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陶园昌悲情了没多久,就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嗐,不想这么多了。死生无可无不可,能活一天算一天。”
车子在一栋带庭院的小洋房前缓缓停下,金朝被强制扭送了进去,还被要求第二天一早就要去车行报到。
“程哥在忙活大事,所以今天都没空来庆祝你回国。你好好休息一下,明早我来接你。”陶园昌拍拍金朝宽阔许多的肩膀,感慨道,“你也是时候该参与进来了。”
第二天一早,陶园昌就带着一提食盒和一件厚大衣,大摇大摆地进了洋房。
“呐,我姆妈特意给你做了生煎包和咸豆花,让你尝尝家的味道。”陶园昌将早饭摆在餐桌上,见金朝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开口道,“这么多年没吃,想这一口了吧?”
金朝盯着生煎包和咸豆花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南洋华人很多的,想吃这些并不难。只是凑巧我最后一次见我弟弟的时候就是给他买的这两样早点。”
陶园昌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扬扬眉道:“你弟比你小一岁吧,那算起来也快十六了?”
“嗯,今日是他生辰。”金朝搅着咸豆花,含笑道,“要是今日散得早的话,我就去学堂接他放学。”
“好家伙,我说你怎么一个月前突然就说要回来。”陶园昌放下筷子,擦擦嘴正色道,“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走那天你弟来工厂门前哭了好久,说要找你。我出来跟他说你已经上船了他也不肯走,就坐在台阶上哭,看着真挺可怜的。”
“后来他隔三差五地来工厂门口坐着,最开始是一星期一次,后面就变成一月一次,半年一次。不过最近半年我倒是没再见他来过了,估计你弟是伤心坏了。”
其实无需陶园昌提醒,金朝也能感受到沈满棠的变化。芦荟不会写信,最开始都要沈满棠给她代笔,两人一同完成信件后再寄到爪哇来。通常一封信中只有前两段是芦荟的口吻,后头两页就全是沈满棠的碎碎念了。只是渐渐的,沈满棠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只转述芦荟的话,再不给他留言了,哪怕金朝在信中多次询问沈满棠的近况,他也一概不回。
虽然从芦荟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小少爷一切安好,但金朝仍旧十分心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回来。本来按计划,他还需要再待上至少一年才能达成自己设定的目标。
“小孩心软,我向他好好赔罪,应该能哄好吧。”金朝讪笑着,自己都觉得没底气。沈满棠一切安好却不肯给自己回信,很明显是生气了。他虽然小脾气不断,但还是头一遭这么难哄。
“你这哥当的可真称职,我最开始还以为你俩是亲兄弟呢。”陶园昌回忆起这些年沈满棠赖在工厂门口不肯走的执拗样,头痛道,“带普通小孩都够累的,你还带了这么个小少爷,应该更磨人吧?真的,很多亲哥都做不到你这份上。”
金朝摇头笑道:“你说反了,他可比一般孩子懂事多了。”说完他就飞速干完六个生煎,起身对陶园昌道,“快去车行吧,别让程哥等急了。”
程大器办公室内,每个将要参与此次行动的帮派成员都在万分专注地听着程大器布置任务。
“刚刚接到情报,大汉奸冯厚生托人买了两张今天下午两点江彩蝶新片的票。影院环境昏暗,正是动手的好地方,因此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
“射杀的任务还是交给大刀,雷子和小天辅助,届时你们三人就坐在冯厚生后排,伺机行动。任务完成后你们迅速到戏院后门,由阿虎来接应。”
“其余人,全都照常在戏院外候客,等现场混乱时尽可能帮助疏散群众。若有无辜受伤者,及时送去医院就医。若是汉奸抬出来时还活着,你们就主动上前揽客,然后拖到秘密处做掉。”
程大器拍拍身旁的金朝道:“这次机会来太匆忙了,小金你刚回来,几年没练枪法估计也生疏了,我就不给你安排任务了。你待会儿去外头领辆黄包车,下午跟大伙儿一起去现场熟悉熟悉,以后执行起任务来也有经验。”
作者有话说
小满大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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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小寿星
快到两点了,小金师傅脱下陶园昌给的大衣,换上车行其他弟兄给的破洞棉衣和布鞋,一同前往了戏院。
“嘶,真冷。”在南洋呆久了的他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这种湿冷到骨子里的天气了。单件的棉衣不过是聊胜于无,金朝才跑了一段路手就已经冻得乌紫。
他把黄包车停在离戏院十几米远的位置,对着手背哈了许久的气才逐渐有了知觉。
这样冷的天,也不知沈满棠穿暖和了没有,今年有没有再生冻疮。
戏院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起来,就连身形突出的大刀等人都被淹没在了人海里。大家都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抢到江彩蝶新片首映的票,自然是早早就来候场,生怕会迟到了。
金朝本就是临时加入这趟任务的,因此身上就连枪都没配。依照程大器的嘱托,他将黄包车停在了远处,坐在车上啃馒头假憩,只等万不得已之时再伺机行事。
停在他前面的黄包车还有很多,有些也并非是程大器车行的车夫。大家都在往这凑,只等着散场后能够接单生意。车夫们悠闲地坐在路边闲聊着,殊不知待会儿会有大事发生。
“诶,你们说江彩蝶有那么好看吗?这么多人冲她来,搞得我也想买张票进去看看了。”
“得了吧你,一张电影票要六角钱,你舍得买吗?况且她的电影上映第一周根本抢不着票,还得加钱从黄牛党那买。咱们啊,等贵客看完后听他们讲讲故事就得了,一般人那看得起这个?”
话音刚落,戏院里就发出了两声尖锐的枪响,随后便传来了观众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还没等一些车夫反应过来,就有一大批人慌乱地从戏院里冲了出来。
“开枪了,死人了!”抱着孩子跑在最前头的男人呐喊着,看见黄包车便一跃而上,“快走!”
戏院外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金朝站上黄包车向前望去,见程大器拖起车对乘客高呼“走嘞,您坐好”,便知任务是顺利完成了。
他放下心来,便也拖着车上前,想着能拉一个便是一个。这些观众本是满怀期待地来看电影的,却被他们的刺杀行动无辜波及,眼下自然是越快将他们送离血案现场越好。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理应还在上课的时间段里,他却见到了沈满棠和常遇青。
只见沈满棠面色惨白,双脚发软,被常遇青半搂半抱着才能勉强站稳身子,而他的脸上、衣服上甚至还有一大片血迹。
“小满!”金朝扔下黄包车,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你中枪了吗?”
他手忙脚乱地掀开沈满棠的大衣,生怕这血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
谁知沈满棠根本没认出他来,他尖叫着,奋力推开金朝:“别碰我!放开我!”
常遇青上前一步,环住沈满棠的腰,把他带入怀里,而后用充满鄙夷的眼神上下扫视着金朝。
“他让你别碰他,听不懂吗?”
几年未见,常遇青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乍一听确实有些唬人,就连在他怀里的沈满棠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别怕,不是在凶你。”常遇青拍着沈满棠的背,声音又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金朝根本无暇顾及常遇青,他看着瑟瑟发抖的沈满棠,轻声道:“小满,我是元宝,我回来了。你过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此刻沈满棠满脑子都是刚刚坐他边上那人脑袋爆浆的画面。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五年前的今天,祖母和三叔也是这么在他面前死去的。他被溅了一身的血,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有常遇青扶着,他都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不容易出了戏院,却又有一个陌生男人冲上来拉扯他。他害怕地把头埋在常遇青的肩上,耳边满是混乱的嗡鸣声。
沈满棠这个状态,让他跑肯定是跑不动了,可此地刚发生过命案,确实不宜久留,饶是常遇青再不待见金朝,也不得不开口道:“用你的车带他。”说罢便将沈满棠抱到了黄包车上。
见常遇青也想上车,金朝赶忙阻拦道:“你别,我拉不动两个人,你上别的车去。”
看金朝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架势,常遇青也只好放弃对抗。他松开沈满棠的手,对金朝道:“他身上没伤,就是吓着了,送我家就好。”
金朝只听了前半句就见机跑了,甚至跑得比平时没拖车时还快。直到把常遇青彻底甩开后,他才拐了方向往陶园昌的洋房跑去。
沈满棠坐在车后头被金朝又癫又甩,晃得他午饭都要吐出来了,什么阴影和噩梦也早都被这个不合格的车夫甩没了。他看着眼前人狂奔的背影,不可置信地唤道:“元宝?”
金朝猛地刹住脚,放下车把惊喜道:“你没事了吗?”
沈满棠霍地抱住他的脖子,泪流满面道:“元宝,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别骗我啊,我都被你骗好几回了。”
他抬起头确认了一下,然后哭得更惨了:“元宝好像没这么黑啊。”
金朝听后脸变得更黑了。他掐了把沈满棠的腰,戏谑道:“就你白,白得跟个汤圆似的。”
……这人说话不客气的口吻确实有点像金朝。沈满棠不敢置信地松开手,看着眼前这个他想了近五年的男人。
除了皮肤黑了点,身型高大了些,其他分明就和他的元宝一模一样啊。
“你能翻个白眼吗?”沈满棠弱弱问道,想要再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又出幻觉了。
金朝如他所愿,发自内心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满棠鼻子一抽,热泪盈眶地抱了上去:“元宝,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哭得有一抽没一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了:“我想你想得好痛苦,我每天都好痛苦。”
哪怕是穿着棉衣,金朝也依旧能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意。长大好像并没有教会沈满棠不能把鼻涕眼泪擦别人衣服上的道理。
“我也想你。”金朝身上没带手帕,便只好丧良心地拿别人的棉服袖子给沈满棠擦脸,“不哭了啊,我带你回家。”
沈满棠很嫌弃地躲开金朝的衣袖,委屈道:“有点糙,磨得脸疼。”
“……”金朝又报复性地掐了把沈满棠的腰后才把他放回座位上,“坐稳了,我拉你回家。”
没想到好不容易到了陶园昌的洋房外,沈满棠却又哭了起来。金朝问他怎么了,他也埋着头不肯说,只知道大哭。
“不说我走了啊。”金朝把车停到庭院里,然后拍拍手就示意自己要上楼了。
沈满棠倏地跳下车,抱住他的后腰心痛道:“你说你出国了是不是骗我的?其实你这些年寄来的钱都是靠拉车攒的是吗?”
金朝哭笑不得地扯开沈满棠的手,转身刮了刮他的鼻子,“就我这技术,你觉得单靠拉车能养活的了你吗?”
“所以你还要打别的工是吗?”沈满棠更崩溃了,觉得自己这些年就是个扒着金朝吸血的魔鬼。
他瞄了眼自己身上为了去常遇青家办生日宴特意买的西服,又看了看金朝身上的粗布破洞棉衣,心碎了一地。
沈满棠可怜人的眼神根本不加修饰,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金朝衣服上的破洞冒泪花。金朝只好解释道:“这衣服和车都是别人的。我昨天刚回国,没骗你。你看这房子,我住这总不会过得差吧?”
沈满棠看看身后这个独栋三层带个巴掌大庭院的房子,抠抠手道:“这是你买的房子吗?”
“呃……是陶老板买的,我暂时借住在这儿。”金朝挠着后脑勺,一时不知该怎么向沈满棠证明自己不穷。
沈满棠点点头,觉得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金朝为什么穿的破破烂烂还能有洋房住。他泪眼汪汪地看着金朝,心疼道:“你没钱就别给我寄了啊,干嘛要把自己过得那么苦啊。”
这下是真解释不清了……金朝无奈地叹了口气:“进门再说吧祖宗。”
虽说这屋子里按了暖气片,可没下人烧热水也没法供暖,因此屋内还是冷得要命。金朝换下被沈满棠弄得污糟的棉衣后才惊觉自己大白天的也没件厚衣服可以御寒。他看着沈满棠花猫似的脏脸和沾血的大衣,干脆提议道:“先去浴室清洗一下,把衣服换了吧。”
沈满棠瞪圆了眼:“一起吗?”
“……有两个浴室,分开洗。”金朝打开他的随身行李箱,取出条棉麻马甲和短裤递给沈满棠,“我这只有夏天的衣服,先将就着穿吧,洗完马上去被窝里躺着就不冷了。”
“睡你床吗?”沈满棠捏着衣摆怯怯道。
金朝好笑地捏捏他鼓着的脸蛋:“你要睡地板我也不拦着。”
“哪有让寿星睡地板的!”沈满棠气恼地踩了一脚金朝,“我就要睡你床。”
“嗯,寿星,”金朝摁住沈满棠圆圆的脑袋,然后将他温柔地拥入怀中,“生辰快乐。”
沈满棠满心感动,匿在这个怀抱中像是要化掉一般。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地乱瞟着,余光中恰好瞥见了金朝滚动的喉结。
他刚想鼓起勇气凑上前去亲一亲,就听见头顶那人挖苦道:“我本来想等你放学去接你的,没想到在戏院就碰见你了,寿星。”
“……”沈满棠心中警铃大作。他自知理亏,只能把错都推到常遇青身上:“是常遇青硬要拉着我看的,他还怂恿我逃课。真的很坏这人!”
“所以是常遇青喜欢江彩蝶,喜欢看电影,不是你想看的?”金朝憋着笑意,努力板着脸听他狡辩。
“对啊对啊!”沈满棠的头点得比捣蒜还快,“票也是他搞来的,假也是他请的。真是一点心思都不放在学习上!”
金朝终于没忍住,挑了块沈满棠脸上干净的地方下嘴,想要啃啃看这张睁眼说瞎话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就你最能说了,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
沈满棠撇撇嘴,环着金朝的脖子一蹭一蹭地撒娇道:“本来就是他的错嘛,要是你在我身边肯定就不会怂恿我逃课了,所以还是你最好了。”
金朝被蹭得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搂着沈满棠的后腰,轻轻弹了个脑瓜崩,没什么威慑力地教训道:“下不为例。”
哪怕他们都已经快长大成年了,相处模式却还停留在小时候要靠直白的身体接触来表达思念和爱意的阶段。
才见面金朝就被沈满棠这么蹭着抱着,亲密的就像他们不曾分开过一般。这五年,仿佛真就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嘶,好冷好冷好冷,怎么连热水都没有。”沈满棠赤着胳膊,穿着金朝给的马甲套装,从浴室快步跑进了被窝。
本来他还在羊绒大衣下裹得暖烘烘的,结果就刚刚冲了下脸、擦了下身子的功夫,已经快冻成冰块了。
金朝早就在被窝里暖着了,闻言赶紧把不停打着寒颤的沈满棠搂入怀中:“抱歉啊,我昨天刚住进来,锅炉房也还没来得及顾个烧水的人,我刚给陶哥打电话了,他等会儿会派几个长工来家里伺候,再给我们送点厚衣服来。”
粗枝大叶的陶园昌和不拘小节的金朝碰在一块,属实是让生活优渥的沈满棠小少爷大开眼界。他第一次见一个人家里没有热水、没有厚衣服,只有一床被褥过冬的。
这也太穷了……沈满棠的眼里满是怜悯与心疼。他就说金朝一个打工仔,哪来那么多钱供他挥霍,原来这些钱都是金朝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金朝汗颜,幸好他没坚持回他的亭子间去。那里又漏风又漏雨,还要和几户人家共用卫生间,沈满棠一进去还不得直接被逼疯了。
沈满棠眨眨眼,抱住金朝恳切道:“元宝,没关系的,就算再苦我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不用住大房子,也不要暖和的衣服,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这话虽然听着感动,但却让事业有成的金老板挫败感十足。他反问道:“你就嘴上说得好听,你要真有这么喜欢我,怎么会连我的信都不回?”
“你还说呢!”沈满棠重重地打了他一掌,“你一走就是五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你都不要我了,我还回你干嘛?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在这儿一切安好,然后就心安理得地不回来了?”
他报复性地啃了口金朝的肩膀,愤愤道:“我才不如你愿呢,你不回国,我就不理你,看谁耗得过谁。”
被戳穿心思的金朝就是想辩驳都开不了口。确实如沈满棠所说,如果不是沈满棠突然转变态度,对他爱答不理,他也不会改变计划提前回国。
孩子大了,还长心眼了。明明小时候就连一顿饭吃了几粒米都会跟他汇报的。
金朝竟有种失去对孩子掌控权的危机感。他像个一不占理就急切想要在别的事情上找回面子的家长般,寻了个由头质问道:“你今天不仅学堂早退,画馆也不去了是吧?”
沈满棠嘟囔着:“我请假了的,顾爷爷也答应了。你走之后每年常遇青都会在他家给我摆生日宴,还会请好多同学来帮我庆祝。”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离常遇青远一点吗?你刚刚还找借口说常遇青带坏你,可我看你俩在一块分明高兴得很啊。”金朝重回道德高地,揪着沈满棠的错处痛批他阳奉阴违。
“一点也不高兴,”沈满棠瘪着嘴,委屈道,“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你能快点回来,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能高兴。”
“你能让我一直这么高兴吗?”沈满棠期盼地望着金朝。
金朝又一次丢盔卸甲,彻底败在了沈满棠热切的眼神里。他勾勾沈满棠的下巴,承诺道:“我再也不走了。”
热乎乎的被窝下,两个人紧紧相拥取暖,视线和呼吸也黏糊地交缠在一块。
沈满棠沉醉地看着金朝深邃的眉眼和英气的鼻梁,突然痴痴笑了起来:“元宝,你真好看。”
金朝的心脏突然漏跳半拍,而后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了起来。这双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眸又在这般热忱地注视着他,深情地吸引着他,诱得他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
作者有话说
五一快乐~
“嗷!干嘛又咬我脸?”沈满棠揉揉自己的脸颊,不明所以道。
“你欠咬。”金朝理不直气也壮,咬完就强制捂上沈满棠的眼睛道,“睡一觉吧,等衣服到了我再送你回家。”
“不想回家。”沈满棠可怜兮兮地蹭蹭金朝的手道:“你不知道,刚刚坐我旁边的人被一枪射中后,脑袋一歪就倒我身上了,真的很可怕!我回家一定会做噩梦的。”
他眨巴着眼,睫毛一扇一扇地挠着金朝的手心:“你就收留收留我呗。自从去年有了弟弟后,芦姐姐就很少陪我睡觉了。我回家就孤零零一个人,很可怜的。”
“你弟弟……”金朝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来安慰沈满棠。他没想到傅君佩竟然这么快就回国了,而他姆妈也十分恪守规矩,从不在信中主动向他提及主人家近些年的动静。
“嗯,是我姆妈和二叔的孩子。他和姆妈刚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都要吓死了,他和我长得也太像了。”沈满棠划拉着金朝的胸口,恹恹道,“我那会儿可嫉妒他了。”
金朝把那只作乱的手拿开,认真又迫切地问道:“那现在呢,还难过吗?”
沈满棠摇摇头,勉强一笑道:“他其实很乖的,虽然和我长得很像,但比我小时候可爱多了。大家都很喜欢他,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金朝没有略过沈满棠眼中的落寞,他拍拍沈满棠的脸,轻声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又不是我带大的。”
“可芦姐姐也会偷偷喜欢弟弟,叫他宝贝,只是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罢了。你们是母子,芦姐姐喜欢的小孩你肯定也会喜欢的。”沈满棠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心眼,又匆忙摆手解释道,“我就跟你发发牢骚,不是怪芦姐姐的意思。弟弟还小,大家偏爱他也很正常。”
何况这些年他一直对沈沧和傅君佩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毁了他们的感情。现在有个小孩能代替他,和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三口,也算是减轻了他心中的负罪感。他没理由讨厌这个小孩,只是对比之下他更觉得自己这只阴沟里的臭老鼠应该死得再远一些了。
就是芦姐姐疼小弟,他也不生气。小弟比他小时候好带多了,没人理他时他就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叠纸飞机,安安静静的惹人心疼。不像他小时候,一刻也离不了人,只会又哭又闹地躺地上耍无赖。这么惨烈的对比下,换他他也会偏心小弟的。
可唯独只有金朝是他不愿意被小弟分走的人。哪怕他嘴上说得再大度,心里也卑劣地期盼着金朝可以不要那么喜欢小弟,或者至少多偏爱他一些吧。
“我养活你一个都要累死了,哪还有工夫喜欢别人?”金朝用力搓揉着沈满棠的双颊,搞不懂这颗圆脑袋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再说我也没可能再回你家了,你弟听不听话,讨不讨喜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用我带。你当我那么爱带小孩呢?”
沈满棠愁容尽消,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又滚回来亲了金朝的下巴一口。
“那你就收留我吧,好不好?你不在,我也不想回去了。”只要能和金朝在一起,哪怕洗一辈子的冷水澡都行。
金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下午的事和盘托出。“你知道我今天下午为什么会出现在戏院门口吗?”
“拉车挣钱啊。”沈满棠理所当然道。
金朝都被他气笑了:“说了多少遍了,我不靠这个挣钱。我和几个弟兄今天在执行任务,目标就是要干掉坐你身边那个人。我虽然现在还只是在外头接应,但或许不久的将来我就是那个要开枪的人了。你在我身边会很危险知道吗?”
沈满棠不等他说完便执拗地打断道:“我不怕危险。”
“可我怕。”金朝叹气,“况且你现在还在读书,正是考学的年纪,离家出走算怎么回事?你突然失踪,二爷和太太还不把上海滩翻过来找你?”
沈满棠一声不吭地抠着金朝的裤子边,沉默地表达着反抗。
金朝只能搬出缓兵之计:“你听话,起码等你上大学时再离家,太太和二爷也能放心些。”
沈满棠转了转眼珠,讨价还价道:“那我听话有什么好处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金老板如今财大气粗,终于说得出这么豪横的话了。
“那你亲亲我吧。”沈满棠豁出去了,努了努嘴示意金朝往这儿亲。
金朝嫌恶地把他的脸推开:“失心疯了?两个大男人亲什么嘴?”
反正既已开了口,沈满棠也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他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恶心人道:“怎么不能亲了?常遇青都亲得,就你亲不得。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找他亲去。”说罢他便掀开被子,作势要起身。
“沈满棠!”金朝怒不可遏,一把把他压到了身上,“你说常遇青对你做了什么?”
沈满棠从未见金朝这么生气过,当下也是害怕的要命。可越害怕越是没有回头路,总不能现在反悔和金朝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吧?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将计就计,再激金朝一把。
“他亲我了啊。你不愿意亲,多的是人跟我亲。”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金朝堵住了唇。或者更确切来讲,是被金朝狠狠咬了一口。
“嗷!”沈满棠痛得喊出了声,“你会不会亲啊?哪有你这样亲嘴的!”
金朝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脑门里,当下只知道毫无理智地对沈满棠发火道:“是,我不会亲,就你的常遇青最会亲了。你老实讲,你们干过几回这种事了?除了接吻还干过什么?你要敢撒谎,我打断你的腿!”
沈满棠也被情绪激得口不择言,开始胡说八道:“亲都亲了,你管我亲过几回呢?我们天天亲,见面就亲,亲完还要搂搂抱抱,你管得着吗?”
金朝只想找个东西把沈满棠的嘴钉上,最好让他永远都说不了话了。他一气之下又狠狠压了上去,牢牢堵死沈满棠那张恼人的嘴。
沈满棠餍足地轻哼了一声,双手软绵绵地挂到了金朝的后脖颈上。他努力微启双唇,慢慢吮着金朝的唇瓣,还忘情地用手抚上了金朝的胸口。
他亲得越投入,金朝就越生气,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醒,可嘴上软乎乎的奇妙触感却又让他心生出一种难言的不舍感。于是他便只能瞪眼看着沈满棠陶醉的神情,再在心中进行着一番天人交战。
还没等他喊停这等荒谬之事,沈满棠就轻轻退开了些,然后含糊着嗓子道:“你怎么都不张开嘴巴动一动的呀,亲亲不能简单地碰一碰,要亲出声音的。”
“你经验真丰富。”金朝没好气地冷嘲热讽道。他真想现在就拿把刀把常遇青大卸八十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亲都亲了,沈满棠的勇气值激增,敢做敢当道:“刚刚骗你的呢,我就和你这么亲过。”
“鬼信,你没亲过刚刚能亲得这么熟练?”金朝翻了个白眼,被沈满棠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看二叔和姆妈是这么亲的嘛……耳濡目染,嘿嘿。”沈满棠狡黠一笑,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金朝被无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沈沧和傅君佩这两人亲热的时候是不知道要避着孩子的吗?这他妈都教了些什么。
沈满棠不给他骂人的机会,主动抬起头撬开了金朝的唇。他在爱人口中攻城略池,越吻越深,积极探索着唇齿交融的滋味,手也忘我地从金朝的肩上一路下滑,沿着坚实的胸膛到达隐秘的小腹,却仍不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