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海每次帮李燃清洁,他心都会一直隐隐作痛。李燃身上有很多伤疤。程望海记得苏以萧在游泳馆时,他身上只有几处小小的伤疤......
“这次要清洁消毒到位,不能有死角。”李燃扬扬眉毛说。
程望海“哼”一声,举起热毛巾说:“翻身,擦背。”
李燃翻身,像是个圣诞姜饼小人摆出一个“大”字。
突然一处星样印记撞上程望海的眼睛,他好奇的戳一下,问:“纹身?”
“不能戳!”
程望海擦擦星样印记,印记并不是画上去的,问:“纹个星干嘛?还往这纹。”
李燃坏笑道:“再擦就要有下一代。”
“放屁!看来手术没把子弹切干净!”
李燃笑起来,好像整个屋子都被他的笑声点亮。李燃转过身来,他手拉着程望海衣服扣子,眼神炙热,说,“胎记。这是你的星型勋章。擦亮点。”
程望海不由自主的拉起嘴角。
门口“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程望海拧开门。
韩蔚风冲他笑笑,说:“家属,出院签字。”
程望海走到韩蔚风办公室,他才看见衬衣敞开,急忙调整。
韩蔚风低声说:“患者需要多休息。刚做完手术2个多月,脑血管受不了。”
程望海脸一红,他拿着笔在病历的监护人旁边写上名字。
韩蔚风神情严肃的说:“我不是窥探你隐私。他近期不能做这些事,影响他恢复。”
程望海喉咙发堵:“嗯。”
韩蔚风笑道:“再等等,术后三个月再说。”
程望海脸越来越烫,他真想找个墙缝钻进去。他迅速跑到一楼取药大厅,正撞上邢媛。她提着一包水果,手上抱着一个塑料袋。
邢媛说:“住院费局里全给报销,我刚给结好了。这药我也取好了,你拿着。”
邢媛把东西塞到程望海手里,说:“这段时间多亏你在这照顾他,他现在是个高危人物。遵嘱服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就不上去看他了。”
程望海说:“谢谢”
邢媛冲程望海笑笑,说:“你好好保护他。”
程望海点点头,邢媛消失在取药大厅的人群中。
程望海拿着出院带药,扶着李燃坐进他的车里。
“现在去哪?”李燃问。
“金局长给我们申请了新员工宿舍,很安全。”
“我们?”李燃问。
“拜您所赐。妻子跟我离婚,老房子烧毁。现在我跟您一样黄金单身汉,不住宿舍住哪?”
李燃盯着程望海,手拍到程望海肩上。
“你别多想!单位安排的单身宿舍。我一个屋,你一个屋,我们共用客厅、厨房、厕所。就这样。”
“和我们在天空灯塔不是一样?奖励今天被打断,你可还没给。”
程望海心跳加速,尖刻的说:“刚办出院的时候,韩蔚风医生专门强调说了这个。不行!”
李燃双手重叠垫在脑后倚在副驾驶座位上,说:“可以。你让我等多久都行。又不是没等过。”
程望海拉下车窗,清爽的风拂面吹来。
李燃问:“程望海,那部电影,如果你是导演,你会安排什么样的结局?”
“泰坦尼克号?”
“嗯。”李燃说。
程望海说:“结局就挺好。爱情本身短暂又荒谬,导演用死亡封印住爱情。”
李燃“啪”一声在程望海的脸上亲一下,说:“亲一口总行吧。”
程望海小鹿乱撞,他推开李燃,说:“社交距离!”
车开进南山局靠山的住宿楼。程望海拖着行李爬到五楼顶层,他打开宿舍门,九十平米的宿舍像是单身公寓的样板间,浅棕色的木纹家具、白色的大理石地面、节能灯、南北通透阳光很足。
程望海把包放到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拍拍他旁边的座位,说:“坐,我们谈谈。”
“这么严肃?”李燃坐下注视程望海。
“住一起,要立规矩。”
“规矩?”
“你现在是众矢之的。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们要有防护措施。忘带钥匙敲门的声音,是”程望海伸出食指在玻璃茶几上敲出一串代码,“这个。”
“我会在这个屋子里选几个特征的标志物,没有特殊情况我们都不要移动。我提前买了监控设备,明天就会安装好。”
“程望海。”李燃打断程望海的话,抓着他的手说,“这些问题,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说。这两个多月,你一直在医院照顾我。你需要好好休息,今天你休息,我照顾你。”
程望海皱了皱眉头说:“我们还是......”
李燃把食指放在程望海的嘴上说:“快去休息!”
程望海被李燃推到卧室。他躺在床上,很奇怪,他很快的就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那条长长的走廊,他推开第一道门、第二道门...
他推开第四道门,一样的样板间。沙发上还放着他刚刚放下的包,他打开一个个房门,房子空无一人。他在房间里大喊李燃的名字,但是他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他想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的脚一动不动,他知道这只是个梦,他尝试移动身体,却无法醒来。
“李燃!”程望海从噩梦中醒来,他跳下床推开屋门。
李燃戴着一个蓝白条纹围裙,他正站在厨房里炒菜。他回过头来说:“醒了?正好,我红烧肉做的特别好。”
程望海冲过去从后背抱住他。
“怎么了?”李燃的脸蹭着他的头发。
以为你不见了。
李燃拍拍程望海肩膀,说:“别烫着你。”
就在这时,房顶出现一串脚步声。
“我们这是顶层。有人来了。”程望海说。
李然掏出枪。
刹那间,对面楼窗户上出现金色烟火镜像,两个人影在烟火棒中若隐若现。
程望海把枪塞在腰后,他给李燃使一个眼色。他们轻轻推开房门,走到楼道。程望海指着通向楼顶梯子,说:“我上去看看。”
李燃耸耸肩说:“我也去。”
程望海爬到楼顶。王国维正拿着烟火棒蹦蹦跳跳,伊一拿烟花棒上下飞舞画“8”字,在深蓝色的夜空里格外美丽。
王国维喊道:“老程,李队出院了?”
伊一说:“今天就过来住?”
“嗯。”程望海说完后朝下面攀爬的李燃点点头。李燃也爬上来。
伊一问:“李队,要玩烟花吗?”
“家属楼不让放。”程望海小声嘟囔道。
“我们这个小,没声。”伊一说,“今天我生日。老程,李队,一起过来玩。”
李燃走过去,点燃一根烟花棒,金色的光晃动。炫目光芒下,李燃眼眸金光灼灼。他歪头一笑,像风吹起万千期待,像云翻涌连绵思念,像火燃起不尽渴望。他将烟花递给程望海,说:“庆祝我们的新家。”
程望海接过李燃手上的烟花棒,心中暗喜。
伊一伸出手,展示无名指上三克拉的戒指。
“两个多月没见,什么情况?”李燃瞪大眼睛。
“订婚。”伊一有些羞涩的说。
“和谁?”程望海问。
王国维推推程望海的肩膀:“你说呢?兄弟我啊。”
程望海对伊一说:“伊一,你要是被迫的,眨眨眼。”
“不是。”伊一说,“我们交往有一段时间。”
程望海说:“你们背着我,把我当外人。”
李燃小声说:“你不也一样。”
程望海踩踩李燃脚。
程望海盯着伊一手上的大钻戒,问:“这是王国维给你买的?”
“是。他房子也买好了,正装修,装好了我们就从这边搬出去。”伊一指向对面新盖的精装修高档小区。
王国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我这不大学一直搞兼职搞副业,有点眉目。”
“什么副业?”
“小生意,小生意。”王国维说,“咱们点蜡烛。”
王国维从盒子里拿出蛋糕,点上蜡烛,他开始边大声唱边走向伊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伊一生日快乐~”
李燃注视程望海,靠近他低吟道:“你喜欢那个?”
“什么?”
“戒指。”李燃说,“你喜欢,我也送你一个。”
“人家是订婚戒指。”程望海揶揄道。
“是,我说的就是订婚戒指。”李燃庄重的说。
“不要。”程望海说。
王国维的歌声停下,对伊一说:“许个愿!”
伊一双手合十,对着蜡烛许愿。她吹灭蜡烛的瞬间,李燃拿起手机侧身给他们两人拍照。
就在这时,一发子弹划过李燃的耳边击中王国维脑袋。
蛋糕坠落。
三个人立刻趴下,王国维躺在血泊中,伊一浑身颤抖的按住王国维脑袋上的伤口。
程望海从后腰拿出枪,朝着对面楼顶的黑影射击。
“砰砰砰——”
程望海要去追,李燃拦下他,说:“先叫救护车。”
家属楼救护车鸣声四起。
三个医护人员抬着已经断气王国维,伊一浑身是血的跟着上了救护车。“滴—滴—滴—”救护车鸣笛声渐渐远去。
程望海回单身公寓,他坐在沙发上喘着大气。李燃平静的在厨房洗手上血,他用毛巾擦擦手,说:“先吃饭。”
李燃拉着程望海的手坐下,他把筷子放到程望海手里。
“你吃的下?”程望海问。
“活一天,赚一天。”李燃眼中没有一丝恐慌。
程望海坐到餐桌前,说:“自从上次许晓晴被绑架,我就怀疑局里有内鬼。”
“哦?”李燃抬了抬眉毛。
“王国维。”程望海说。
“你怎么确定是他?”
“第一次,许晓晴程康康被绑架。第二次,我把房子卖给你的时候只有他知道,后来房子着火顾野死了。今天我们入住的日子,王国维挑楼顶这个地方就是故意要引我们出来。这是第三次。还有,他家庭拮据给伊一买了钻戒还买了房子,这些...”
“只是推测。”李燃说。
程望海说:“顾家军已经渗透到山城,他们是下决心要铲除你。”
“我早就说过,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砰砰砰——”房门又被敲响。程望海警惕的站起身,透过猫眼看见气喘吁吁的金局长。程望海打开门。
金局长走进屋,前后上下瞧了瞧李燃。李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坐在餐厅桌前,夹着红烧肉放到嘴里。金局长抬脚就朝李燃坐的椅子踢上一脚“没心没肺!”
“师父!”程望海看着金局长说,“他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您别......您有什么要吩咐的跟我说。”程望海指指他的房间。
金局长骂骂咧咧的走进程望海房间。程望海把门关上,金局长坐在屋里的小沙发上,程望海坐在书桌前的座椅上。
“他。”金局长的眼睛瞟一眼门外的方向说,“小时候从海市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流浪街头,当年差点冻死在外面。我捡的他,送医院。我当年有点钱,就一直资助他上学。他学考上,到了国际南山局。”
金局长叹了口气,说:“派了十多个特工,只有他和邢媛活下来。他这种地痞流氓在顾家军不引起怀疑,他小时候在海市混几年也会说海市话...我给你们调整到安全区,他们胆子再大也进不去。”
金局长站起身拍拍程望海背说:“辛苦了。”
“王国维?”程望海问。
金局长摇摇头出门,又拽着李燃走进李燃房间又关上门。
程望海坐在餐厅里,他们屋内一句话也没听清。过了一个小时,金局长走出来。李燃笑着对程望海说:“金局长给咱们整个地窖住。”
程望海说:“行。先避避风头。”
金局长点头,走出门外。
李燃说:“程望海,去地窖之前,我们去约一次会怎么样?我们还没有正式约过会。”
“......”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李燃强拽着程望海去了北野海岸旁边新开的海洋馆。海底隧道,鱼群闪着金鳞游荡,湛蓝的时空像是另一个星球。
他们站在蓝色隧道里,李燃试图拉程望海的手。程望海看了一眼周围的的人,缩回手。
“喜欢吗?”李燃问。
蓝光晃荡,波光粼粼。
“你还有这浪漫细胞?”程望海揶揄道。
程望海看着鱼儿自由在水里摆尾,像是没有烦恼的样子,说:“它们多快乐。”
李燃说:“失去自由,在这牢笼之中,供人类观赏娱乐。”
海洋馆广播响起:“水族表演时间到。请观看游客到A区...”
水族表演馆前方环座上挤满了男女老少,小孩子兴奋的大叫。
李燃和程望海坐到靠墙最后排,两侧无人。李燃坐下抓住程望海的手,程望海要挣扎收回。
“让我拉一会儿。”李燃说,“都在看表演,没人看咱俩。”
程望海脸有点发烫。
“我喜欢你。”李燃的手包着程望海的手,放在他胸口上。
“这么多人,你干嘛!”程望海低声说。
“就当是奖励我。”李燃说,“你说这里浪漫。”
“你只是浪。”
“游泳选手程望海,赶紧游。给我奖励。”
程望海瞥一眼角落的监控录像,他抽回手低语道:“有监控。”
李燃拉紧程望海的手,说:“我特别喜欢你。”
程望海心中美滋滋,他面无表情的抽出手说:“看表演。”
随着驯兽师的一声令下,海豚翻飞顶球做着高难度动作引得台下一阵阵欢呼。海豚海豹下场,一只黑白虎鲸上场,人群一片惊呼声,它黑白相间颇有霸气。虎鲸突然一下咬住饲养员的胳膊拖它入深水,水面泛起血光,人群骚动尖叫起来。
程望海撸起袖子站起来,李燃拉住他。紧接着海洋馆的五个饲养员拿着麻醉枪冲入水池,受伤的饲养员被救出。虎鲸在水底一动不动。
“新闻说虎鲸不表演时,它们被单独放在一个漆黑的笼子里,它们在里面日夜吼叫,无人回应。它们属于自然。没有自由,它们宁可与人类同归于尽。”李燃的眼神柔和下来,他凝视程望海说,“我们比一次游泳。这是住地窖前,我最后的愿望。”
第42章 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海风徐徐,一望无际的海洋甩着白色的裙边跳着永世不停的舞蹈。一只海鸥翱翔在水天一色间,新奇的打量着这两个男人的到来。
李燃穿越芦苇,指着波涛深处的黑绿色的礁石,对程望海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你现在不能游泳。”程望海和李燃目光交汇说,“我现在跟你比赛是欺负你。”
“住进地窖,什么时候能出来还不一定。”李燃大手一挥,脱掉上衣,古铜色的皮肤下健壮的肌肉显露出来,“就今天!”
程望海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他结实的臂膀和腹部的八块肌肉。
怎么做术后躺这么久,这个家伙身材还这么好?
李燃把裤子一甩,挺拔的身姿显露在世界面前。程望海把视线挪到远方,他感觉自己耳后根发烫,呼吸变热。
“怎么转移视线?”李燃走过来胳膊跨住程望海的肩膀,一手指腹捏住程望海的下巴,浅尝辄止的在他嘴角轻轻一吻。
程望海隐隐兴奋心脏狂跳,沉浸在酥麻的意蕴中。李燃令人窒息的气息在程望海胸中流动。
李燃黑睫下,那繁星般璀璨的眼眸撞击程望海心脏。在这紧绷气氛下,程望海无意识的沉溺在他的召唤中,像是飞蛾扑火。
“程望海。”李燃缓缓的说出他的名字,热息覆盖着程望海的嘴唇,像是一个咒语把程望海套牢。
“我们在这做,怎么样?”
程望海瞬间清醒,后退一步。
光天化日,海滩到处都是人......
不要脸。
程望海挪动一下身体,逃出他的魔爪。
“在这游泳,行。那事,不行。”
“那事先欠着?”李燃笑一下说,“程望海,记得还。”
“......”
程望海定定神抬起头,说:“如果要比赛,你先把今天的药吃了。”
程望海从包里拿出李燃的药瓶,倒出两颗药,举到李燃面前。李燃凝视程望海,程望海看到他的嘴在笑,眼睛却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忧伤。
李燃拾起那两片药放在嘴里,淡然一笑,说:“程望海,你比赛前有什么要说的?”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程望海说。
“友谊第一?”李燃说,“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三、二、一,开始!”李燃喊道,他冲向大海。
他们跳进水里,巨浪翻滚。
程望海腹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那种感觉像是那天他坐着轮船被卖到热带岛屿。莫名的恐慌在他一次次的换气间加剧,他回头看波涛汹涌的水面,没有李燃的踪迹。
他想起李燃在海边看他,李燃眼神里的那抹忧伤。
李燃在那个时刻想什么?李燃最后问他想说什么话,程望海说的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李燃只是笑着对他说,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程望海喉头发紧,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在天空灯塔对苏以萧说:“也许现实中我们可以做朋友。”苏以萧生气的说:“你在玩弄我?”
这次李燃没有反驳,好像他已经计算好他们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爱情的成分,李燃会变成程望海记忆里的一个朋友。
“李燃!李燃!你不要吓我!”程望海剧烈的嘶吼着,海平面依旧如故。
朋友......
不要......
程望海嗓子喊哑,他努力控制眼睛不要被泪水充斥,他需要看清这个世界,他需要找到他...
程望海在海里来来回回游到四肢无力,他坐在沙滩上拨打救援电话,打捞船一次次出航又一次次的回归。
海洋在朝阳和夕阳间重复变换,蔚蓝的海和天空连成一片。
程望海突然像是站在马路中央,所有的红绿灯都停止,四面八方的车朝他开来,他无路可退又无处可去。他像是重新陷入冰城黑夜沼泽,越陷越深。曾经在那片沼泽里,李燃像是一道光将他拉出水面,现在光灭,他又要去向何方?
金局长和伊一不知何时站在程望海身边。
伊一说:“已经六天了,明天是打捞的最后一天。你回去休息吧。”
程望海这才发觉他已经在这片海滩上待了六天,他还以为李燃刚刚消失。
伊一眼睛哭红,说:“李队可能遇到离岸流,被卷到太平洋。”
“他不可能死。”程望海说,“他在顾家军里待了七年,他都没有死,他不可能游泳在这里死。那么多人来暗杀他,他都没有死......”
“他刚做完手术。”金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燃不是溺水,程望海知道。
李燃不是溺水,他游泳很厉害。从李燃要忘川药的时候,程望海就有察觉。程望海以为这只是满足年少愿望的一场比赛......他早该察觉,在海洋馆,李燃说的自由,李燃说的牢笼,宁可同归于尽,也要自由......
手机“滴滴滴”响起。
伊一推了推程望海,程望海没有动。
伊一拿起他身边沙子上的手机,说:“你儿子,程康康。”
程望海似乎神志恢复一些,他接过手机,说:“康康?”
“爸爸!”程康康在电话那头哭着说,“爸爸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对不起。”程望海说,“爸爸没听到手机。”
“爸爸,妈妈交的新男朋友总打妈妈,我害怕......我躲在柜子里给你打电话......爸爸,你能过来救救我和妈妈吗?你不要抛下我们,爸爸快来救我们!”
程望海用力起身,全身肌肉酸痛起来,他这个动作几天几夜都没有活动过。
“你们在哪?”
“西京市花园小区2号楼201。”程康康说,“爸爸,你快点来!快点来!”
程望海冲向汽车,他打三次火都没启动,汽车电瓶太久没开没电,他伸手打一辆计程车。
“西京城西花园小区。”程望海说。
“去隔壁城市?这可贵。”
“走!”
程望海心急如焚的又给程康康打电话:“喂,康康?”
“爸爸,那个男的出门了。”
“康康,妈妈伤的重吗?”
“妈妈说不想去医院。”程康康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到?”
“一个小时,康康,你把门反锁上,别让他进来。”
“好,爸爸。”
程望海听着程康康轻快的脚步和反锁的声音,他合上手机,他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他回头,望海。
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商务男猛踢201防盗门。
程望海飞奔上楼,冲上去,一拳朝商务男脸狠狠砸去。
商务男面色青紫,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吼道:“打人!我报警!”
程望海的拳头继续挥舞。商务男眼镜碎裂,细小的残渣扎进他脸部的皮肤里,他胳膊胡乱反击了两下被程望海的手遏制住,他弓着腰蜷缩起来退后几步。
商务男声音软下来,低声道:“大哥!我错了!大哥!我对象不让我进门。我着急踢两脚!高抬贵手!”
商务男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说“大哥!您来一根?”
“不许再靠近许晓晴!”程望海喊道。
商务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眯着眼睛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门轻轻的开一道缝,程康康冲出来抱住程望海,喊道:“爸爸,就是他!就是他打妈妈!”
“哦,原来是前辈。”商务男嘴角一丝笑意浮出来,他想要推眼镜却按到了鼻梁上,“我是许晓晴现任男友。我是乘风律师事务所刘响律师,您的离婚协议还是我给起草的。小孩子不懂事,打人纯属子虚乌有,许晓晴和你离婚后情绪不好天天喝酒,我拦不住她,她就发酒疯伤了自己。”
“爸爸,他骗人!就是他打了妈妈,我亲眼看到的!”程康康说。
“康康!”刘响说,“你看你穿的这衣服是不是叔叔给你买的?你看这新球鞋多好看?你现在诬陷叔叔可是将恩仇报。”
刘响抬起头看着程望海,说:“许晓晴现在没工作,她的赡养子女费、精神赔偿费按照离婚协议,你到现在还拖欠着没支付。这些支出,都是我在付费。程先生,你怎么考虑的?”
程望海没回答他,接着拽着刘响的领带狠狠地揍,他的愤怒到达顶点。这愤怒不仅仅只是对眼前男子的愤怒,还有他对李燃离开的愤怒...李燃给的空欢喜如此短暂...在冰城负三十度的冷水里他以为求而不得是煎熬,现在他明白得到又失去远远比从没得到难受的多...
他拳头一拳拳打刘响皮肉,却像是殴打消失的李燃......
许晓晴从房间里出来,她两个眼眶青紫,右额头有明显的抓痕。
程望海停下手,看向她。
刘响对许晓晴呜咽道:“你快管管你前夫!这要杀人了!”
许晓晴对程望海说:“接着打!给我往死里打!”
刘响把公文包狠狠朝程望海的头砸来,他朝楼梯间疯狂的跑去。
许晓晴眼神哀怨,说:“进来。”
程望海走进门,许晓晴像是曾经的那些年一样,在厨房里端了一碗炸酱面出来放在桌上,说:“吃点东西。”
程望海盯着面条想吐,一点胃口都没有,说:“我不饿。”
许晓晴坐到程望海对面,说:“谢谢。”
“应该的。”
许晓晴从冰箱拿出一瓶红酒倒进酒杯中,说:“刘律师有钱人帅都挺好。就是脾气阴晴不定,好的时候要把天上的星星摘给我,坏的时候我就是个沙包。”
“怎么不和许部长说?”
“我爸最近和小妖精结婚又有新崽,我算什么呀,别给他添堵。”许晓晴苦笑一下。
程望海握住许晓晴的手,说:“你和程康康是我的亲人,一辈子都是。我不能以你要的方式爱你,是我对不起你。”
“李燃怎么样?”许晓晴若无其事的问,声音很轻。
“他......”程望海说,“失踪。”
“失踪?”许晓晴说,“你身边的人...还真是容易失踪。”
程康康说:“妈妈,我们回到我们原来的家吧!我不喜欢这个城市!”
程望海说:“我们协议上写的清清楚楚房子归你。许晓晴,回去工作,有问题我好照应你,孩子在这也不适应。”
许晓晴抬起眼睛说:“程望海......”她欲言又止。
程望海对程康康说:“康康,收拾东西,我们回山城好不好?”
“好!”程康康拍手跳跃起来。
“砰砰砰——”门口传来敲门声。
程望海打开门。两个西京民警出现在门口。
“程望海?”一个鞋拔子脸的矮个老民警问。
程望海皱着眉点点头。
“跟我们走一趟。”年轻民警拿着纸笔说,“我们接到报案,刚才一个叫刘响的人在这遭受殴打,作案人是你吧?”
“是他先......”
“哎!”老民警拍一下程望海肩膀打断他的话道,“你应该知道程序,咱们就别在这扯皮。你是神仙犯了法也要处置。有什么问题咱们到所里慢慢说。”
程望海被关在派出所的一个房间里。
鞋拔子脸老民警笑呵呵的看着他,说“你们南山局天天跟海市那群混蛋斗,还有力气来我们西京晃荡?”
“刘响打了我前妻。”程望海说。
“你也不能下狠手。”老民警喝一口茶水,又把茶叶子吐进保温杯里,“清官难断家务事。本来挺好解决的事,现在搞复杂了。”
“您直说吧。”程望海说。
“刘响在我们西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律师做的相当可以,也给我们这的犯人做过很多公益案子。你打了他,也算不上正当防卫,你这属于报复行为。”老民警顿了顿,继续说,“我想着你们私下和解最好。我就说把你教育一顿,你赔点钱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