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好好待着。”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是匕修落在了地上,正在人群中开心地行走着,它的金眸眨动着,透出犹如金色海水般的粼粼感,匕修望向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是舒莫的方向,它的身子抖了抖,正准备去寻找舒莫,就突然一顿。
接着,几道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传来,是有一群人钻入了实验所的通风管道内……然后,从里面掉了出来。
“戴维娜!”一只手从其中伸出,有惊无险地抓住了向下坠落的女人,在兜帽中,她的一头红发散出,露出一截若有若无的山羊角:“你要小心。”
“谢谢你,鹤子。”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稳,她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接着接二连三的落在地上,一群人都戴着同样的兜帽,额头上都长着各不相同的山羊角,为首的两个女人凑在一起看着手里的仪器,说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来到实验所了。”
戴维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精细,身后的鹤子凑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戴维娜注意到她的异样后问道:“你怎么了?鹤子。”
成熟又温暖的气息传来,鹤子兜帽下的手紧了紧,她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可是,戴维娜,我们真的要……放出那些污染物吗?”
在她们身后的几个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
戴维娜抬起手握住了鹤子的肩膀,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鹤子,我们在来之前就说好了,我们必须完成这一次的任务,最重要的是,只有放出被关押在实验所内的污染物,才能拯救高塔的所有人。”
“可是这样不是会死更多人吗?”
鹤子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戴维娜却目光坚定:“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时间紧迫,鹤子,我们不能再犹豫了。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想想审判所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鹤子没有继续反驳,但手却仍然抓在一起,见到这一幕,戴维娜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接着继续安抚道:“我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能半途而废,我需要你,鹤子,帮我寻找,这个实验所里,最恐怖的那些怪物在哪里。”
女人掌心的温度很暖,让鹤子忍不住握紧了一些,她凑在戴维娜胸前,最终还是轻点了点头。她们身后的人催促道:“我们没有时间了。”
鹤子手背上的纹路开始发亮,她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寻找起了这个实验所里最恐怖的怪物,让她汗毛直立又感到意外惊喜的是,这个实验所内隐藏的怪物数量多到恐怖,仿佛整个高塔内最危险的污染物都被关押在了这个牢笼里,其中的一个更是让她几乎连察觉对方的气息都不敢,她的预警在疯狂地警告,只要她敢靠近那个东西,那么她一定会死。
在那个怪物的面前,其他的污染物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危险感,鹤子几乎是本能地忽略了那个最恐怖的存在,她去感应比那位略低一筹的存在后,惊喜地发现:就有一个在她们的身边。
离得很近。
“找到了。”
鹤子的声音让戴维娜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刚想细细询问,就听见对方说道:“有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怪物,他就在我们的附近。”
“太好了,它在哪里?”
“他在500米外。”鹤子说完,声音突然一顿,转而说道:“……他在,200米外。”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茫然的表情,还不等他们质疑,鹤子怯生生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在20米外!”
听到这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悚感在他们心里涌现,戴维娜连忙阻止道:“等等,停下。”
“他在……你的身后。”
“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从戴维娜的身后传来,离得那样近,却让她感到死神就站在她的身后。那股冰冷的气息甚至足以让人在梦中打着冷战,戴维娜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身后的怪物杀死。
“我的实验所里,最近怎么一直有小老鼠?”
所长的声音传来,在舒莫耳边粘稠发软,显得黏腻又柔软的语气落入其他人的耳中后,却凉得犹如一道梦魇。
“看,戴维娜。”鹤子握紧了她的手,开心的说:“这就是实验所里最恐怖的那几个怪物!”
她说完这句话,面前的女人却死死捏住了她的手指,近乎低吼道:“鹤子,带我去另外几个怪物那里,快!”
鹤子的眼中划过一抹不解,但她还是遵从了戴维娜的命令,所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脖子,就要将她直接捏死,下一秒,他的手里一轻,一群人似乎就要这么消失在他的面前,所长略挑起眉毛,他松开手,白大褂下方出现一条长尾,男人面无表情地重重一甩,其中几个即将逃走的人就犹如从虚影被打落一般掉到地上,接着被他随意地抽成碎片。
所长留下一个活口,匕修从他的脚边钻出来,看着面前发抖的人:“看住他。”
匕修昂起身子,显得有些疑惑。
见所长是来真的,它连忙撑起身子表示抗议,结果它主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唯一活下来的男人躺在尸堆里,看着面前向他走来的蜘蛛,就控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匕修挺了挺身子,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后,见到男人看见它就会尖叫,于是就显得极为高兴似得,反而来了兴致,走到他的肩膀上,守在他的身边,看守这只小老鼠。
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鹤子和戴维娜一行人的身影从中钻出,她们踉跄了几步,接着就倒在了一间收容室的大门前,死里逃生,戴维娜先是竭力平复心绪,心里已经意识到,刚刚的那个人……似乎是实验所的所长。
那家伙甚至比污染物更加恐怖。
戴维娜想,这样的怪物,这样的存在,甚至还是一位日柱,却站在审判所那边,甚至与生命工厂合作……
想到这里,一股压抑的怒意促使着她抬起头,女人就刚刚好望见了面前收容室的介绍,她张大眼睛一行行地阅读着面前的资料,下一秒,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五级污染物-U-07-KM-猩红王冠。”
“太好了。”
女人的声音中满是惊喜,她身后的几个人闻言后便对视一眼,他们站在一起,将手掌贴近,一道蓝光就从男人的掌心传出,戴维娜让开了路,她的眼中同样爆发出了蓝光:“让我们打开门,将它放出来吧。”
“这将是我们行动的第一步,同时也是……审判所的末日。”
随着蓝光覆盖在大门上,这沉重的防护罩也缓缓溶解。守在这里,脸上戴着面具的猎人望着前方鬼鬼祟祟的身影后,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鹤子站在戴维娜的身后,听见了女人冰冷的声音:
“拦住她。”
猎人只感觉自己身体一沉,却是被几双突然出现的手拉住了身体,她攻击这些手臂,却只能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疲倦,最终,她倒在了地上,身体与灵魂完全分离,宛如进入了梦乡。
沉重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戴维娜的呼吸一窒,他们退后了几步,就看见了从收容室内倾泻而出的血水,以及那占据了整个世界般的猩红光泽。
宛如踏入了血海之中,所见之处皆是猩红的色彩,在戴维娜的视线中心,一轮黑金色的王冠覆盖着猩红的色彩,它从沉睡中苏醒,在意识到了房门的那一瞬间时做的第一件事,是抬起硕大的宝石,看向某个方向。
“……”
在察觉到门口没有舒莫的身影后,这轮王冠的下方才出现了道道虚影,他们单膝在它的面前,用双手将它托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传来,戴维娜身上蓝光庇护了他们免于在面对猩红王冠的那一瞬间就陷入癫狂,她拼尽全力才压制住跪在对方面前的冲动,女人转过身,带着他们走向另外一个收容室,而那里……关押着O-12-KL-月之女巫。
“滚回去。”
从U-07-KM-猩红王冠突破收容,再到戴维娜的身体一沉,接着几个人都重重倒在墙上,浑身的骨头被碾碎几乎只过去短短十秒,就是这十秒的时间,让一个五级污染物逃了出来,猩红的血色势不可挡,并在极短的一瞬间让半个区域染上了厉色,一轮血月缓缓升起,正当猩红王冠被它的信徒托举着,准备离开收容室的时候,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说道:“滚回去。”
戴维娜一行人在地上爬动着,想要打开月之女巫的大门,却始终无法推开防护罩。他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戴维娜想,为什么他们的动作不能再快一点呢?
走廊内,一轮王冠和所长对峙着,深浅不一的血色映入所长的眼中,只能让他的红眸变得更深,与其融为一体,无法更改其的主色。
“别再做无聊的把戏。”
所长缓缓吐出一口烟,他眼里的血色甚至更浓:“你无法蛊惑我,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重新回到收容室里。”
“还是说,你更喜欢被碾碎?”
血色越发浓郁,空气中都在缓缓地流出一股铁锈般的腥臭气息,所长望着面前的王冠,点了点头:“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实验品。”
奇异的武器交击声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发出战斗声,舒莫缓缓抬起脸,表情木然。
因为他突然发现,随着事态的升级,从收容室内跑出来的污染物不仅没有被及时收容,反而还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
面前的贪婪已经杀到癫狂,拿着镰刀不断收割,但随着战斗的持续升级,一个个恐怖的怪物从收容室内爬了出来,巨型的蜘蛛在碎石中移动着;戴着面具的少女缓缓前进,旁若无人地询问路过的实验员是否需要购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一朵朵硕大的花苞在舒莫的面前绽放开来,接着一口吞噬了路过的一只畸形老鼠,一边咀嚼,一边在舒莫的面前转换成漂亮的白金色,殷勤地献好。
空中飞过一道道虚影,是某些狰狞恐怖的东西正在空中掠过,舒莫的身后,一轮血月仿佛将要升起,却被一道日光死死压制,两者开始胶着起来,日光和血芒融合的缝隙间,金色的光芒一点点地压向血色,却因为对方的抵抗而显得越加缓慢起来。
很短的几分钟内,实验所突然就变成了烈狱。舒莫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他也没有睡觉啊。
冷静,舒莫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那个铁废物……传闻中的真理的代价,它应该会给他一点提示,至少不能再这样乱下去。
舒莫翻开书,然后就看见笔记本上写着:
【实验所内闯入了一群外来者,并将U-07-KM-猩红王冠释放了出来,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又或是因改变另一条命运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你逃开了被所长永远禁锢的结局,就必须要面对此时的混乱。
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你可以做到扭转未来,请务必阻止悲剧的发生,你要相信自己,你有扭转局势的能力。
能做到阻止■的人,只有你,你要小心……
若是■现在逃离实验所,那么高塔内的一切都将被祂抹灭。】
似乎是因为某种畏惧,真理的代价抹去了某个名字,但舒莫看着那个被抹除的存在,却还是能够辨认出,那是……谁的名字。
“……夕?”
舒莫的表情一怔,接着,他彻底地怔愣起来,甚至忍不住干笑出声:
“能阻止夕的人,只有我?”
别开玩笑了,他想,难道它的意思是,夕会突破收容吗?
舒莫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他猛得抬起脸,看着天空中甚至还在继续前进的,一步步走向大门的圣徒门,他的眉头直跳,看着周围的猎人,却发现那些人疲于应对源源不断的污染物,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阻止天堂之梯。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缓缓出现,舒莫抬起脸望向贪婪,说道:“贪婪!”
“带我去天堂之梯,我要……”舒莫的声音一顿,然后无语了。
冲入怪物之中大开杀戒的人眼眸通红,他在血肉横飞间捂住脸,眼瞳收缩成一条横线,手中的巨镰饱饮着鲜血,眼中尽是癫狂的神色。
贪婪捂住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难以克制、不断扩张,最终,他放下手,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他神经质地笑着,挥舞着镰刀不断残杀着周围的污染物,不知是因为舒莫的命令,还是因为不屑于残杀普通的猎人,男人的巨镰只挥向了污染物,并未屠杀其他生命。
这是他最后的理智。
看着这一幕,舒莫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了。
他转过身试图寻找所长的身影,然后就发现,天上飞着的,那个正在和一轮王冠对殴的东西,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所长……?
舒莫懵逼了整整两秒,一时间居然有种诡异的平静,他就这样站在这片混乱的最中心,抬起脸,看着头顶上方,那引起这一切混乱的污染物带着大量圣徒一步步地走向紧闭的大门,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慢,走出一步都似乎要费尽力气,竭力喘息,生命力被压榨、连灵魂都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但眼中的神色却越来越亮,直至被彻底焚尽。
在那扇大门的后方,若有若无的敲门声传来,悦耳的圣歌从中传出,舒莫甚至能够感受到一双眼睛在那后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只差最后几步,通往天国的门扉就会被推开,舒莫握紧拳头,他皱起眉左右观望着,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个瘸腿,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用。”
这句话非常小声,却在这个时候倒出了一点无奈。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在周围四处寻找着,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对漂浮在空中,无声地飞翔着的翅膀,它由一张张白纸沾附在一起,看似无害,却会在靠近人的那一瞬间贴在对方身后,将人从地面拽起后靠近太阳,越飞越高、越飞越快,最终,那些白纸将会缓缓融化,飞在空中的人会瞬间下坠,坠落到地上后,重新化为一对翅膀。
舒莫看准时间,在它飞过来时一边揪住了它,他抬头看了一眼,就听见贪婪癫狂的笑声,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舒莫望着手里的东西,示意它贴上来。但污染物却迟迟不动。
犹豫了一会后,这对翅膀才勉强贴到舒莫的身后,却没有真的触碰到他,那一瞬间,即使那只是几张白纸,舒莫也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他缓缓飞了起来,他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身后的翅膀缓缓融化,却艰难地维持住了形态,之前有不少猎人尝试过站到阶梯上,结果却是统统从半空中摔落。
真理的代价说得没错,现在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舒莫。
舒莫在最后一刻站在了阶梯上,他稳稳地踩了下去,身后的翅膀瞬间化为无数白纸消散,青年望着前方的圣徒,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去,舒莫的脚步缓慢,但前面的人比他更慢,但舒莫的脸色仍然有些难看,他闭着眼睛,一心一意只看着面前的阶梯,完全不敢……朝下看一眼。
青年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太高了。”
舒莫的声音在发抖,他的额头上在不断流下汗水,每走一步都显得尤其艰难。
“我后悔了。”舒莫走了两步,有点崩溃:“让我下去吧。”
就算心跳在不断加快,舒莫也竭力向前走着,他的脸色甚至看上去比旁边犹如干尸一般的圣徒更加惨白,青年打着哆嗦一路往前挪动,在身后人空洞的眼神中,后来居上的青年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最终,舒莫靠在门前,擦着脸上的冷汗,浑身都快湿透了,但所幸的是,因为某种原因,就算这样,舒莫也比身后的天堂之梯走得快。
舒莫颤颤巍巍地挡在门前,眼神坚定至极,完全不往旁边看任何一眼,面前的青年风一吹就倒般,双腿还在颤抖,但他就是站在门口,对着他们说:“别想打开门。”
天堂之梯:“……”
“天国,就在眼前。”圣徒们用同样空洞的语气在同一时刻说道:“为何不打开圣门?”
天堂之梯:“……”
“我不会让开的。”舒莫说:“你别乱来,我恐高。”
天堂之梯:“……”
圣徒们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眼中慢慢注入了些许狰狞的怒火。舒莫拦在他们的面前,这个时候,天堂之梯向前一步,就在圣徒认为他会推开舒莫的时候,男人却缓缓低下头,朝着舒莫单膝跪下:
“请您,宽恕我。”
它的头近乎贴在地面上,以最谦卑的姿态说道:“请您饶恕我。”
舒莫缓缓偏过头不去看它,下一秒,青年就控制不住地把头转了回来,他闭上眼睛,接着说道:“我不会让开。”
身后的圣徒望着这一幕,他们缄默无声,身上却已经渐渐涌出些许压抑的怒意。天堂之梯跪在舒莫面前,见青年不肯让步,它便只能抬起头,接着再度低下头。
“啪!”
“请您饶恕我。”天堂之梯重复着这句话,它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头,沉重的敲击声传出,血水慢慢从洁白的阶梯上涌开,涌得那么多,接着一点点朝下方渗去,浸湿了一阶阶的台阶。
“请您,让开朝拜之路。”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响起,舒莫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一幕,也同时错过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像是终于压抑到了极致,天堂之梯的身后,一位圣徒缓缓向前一步,他看着面前的舒莫,男人伸出手,干枯的手指抓住舒莫的手臂,在猝不及防下,舒莫被掀到一边,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位猎人。
“你是猎人?”这是青年被摔下阶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堂之梯缓缓站起身,它转过脸,一张脸被血色完全覆盖,那张眼眸中透出的情绪首次变得恐怖起来,圣徒却没有管他,而是望着面前的大门,颤抖着、渴望着,接着,他站在门前,缓缓推开了这扇圣门。
“这就是……天国……”
猎人的呼吸声停滞了,耳边悦耳的圣歌,温暖的阳光、明亮的色彩,都在他的眼前被骤然出现的黑暗气息冲散,幻想中的天国崩塌,随着迟缓的一声轻响,这扇看似沉重的大门向后推开,露出其中的一切。
“这……这……”
猎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其中是近乎被撕裂开来的灵魂。下一秒,一只漂亮的、白皙的巨手从中伸出,祂轻轻抬起手,点在了门口的猎人身上,用力按下。
什么东西压缩,然后炸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舒莫从空中坠落,看见了大门打开的那一幕,他感觉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要死了吗?
舒莫想,真是倒霉,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一个猎人。
还是说真理的代价其实在骗他?舒莫想,他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不仅如此,下一秒,他可能就要摔成一团肉泥,然后啪地一下裂开了。
也不知道那副样子会有多难看。
他的脑中划过这样一句话,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空胡思乱想,就在青年即将坠落的最后一刻,他却感觉身体骤然一轻,却是一只从空中突然伸出的手张开手指,将跌落而下的青年稳稳托住。
“……你要站在我这边,还是选择他们?”
舒莫睁开眼睛,他低下头,看着那只缓缓收紧,将他困在手中的巨手,青年在它的手中小得就犹如一个玩具,一个刚刚好可以收入掌心的小人,猫崽一般,对方指尖收紧,压迫感就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完全困住。
接着,舒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数双骨手将大门向后推去,露出一片纯白色的长袍。
天堂之梯跪在神的面前,迎接着天国主人的到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天空。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骤然暗了下来。
他们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太阳在那一瞬间,被完全吞没了。
“欢迎来到我的天国。”夕从门中走出,一头纸一般的长发在身后漂浮而起,在身后信徒的朝拜中,从门内走出。
第50章 “求求您杀了我吧!”
既没有天崩地裂,又或者世界毁灭,当夕从收容室中离开,踏入外界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被一片纯白所淹没,仿佛一张缓缓展开的画卷般,悄无声息间就将一切覆盖。
悬挂在空中的太阳以及周围一切似乎都蒙上一层什么,接着被夕的领域所替换,最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危险或尖叫,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先是无序、接着是混乱,最终,夕会将一切拖入祂的领域中,让整个高塔都变为祂的玩具。到这仍然需要时间,幸运的是,在这片纯白色毫无阻碍地淹没一切,接着轻轻松松地将整个研究所囊括在内,想要向外延伸而出时,一道防护罩最终挡住了它:那是覆盖了整个实验所的巨型阵图。
无论是污染物、猎人,又或是研究员,在这一刻都呆呆地抬起脸,仿佛被某种存在所摄,他们看着身旁的纯白背景,却突然发现看似纯粹的白色下涌动着一团团漆黑的墨线,给人一股强烈的狞恶和肮脏感,夕站在那里,却仿佛取代了高塔的太阳,变成了世界的中心,祂的身下,一双双骨手托起男人的衣摆,接着,三只翅膀在祂的身后缓缓展开,镶嵌在翅膀上方的一双双眼睛缓缓睁开,显得圣洁又可怖,仿佛一具染血的圣像。
“真好。”
从这完美生物的嘴边泄出一声轻叹,夕的目光看也不看实验所内的任何人或物,就像是那些存在只是卑微的虫子、又或者说空气,祂抬起指尖,身后漂浮在空中的巨手就握着什么东西来到祂的面前,接着,那只巨大的手掌缓缓打开,如同被解开的礼物盒般,露出了其中柔软的黑发青年。
对方正蜷缩在祂的掌心,以一种弯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姿势,看上去犹如蜷缩在母体中的胎儿般,又像是单纯的没有安全感,所以会在潜意识中如此行动。
舒莫身上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冷淡褪去,睡梦中的他看上去对外界毫无防备。
以夕的视角看去,青年的发丝微乱,一张脸即使在梦中仿佛也在微微皱着眉,让人想要抚平他眉心的痛苦,夕细细地看着这一幕,对周围接二连三或是从梦中惊醒发出癫狂尖叫、又或是跪在地上向祂朝拜的人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舒莫的身上。
青年睡得很香,但他睡着的原因是因为夕在刚刚强迫他沉沉睡去。现在不是舒莫醒来的时候,夕想,他可以和对方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带着他一起去往新世界,但在一切尘埃落地前,舒莫最好……还是就像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安静地待在这里,待在他的身边。
夕看着面前的舒莫,却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沉睡中的美梦,他给人的样子,才像是更不愿意从梦中惊醒的人。
“如果你醒来,那么一切就会结束。”夕的声音很轻,却透出了一股残酷。因为舒莫不可能会同意祂所做的一切,又或者说,夕一旦出逃,那么舒莫一定会是那个出来阻止祂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真正阻止祂的人。所以青年只要继续沉睡就好,就这样沉睡在美梦中,等到夕再将他唤醒,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圣洁又可怖的庞然大物看着自己最心仪的祭品,又像是在看着祂唯一的死敌。夕忍不住凑上前,很轻地挑开压在舒莫脸上的发丝,接着吻了吻青年的眼睛。对方的眼珠因为察觉到了这股触碰而不断战栗着,几乎像是要控制不住醒来,却又只能继续沉睡。
“呵……”让人心惊肉跳,犹如撕扯着猎物血肉般的笑声传来,夕退后一步,视线终于从舒莫身上离开,望向面前的这些……食物。
祂的视线落在那些形态各异的污染物身上,就像是最顶级的捕食者在望着一群美味的小甜点。就算是被关押在实验所内,平日里性格各异又狰狞可怖的存在,此时也仿佛像是感受到了威胁一般不受控制地发狂起来,对夕恐惧又排斥,想要将祂驱逐,又因对方身上的威胁而迟迟不敢动弹。
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夕抬起指尖,一个个污染物就被一只只骨手握住,无论怎么怒吼挣扎,又或是爆发出各式各样的波动,却都在骨手中被无情地碾碎,咀嚼的声音传出,在每一个人耳边重复着,这不是净化或救赎,而是单纯的吞噬和进食。
实验所的深处,一扇收容室的大门因为损坏而被推开,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缓缓响起,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这恐怖的污染物刚准备离开囚困它的牢笼,在察觉到前方发生的一切后,琴声骤然一停,下一秒,这扇刚刚打开的大门缓缓关闭,在它的隔壁,同样作为四级污染物的几个房间里的污染物更是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污染物如此,而剩下的猎人和实验员,或是已经因为直面夕而陷入了癫狂;又或是一瞬间变成了夕的使徒,化为赤脚的圣徒和雕像在实验所内传道,歌颂着夕的伟大,在夕曾经所在的区域,一道收容室的大门被从内撞开,下一秒,一团粘稠的、蠕动着的类人型生物从其中缓缓爬出,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张人皮,那张人皮的脸上还露着鲜明的恐惧、绝望,仿佛将临死前的惊惧刻在了那张脸上,而它现在的这张脸上,则满是狂热而疯狂的情感。
“吾主!”2号从收容室内爬出,一路朝着夕的方向爬去,它一边行走,一边高喊着,手中的长刀上缠绕着血色的丝带,那是从它身上流下来的血。
“吾主!”它狂热地、疯狂地呐喊着夕的名字,仿佛一位虔诚的信徒。夕此时正将一个个四级污染物一一吞噬,祂进食的样子优雅又恐怖,选择祭品时甚至还有点挑食,低等级的污染物不屑于入嘴,只挑高等级的怪物食用,纯种人类更是碰都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