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by甘汁若饴
甘汁若饴  发于:2024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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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朝烦躁地嚼了嚼梅子,如沈满棠所说,这种梅子开胃生津,酸的人五官紧皱,自然是没空发愁了。
“你不觉得太酸了吗?”金朝快速咽下果肉,把核吐了出来,一秒也不愿多含着这东西了。
“是有点……好像不是以前的味道了,这个摊位原本是个老奶奶的。”沈满棠嫌弃归嫌弃,嘴上却还是照吃不误,哪怕被酸到后脸皱得和包子褶似的也停不下来。
“你自虐呢?别吃了。”金朝把他手里的油纸袋夺下来,又掐他的嘴让他把梅子吐了出来。
短短一段回家的路程里,车厢里就充斥着淡淡的陈皮香气,金朝掂了掂手里的油纸袋,一个想法从脑中蹦出。他们现在有人手有场地,只是没有机器而已,又不是什么都干不了。在问题解决前,不如先手工生产些便宜的果干蜜饯,把这段日子熬过去了再另做打算。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杨经理的出逃不仅让沈沧在经济上损失惨重,更是把他搅进了一桩命案里。
快到家时,赵丰年远远就见着几辆显眼的警车停在沈家大门口,他摁了摁喇叭示意小厮开门,并快速地摇下车窗探头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先生,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有一群警员突然要闯进来,我们也不敢不开门啊。现在人都在前厅呢。”小厮瞟了一眼赵丰年车后伺机冒出的几个抱着摄像机的记者,不敢多言。
赵丰年摇上车窗,将车驶入大门,一路直行至前厅,终于看到了小厮嘴里的警员。此刻他们正围堵在前厅门口,向沈沧出示证件道。
“沈先生,我们是淞沪警察厅的警员,今天下午有一宝山村民报警,说在河畔发现一具男尸。据法医鉴定,死者死因系钝器击打头部致头颅破裂。我们根据死者身上的物件和亲属辨认,确认死者身份为贵行经理杨宗喆。据调查,死者卷款潜逃期间您除了报警以外还曾委托侦探私自追查杨宗喆的行踪,因此警察厅需要您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此案。”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沈沧本就是被杨宗喆坑了一笔,谁曾想在追回此人的途中会被反扣上谋杀的罪名。杨宗喆是沈天佑留下的老人,平日里尸位素餐惯了,沈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竟是养虎为患。此人不仅给银行造成巨额亏空,如今还不明不白地死了,让沈沧无端背上了这么个莫须有的嫌疑。
小报记者就在外头候着,沈沧被警员带走的照片一经流出,便是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更别提隆燊银行现在本就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说
写不动了,更个上先

第49章 逮捕(下)
“杨经理是我行员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应当配合调查。只是杨叔在我家做了三十余年竟然还能干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我自然是气不过要找人把他抓回来的。正巧嫂子的哥哥正任护军副使,我就托他帮忙调查了一下老杨的下落罢了,怎么可能迫害他呢?把他杀了我上哪追回钱去啊?各位警官不信的话可以去淞沪护军使署把我那姻兄抓去审问一番。”
沈沧皮笑肉不笑地与几个警员周旋,他们听到“淞沪护军”时气势便矮了一截,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为首那位警员率先收回押解的架势,恭敬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们便先回去向上级复命了,今日贸然前来多有失礼,还请沈先生见谅。”
沈沧自然是客客气气地安排下人将警员们送走,他瞥过台阶下站着“看热闹”的赵丰年和两个小子,又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小赵,你这段时间就先代为执行杨经理的职务吧。杨经理虽然不干实事,但许多客户也是靠他的关系拉来的。你若是可以胜任他的位子,董事会也会考虑给你升职。不过在小汪解除嫌疑前,还要麻烦你跟我处理几天烂摊子。”
“是,二爷。”赵丰年喜不自胜,强压着心中这份不合时宜的雀跃。
“回去吧,辛苦了。”沈沧晃晃头,有些疲惫地走进东厢楼,坐在沙发上拿起雪茄。
“二叔好像很累的样子。”沈满棠撞撞金朝的肩膀,求证道。
金朝颔首,轻扬下巴默许他去追沈沧。
沈满棠着急地跑到沈沧身边,捉住他的手:“二叔,你累不累啊?我给你踩背吧。”
“不喜欢踩背还可以选按头按肩按腿。”沈满棠积极得像个揽客的按硗师。
“你捶捶背就行。”沈沧的倦容上终于染上了一丝笑意,扯了扯沈满棠的手道,“小师傅的手艺有进步吗?”
“杠杠滴。”沈满棠拍着胸脯,说着学堂里和东北先生学来的方言。
“嗯,捶吧。”沈沧放下雪茄,转身把背朝向沈满棠。
这些天他实在是烦,杨经理留下的这么大一个窟窿要他补齐,得力助手还被牵扯其中被迫暂停职务,就连他自己都被人摆了一道,若非小厮拦着,他刚刚与警员周旋的片刻明日一早就会见报了。
他只能出此下策,把他最不齿的傅明玺拿来做挡箭牌。如今时局混乱,军队和黑帮在警局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只要手里有枪就能指挥警局,因此他也只能搬出傅明玺的军职震慑一番,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桩桩事背后要说无人指使他是不信的,但他只能先将赔付储户和恢复商誉放在第一位,等一切稳定下来后再秋后算账。这些年里为了掌权立威,他将沈天佑留下的产业全部重新洗牌,换人的换人,关闭的关闭,手段雷霆,毫不留情,因此树敌颇多。现在杨经理也死了,就是盘查起来也不一定能抓出背后那个人。
杨宗喆、郭海彪……这两个都是沈天佑身边的老人,这些年看似顺从地辅佐于他,背地里却要将他置于死地。
沈沧紧握起双拳,关节发出一声声脆响。
“爸爸,”沈满棠跪坐在沙发上凑过来和沈沧咬耳朵:“你是被我捶疼了吗?”
沈沧这才从纷扰的思绪中抽离,反应过来道:“你小猫力气,我都没感觉。”
“什么!”沈满棠觉得自己在傅君佩那里精进的手艺受到了质疑,不满道,“那我大力点。”说完他就像在衙门口击鼓鸣冤一般奋力捶了起来。
沈满棠没捶几下手臂就酸得不行,沈沧却像是十分满意这力度一般,闭眼享受起来。
沈满棠哼哧哼哧地最后捶了几下,喘气道:“捶不动了,真的捶不动了,我罢工了。”
“退下吧,”沈沧笑着从口袋中摸了几个铜钱给他,“给你的赏钱。”
“谢谢客官,下次有需要再找小的。”沈满棠双手抱拳,模仿店小二的模样,笑容可掬地告退,退了没几步又转身百米冲刺,把赏钱像献宝一样交给金朝。
沈沧咂咂舌,突然品出养孩子的好来——难怪傅君佩每次都能被沈满棠逗笑。想到傅君佩,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今日他随便使用了他大舅哥的名号,要是让傅君佩知道了准要不高兴的。
他揉揉眉心,避开下人的视线,赶在傅君佩回家前先一步潜入她卧房内。眼下他只能抓紧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情趣,争取事后宽大处理了。
作者有话说
沈满棠金牌技师在线服务,小财迷仨瓜俩枣也要争取!
谁让金朝是个穷攻╮(╯▽╰)╭

第50章 怀疑
随着窗外汽车的轰鸣声愈行愈远,曹锦和掀开膝上的薄毯,起身将沈泓的照片摆了出来。先前将那张全家福给了沈满棠,现下她手里也仅存着这张沈泓当年入学圣约翰大学的旧照了。
照片里的沈泓意气风发,身姿昂扬,捧着本书端庄地站在教学楼前,比沈沧那个疯子不知优雅得体几倍。
曹锦和细致地擦着相框,前前后后不放过一个死角。丁香候在身旁,为她点燃线香后恭敬地递给了她。
曹锦和眼中噙着热泪,举着线香拜了三拜后才插入香炉里。
“泓儿,你好久没来姆妈梦里了,姆妈只能这样和你说说话。你不来看姆妈不要紧,只是千万记得要给忆泓拖梦,让他能记得你。这孩子心软,你多来看看他他就会念着你了。姆妈老了不中用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也别嫌姆妈手段不磊落,我明着斗不过沈沧,便只能暗地里阴他,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让他们把忆泓抢走。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姆妈能得偿所愿,也保佑忆泓千万别被他们带坏。”
曹锦和的屋子里门窗紧锁,就连窗帘都不敢拉开一条缝,熏香的烟味盘绕在空气中,让离得近的丁香倍感不适。她捂着嘴,骤然俯下身干呕了起来。
曹锦和看向她,眼里闪过锐光,但只一瞬便被她收了起来。
“丁香,你是不是有了啊?”曹锦和拍着丁香的背给她顺气。
丁香缓了缓才直起身来:“没呢老太太,我知道的,现在还不能怀。”
“嗯……等我把沈沧解决了,你生十个八个我都给你带。”曹锦和拿出手帕擦擦丁香嘴角,怜惜,“是我这个老婆子自私,你伺候我这么多年,本来早该有个好归宿的,却硬生生被我耽搁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嫁给了心爱之人还不能有孩子,你怨我是应该的。”
丁香执起曹锦和的手:“老太太,您别这么说。我若有身子了,二爷必定会派新人来伺候您,万一事情暴露了,我和丰年都是死路一条。这事我和他提过了,还没等我讲完他就干脆地答应了。所以老太太您别多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曹锦和这才闭上眼,默点了点头。装了会儿自责后,她又问:“老杨的钱处理妥当了吗?”
丁香扶着她在屋子里散步,娓娓道来:“都妥当了,早前就换成黄金,用好几批船运到吴兴老宅了。这还是丰年想的招,他说先前听二爷讲过,以前那个王氏把三爷丢来这后,回家没两天就咽气了,据说死不瞑目呢。沈家人嫌那院落阴气重,便没人再住过了。”
“嗯,他脑子灵的,料沈沧也想不到这钱还在沈家。”曹锦和迈着轻盈的步伐,心情愉悦地绕着屋子兜圈,“这钱可得派人看紧了,以后要留给忆泓的。沈沧那综桑什么德性我最清楚,等他和傅君佩搞出个野种,你看他还要不要忆泓。现在说得好听,还哄不懂事的孩子管他叫爹,他也配?”
“老太太放心,丰年都找人盯着呢,不会有事的。”丁香宽慰道,“现在我们已经把那碍事的杨经理除了,不出意外的话丰年今年就能当上经理了,到时候您也不用再忧心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了。至于您说的那个汪什么觉的,哪怕他之后能官复原位,也不过是个小小秘书,不足为惧。”
曹锦和欣慰道:“那敢情好,做经理以后就是干实事的了。等忆泓大了,我也管不动了,还得靠丰年带他。到时候你们孩子生过来,我就在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
到了晚上,在银行焦头烂额了一天的沈沧憋着一肚子气直冲西厢楼而来。他在繁忙的间隙里思索了一天,便越发怀疑起曹锦和这个活死人来。
郭海彪和杨宗喆都是沈老头的手下,自然也都听命于曹锦和。只是杨宗喆素来是个享乐主义者,仗着自己和沈天佑的交情在银行里作威作福,每日打个卡便溜到赌场戏院花天酒地去了,根本不过问公务。因此沈沧为了不引起银行老人们的不满,便只踢除了会对他产生威胁的那一批人,并仍旧将这些没有多大危害的蛀虫养了下来。若说杨宗喆是在扮猪吃老虎,那他装得也未免太像了些。
沈沧踢开曹锦和的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轮椅前,一脚将她踹翻。只见曹锦和的手脚没有任何下意识的防御反应便径直扑倒在地,甚至连惊叫都不会了。
丁香吓了一跳,赶忙把曹锦和抱回轮椅上。
“二爷,您……您有气也别直接踹老太太啊,这万一有个好歹,人就没了。”丁香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沈沧,又紧张道,“您之前是医生,这些肯定比我懂,我就是怕万一有个好歹,我……我处理不来。”
“地毯是花岗岩做的吗,怕什么?”沈沧垂眸看向轮椅上神智不清地呼痛的曹锦和,不屑一顾地转身就走,走到门前时他却又突然折返,强硬地掐住曹锦和的下巴,掰开她的嘴。
曹锦和上下两排中间的牙齿都已经快掉光了。
沈沧的脸上闪过大失所望的神情。曹锦和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又哪来的神智和手段陷害他?他厌恶地甩开手,一刻也不愿多待地转身离去。
沈沧还没走多远,沈满棠就偷摸摸地贴着墙壁溜了进来。他看着曹锦和下巴上还未消去的红印,心疼道:“祖母,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曹锦和才被沈沧伤透了的心此刻又像是被四月里的阳光普照着,流出一丝暖意来。她没法给沈满棠回应,只能恋恋不舍地看沈满棠吹完后便从她的轮椅上爬了下来。
“祖母,你和二叔有什么矛盾我不懂,但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二叔对你不好,但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担心。”沈满棠刚踩回地面,就又倾身抱住了曹锦和,“二叔欺负你是不对的,我这就回去批评他,你别怕。”
曹锦和最后还是动容地屈了屈手指,在沈满棠手里动了动。沈满棠惊喜地看向丁香,激动道:“祖母刚刚是不是动了?她是不是听见我说话了?”
丁香拍了拍沈满棠的肩,引诱道:“老太太素日里最疼小少爷了,一定是因为您来了,老太太才会清醒些的。您以后多来看看老太太,她也能退化得慢些。”
沈满棠于心不忍地答应道:“我会常来的,祖母,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第51章 搅搅糖
几日来金朝的小厨房里都弥漫着陈皮的香气,沈满棠老老实实地坐着,当他的试吃员。
“元宝,你这些都是要拿出去卖的吗?”沈满棠犹豫不决地捏起一个梅子,又不舍地放下。
“没,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只管吃。”金朝说完又将另一大袋陈皮梅从木冰箱里取出。
“这些要放哪卖呀?”沈满棠迅速嚼完一个梅子,吐出核来,又不满道,“这个吐核也太麻烦了,还要吮上面的果肉。”
“下次我再试试把果核去了。”金朝手脚麻利地将梅子分装到书包和竹篮里,不假思索道,“装好后我就带去戏院门口卖,看戏嘴巴闲,买零嘴的人才多。”
“那我也去帮你卖!”沈满棠高举着手,积极极了。
“你在家待着,等我卖完回来给你带搅搅糖。”金朝直起腰,又背又挎的才把做的那么多梅子都拿上了。
“一起去嘛,我帮你一起拿啊。”沈满棠说着就上手去夺金朝手里的篮子。
金朝转过身去,想要避开他的手,没想到这一转身反而把书包砸到了沈满棠手臂上。
“哎哟。”沈满棠吃痛地喊道,捂着大臂冲金朝告状,“你把我都撞疼了。”
金朝放下篮子,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臂,劝解道:“卖东西很辛苦的,一点也不好玩,我姆妈也不会让你去的。况且我已经和陶老板约好了在戏院门口见,两个人卖几袋陈皮梅绰绰有余了。你去了我还要看着你,万一有人趁我不注意把你拐走了怎么办?你听话,我卖完马上回来。”
沈满棠扯着金朝的衣角,好半天才松开手,不舍道:“那我等你回来。”
“嗯,你睡前我一定回来。”金朝拾起篮子,飞快地跑出门去,想要赶在戏院来客前在门口抢个好位子。
“小金,这儿呢!”陶园昌早早候在戏院门口,穿了身从家丁那里借来的衣服,还包着个头巾,颇有副贩夫走卒的味道。
“陶老板,我来了。”金朝快走几步,在他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道,“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陶园昌一摸脑袋,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这一身是不是一看就有十年走街串巷经验?只有这么穿顾客才会觉得我们的陈皮梅口味地道。”
“好吧。”金朝不与他多费口舌,只是自顾自放下身上的重担,将陈皮梅一一倒出,均匀地扑在陶园昌带来的两个竹筛子上。
“哇噻,金小弟,你这梅子做的不赖嘛。”陶园昌蹲下身来,捡了个梅子嗅了嗅后又丢进嘴里,没嚼两下便两眼放光道,“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吃的多,你可真行啊,我还真就好这一口,要不是现在在做生意,我能把这几箩筐都消灭了。”
金朝毫不客气地收下陶园昌对他的谬赞。其实这玩意儿还是上辈子陶园昌自己研发出来的。有时他在工厂闲来无事便亲自下厨,给工人们做他的拿手好菜——陈皮梅炒排骨。炒了几顿后他又嫌买来的陈皮梅味道不正宗,便搬来大缸自己浸渍起梅子来。
可惜现在的陶园昌什么都不记得,就连自己的手艺都尝不出了。
没过多久,戏迷们便陆陆续续地来了,一时间九亩地新舞台戏院门口人声鼎沸,大伙儿验票的验票,买零嘴的买零嘴,还有很多是没买着票就想在门口听个响的。
陶园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流,起先还很兴奋,可渐渐却萌生出一种挫败感来。这些戏迷们来看戏就和来当差似的,只要有戏开场便场场都不落下。对戏院门口的小贩更是比对自家亲邻居还要熟悉,哪怕今日不买,也要打上声招呼。
其中一个小贩人缘最好,主顾们也乐得在开场前与他闲聊几句。“刘老头,今日怎么改卖牛肉干了?”
刘老头摆弄着秤砣给主顾称重,应接不暇道:“以前老婆子的手艺大伙儿都吃腻了,这回让儿媳妇晒了点她娘家的牛肉干,你们只管尝,不好吃不要钱。”
陶园昌看着刘老头熟练的称重姿势、找钱速度和他那常年风吹日晒下黝黑泛红的面庞,不禁心虚地摸了摸脑门。两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坐在离戏院大门口最近的门槛上,却鲜有人问津。
陶园昌心一横,转了把头巾,腾地起身从竹筛下拿出一个锣来。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本世纪最好吃的陈皮梅诞生了!这梅子经过九九八十一天云南风土的培育,再加上七七四十九天古法制造,味道堪称天下第一绝!吃了不仅生津止渴、化痰平喘,还能促进消化、增强食欲,老人小孩都能吃。大家想吃的就买一份尝尝,我敢打包票你们再找不到比我家做的更好吃的陈皮梅了,走过路过可千万别错过啊!”
金朝用手蒙着脸,简直想从地缝里钻进去。好在陶园昌的广告语是真假参半的,但好味道的梅子却是货真价实的。有几个大娘看小伙子长得端正,性格还虎,一下子就来劲了,称了半斤还不忘打探陶园昌婚否。
陶园昌的性子也随和开朗,一点没觉得冒犯,反而还与几位大娘热情地攀谈起来,一来二去的,这个摊子也逐渐热闹起来。金朝手上不停活,眼也不闲着,观察了会儿陶园昌做生意的模样,总结道:做生意还是得像陶园昌一般笑脸迎人,只有与人和气才能和谐生财。看来自己以后也得学着多笑些,就和沈满棠那样。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飘回沈家,想起了那个十分讨喜却又经常招人烦的小孩。
陶园昌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喊道:“小金,出神了?这个姐姐要买两斤呢,你快给人家称上,别耽误了姐姐看戏。”
金朝抬头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姐姐”,陷入了沉默。他麻利地称了一斤梅子,把它装入油纸袋中递给了陶园昌,又在心中腹诽道,陶园昌和沈满棠可真像是一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就在他们还沉浸在自己要迎来开门红的畅想时,一群地痞流氓浩浩荡荡地推开人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恐吓道:“谁让你们在这摆摊的?也不上外头打听打听,这地界是我们程老大的,你在这挣的每一分钱都得归我们程家帮所有。”
远处的刘老头摊子都不看了,踩到花坛上嚼着牛肉干,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
“大哥,不好意思啊,我们第一次做生意,不懂规矩,还请见谅。这样,你看大家都等着买梅子呢,你让我把这些卖完了,咱们再看要拿多少来孝敬程老大,你看这样行不?”
“行你个头!赶紧把钱留下,收拾东西滚蛋。你没听我刚才说的吗?你在这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程老大的。”为首的混混最为嚣张,一身痞气吓得许多妇孺都慌忙逃开。
金朝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面色淡定地牵了牵陶园昌的手。
混混们还当金朝是害怕了,纷纷大笑起来:“你们看这小子的,大伙儿收敛点,别把人宝贝儿子吓傻了啊。”
陶园昌松开金朝的手,捏紧拳头,怒目而视道:“他不是我儿子,我没这么老!”
混混们笑得更放肆了,有的甚至笑得直不起腰来:“老子还当他酝酿这么久是憋了个大的呢。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让咱们碰着这俩软蛋。”
金朝把手放回兜里,瞄准时机撒腿就跑。
“诶诶诶!操!那小子跑了!”混混们停下笑,挥起家伙迅速朝金朝追去,“别跑!你再跑老子打死那傻大个!”
金朝挥挥捏紧的拳头,头也不回道:“钱都在我这,你们打死他也没用。”说完便转弯溜进了小巷子里。
上辈子在沈家门口蹲守时,他就学会了怎么躲避门卫的追捕,怎么隐蔽自己,没想到如今这技能竟被他用来对付这群有勇无谋的黑帮混混。才三两下的功夫,他就在逼仄的弄堂里将那群人彻底甩掉了。
金朝拿出钱袋点了点。他们才刚卖了没几单,就被敲诈了,现在手头上这点钱还不够本钱的。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朝沈家的方向走去。
跑了这么久,戏早就开场了,月光也慢慢爬上了枝头,他也没必要再回戏院门口自投罗网了。不过混混们刚刚应该都追他去了,幸运的话陶园昌还能把没卖完的梅子再带回去,留着他们接下来几日接着卖。
只是日后要去哪卖还是个问题,他之前光顾着哪里人多上哪了,却没想到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金朝庆幸地想,还好今天没让沈满棠跟来,不然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哪跑得过流氓?
嘶,说到沈满棠,金朝才想起自己忘给他买搅搅糖了。金朝抬头看了下月色,思忖着今日收摊早,卖搅搅糖的大爷应该还在,便又折返回去,在路边寻找起大爷的身影来。
“大爷,来一个搅搅糖,绕得越大越好。”金朝终于在小巷里找着了即将推车离去的大爷,把他拦了下来。
“行嘞,又是来给你弟弟买的吧?”大爷好说话地停下他的板车,又重新开炉,用两根小木棍给他搅了个特大的麦芽糖。
金朝笑着接过,刚要给钱,领口就被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拽住了。
“操!你小子在这呢。弟兄们,我逮着他了!”话音一出,金朝便听出这是为首那个混混的声音。他的喉咙被领子扯得无法呼吸,手中的麦芽糖也不受控制地掉到了地上。
“抓着了,虎哥抓着那小子了!”混混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汇集到了一起。
“你们怎么这样对一个孩子啊!”卖糖大爷急得直拍大腿,除了出言劝阻以外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闭嘴,不然连你一块揍。”那个叫虎哥的混混向老人挥了挥拳头威胁道,随便拳头又迅速落在了金朝身上。
金朝护着头,忍受着混混们的拳打脚踢,却在心中庆幸道,还好沈满棠没来。
钱袋很快就被抢走了,混混们一人一脚踢过后也没兴致再踢了,勾肩搭背地商量着要上哪喝酒去。金朝在地上缓了很久才逐渐缓过神来,慢慢地爬起身来打了打身上的灰。
好在现在天气转凉了,衣服穿的严实,回家沈满棠应该也看不出来。
金朝推开沈满棠的房门,见房内空无一人,便又轻手轻脚地探进了芦荟的房门内。果然,在温暖的壁灯下,沈满棠趴在芦荟怀中睡得正熟,而芦荟也倚在床头,以环抱小孩的别扭姿势小憩。
哪怕这一天诸事不顺,金朝也为回家后能看到这样的场景而动容。
“姆妈。”金朝轻轻拍了拍芦荟的肩,很快便将她唤醒过来。
“元宝,你回来啦?”芦荟睁开惺忪的眼,迷蒙地看着他。
“嗯,我回来了。姆妈你接着睡吧,我把小少爷抱走。”金朝压低音量,伸手想要把沈满棠抱起来。
“元宝,”芦荟轻声叫住了他,“小少爷说你今日出门卖梅子挣钱了,一直在等你回来呢,刚刚实在撑不住了才睡着了。姆妈也不放心你一个孩子大晚上的不归家,所以才等到现在。宝儿啊,姆妈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所以姆妈也不多问,只是想嘱咐你一句,你一个人在外头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和姆妈说,知道吗?”
“放心吧,姆妈,我会的。”金牌俯下身,微微拢了拢芦荟的身子,宽慰她道。
“嗯,好孩子,别叫姆妈担心。”芦荟摸了摸金朝的脸,又道,“还是我把小少爷抱回去吧,你不会抱,等会把他吵醒了。”
“没事姆妈,夜里凉,你就别起身了,我抱得动。”金朝轻松地托起沈满棠,将他面对面抱入怀中。
沈满棠在被托举起的瞬间惊醒了一瞬,迷糊地趴在金朝肩头问道:“元宝,你回来了吗?”
“嗯,我回来了。”金朝拍着他的背,在他耳畔悄声道,“抱歉,没给你带搅搅糖回来。”
“回来就好。”沈满棠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一歪头,又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回家看到芦荟抱着小满等他等到睡着,就是金朝觉得最幸福的画面了( ′▽`)

第52章 活着的意义
等第二天醒来沈满棠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了,而他等了一晚上的金朝也呼吸均匀地躺在他身旁,睡得正熟。
沈满棠没想吵醒他,便自顾自地用目光描摹着金朝的侧脸。哪怕五官还未长开都能看出,金朝日后一定会有个高挺立体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沈满棠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用食指从金朝鼻尖的上方隔空滑到山根。才这样玩了几个来回,金朝就被眉间隐隐传来的麻痒感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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