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言,金朝这浑小子进帮派后什么也不干,地也不拖,车也不拉,只是偶尔来程大器办公室与他说几句话就走。就连说话时润口的茶水都得他阿虎来倒。山霸王阿虎何时受过这种气,自然是跟金朝各种不对付。
但或许缘分就是这样,要不是程大器为了搓磨他的性子每次都点名要他给金朝泡茶,他也听不到金朝与程大器之间的秘密。
“我与陶老板商量了一下,打算今年把工厂改组成股份有限公司,名字也还是叫福臻。陶老板当总经理,我和在工厂时一样,依旧用假名挂职。至于程老板您还愿不愿意继续入伙,还得看您的意思。”
阿虎听得眼睛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还是那个他挥挥拳就能打趴下的小孩吗?他现在被勒令禁止在外头坑蒙拐骗、敲诈商贩了,他不得不听从程大器的话,却也因此断了一大笔收入。若是以后只能老老实实拉车了,那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就连他相好都不乐意了,和他断了联系。
没想到害他丢了钱的金朝自己却这么能挣钱。阿虎心里愈发怀疑金朝是个不会长个的侏儒了,否则一小孩哪来这么大本事,连大器哥都愿意与他平起平坐地谈生意。
他自此放下对金朝的敌意,极尽谄媚地对待这小子,不求吃肉,只求跟在他们后头有点肉汤尝尝。要不说不打不相识呢,当初那么一惹事,虽然断了他一时的收入,却也让他的人生走上了正途。时至今日他是真的对金朝心悦诚服了,就连帮里人调侃他现在成了金朝小弟时他都不生气。
能带他赚钱的,不就是他大哥吗?
阿虎拉着两个小子,脚下生风似的跑得飞快,本来要一刻钟时间的路程硬是让他不到十分钟就跑到了。
“慢走啊小弟,”阿虎对金朝扬扬下巴,又伸手想要扶沈满棠下车,“小朋友也慢慢下啊。”
谁知这看着粉雕玉琢的漂亮小人儿一点也不给他情面,惊慌地从他手边闪开,从车上跳下扑进了金朝怀里。
金朝踉跄地后退几步,稳住他和沈满棠的身子,又对阿虎点头笑道,“哥你慢走。”
沈满棠跟着金朝走了两步后脑子才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什么,叫道:“元宝,你刚刚是不是又没给钱?”他急得转头看去,阿虎却早就消失在了巷子拐角,连喊都喊不回来了。
金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匆忙间忘了在沈满棠面前演一演了。他只能用拳头抵住嘴,清清嗓严肃道:“是我忘了,下次再见着那位大哥再给他吧。”
说完他生怕沈满棠脑筋转过弯来,便忙扯着沈满棠快步进了画馆去见顾怀绅。
“小满,这是顾老,是你以后的师傅。来,你给师傅行个礼,以后就在这学画画了。”金朝把手覆在沈满棠背上,示意他作揖。
没想到沈满棠会错了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把顾怀绅吓了一跳。
“爷爷好。”沈满棠叫的别提多亲热了,还哐哐磕了两个响头。
“诶诶,怎么回事这小孩,谁让你跪了?”顾怀绅挥着拐杖,指使金朝把沈满棠扶起来,“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你别因为我一把年纪了就把我当那些迂腐之辈,我可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金朝赶忙拉起沈满棠,还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并小声提醒道:“鞠个躬就行了。”
沈满棠呆呆地“哦哦”了两声,又恭敬地鞠躬作揖道:“爷爷好,请你收下我吧,我会认真学画画的。”
“行了,进来吧,以后你就坐这了。”顾怀绅指了指身旁的一个画架,吩咐道,“既然来了就画张图来让我看看吧,随你想画什么,就是得画快些,别耽误了我晚上吃饭。”
沈满棠愣愣地坐了下来,却也想不到要画些什么。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会,终于瞄到了站在一旁等他的金朝。
就画元宝了。他灵光一闪,甚至不用对照着金朝的脸就能直接开始作画了。这可是他画了了整整一个月的脸,简直比他照镜子看自己的脸还要熟悉。
这还是金朝第一次看到沈满棠画他的肖像画的过程,也不知道沈满棠之前都是怎么抽出时间避开他偷偷画完的。时间紧张,沈满棠画得并不细致,再加上还有金朝在旁边盯着,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越乱就越容易出错,沈满棠咬着唇,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找不回之前画金朝时的顺畅感。
顾老端着杯苦丁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沈满棠身后:“线条画直。”
才五月的天,沈满棠就感觉自己要被画室里闷热的空气给热蒸发了。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下来,人中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水点。
“不急,慢慢画。”金朝拿出手帕,给沈满棠擦了擦脸。
“谁说不急的?我还等着吃饭呢。”顾怀绅响亮地呷了一口茶,不耐烦道,“笔都拿不稳,像什么话?再画不好就给我回去练好基本功再来。”
顾怀绅重重地搁下茶杯,心急地“啧”了一声,干脆握住沈满棠的右手给他示范手腕的力道。谁知这小孩就像是凳子上有针似的,突然就弹了起来,一把将他的手连同铅笔一起甩了出去。
沈满棠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顾老刚刚那么伏身在他背上笼罩住他的感觉,像极了很久以前Louis对他做的那些事。属于成年男性的苍穹有力的大手接触他肌肤的那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反抗。要不是他个头小,力气也算不上大,顾老这把年纪可能都扛不住他这么一扑腾。
“没事没事,小满不怕啊,我在呢。”金朝当即将沈满棠拥入怀中,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脊梁,一遍遍地喊着,“乖啊,小满乖。”
等沈满棠终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时,金朝才腾出间隙来向顾怀绅道歉:“对不起顾老,我弟弟他胆小,不敢和人接触,刚刚冒犯到您了,您没事吧?”
顾怀绅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才感觉自己找回了刚刚被撞跑的三魂六魄。“搞什么呢?坐下接着画。”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沈满棠,严词命令道。
沈满棠惊魂未定,自是被吓得不敢再坐下来了。可顾老这么铁青着脸看着他,也让他不敢不从。
金朝附耳同他说道:“别怕,我在旁边看着呢。再说了,你来之前我就和顾老碰过很多面了,他可讨厌小孩了,不会和Louis一样的。”
沈满棠“啊”了一声,十分不解。他当然可以感受到顾怀绅对他俩的不耐烦,只是既然顾老这么讨厌小孩,那他还来这里干嘛,找骂吗?
“来都来了,就把这幅画画完给顾老看吧。画不好也没事,我再给你找别的先生,不用紧张。”金朝揉着沈满棠的头,等到他把发型揉得像一团鸡窝时那颗头才终于有了反应,在他手中轻轻地点了点。
“好了没啊俩兄弟?我晚上还要去桂香楼吃饭的,可没空等你们啊。”顾怀绅敲了敲画板,不留情面地催促道。
沈满棠这才坐会画架前去,只是他的左手却紧紧牵着金朝不敢放。
“多大的人了画个画还要牵你哥的手,不害臊吗?”顾怀绅嘴上说着,却也没有真的制止他们,他可不想再一惹这小祖宗不顺心就被掀翻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娃娃!
金朝揉搓着沈满棠的指腹,无声地给他鼓励。只有这边牵着手,那边沈满棠才能接受顾怀绅上手给他指导。
“眼珠子别乱瞟,眼睛也别眨,给我看仔细了。”顾怀绅试探着覆上沈满棠的手,看他没反应才带着他改起了画。
“你看你水平不到家,把你哥画成什么样了,眼歪嘴斜的。”顾老嘴上刻薄,其实心里还是满意的,毕竟沈满棠年纪才这么点大,拿他那些可以独当一面的助理的水平来要求小孩子未免太过严苛。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不是金朝投他孙子所好,给他送了好几次一颗难求的福臻糖厂的巧克力,他才不会收下这么难带的小孩。就连他的孙子他都是任由其自由生长,毫无开发其绘画天赋的意思,没想到临老了还要带别人家小孩。
“爷爷,我会了。”沈满棠一点就通,终于找回点自信来,就连对顾怀绅都没那么害怕了。
他能明显感觉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顾怀绅一定会把他和金朝打包一起扔出门外。但就是这样有些恶劣且十分不屑的态度反倒令他安下心来。或许这主要还是金朝一直在他身边牵着手的缘故。只要有元宝在的地方,他就会很安心。
西洋钟冷酷地敲了六声后,顾怀绅也终于无情地把他们赶了出去。
“好了好了,别画了。你的水平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样,我可以收你当徒弟,但你以后每天放学了要来这儿画一个时辰的画,不许旷课。不过到了点了你们就得给我滚蛋,不能耽误我吃饭,听明白了吗?”
沈满棠乖巧地点点头,甜甜地喊道:“知道啦爷爷,我会每天来报道的。”
顾怀绅看着这双圆溜溜的眼睛,又有点说不出重话了。他又看向画架,把沈满棠刚刚极速画完的那张金朝的肖像取了下来,点评道:“你们兄弟俩长得倒不太像,不过父母应该都挺好看的吧?”
沈满棠就乐意被人误会自己和金朝是亲兄弟,他大声地应着:“对啊对啊,所以我俩长得都好看。”
金朝捂住沈满棠的嘴,不好意思地对顾怀绅笑了笑,“顾老,那我们就先走了。今日叨扰您了,明日我再带这小鬼头来。”
说完,他就扯着浑身散发着兴奋劲的沈满棠,和其他也被顾老轰走了的学生一起跑出了画馆。
顾老看着沈满棠欢脱的背影,纳闷地“啧”了一声。这还是金朝嘴里那个胆小、不敢和人接触的弟弟吗?这脸怎么变得比川剧还快?
忙完画馆的事,金朝总算是卸下了心中的一个重担。沈满棠上一世大抵是没被人挖掘出画画的天分,因而才会浑浑噩噩、荒唐度日。现在他把沈满棠交给素来以严厉著称的顾老,也可以稍微放心些了。至少以顾老的脾气,若是他的弟子胆敢不把心思放在作画上,他定是不会绕过他们的。
金朝前不久才从报纸上看到顾怀绅因为殴打不听学的徒弟进了警察署的事,于是当机立断,第二天便提着满满一箱福臻巧克力敲开了土山湾画馆的大门。
沈满棠这家伙,就得被人严加管教,否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走上老路了。因此金朝虽然有些担心沈满棠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可能会受不住顾老的责骂,甚至因此丧失对绘画的热爱和信心,但他还是狠了狠心,在纠结了几天后咬着牙把沈满棠送了过去。
第61章 抽筋
烛光下,沈满棠捧着脸,看着金朝双手合十对着他选的蛋糕许愿,心里就比已经吃上蛋糕了还甜。
“宝啊,你许什么愿望了?许了这么久。”芦荟爱抚着金朝的寸头,温柔地注视又大了一岁的儿子。
“许愿姆妈和小少爷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金朝睁眼,示意沈满棠和他一同吹蜡烛。
“我不吹我不吹,蜡烛要留给寿星吹的。”沈满棠连连摆手,推辞道。他长大了,也开始知道只有到他自己生日时,他才是那个能吹蜡烛的主角。
金朝没说什么,将蜡烛吹灭了。
“你也给自己许个愿啊,怎么能年年都把愿望留给我们呢?”芦荟心疼道。
“我的愿望也许了的,姆妈放心。”金朝这回倒真没诓芦荟。他确实给自己许了个愿,希望老天保佑他的计划一切顺利,给芦荟和沈满棠挣出条活路来。
他拿起刀,给芦荟先切了一块正常大小的,再给沈满棠切了块两人份的量。
沈满棠两眼放光,握着叉子等着金朝再给他的蛋糕上面添上多多的水果和奶油。
“馋猫,你的。”金朝把托盘放到沈满棠面前,还顺手将手上蹭到的奶油抹到沈满棠鼻尖上。
看上去更像猫了。
还没等沈满棠发话,芦荟就替他出气了。她挖了坨更大的奶油糊在金朝脸上,半开玩笑地教训道:“都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还欺负弟弟,快和小少爷道歉。”
沈满棠顶着滑稽的鼻头,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对着金朝的脸哈哈大笑:“元宝,你才是小花猫。”
秉着不能浪费他最喜欢的白脱奶油的想法,他跑到金朝身旁,拖着他的下巴直接啃了上去。
芦荟被沈满棠的亲昵举动噎得一时不会说话了,就连平常贯会拿捏沈满棠的金朝都愣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
金朝的整个侧脸都被芦荟糊上了一层奶油,范围从眼角一直蔓延到嘴边。沈满棠就从上到下一路舔了下来,舔到堆积奶油最多的嘴角时还重重地吸吮了一下。
“啵”的一声,就和亲吻一般。
芦荟才醒过神来,赶紧拉来沈满棠给他擦脸:“唉呀呀,脏的呀宝贝,蹭脸上的东西怎么还吃了呢。”
沈满棠砸咂舌,痴笑道:“好甜呀。”
被舔了一脸口水的金朝默默拿出手帕,囫囵地把侧脸抹了个干净。
沈满棠注意到他的动作,忙拉拉芦荟的手,提醒道:“元宝也要擦擦。”
芦荟便也拿过金朝的手帕,把已经干净了的脸又轻轻擦了一遍。
沈满棠这才满意,还干脆一屁股坐到了芦荟和金朝中间,赖着不肯走了。他一手挽着一个,头时而靠靠左边,时而又歪到右边,比他自己过生日时还要高兴,连那么大块蛋糕都顾不上吃了。
因为芦姐姐和元宝都待他最好,所以他也想把芦姐姐的爱多分一点给元宝。这样在爱的循环里,元宝也会再多爱他一点点。
虽然他觉得元宝已经不能更爱他了。沈满棠对此十分有自信。
他倚在金朝肩上,看着少年郎逐渐褪去稚嫩的侧脸,满足地想,他要把他最好的东西都给元宝。而对他而言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他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爱。
我一定是爱惨元宝了,否则我这么小气的人,怎么会愿意和另一个人分享芦姐姐的爱呢?
沈满棠看着金朝刚有些冒头的喉结,又好奇又羡慕地凑上前,小幅度地亲了一下。
金朝在这短短半年里窜高不少,沈满棠根据目测,判断两人的身高差距估计又增加了十公分。他在睡前和金朝友好协商道:“你能先别长了吗?等等我,我们一起长高。”
金朝汗颜:“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真不公平。”沈满棠嫉妒地刮弄着金朝的喉结,愤愤道。
沈满棠在“公平”上的其他执念金朝都尽可能地满足了,只是两人本就有着一岁半的年龄差,在长高这件事上总会有个先后次序。
“你闭眼,快点睡觉就能长高了。”金朝拿下沈满棠乱动的手,哄骗道。
沈满棠老实照做。可他刚进入梦乡,就被枕边人不小的动静吵醒了。
“元宝,你怎么了?”沈满棠瞬间清醒,赶忙开灯。
金朝撑着墙,僵硬地弯下腰来抚着一只小腿肚抽气,缓了很久后才出声道:“没事,腿抽筋了。”
“啊?为什么会抽筋啊?很疼吗?”沈满棠小矮个没经验,还以为这就和眼皮抽抽了一样。
“没事,那一阵过去就好了。”金朝躺回床上,科普道,“你以后要长个子了也会这样,要是半夜抽着了就下地站会儿,知道不?”
“哦。”沈满棠把被子掀开,撸起金朝的裤管,贴心地给他捏起了小腿肚。靠给沈沧按摩挣零花钱的沈满棠师傅手法地道,按了一会儿便让那块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养小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麻烦,但还是有很多个瞬间会让金朝觉得,还想再对这个小人儿更好一点。
“我已经好了,快躺下睡吧。”金朝冲沈满棠勾勾手,便召唤来一只在他怀里乱拱的小猪。
沈满棠手脚并用地箍住金朝,想想又心有余悸,认为是自己太重了才会压得金朝抽筋,因此悻悻地把腿收了回来。
没想到金朝却得寸进尺把他的手也拿了下来。“别抱着睡了,我以后隔三差五都会抽筋,会吵着你的。”
“吵着就吵着呗。”沈满棠无所谓道,“醒了再睡就是了,我还要给你按摩呢。”
“这么好啊?”金朝勾勾他的下巴。
“哼,反正以后我长高了你也得给我按。”沈满棠伸出手来勾住金朝的小拇指,“叫你长这么快,尝着苦头了吧。”
才强迫完金朝和他定下口头契约,沈满棠就歪着脑袋睡着了,就连勾着的手都忘了松开。
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洒了进来,给沈满棠白嫩嫩的脸蛋照出了一种朦胧的透明感,宛若水中月一般,一伸手就会幻灭。金朝久久难以入睡,好像在此刻才意识到,沈满棠终于长大了,又长到了他们上辈子初见时的年岁。
金朝有信心自己养大的沈满棠一定方方面面都更优秀些。长得乖巧可人,性格开朗,成绩优异,还有个小才艺,无论和谁家孩子比都更胜一筹。
可想到那个摇下车窗喝止赵丰年开车撞他,又在他受伤后让赵丰年带药给他的沈满棠,他又觉得心中有愧。不管在前世的最后沈满棠变得有多么的顽劣不堪,起码在初见时,他还是和现在一样,是个又漂亮又心善的小孩。否则他也不会惊鸿一瞥,记了这么多年。
他是最没有资格拿二者做对比的人,这对前世的沈满棠太不公平。
作者有话说
很难像朋友们说的那样写if线,因为前世沈满棠太痛苦了,我觉得金朝无论怎么梦回都无济于事,不如就把这一世当作是前世的if线吧~
第62章 危机
“爸爸,你最近下班怎么这么迟?”沈满棠老神在在地坐在傅君佩的床上,兴师问罪道,“你好久都没回家吃晚饭了。”
“最近银行忙啊。我不加班怎么赚钱养你?”沈沧揪了揪沈满棠赌气的脸蛋,又问道,“我听你姆妈说你最近也很晚才回家啊,还不让胡叔去接你。都去干嘛了?”
“我去画馆学画画了。”沈满棠举手报告道,“先生说我特别有天赋呢。”
沈沧随口一问:“你身上有钱吗?去画馆的报名费交过了?”
“呃……不知道,元宝带我去的,可能他交过了吧,我明天问问他。”沈满棠挠挠头,对钱毫无概念。
这几年曹锦和病了,她那份压岁钱也就断了。而沈沧每年又是很恶劣地拿着丰厚的红包在他眼前晃晃,把他钓得眼馋后就把它塞进了傅君佩手里。这几年他吃的糖,用的画笔可都是金朝自掏腰包买的。
“明天问?”沈沧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节点,直接回绝道:“不行,你今晚回去睡。”
“干嘛这样啊,你都好久没来了,一来你就赶我,姆妈都同意了的。”沈满棠在被单上打滚,纠缠道。
那是因为恶人都得我来当。沈沧腹诽,单手捞起沈满棠就往门外扔。
“我走我走我走,别扔我。”沈满棠哇哇直叫,识趣地举手求饶道。
沈沧把他搁在门外,等他双脚落地后便松了手,然后无情地锁上了门。
果然,爸爸还是一直在外挣钱比较好。沈满棠怨念地拍了拍门,气呼呼地走了。
“元宝,我又回来了。”沈满棠将怀里的泰迪熊扔到床上,自己也紧接着扑了上去,“还是你好,二叔小气死了!我决定以后还是得叫他二叔,让他摆正好自己的态度。”
金朝习以为常地用被子包住沈满棠,打了个哈欠:“快睡吧。”
“不知道二叔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连家都不回了,银行不会要倒闭了吧?”沈满棠杞人忧天道。
金朝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又接连打了个哈欠:“没了银行还有我呢,总之饿不着你。赶紧睡吧祖宗。”
沈满棠没能愁思多久就在金朝热乎乎的掌心下有了倦意,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便安心地睡着了。
他不懂沈沧为何这么忙,但与隆燊银行有着不小交集的福臻制糖公司自然知晓。今年隆燊突然客户流失严重,甚至连福臻这种多年稳定的老客户都被一家新成立的银行上门来挖了墙角。凭着交情和义气,陶园昌自然是第一时间通知沈行长,对方似乎过于了解福臻的投融资需求和债务问题了。
沈沧感谢地挂完电话,悠哉地转了转手中的金笔,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惊慌。
赵丰年错愕地看着沈沧过于淡定的反应,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二爷,隆燊不会有事吧?”
沈沧懒洋洋地向后一靠,不动声色道:“慌什么?客源本就是流动的。再说我也早就厌倦和这些小打小闹的公司打交道了。当初说得好听要振兴民族产业、抵制倾销,结果扶持了这么久了也没做出多大名堂来,哪还有什么搞头?汪缘觉早前帮我联系了几家外商,还把方案都做出来了。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我们下周前就把他们都约见出来谈谈合作。”
赵丰年颇为震惊地接过厚厚一沓分析报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沈沧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位沈二爷素来精明,这几年里大发善心帮扶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连在收益最好的福臻身上其实也捞不到多少油水。如今又不再是前几年支持国货的口号喊得最响的时候了,商人重利,也是时候该收手了。
只是沈沧突然甩手不干,也没提前露出风声,害得他撬了半天墙角,却撬来些人家不要的东西。
“好的二爷,我研究一下。”赵丰年心情复杂地捏着这堆外商资料,转瞬间却又踌躇满志起来。资料都交到他手上了,截胡还不是顺便的事吗?
在他刚关上门的那一刻,沈沧的飞镖也紧随其后,“咚”的一声戳在了门后的靶心上。赵丰年被吓得一抖,心都快从嗓子眼中蹦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还有厚厚的门板挡着。
作者有话说
等二叔瓮中捉鳖
第63章 洋行
在沈沧给赵丰年的资料里,有一英国军火商,正有意趁国内内战不断的局面倾销军火。直奉战争这几日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炮火打得越响,赵丰年心里那把算盘就也打得越响。
他现在暗地里操控的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洋行。洋行门面上打着英商的旗号,其实背地里却是由他经营的,而他不过是花点小钱聘请了一个英国穷小子做门面,就能享有不平等条约下外嗣商人在中国的各种优待。
其中他筹谋最久的,便是军火这块大肥肉。几年前他瞒着曹锦和,将杨经理从隆燊敛来的钱全都转移到了自己名下。这件事就连丁香他都未曾透露。在那个英国傀儡的背后,他将洋行一步步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甚至还和一家英属轮船公司合作,买下了自己的货轮。
打着英商的旗号,轮船便能借各类运输生意的由头,肆意运输军火。沈沧的这份资料,恰恰踩在了他的下一步规划上,想想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赵丰年把脚翘在桌子上,一页页地翻着由汪缘觉细心整理的合作名单,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丁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丰年。”她的声音很微弱,像是怕惊扰到赵丰年一般。
“进。”赵丰年敛了笑容,把资料扔进抽屉里。
“你近来怎么总是这么忙啊,”丁香把食盒轻轻搁在桌上,温柔地嗔怪着给他捏起肩膀,“今天我难得从老太太那讨了一日假来,就想回家给你烧点爱吃的菜,结果姆妈说你好几日没回家了,整日睡在银行,身子都要熬坏了。”
“姆妈的话你听一半就行。”赵丰年闭眼享受了片刻按摩,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查岗也查完了,没事的话早点回沈家吧。凤仙到底是外人,长久看着老太太也容易起疑心。”
丁香不满地轻推了推他的背:“话被你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呢?你没空来沈家看我,还不兴我带着饭菜来看你?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赵丰年现在听到丁香的口音脑子便会反射性的嗡嗡响,相安无事相处片刻已是极限,再久他就要赶人了。
“行了,你东西送到了就快回去吧,女人家走夜路不安全。我忙成这样,就连只母蚊子都懒得起身排它,何况是女人?你要疑神疑鬼也挑个合适的时候来,我现在真没空招待你。”
丁香嘴上不服,心里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她又给赵丰年揉了揉太阳穴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赵丰年等丁香走后才又从抽屉中拿起资料得意地拍了拍封面。女人现如今对他而言远没有权势重要。等他坐上了沈沧的位置,那就连沈四小姐都不一定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丁香在回沈家前,还是先回了趟她与赵丰年的小洋房。这栋洋房还是当年成婚前沈沧送给她和赵丰年的。在金钱上,沈沧确实慷慨大方。这栋房子也让赵家父母至今都对丁香是沈沧义妹这一身份深信不疑,对她再挑剔可不至于刻薄了她。
刚进门,管家邱妈就迎了上来,热情地问候道:“太太回来啦。”
丁香点点头,也对她回了个亲切的笑容。也就是在这栋房子里,她才能享受一番主人家的派头,一旦回到沈家,她就还是一个做小伏低的丫鬟。
“太太给先生做饭辛苦得嘞,快坐下歇歇脚吧。”邱妈接过丁香手里的包裹,又摆好丁香刚脱下的鞋,这才又绕回丁香身边,殷勤地给她捶背。
丁香对邱妈的眼力见很是满意,享受了会儿被伺候的滋味后方才开口:“邱妈,你把我刚刚带回来的东西交给我婆婆吧,里头是她在祥云坊定做的旗袍。我马上要回沈家了,就不上去打扰她了。”
嘴上说着不想打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丁香根本就懒得与赵母多话。
这房子还有房里的佣人都是新婚前沈沧配给丁香的,可她才没当了几天女主人,赵家父母便作威作福地搬了进来,对这个家百般挑剔,就连下人都换了个遍。除了邱妈以外,其他通通都换成了赵家在乡下的各路亲朋好友,每日陪赵妈在家里打牌谈天,说得又是乡下的土话,搞得家中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