动作慢悠悠没怎么尽力的拳头,贺怀霄是真的使了力气。
“怎么?”顾雪洄挑眉,“是怕自己坚持不住,三五天就出关放风了?”
“那倒不会。”
贺怀霄摇头低笑,握住顾雪洄手,郑重其事嘱咐:“我闭关以后,小师叔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外面太危险,留在甘霖岛一来有事贺怀霄能照应到,二来可以借助甘霖岛的灵脉,就是知晴真的找上门,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察觉到顾雪洄停下动作,贺怀霄继续认真说道:“如果小师叔真的憋不住很想出去,一定要叫我,我陪小师叔一起出去。……”
他顿了顿,定定道:“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顾雪洄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能理解贺怀霄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在湘汀州举目无亲,如果一朝身死,身边无人就是孤身赴黄泉,死在一起好歹做个伴。
顾雪洄的拳头在贺怀霄的手掌里摊开。
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手指相对。
顾雪洄道:“我们不会死,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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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叶落,枯叶从树枝上簌簌落下
江鱼头鬼鬼祟祟从一棵树后面探出头来。
前面水边坐着一个白衣人影,那人影手里握着一根碧玉鱼竿,安静地在水边坐了整整三天。
三天啊!
江鱼头扪心自问,他自己是坐不住这么久的,特别是在知道外面有敌人虎视眈眈,不吓得手抖就很不错了。
鱼线一沉,顾雪洄提竿将咬钩的鱼提起来丢到鱼篓里,不再下钩,而是把临时用来做鱼竿的碧玉长杆往后一转。
躲在树后的江鱼头瞬间感到一股吸力把自己从藏身处扯出来,没有像预想中粗暴地把他摔到地上,而是任由他抱头打了两个滚伏地求饶。
“起来,又有什么事?”顾雪洄问,“除了知晴还在外面这件事。”
“知晴大人走了,”江鱼头汇报说,“是琉光金童大人来了,把她赶走了。”
说起这个事,江鱼头就觉得奇怪,他们现在的岛主虽然没有明确说是哪个,但应该是顾雪洄和贺怀霄,鉴于贺怀霄现在闭关去了,甘霖岛目前能做主的就只有顾雪洄了。
江鱼头并不知道觉雨是死在李若手里,只知道按照湘汀州的规矩,要做上岛主必然需要杀死上一任岛主,所以这两人现在被知晴寻仇,再正常不过。
奇怪的是,为什么琉光金童会来帮忙解围?
“行,我知道了。”顾雪洄提起鱼篓,数了数里面有几条鱼。
江鱼头跟着好奇凑过去看。
还挺多的,整整一鱼篓大大小小的鱼都有,还有几条特别肥,鱼肚鼓鼓。
江鱼头小声吸气,咽下一口口水。
他是鱼妖没错,但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不外乎如此,
顾雪洄把小鱼挑出来丢进水里,把鱼篓递给江鱼头:“拿去吧。”
“唉?真的假的?”江鱼头没想到来这一趟不仅仅没死还能拿到好处。
他以前不仅仅对两位岛主大人出言不逊过,还实打实地动过手,本以为新岛主上位后会拿他杀鸡儆猴立威,没想到对方理都没理他,岛上一切照旧。
在今天来之前,江鱼头都是催眠自己顾雪洄是忘记了有他这一只小鱼妖,亦或是以为自己也死在了血祭里。
“假的,”顾雪洄道,“我吃鱼只吃大鱼。”
“……?!”
江鱼头抱着鱼篓猛地跳起,一时摸不准顾雪洄说的大鱼是他这条大鱼还是鱼篓里的大鱼。
平心而论,江鱼头以及甘霖岛一众岛民觉得顾雪洄这个岛主相当不错。
一上任就帮着他们把那些枉死的新郎安葬好,打开库房发放银钱修补损坏的房屋。
甘霖岛多雨,不像其他岛屿找不到房屋住处可以所以找个地方露天躺下,指不定一觉起来,自己躺着的小土坡就被水淹了。
至于修炼,顾雪洄也不像以前的岛主一样,把持整个岛的灵脉不准普通居民靠近。
当然,灵脉凝结的雨瑟水精普通居民是没有资格染指的,可是就这样他们也很满足。
江鱼头这段时间,也跟着其他居民去灵脉附近修炼了,不得不说,效果十分不错,他感觉自己许久没有长进的修为终于有了松动,再过不久一定能进境。
顾雪洄把临时挂在碧玉长杆上的钓线取下来,径直起身,招呼江鱼头:“走了。”
天气渐冷,天黑得也快,顾雪洄没有兴趣一个人在野外摸黑钓鱼。
“去……去哪里?”江鱼头更慌了,战战兢兢接道,“是去锅里吗?”
顾雪洄:“……”
“你要是愿意我还介意呢,”顾雪洄翻了个白眼,“我都辟谷好一段时间了,一上来吃那么荤腥怕是要拉肚子。”
“哎对对对,岛主大人说得对。”江鱼头点头,深觉自己逃过一劫,话音一转给顾雪洄推荐起湘汀州其他美食。
“升龙宫的鱼,长生岛的莲花糕,清安岛的灵草汤……”江鱼头对湘汀州的特色美食如数家珍,“到了咱们甘霖岛,最有名的就是好吃的寒晶珠子,用的是咱们岛上的灵草磨粉揉搓,不同的寒晶珠子是不同的口味,有的糯糯的,有的还会爆汁,甜的酸的都有……”
顾雪洄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贺怀霄闭关的这小半年,顾雪洄走遍了整个甘霖岛。如果真的要比较,这样的日子和以往在浮云崖似乎没有太大区别,而且更妙的是,贺怀霄闭关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顾雪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其实顾雪洄什么都没做,每日睡到自然醒,若是天气晴好就去钓鱼,一坐能坐好几天,钓完鱼又把所有鱼放生回水里。
再不然就是随便找个高处坐着,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居民,为生活忙忙碌碌。
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比较难捱的时间是下雨的时候,顾雪洄哪里都去不了,又不好意思打扰贺怀霄,整个甘霖岛他是一个搭话聊天的人都没有。
所有甘霖岛居民对他是当做岛主看待的毕恭毕敬——在觉雨之后,甘霖岛居民是再也不敢再随意和岛主拉近距离当做邻居朋友看待了。
偏偏甘霖岛雨极多,所以顾雪洄每逢下雨,顾雪洄只能憋屈地窝在屋里无所事事发呆。
江鱼头说话间,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空万里无云,河汉迢迢分明。
顾雪洄:“最近晴天好像很多,没什么雨了。”
“是的,”感觉顾雪洄没有恶意,自己的小命保住了的江鱼头打开话匣子,“马上就是晶天节了,晴天自然是越来越多。”
对甘霖岛的居民来说,难得的晴天确实值得庆祝。
甘霖岛的居民清理积水,人们吃着水精珠子,制作水灯载歌载舞祈愿,希望来年会有更多的晴天,一切顺顺利利。
如今甘霖岛两位岛主都不是湘汀州本地人,不了解甘霖岛的习俗。除了闭关不见人的贺岛主,剩下的顾岛主在岛上居民准备迎接的时候,就只是抱着手在一旁围观。
像个过路人。
以往的晶天节岛主是要带领本地居民放下第一盏水灯的,如果可以最好还是由岛主自己制作。
不过这次……
甘霖岛居民你看看我我看你,谁也张不开嘴去和新岛主说。
岛主不来的话,第一个放灯的人选就成了难题。
岛上居民内部选来选去,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顾雪洄偶然听见他们的争吵才知道还有这个事。
“既然是传统,这次晶天节也是一样的。”顾雪洄一锤定音,表示自己会制做水灯做第一个放灯的人。
湘汀州内所有水流最终会流入无尽海,承载愿望的水灯要走这么远的水路,制作当然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