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海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可言。他的眼睛沉重得如同千斤重担,每一次眨眼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困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只想紧闭双眼,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瞬间,一声怒吼在耳边炸响:"不能闭眼!100 天没到!"这是李燃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决绝。程望海的身体猛地一抖,原本已经合上的眼皮又勉强撑开了一条缝隙。
李燃伸手狠狠掐住程望海的大腿,剧痛让程望海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再次睁开了眼睛。李燃怒视程望海,眼神坚定而严肃,他命令道:"不准闭眼!"
程望海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他喘息着说:"我歇会。"
李燃坚决地摇摇头,说:"闭眼就死。除非……"说到这里,李燃突然低下头,迅速而轻柔地吻上了程望海的嘴唇。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程望海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感受着李燃的唇与自己接触带来的奇妙感觉。睡魔渐渐散去,疼痛也似乎减轻了许多。程望海觉得自己仿佛被苏以萧再次从冰冷刺骨的冰窟窿里拽出来一般,重新回到了温暖的世界。
这个吻让程望海的心跳开始缓慢而有力地加速跳动起来。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身体逐渐回暖,原本僵硬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下来。一种陌生而美妙的感觉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汽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但却停在了距离医院仅有三个街区的地方——这里发生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坐在驾驶座上的王胖子心急如焚,他疯狂地按着车喇叭,试图让前方的车辆移动起来。
王胖子回到看见程望海和另一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王胖子破口大骂:“卧槽!”
程望海瞪大了眼睛,朝着王胖子求救。王胖子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悚,但转眼间又笑了出来。他大声喊道:“李队,这招儿真管用啊!吓得老程连眼睛都不敢闭了!不过,李队啊,前面堵得太厉害了,咱们一时半会儿可走不了!”
听到这话,李燃抬起头,匆匆瞥了一眼车窗外拥挤不堪的车流。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我们下车步行!不能再等了!”说完,李燃和王胖子迅速行动起来。他们轮流背着程望海,竭尽全力向医院飞奔而去。
程望海被送进了手术室。巨大的手术灯光直直地照射在他的眼睛上,紧接着,麻醉药被注入了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充满白色记忆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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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第一扇门,杨雪带着5岁的他举着寻亲横幅。他推开第二道门,12岁的他被小混混堵在厕所暴揍。他推开第三扇门,大学时他因为想当游泳选手被杨雪狠狠的扇一个耳光......
他推开第四扇门,阳光普照。苏以萧坐在那个房间中央,说:“我知道,你会回来。”
程望海说:“现实中你改名,叫李燃。”
“我叫什么不重要。你说的对,我只是你的一个执念。我是另一个你。”苏以萧的脸变成程望海一模一样的脸。
四号房间的男子指着程望海对面椅子说:“请坐。”
程望海坐下,盯着四号房间男子。
四号房间男子拄着下巴,眼神锐利的凝视程望海,说:“我们合伙把李燃杀了。杀了他,队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李燃是个隐患。木屋的事要是穿帮了,怎么办?”
“许书怀知道了,会怎么对待你?”
“你还能继续当特工?”
“你父亲哥哥什么时候能找到?”
“你在海市多想杀他,想了上万次。你在海市吃那么多苦,就这么算了?”
程望海攥紧拳头,说:“他活不了100天。老天爷自然会收他。”
四号房间男子眼睛里露出吓人的光,说:“你当特工这么多年,杀他抹去证据,神不知鬼不觉。机会就在手中,怎么?又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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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望海!”李燃一声呼唤,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程望海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到止疼泵、输液器等医疗设备。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异常僵硬,似乎麻醉剂的效力尚未完全消退。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映入眼帘的是李燃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庞,对方还挑了挑眉。
“不给好评?”李燃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问道。
程望海扭过头去,不想与他对视。
“不记得?要不要我再亲一次?”李燃伸出手,有力地捧起程望海的脸颊,“我给你数十秒钟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拒绝,告诉我。”
程望海试图张开嘴巴说话,却发现嗓子像是失去了声音一般,只有微弱的气息从喉咙里冒出来。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哑了?他想要抬手推开李燃,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无法抬起;想要用脚蹬开对方,双腿也毫无力气。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眼珠,于是他用尽全力,狠狠地瞪了李燃一眼。
李燃的手指缓缓揉搓着程望海浓密的头发,轻声细语地说:“开始倒数咯!十……九……八……”随着数字的递减,程望海的心跳愈发急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李燃突然低头轻吻他,程望海的心脏瞬间高悬。
时间凝固,世界静止。
妈的,还差七秒呢!混蛋!
过了许久,程望海才慢慢地缓过气来。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这次记住了吗"李燃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如同小狗般天真无邪地凝视着程望海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那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仿佛在等待着程望海给予五星好评。
程望海狠狠地瞪了李燃一眼。李燃嬉皮笑脸地把耳朵凑近程望海,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指示似的,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听明白了!我一定会天天来看你的!"
李燃转身离去的背影,在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着程望海歪头一笑。
程望海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力量,仿佛是来自远古时代的记忆瞬间闯入了他的脑海。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像在他眼前闪现,他却始终无法看清它们的形状。
程望海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他的嗓子也逐渐恢复了一些。在这期间,李燃每天都会来到医院看望他,但每次都被他地拒绝了。一周之后,程望海终于回到了工作岗位。当他走进南山局办公室的时候,王国维迎面朝他走来。
王国维说:“老程,你这条命差点挂了,你就好好养伤吧!少了你,地球照样转。老六已经招了,顾家军余孽。他们用拐卖人口人肉带药是想最后捞一笔。”
“和海顿集团没关系?”程望海问。
“咬死不承认和海顿集团的关系。”王国维说,“可人肉带的货都是海顿集团的忘川三代。”
王胖子靠近程望海低声问:“你和李队...是真事?”
程望海后背发紧,他拉着王胖子到空会议室。
“他说什么?”程望海问。
“你做手术的时候,李队跟我说,他在追你。”
程望海大脑汹涌澎湃,表面上依旧强装镇定,他咬牙问:“那个混蛋和你说这个?”
王国维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和嫂子说。”
程望海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一般。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愤怒,脚步沉重地走出会议室,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推开了李燃办公室的门。随着“嗙——”的一声巨响,门被重重地关上。
李燃原本正在低头处理手中的文件,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注视着程望海。
程望海瞪大眼睛,怒视着李燃,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你竟然跟王国维说,你在追求我?”
李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轻松地回应道:“哦,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吗?”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当初签订的协议,上面的条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放屁!老子当时让你写这份协议就是想让你离我远点!谁允许你四处宣扬的?再敢跟别人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直接割下你的脑袋!”程望海的情绪愈发激动。
李燃面带微笑,悠然自得地举起一个小巧玲珑的杯子,然后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桌上。他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杀我,那我也非常乐意。不过在此之前,不如先喝一口茶,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上等好茶,名叫九龙茶。帮你回忆一下,九龙不夜城。”
程望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这之后整整半个月时间里,程望海始终有意避开李燃。只要李燃一现身,程望海便会立刻站起身来,要么借口去接水,要么说要去厕所,总之就是想尽办法远离李燃。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变得异常烦躁,只要看到李燃,全身上下就充满了不适感。临近下班时分,李燃竟然又满脸笑容地朝着他走来。瞬间,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程望海的脑海。他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尴尬和窘迫抛出脑海,但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他拿起水杯,径直走向茶水间,想要逃离眼前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他走到拧开热水开关,一只手扶着杯子,一只手捏着眉心。
突然,滚烫的热水直接溅到了他的手上,他下意识地缩回手,结果手中的水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满地碎裂的玻璃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五彩斑斓、令人眩目的光芒。
被李燃影响,现在连个水杯都拿不稳了吗?
程望海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正在此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程望海低头看到许晓晴的名字在手机上闪烁。他点击接通,说:“晓晴?”
“救我!”电话那头许晓晴声音颤抖的哭喊道。
程望海攥紧拳头,全身紧张起来。他把手机听筒的声音调大。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低音:“想让你老婆孩子活着,拿苏以萧来换!”
“你是谁?”程望海攥紧拳头,咬牙问。
男人“哼”一声说:“我是谁不重要!今晚十点,你把苏以萧带到南山海岸,我们要活口!”
“滴滴滴......”通话结束。
这个男人说的是苏以萧的名字......这些人是顾家军?这是复仇还是
程望海全身都紧紧皱缩在一起。他开车回到许晓晴家,房子翻天覆地洗劫一空。他蹲坐在房间一角,陷入沉思。这伙人可能已经渗透到南山局,不然怎么可能找到李燃的住所,现在火都烧到许晓晴家里。难道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苏以萧是李燃?程望海给金局长发了一段加密信息后又开车回到南山局。
李燃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程望海咬牙径直走进他的办公室。
“不避着我?”李燃抬抬眉毛,他从座椅上站起身,一步步靠近程望海。
程望海这半个月第一次仔细观察李燃的脸。李燃脸色苍白,一只眼睛白色结膜上有一大块出血点,额头似乎因为疼痛冒着一层细细的汗珠,平时红润的嘴唇也变得干燥,似乎每走一步他都要忍耐巨大的痛苦。他看到李燃病恹恹的样子,心突然间揪起来。
李燃盯着程望海,说:“来关心我?”
程望海单刀直入说:“许晓晴和我儿子被绑架了。”
“什么时候?”李燃挺直身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程望海说:“一个小时前绑匪给我打的电话。他们说让我今晚十点把你带到北野海岸。拿你换。要活口。”
李燃看着程望海的脸停顿了几秒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骗我过去?”
“我和你不一样。”程望海说,“我不会为千万人错杀一个人。也不会为一个人交换万千人。”
“我一个要死的人去交换你的妻儿,这是个非常合算的交易。”李燃挥挥手,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径直走出门。
程望海跟在他身后,说:“你去哪?”
“北野海岸。”李燃说,“这个世界只有你这种傻子做这种决定。”
李燃走到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程望海急忙打开副驾驶门坐上去说:“我已经和金局长打过招呼,他们会派人去海岸救人。”
“你觉得海市的人会按常理出牌?我不去,许晓晴和你儿子都会死。”
“我不和罪犯做交易。”程望海说。
“我之能在海市活下来,就是因为我不守规矩。”李燃一脚油门踩下去。
“现在去,他们也不会在,”程望海说。
“你不了解他们,他们会至少提前半天到,暗处观察。”李燃说。
李燃和程望海翻过晴川大学后面的公园,走到当年李燃绑架他的海岸。海风“呼呼”吹着,这海岸却和十年前的并无差别。
“其实我挺想和你真的比一次游泳。之前,我看你是小孩,一直让着你。”李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程望海,“本来我是想到我生命的最后,给你一个礼物,让你永远记得我。好像比我预估的更快。”
程望海接过打开档案袋。
鉴定证明?
程望海翻开文件。鉴定结果:顾野和程望海亲缘关系率99.9%......
“你说想要一个家。我给不了你,但找到你哥哥。D23,以后你要多笑,别愁眉苦脸。”李燃说,“这个世界,你总要相信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程望海像是被万箭穿心。
突然,山的另一头爆发出一阵阵枪战的声音。
李燃皱眉道:“不在这?你告诉我的是假地址?”
“我了解你。你想当英雄。”
李燃用力的晃动着程望海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会害死你老婆孩子!”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双面卧底?”程望海说,“海市混久了,人也就看不出颜色。”
过了许久,山那边的枪声才止息下来。
程望海的手机响起,他按下接通键。
金局长的声音有些颤抖的说:“许晓晴和程康康安全。”
程望海悬着的心落下来,他放下手机,对李燃点头说:“没问题。”
李燃微笑,抹掉脑门上的汗珠。
程望海捏着鉴定报告说:“你这个人,净背着我搞小动作。”
傍晚海风漫漫,温度微凉,光线微暗,看不清人的表情。程望海捏紧手中的鉴定报告,他深吸一口气遥望天空。天际彩霞间有两只白鸟,它们好像每只有一个翅膀,两只抱在一起飞翔。
李燃指着天际间的白鸟,说:“程望海,你看!比翼鸟!”
“核污染。”程望海说,“动物变异。哪有什么比翼鸟。”
李燃一手搂住程望海肩膀,一手上下扑闪说:“你做我的翅膀?你是鹣鹣,我是蛮蛮。”
程望海没说话,但他似乎读懂李燃眼底低语。李燃眼睛说:拉住我。
程望海推开李燃的胳膊,瞪他一眼说:“你去做手术,南山局需要你。”
“你呢?”李燃问。
“......”
程望海在北野海岸打车离开李燃,往许晓晴家赶路。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他缓缓掏出家门钥匙。转动,打开门。
程康康哭唧唧的跑过来,紧紧抱住程望海的大腿,说:“爸爸,我和妈妈被绑架。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程望海伸手抹掉程康康脸上的泪珠,注视着坐在餐桌前的许晓晴,说:“许晓晴,你没事吧?”
许晓晴手里拿着光明女神蝶标本。她没说话,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放下标本抬起头。她把一个文件推到桌子中央,语气平稳的说:“字我签了。”
程望海走到她对面坐下,垂下视线,那是一本离婚协议书。他翻到最后一页,许晓晴的名字已然写好。程望海刚刚松弛下来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他抬头打量着许晓晴疲倦的脸,他伸手拿起笔。
迟早有这一天,长痛不如短痛。
笔尖刚落,许晓晴一巴掌拍在协议上,眼神像一把刀剜下程望海的肉。许晓晴质问道:“你外面的人是李燃?”
程望海垂目避开许晓晴视线。
“爸爸?”程康康走过来,瞪着眼睛问,“李燃是谁?”
程望海站起来,他拉着康康的手走到书房说:“乖,康康,爸爸妈妈有话要聊,你先自己在屋子里玩。”
程望海回到座位坐下,说:“别当着孩子面吵架。”
许晓晴将光明女神蝶的标本朝地上砸去,玻璃框碎裂,蝴蝶的翅膀碎裂开来。她说:“原来我一直不相信你说苏以萧害你又救你,我一直以为是你的幻觉。李燃回来,你表现的越来越怪异。我翻来覆去琢么终于明白,李燃就是你当年网恋对象。”
程望海攥紧拳头,说:“许晓晴,我们早就说好,结婚就是为给孩子上户口。我做他名义上的爸爸。”
许晓晴恼火道:“程望海,你就别装好人。你就是想利用我、利用我爸在南山局站稳脚跟。你母亲住院费、你治疗腿的钱、你进南山局,每一步你都计算好了。现在你旧情人回来,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
程望海重新拾起笔说:“很抱歉,让你难过。”
许晓晴伸手握住程望海手中的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你对我,从来都只是友情?”
“对。”程望海轻轻拿开许晓晴的手说,“许晓晴,离婚是正确的决定,你可以找到真正爱你的人。我只是你的过客。”
“过客?”许晓晴红着眼睛,手一下掉下去,像是突然没有了力气。
程望海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名字。
“再见,程望海。”许晓晴说完就走进屋里,很久没出来。
程望海感觉如释重负又觉得愧疚难熬。他走在在山城街头,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他想要让母亲开心,他放弃游泳。想要许晓晴开心,和她结婚。程望海觉得疲倦,好像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太多事需要他去完成,越是满足他人的欲望他自己就变得越透明。
到头来谁还记得他的快乐?
他的快乐是什么?
程望海走到巷口,两个男孩在马路上打闹,他们拍着手里的篮球,有说有笑,青春勃发。好像后背流过一股清澈的风。好像程望海也有过青春,但那青春太过短暂又太过匆忙。
街边一个老大爷站在三轮车旁卖烤红薯,他苍老的声音叫喊着“来个红薯吃?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一个男孩抱住篮球凑过去,对着老大爷说“我要一块!”
“我也要一块!”另一个男孩说。
“我买一块,咱们分着吃!”
“好嘞”另一个男孩高兴的说道。
程望海看着他们,像是回到模糊不清的童年。他把手揣进口袋,突然捏到一个东西,他拿出来,是那个鉴定证明。他打车到老房子门口,门正敞开着。
顾野在院子里高举的双手收着晾晒的衣服,白色的衬衣下露出纤细洁白的腰肢。顾野站在随风飞舞的白色被单中间,像是一个古代仙子,若隐若现,美不胜收。程望海察觉自己的凝视,如果他是李燃,他会选择顾野。顾野看上去像一朵温柔水仙花,轻盈浪漫。程望海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又和亲哥做起比较?他想象中的哥哥可不是这个样子。
程望海敲敲大门,迈进去。
顾野白皙的脸愣一下,他的眼睛像一湾清泉微微弯曲着。顾野轻盈的朝程望海走过来,他的脚步没有声音,像是飘过来一样。顾野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镜,薄唇微翘低声说:“出来说。李哥在休息。”
顾野走出门,站在向日葵田前,端详了几秒程望海,说“今天李燃和我说,你是我亲弟弟。”
程望海点头。
“想不到他能找到你。”顾野释然的笑道,“我从来没想过回来。”
“母亲找你快三十年。”
顾野若无其事摘了一片向日葵的花瓣放在手心,轻轻一吹,花瓣缓缓的飘落到地上。他说:“我忘了。这个房子我也没印象。”
“你去见见母亲。她一直盼着你。”程望海拽了一下顾野的胳膊。
顾野瞥了一眼程望海的手,欲言又止。顾野坐上程望海的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我是你哥,我能不能提一个请求。”顾野声音很轻的问。
“你说。”
“我想要李燃。你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顾野提高音调,语气非常坚定。
“能不能答应我?”顾野追问。
程望海看见红灯踩下刹车:“母亲有阿尔兹海默病。她可能不记得你。你们失踪,我们没有一天不在寻找。父亲,还在吗?”
“他病死了。”顾野沉默了一会说,“不是失踪,程江带我去海市是为了找他情人。”
程望海胸口压榨感袭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问:“情人?”
“他的情人有钱有势”顾野冷冷的说,“顾千秋。”
“顾千秋?你是说顾家军的女继承人顾千秋?”
顾野缓缓的说:“当年顾千秋骗他去海市,说有新的实验治疗手段,到头来全是假的。程江死后,顾千秋消失数年,我独身一人在海市备受欺辱,再见到这个女人时,她胡言乱语、性情大变像是疯子杀红眼。”
程望海深吸一口气问:“你现在为什么姓顾?”
“寄人篱下。改名换姓。”顾野把手轻轻的搭在脸上,他停顿了很久说,“是我帮李哥拿到的核心证据。要不是顾千秋,父亲也不会这么快就死。”
顾野手轻轻抚在程望海的肩膀上,说:“弟弟,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我发誓我这辈子只求你一件事,把李燃让给我。我这辈子没喜欢过任何人,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李哥我好像就...”
程望海一脚刹车,汽车猛地一下停在山城二院的停车场里。
“到了。”程望海加快脚步走到顾野的前面。
程望海快速的走进医院,推开病房的门。杨雪的眼睛先是有些畏惧的看着他们,突然她眼睛亮了一下快步朝顾野的方向走去,她用力的抱着顾野说:“程望海,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顾野有些生分的抱着杨雪,他尴尬的在杨雪的背后拍了拍然后别扭的推开她。顾野转头瞥着程望海,说:“看都看过了,我回去了。”
“回去?母亲好不容易盼到你。你多陪她一会不行?”程望海问。
杨雪又拿着十字架,自言自语的回到她的世界里。
顾野微微皱眉,他有些不耐烦的坐到沙发上说:“她都这样了,我在这她也不知道。程望海,我求你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程望海强忍着怒火背过身去。这么多年,他和杨雪找的不过就是忘恩负义的一对父子,父亲抛妻弃子寻找情人,哥哥也早对这个家没有印象。这也许不怨顾野,这么多年没见面,自然也没有感情。
程望海看到阳光下顾野的影子正好落在他脚边。他叹了口气回过头,平淡的说:“你如果有事,就走吧。”
顾野迅速的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他在程望海耳边说:“有事,晚上我要给李哥暖床。”
顾野走出门,程望海一脚踹飞门口的垃圾桶。杨雪“啊——”叫起来,蜷缩在角落。程望海攥紧拳头走过去安抚道“没事,妈......对不起......”
刹那间,杨雪裤子湿了。程望海赶紧找护工给杨雪换上新的成人纸尿裤。他收拾着杨雪的护理用品,发现尿垫也没剩几个。他匆匆走到医院一楼的小超市,正撞见急诊室的樊医生买咖啡。
“程望海!”樊医生热情的打招呼。
“樊医生,你好!”
“你同事决定做手术了?”樊医生问。
程望海摇头。
“我把你同事的CT单子发给韩蔚风了,今天他有门诊,你再去咨询咨询,医院最近进了新设备。”樊医生神色凝重的说,“还是试试,万一能活下来呢?”
程望海打开医院的门诊预约APP,韩蔚风今天上午有特需专家门诊。程望海选择挂号,全部号排满。他说:“满号。”
“提我名。现在去。”樊医生拍拍程望海的肩膀说。
程望海坐在门诊大厅坐着等待,时间早大厅里还没几个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走了之,一个穿着白大褂手拿咖啡的男医生走过来,挺拔俊雅,眉若春风,像是照片里的韩蔚风。
“韩医生?”程望海站起来。
韩蔚风回过头来,宁静注视程望海,眼神沉稳坚定。
“我是樊青青医生介绍过来的,没挂上您的号。想跟您咨询一下。”
“病人没来?”韩蔚风声音如同空谷幽泉般缓缓流出,语速很慢,像是非常耐心的样子。
“没来。”
“好。”韩蔚风和蔼的笑着说,“进来谈。”
程望海跟着韩蔚风走进十平方米的洁白诊室。韩蔚风从抽屉里拿出听诊器跨到脖子上,利落打开电脑,他伸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程望海坐下说:“我有个朋友,子弹碎片射进脑子。樊青青医生说您颅脑手术做的好,想找您咨询一下。”
“李燃?”韩蔚风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是,您知道?”
“这个病人,樊医生拜托过我。CT片我看过,他这种情况属于极端个案。”
“樊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10%”程望海问,“您看有几成把握?”
“传统手术肯定损伤面积大。最近医院新进了达芬奇手术机器,精细化操作,风险更低。但是我也不能给你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如果不做呢?”程望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