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已经没人了,咱们就当是去玩儿,那里最近靠旅游经济发展得挺好。”林修竹询问,“叫云槐镇,你听说过吗?”
“云槐镇?”郁棠微微一愣,“好巧。”
不等林修竹问巧什么,他们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片铺满石头的海滩今天被他们包场,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清风拂面,海水清澈,还有水鸟在天空徘徊。
林修竹在房车里换好了白色的礼服,他去接了个工作电话的工夫,郁棠也已经换好衣服,正坐在海边的石头上,等待着摄影师调整相机。
郁棠面朝大海,穿了和林修竹这身类似的白色礼服,摄影师灵光一闪,又在他头上罩了一件长到拖地的白纱。
白色礼服让青年更显得四肢修长,腰细得像是用两只手就能轻松握住。
但因为角度问题,林修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隔着那层纱,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青年眺望着远处,好似是无悲无喜注视着人间的神灵。
林修竹一步步走近他,却不知为何,仍觉得自己离他是那样远,仿佛遥不可及。
“先不要过来!”摄影师的声音打破了林修竹的无端联想。
很快,摄影师完成了这套礼服的拍摄工作,让他们回到房车里换另一套衣服。
回房车前,郁棠又转头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唇瓣开合:“如果……”
来了!终于来了!
林修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传说中的送命题。
早在去郁棠家里做客的那天晚上,林老爷子就找林修竹谈过。
郁棠家里那种情况,结合他小时候的经历,以及那样轻易就同意了建立亲密关系的态度,不难想象,这孩子一定是很缺乏关爱的。
在一个没有爱的高压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通常都很缺乏安全感,可能会对伴侣有着极高的依恋与并不健康的情感寄托。
心理问题可以慢慢治疗,现在让对方有安全感才是最重要的。
林老爷子表示,如果郁棠问出如果大家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毕竟你姥姥姥爷年轻的时候都是游泳健将,能把他一块儿捞上来!
这些天,林修竹也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仔细研究了情感理论,不论等会儿郁棠问出什么,他都有信心回答出令对方满意的话来。
郁棠平静地望着海的那一头,轻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人类的祖先当初并没有选择登上陆地,咱们现在会在哪里?”
林修竹:“……”
林修竹:“???”
等等,这跟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为什么从感情频道跳转到自然科学了啊啊啊!
林修竹内心深处有一整个野生动物园的动物奔腾而过,可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沉稳可靠的林家当家人。
他轻轻揽住郁棠的肩膀,并且秒速想到了标准答案:“不论人类如何演化,我都会想方设法找到你,来到你的身边。”
“我也是。”郁棠笑眼弯弯,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他撩起了头上的白纱,轻轻一扬,把林修竹也罩在了里面。
被轻纱盖住的那个瞬间,林修竹就有一种要发生点什么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躯体投入了自己怀中。
郁棠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还在上面蹭了蹭,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兽在撒娇。
林修竹一把将人抱住,加固了这个拥抱,感受着对方冰凉的体温,一种草木的清香钻入他的鼻腔。
那像是在无人之境生长了千万年的古木的味道,让人在恍惚间置身于静谧的山林。
噗咚、噗咚、噗咚——
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林修竹喉咙发干,忽然很想把青年整个抱起来,亲吻他的额头、脸颊、下颚、唇舌……
但是,现在还不能那么干。
可就在林修竹走神的瞬间,郁棠主动离开了他的怀抱,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侧颈处凉凉的触感,那是怀中人将唇贴了上去。
就在他心神荡漾之际,脖子上传来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了血痕。
郁棠抬起头,舔了舔嘴角处的血迹,纯粹的欲望展露在林修竹面前,清澈与污浊不再那么分明。
沾染了血色的薄唇一开一合,他笑着问:“你要不要也来给我做个标记?”
第06章 订婚
林修竹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只发现了血迹,没摸到伤口,也许是划痕太浅已经愈合了,就没有在意。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帮郁棠把嘴角残留的血迹擦干净。
林修竹从没谈过恋爱,通宵恶补的情感知识也没提到过这种场景,他把这样近乎兽性的嗜血行为当成了对亲密关系人的过分依赖。
为了让郁棠安心,他效仿了对方的行为,在郁棠右手无名指最后一节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像是戒指的齿痕。
郁棠很开心,把手掌摊开对着太阳,看了又看。
摄影师团队远远地看着小情侣的亲密互动,也没有催促。
婚纱照从清晨拍到日暮,礼服换了五六套,场景也从室外到室内,最终在霞光与城市的灯光交接的瞬间落下最后一次快门。
与摄影团队道别,郁棠和林修竹今日的行程还没有结束,他们又上了车,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今天两家的家长组织了一场晚宴,是他们的订婚宴。
天边还有一丝光亮,郁棠像是有些累了,靠在林修竹的肩膀上浅眠。
林修竹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郁棠的右手,他捧起那只手凑到自己眼前,在无名指上看到了清晰无比的齿痕。
林修竹很有分寸,咬的时候就没用多大力气,一天过去,按理说痕迹早就该消下去了。
再仔细一看,那圈齿痕周围也不发红发紫,没有受伤的迹象,就像是从出生起就带有的胎记一般自然。
林修竹正疑惑着,忽然又发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对不起宝贝。”林修竹已经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疑惑,心疼地给郁棠揉着手,“是我太用力了。”
听到他的话,郁棠眼前一亮:“你叫我什么?”
林修竹一顿,放轻了声音道:“宝贝。”
郁棠好像很开心,又一头扎进林修竹的怀里。
林修竹看出了他的喜悦,又开始心疼起来。
这年头淘宝客服都张口亲亲闭口宝宝了,怎么他喜欢的人却好像从来没被这么叫过。
“宝贝。”林修竹搂紧了怀里的人,像是哄小孩儿一般,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宝宝。”
郁棠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瞅着林修竹,使劲儿点了几下头来回应。
这真是……太好哄了吧。
林修竹没忍住上手摸了摸郁棠的头,心说多亏是遇到了自己,这要是遇到个坏人,岂不是叫一句“宝贝”就能被骗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着车窗里两人的倒影,林修竹不由自主想到了早上那种想吻遍对方全身的糟糕想法。
自己好像也是个坏人啊。
当了二十九年正人君子的林修竹忽然开始了自我反思。
正人君子正在心里做检讨,街边一双穿着棕色雪地靴的腿却打乱了大纲排版。
从整体比例上看,那双棕色雪地靴只是象征性有一点点鞋跟,但即使如此,鞋跟也有路边垃圾桶的一半高了。
长靴整体的高度与路灯三分之二处平齐,从林修竹的角度还看到了穿靴子的人一部分的膝盖,真难想象那得是一个多高的人。
林修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正要回头,就感觉脖颈上被郁棠咬过的地方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没有顾得上去看第二眼,车子已经平安从那双街边的大长腿旁经过了。
“怎么了?”郁棠叫出了那个酝酿了很久的称呼,“老伴儿?”
林修竹:“……”
林修竹瞬间感觉自己不是刚跟郁棠陷入热恋,而是已经过完了金婚,他问:“怎么忽然这么叫?”
郁棠实话实说:“姥姥姥爷就是这么互相叫对方的。”
“你不喜欢?”郁棠又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叫法,立刻改口,“老公。”
林修竹神色一僵,郁棠以为他又不喜欢,正在想应该再换一种什么叫法,就听充当他人形抱枕的男人应了一声:“嗯。”
订婚宴在岫城市中心的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店举行,林老爷子包了一间小宴会厅,宴请的也都是准新人家中来往最多的亲属。
于阳春一家没有其他走得特别近的亲戚了,来参加订婚宴的还是他们一家人。
林家这边的人多一些,林老爷子的儿子一家,也就是林修竹的舅舅、舅妈与表弟也会来参加。
林修竹的表弟叫林必果,今年刚满二十,在岫城一个很有名的高校念大二。
林修竹的舅舅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材料,各方面也不如姐姐、姐夫优秀,所以从未想过自己努力,而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林必果的身上。
从小,林必果就被父母教育一定要想方设法超过林修竹。
林修竹肩宽腿长,身高足有一米九,林必果至今每天睡前都要被迫喝牛奶。
林修竹上学时每次考试必定在年级前五,林家舅舅就给自己儿子定下规矩,每次考不进年级前三就要挨罚。
林修竹突然之间要结婚,林舅舅就撺掇林必果马上带个对象儿回来,最好能比林修竹更快修成正果。
对此,林必果有六点要说:“……”
找对象哪有嘴上说的那么容易,总不能让他随便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就一见钟情吧?
今天周末,林必果来参加表哥的订婚宴,他从学校坐车赶到酒店,被侍者领着穿过九曲回廊。
路过一处假山池塘的造景时,林必果听到了有人在木质长廊上光着脚奔跑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身边。
林必果脑子陷入了一片浆糊的状态,恍惚间,他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一双没穿鞋子的脚,那是双小孩子的脚,脚踝上还绑着红绳。
红绳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假山下的池塘里。
“先生?先生您没事儿吧?”侍者焦急的声音让林必果回过了神。
可这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假山下方的池塘边,而水中并不是自己的倒影,他看到的是一个摇头晃脑的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的头和整个身子一般大,弯弯笑眼下方是两坨大大的腮红,他的嘴一开一合,像是在跟水面上的人说着什么。
林必果在惊慌中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池子里跌去。
幸好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稳住了他的身形,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谢谢!”林必果的心脏砰砰直跳,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水边,转头向帮了他一把的人道谢。
这一看,他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林必果又进入了恍惚的状态,直到他听见面前的青年担忧地询问:“你怎么样?”
“我……”林必果咧着嘴,想到自己当着人家面发呆的那副蠢样,羞窘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太紧张,没注意青年朝他身后的池子摆了摆手,像是在跟谁打招呼。
领路的侍者也追了上来,询问林必果有没有事,林必果不想继续丢脸下去,深吸了一口,强装镇定,说没事。
侍者松了口气,他刚才一回头发现本该在身后的客人不见了,又直直朝着水潭里走去,也是吓了一跳。
见人没事,侍者继续为客人引路,林必果则发现青年正好与他同路,还真是有缘。
林必果有种冥冥中的预感,他和面前这个青年,绝对不会只有一面之缘这么简单。
他不知道青年的名字,不了解对方的身世背景与性格,仅仅是见了一面,他就感觉自己深陷进了情网之中。
原来,从相遇到爱上只需要一秒钟,他是真的可以一见钟情!
林必果借着道谢的名义,大着胆子跟青年搭话,询问了对方的名字。
“我叫郁棠。”青年显然很喜欢结交新的朋友,两人一路同行,说了不少话。
就在林必果准备跟郁棠要微信的时候,侍者却告诉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林必果觉得还是眼前人比较重要,订婚的表哥又不缺他一个亲戚。但他刚开口,就瞧见郁棠正准备推开宴会厅的门。
原来他们并不是顺路,而是根本就是要去同一个地方。
在林必果愣神之际,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人是林修竹。
“我还担心你迷路了。”一见到郁棠,林修竹就松了一口气,本来冷峻的神情立刻柔和了下来。
郁棠朝他笑着:“洗手间挺好找的,我就是遇到了几个朋友,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林修竹牵着郁棠的手进了屋,关门时才发现大门口还站着个表弟。
“必果来啦。”林修竹赶紧让人进来,“没想到这么巧,你俩能碰上。”
“这、这么巧啊。”林必果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但他此刻还抱着一种侥幸,郁棠一定是他表嫂家的亲戚,就跟他一样,订婚宴请来两家人的亲戚不是很正常的嘛!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等一下他们为什么手牵着手啊?!
下一秒,他就看到林修竹本来牵着郁棠的那只手松开了,转而搭在郁棠的腰上,让人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林修竹向自己的表弟介绍:“这是郁棠,我爱人,我们这个周末就要结婚了。”
林必果:“……”
咯嘣,是心碎的声音。
林必果失魂落魄地往位置上一坐,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郁棠和林修竹就坐在他对面,林必果的眼睛牢牢黏在两人身上,瞧着他们亲密互动,移都移不开。
这么大的人了,互相喂什么菜啊,你看我表哥那体格少吃两口能怎么样!
林必果气成河豚,桌上的河豚一看——
呦,哥们儿,怎么成精的?
家宴还没结束,林必果就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出去吹风,他趴在长廊的木栏杆上,望着林园夜景发呆。
一只两指夹着烟的手,从旁边灯笼照不亮的黑暗中伸了出来,像是要给他递烟。
林必果好学生当惯了,赶紧拒绝烟卷,却没察觉自己身边只有一只手有什么不对,大脑像是习惯性地忽略了异常。
那只手缩了回去,很快,它又两指夹着一根棒棒糖伸了过来,还是草莓味的。
林必果:“……”
“不高兴吗?”从黑暗中传来一个清脆童声,听上去年纪也就刚上小学。
林必果不想跟小屁孩儿计较,只嘟囔了一句:“才没有。”
旁边传来小孩子们咯咯的笑,像是在嘲笑他的魂不守舍。
林必果听着生气,想让小孩别笑了,转头却发现周围只有自己,长廊幽深,寂静无声,连个侍应生都没有。
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咬咬牙,又回到了宴会厅里。
“呵呵呵……”
“别逗他了,等林二娘子知道该生气了。”
“他人还怪有意思的,可惜什么都记不住。”
“咯咯咯……”
晚风吹过,大红灯笼轻轻摇晃,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依然在长廊上回荡,空灵的童声唱着老家的歌谣:
“槐花香,槐花甜,槐树里头有神仙。”
“故人就在槐花乡,朝你招手把魂牵。”
“重走一回归乡道,赤条条地来人间。”
“赤条条地——来——人——间——”
两家长辈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日子,是个阴雨蒙蒙的凉爽天气,户外婚礼的方案撤销,好在还有很多预备方案。
两家人的亲戚虽然少,但商场上的合作伙伴多,按照小两口的意思,婚礼上的流程从简,重点就放在了招待宾客上。
时间还早,宾客未至,林家二老和于家人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郁棠刚在自己的化妆间换好衣服,林修竹敲门进来,看到了他这套修身的白色礼服,眼前一亮
他眼中的欣赏太过明显,郁棠有些害羞,低头揪了揪上衣的袖子。
林修竹走过来,轻轻抱了抱郁棠,问他:“紧不紧张?”
“有点。”郁棠如实回答,“我觉得,咱们互相了解得还不够。”
林修竹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两人认识半个月不到,就要这样步入婚姻的殿堂,听上去是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可林修竹按捺不住想立刻跟郁棠组成一个家的想法,即使知道他们的进展太快了,他也还是很想把郁棠留在自己身边。
“咱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还有很多时间。”林修竹道出了自我说服时的想法。
郁棠还是有些担心:“在你了解我之后,会不会离开我?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在看到我最本质的模样后,他们都很害怕。”郁棠说,“如果你也跑了怎么办?”
“怎么会?”林修竹保证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接受。”
在并不长的相处过程中,林修竹察觉到郁棠并不是自己最开始印象中的模样。
郁棠从未隐藏过自己真实的性格,他对亲近的人很依恋,但并不是柔弱的小白花,身上还有些天真的残忍。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林修竹已经深陷在了名为郁棠的情网中,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
他想,总有一天,自己可以走进郁棠的内心世界,彼此了解,相依相偎。
“那就今天晚上吧。”郁棠踮起脚,凑到林修竹的耳边,轻声道,“我想让你了解一下我的内在。”
这么说着,他已经把林修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像是某种邀请。
林修竹好不容易压下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牵着郁棠的手走出了化妆间。
一会儿忙起来,可能会顾不上吃东西,林修竹本想先带着郁棠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但路过宴会厅时,却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口徘徊了。
来者包括老中青三个年龄段,有人穿着西装,有人穿着道袍。
最引人注目的,还属中间那个虽然穿了便服,但光头和长胡子还是十分显眼的老人。
林修竹不认识那个光头长须的老人,但他认识人群中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那是来他家看过风水的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叫徐成江,看风水只是副业,主业是在学校里教风水课,还是林老爷子的棋友。
徐成江看到从化妆间里出来的两位新人,立刻上去跟林修竹打了个招呼,说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所以来得早了点。
“没想到啊,小林,你居然……”徐成江嘶了一声,咧嘴笑着。
他想去瞧一眼郁棠,又好像有怕冒犯到对方,不敢去看,一时间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嘴里只剩下啧啧的声音。
林修竹发现了他的顾虑,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跟这位长辈的好友介绍起了自己的爱人。
徐成江满脸堆笑地看向郁棠,稍稍一欠身,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林修竹两人走向了门口。
林修竹本以为,徐成江是想给自己引荐这些一看就与宗教相关的人士,走到近前,却先听到了郁棠惊喜的声音:“你们来了?”
郁棠跟门口这帮人打了招呼,将他们迎来了宴会厅,引到自己这边的亲友席上。
“这些是我朋友。”郁棠挽着林修竹的胳膊,很开心地准备把友人介绍给爱人。
他第一个就指向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位:“这个是……”
“这位是京城鸣觉寺的善思大师。”听到那个拉长音的“是”字时,徐成江就知道,该是自己开口介绍的时候了。
林修竹平时不太关心宗教相关的事情,但他从林老爷子那里听说过,京城的鸣觉寺可是很有名的寺院。
不仅仅是因为香火鼎盛,更是因为寺里的大师都有真本事的。
善思大师更是德高望重,只是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轻易都见不到了,没想到今天会来出席这场婚礼。
徐成江顺势把在场的人一一介绍了个遍,这个道长那个大师,这个先生那个仙姑的,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还有几个人只介绍了名字,掏出名片一看,好家伙,教堂里的牧师就算了,还有一个研究占星术和塔罗牌的,东西方的玄学都凑齐了。
今天不会玄学界半壁江山都来了吧?!
能走进郁棠的内心,了解郁棠的经历,认识郁棠的朋友,让林修竹感觉很高兴,好像两个人越来越亲密了。
但林修竹很好奇,他老婆怎么会跟这么多玄学界的人士相识。
郁棠帮他答疑解惑:“前些年,总有一些邪\教徒来骚扰我,多亏了有他们帮忙,少了很多麻烦。”
林修竹上学的时候,思想品德课上还有一个专门的反邪\教的单元,那些血淋淋的故事与图片震撼人心,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一听郁棠这么说,林修竹立马担心起来,问他:“当时什么情况,有没有事?”
光知道他老婆从前的经历可能很精彩,但没想着居然还这么惊险啊!
“没事。”郁棠笑着回答,“他们都还活着呢。”
林修竹:“……”
不等林修竹追问,郁棠已经去找自己最熟悉的那几个人说话,询问起了另一位朋友怎么没来。
那个做塔罗占卜的双马尾小姑娘回答:“秦哥去了西南山里,不过你放心,一听说你要结婚,十万大山都消停了,秦哥正坐直升机赶过来呢。”
林修竹听不懂,也插不进郁棠他们的对话,这时鸣觉寺的善思大师走到了他面前,道了一声佛号。
“林小友,”善思大师的眼中满是欣赏与敬畏,“您这般善举可谓是造福苍生啊。”
林修竹不敢居功:“这都是晚辈该做的。”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善举。
林家一直在做慈善,但一般的捐款造桥建学校,好像也不至于让大师亲自过来慰问一下,更不到造福苍生这么夸张的地步。
他正想问问是不是大师记错了,郁棠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外头走了,说是要带他去见自己最好的那个朋友。
郁棠提醒道:“我这个朋友很特别。”
林修竹笑着打趣儿:“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林修竹话音未落,走廊里就响起了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一个人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逆着光,林修竹只能看到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对方身材健硕,肌肉发达,是当举重运动员的材料。
见过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玄学界人士,林修竹本以为,今天不管再见到什么样的人,自己都不会感到稀奇了。
可随着对方的走近,林修竹感觉自己本就摇摇欲坠的三观又要面临崩塌的危机。
因为他看清了那位魁梧壮汉身上穿的是露脐装配超短裙,头上扎了俩左右对称的丸子头,脚上踩了双粉红色的细高跟。
现在这个年代,确实不该通过衣着打扮和身材判断人家的性别。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人是一个拥有女性腰部与胸部线条却长着喉结的胡渣大汉啊喂?!
林修竹三观震裂之际,就听那位女装大汉开口了,发出了一种男女莫辨的声音:“您好,我是郁棠的朋友,我叫秦不凡。”
可能是习惯了别人惊骇的神情,秦不凡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还不忘解释:“我原先是男的,后来做了变性手术。”
林修竹:“……”
他老婆的朋友,果然……很不同凡响啊!
最近西南大山里不太平,本来休假中的秦不凡被叫去加班。
加班途中,秦不凡突然听闻郁棠要结婚的消息,代为接收婚礼邀请函的同事给他发了语音,让他加班的对象们也一块儿听到了。
在那个瞬间,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
让他加班对象们消停了,大山里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像是被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后,暂时算是完成了加班任务的秦不凡就换了个地方继续加班。
但是岫城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一切看上去井井有条,完全没有要来一个百鬼夜行的迹象。
秦不凡进入宴会厅,看到了跟自己一样在平静中陷入恍惚的玄学界半壁江山们。
抱着可能会看到人间地狱的心情过来,结果看到了再正常不过的婚礼现场,就……莫名很感动。
没过多久,两家的家长也来了,宾客纷纷入场,婚礼开始。
外头的小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散开,有阳光洒向了宴会大厅中央的玻璃穹顶。
阳光下,两位新人走上台,宣读了对婚姻的誓言,不论贫穷富贵,不论疾病健康,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台上,二位新人在亲友们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与誓言之吻。
台下,秦不凡抽出纸巾,抽泣不止。
太顺利了啊!
多少年了,他都多少年没有参加过这么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完成了的仪式了。
林老爷子转头看向哭声的方向,瞧见包括他亲家在内,郁棠那边的诸位亲友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一边哭还在一边鼓掌。
林老爷子:“……”
不是,这帮人都什么毛病?
宣读誓言的流程结束,宾客们分散在自助餐台,或是埋头吃饭,或是找人交际。
有不少商人认出了各位玄学大师,想方设法去套近乎。
玄学界的大家心情那叫一个阳光明媚,跟人说话时也让对方感到了春风化雨般的温和。
郁棠和林修竹在宴会厅里四处走动,遇到熟悉的长辈会敬酒,平辈的朋友则按照郁棠的喜好用快乐水代替,宾主尽欢。
曹志新递给林修竹一杯石榴汁,又用力锤了锤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