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只来得及逃跑,头也不回地逃,同伴们的惨叫声被他抛在身后,接着一个个地死去,男人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郁,最终偏执到近乎有些疯魔的程度,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挂着审判所的雕像,作为猎人的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向神祷告,并奉上祭品,却没有想过自己今天会遭到七诫的屠杀。
伴随着一声尖叫,他的小腿传来一阵剧痛,男人的右腿断了,什么东西从远处冲来,砍断了他的大腿,猎人一瞬间倒在了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就望见七诫冷漠地收起手中武器的表情。那一刻,对于审判所的恨意甚至胜过了一切,他将脖子上的雕像死死握在手里,愤怒到近乎在低声咆哮。
“为什么……要这么做?”
猎人趴在地上,用自己的武器一点点向前爬动着,一路上他听见了类似于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他以为是手里的雕像碎了,结果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胸膛在从内而外地崩裂开来,发出清脆声响的声音。
他望着这一幕,已经意识到一件事:因为常年的战斗以及和污染物的接触,他在这个时候,也要转化成污染物了。
不甘心……
他不甘心。
杀了他们,他想杀了身后的所有人。仇恨让他的身体都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扭曲,以至于胸膛处传来的清脆声响越发强烈,猎人的眼角都近乎流下血泪,七诫走了过来,突然轻咦了一声:“看来你要报废了呢。”
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踩过男人的断腿走到他的面前望着艰难爬行的人:“只可惜,就算你再怎么挣扎,最后也只可能成为一个三级污染物,你连成为收藏品的资格都没有。”他端详着面前的人,突然抓住男人的头发,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雕像,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你真的很幸运呢。”
七诫和男人对视着,望着那双猩红的眼睛,他说:“你信仰着吾主,这是你的荣幸。”
“所以现在,能为了祂,也是你的荣幸。”也许是遇到了信徒,七诫难得好心情地说了一句,他原以为面前的人会感激神的恩惠,却没想到对方睁大眼睛看着他,接着突然张开嘴,往他的脸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男人和猎人对视着,那双橙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接着突然笑开了,他抹了抹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旺盛:“很好……”
“小东西,我会带你回到审判所。”七诫轻声说:“等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能够信仰神是多么大的恩赐。”
“你们这群恶心的……该死的垃圾……”清脆的玻璃声越来越明显地从猎人体内传来,男人橙金色的眼眸望着他,看着人一字一句地说:“我诅咒你们,我希望你和你那所谓的神,都可以一起下地狱……”
男人看着他,面容悲悯,像是猎人的恨意都犹如无理取闹一般,他伸出手,刚想拧断他的脖子,就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个,我知道你现在很忙。”
七诫的眼瞳骤然瞪大一些,他扭过头,就看见一道一头蓝发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正对着他眨着眼睛。
“……月柱5?!”七诫一愣,接着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嗯,可能是因为我比你们早到?”
“……?”
七诫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有点可怜起来了,维斯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是呢,你能不能把你手上拎着的那个人给我。”
七诫沉默片刻后,望着维斯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男人的眼珠转了一圈:“好。”
他手里拎着的猎人被直接扔了出去,还顺手捏断了对方的脖子。维斯看着这一幕挠了挠头,心想:这不好对希大人解释啊。
“必须清理在场的所有人。”七诫缓缓拔出手中的武器,一条条锁链在他的身旁盘旋起来:“这是神的命令。”
“你必须向神忏悔,并洗清你的罪孽。”
维斯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吗?”
无人在意的地方,猎人像一团垃圾般倒在地上,嗬嗬地叫起来,强烈的求生欲和恨意让他撑到了现在,男人的大半身体已经转化为了污染物,他不想死不想死,就算是变成曾经痛恨的污染物,他也想要……复仇。
猎人再次向前爬动着,身体却突然一顿,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骤然停下,哪怕是已经交战在一起的维斯和七诫都在空中停滞一瞬,接着重重倒在地上。
空间扭曲的声音传出,一道通道从虚空中升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明明还没有完全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就已经显得如此清晰,在所有人耳边响彻。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一道一头粉发的身影从通道内钻出,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后就让到了一边,接着是一对长着异眸的双胞胎兄弟笑着走了出来,两个人的黑风衣上都沾染着洗不掉的血水。他们也走到了一边让开了路。
接着,脚步声缓缓出现,维斯抬起脸,突然发现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周围的光线都仿佛被某种存在所压制一般,变得暗沉、无声,天空的颜色都显得失去亮度,只有头顶的太阳仿佛收到了某种刺激一般亮得可怕,但那光线却并不显得刺眼,因为离得极远,就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虚幻感。
天空中的太阳失去了温度,因为一轮太阳降临到了地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那一刻只剩下了完全的纯白色,接着,是整个世界黯淡下来,只有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明亮至极的光芒,周围的空气变得干燥起来,呼吸显得紧绷了几分,心跳加速,连呼吸的权利都被其控制一般。
一轮耀眼的标识从男人的衣袍后升起,希的手套搭在通道外侧,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一秒,那个通道就因为无法承载他而迅速崩塌。雨辛的眼角一抽,每次希使用通道一次就报废一个标点,这让她的心脏开始抽搐。
男人一头乳白色的长发,一双眼眸浅白,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他身上的所有装饰,都无法抵过希本人给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显得温暖、华贵,又遥不可及,无法抵挡的威严。
“看来,我来得刚刚好。”希空洞的声响响起后,在场的所有人才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恢复正常,只有七诫僵立在原地,就连一丝一毫最细微的颤动都无法自控。大滴冷汗从他的下巴处滴落,维斯看着他,伸出手在男人脸前晃了晃:“还打吗?兄弟。”
然后他就看着七诫当着他的面飞了起来。
希的权杖敲在地上,很轻微的声响,七诫就如同傀儡一般朝着他飞了过来,接着漂浮在他的身后,不是男人不想挣扎,而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甚至于连自杀都做不到。
“……我有话要和始祖谈谈。”希轻声说,他微微抬起手,暴君在他手中轻敲了一下,接着,希身后的七诫全身上下都传来了骨头碾碎般的声音,但他并没有死。
血一滴滴地流淌在地面上,希的光辉被撒上一点血色,他向前走了一步,望着仍然趴在地上,用一双猩红眼眸望着他,又或者说望着他身后七诫的猎人,说道:“你需要帮助吗?”
猎人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希接着说道:“向我证明你的价值,然后臣服我,我就将他交给你。”
猎人的眼里满是鲜艳的颜色,他看着希,艰难地说着:“我不会……再信仰……任何……人……”
“听从命令,我不需要你的信仰。”在猎人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中,希望着他的眼神毫无任何情绪,只是在看着一个物品。
“……好。”
希伸出手指,手套上的戒指散发出冰冷的温度,下一秒,猎人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接着一步步走向了七诫。希扭过头看向一旁的维斯,就见到男人唰地一下退后一步,警惕地说道:“我这两天一直守在这里。”
“你做得很好。”那个让维斯都感觉有点毛骨悚然的日柱1静静地凝视着他,片刻后,希抬起手,一个精细的小盒子从空中掠过,飞到了维斯的面前,他狐疑地打开后,就发现,那是一份星柱的本源。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维斯的眼角抽了抽,希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给予奖罚和惩戒,接着,他望了一眼前方的领域后,就独自一人走进其中,因畏惧他身上的光芒,那些雾气在他走得很远后,才敢缓缓重新浮现,将森林再次封锁。
“排场真大。”等希离开了一会后,维斯才敢小声嘀咕一句。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怕了希,是因为他有公德心,嗯。
男人掂量着手里的盒子,在判断出其中本源的分量后,维斯就笑了起来,这笔买卖值啊,蹲在草丛里几天就有东西拿。他甩着盒子,准备吸收一半后将另外一半带给弟弟,这可是好东西。
“不过……”男人的动作一顿,突然又迟疑起来:“是又有哪个星柱死了吗?”
可他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维斯皱起眉沉思着。
在他的身后,已经完全化为玻璃人的猎人爬到七诫的面前,张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森森地笑了起来。
二层,实验所内,收容室外传来了实验员的咳嗽声,以及他人行走时的脚步声,因污染物大量被运输到研究所内,导致很多人的工作量骤然增加,有些猎人在小声的抱怨,但也只能按照命令去押送污染物。
有些污染物需要人来照料,甚至需要饲养员的大量安抚,但有些污染物却完全厌恶和人的交流,甚至于无法沟通。
一道脚步声停留在实验室的门前,接着,有人缓缓打开了防护罩,猎人从门外走入,看着屋内的T-98-HG-天堂之梯,对方穿着西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无论是谁靠近它,对方都一动不动,表现地犹如一具雕塑。
无论是切割它,又或是对其进行什么实验,男人都对此毫无反应,就算是当场切下对方身上的一块肉,估计它都不会有反应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被归类于四级污染物。猎人想,但他没有继续深思下去,男人观察着T-98-HG-天堂之梯的状况,见它仍然毫无动静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墙边按下按钮,却没有任何东西运送过来,里面空空荡荡,T-98-HG所需的饲料……没有了。
“操。”猎人低低地骂了一句,他刚准备将此事上报,就突然僵在了原地,因为他从耳边听到脚步声。
猎人骤然回过头,却看见身后空无一物,房间内空空荡荡,猎人的冷汗从额头流下,他抬头望向门口,接着又望了回来:“怎么可能?”
哪里,那个污染物去了哪里?
猎人握住自己的武器,将长木仓上膛,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呼吸低沉了一些,在屋内仔细观察起来,稍有不慎,他就可能横死当场。
然后,他就听见了从耳边传来的,细微的、平静的声音。
是有人正贴在他的身旁,在他的耳边说话。
一滴滴粘稠的东西从上方流淌下来,猎人缓缓地、慢慢地抬起脸,接着,他看见那个他所寻找的污染物头朝下站在空中,随着他的扭头,那张脸就贴在他的面前,和他面对面地对视着。
空气变得一片死寂。
猎人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眸,突然慢慢的、宛如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去天国吗?”
他听见对方轻声说道,在那个污染物的右眼中,一条通完天国的,漂浮在空中的阶梯若隐若现,在阶梯的尽头,一道纯白的大门缓缓打开:“天国就在你的眼前。”
污染物转动着眼珠,接着,将那只眼睛挖了出来:“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猎人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秒,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发现自己正穿着圣袍,赤足而行,踩在一段洁白的阶梯上,朝着前方的大门缓缓走去。
“来。”在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同性的污染物轻声说道:“让我带你,去往天国。”
舒莫一瘸一拐地走在走廊里,不愿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粘稠的水声、冰冷的桌面、时不时的磕碰声,以及那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他的嘴到现在都是麻的。
青年皱起眉,绿眸里仍然透着水光。他张开嘴,舌头在里面扫了扫,然后就扫到了好几处细小的伤疤,带着一道道血口在口腔里带来一股血腥味。
“……疯子。”
他想,舒莫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恼怒起来,带着一点厌恶和愤怒。
他不理解所长的所作所为,更不能接受他的举动。舒莫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更不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话能给人什么好感,舒莫回过头思考着所长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辞职。但一想到如果他真的敢这么做的下场,青年的眼角一抽,突然发现自己骑虎难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一头紫发的身影朝着他靠近过来。舒莫微愣了愣,立刻想要转身掩饰自己现在的样子,他的手却被立刻握住,舒莫抬起脸,贪婪的脸就在他的面前撞了出来,带着满眼荡漾开来的鸢紫色。
舒莫的呼吸一紫。
他的手被紧紧拉住,整个人、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那抹紫色所覆盖、掠夺了呼吸,贪婪凑上前压在他的身上,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接着,男人微微皱起眉,上前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舒莫张开嘴,眼睁睁看着贪婪将手指伸进去,然后男人的眼睛里就满是化不开的难过。
“你……受伤了。”
难言的语调响起,舒莫艰难地呼吸着,示意他拔出手指,但贪婪却仍然卡在他的喉咙里,乃至于更往深处伸了伸,仿佛要将他的内部也检查一遍似的:“是贪婪没有看好你……”
舒莫皱起眉,眼中划过一抹厉色,下一秒,贪婪的手指一顿,他伸出手,察觉到自己被面前的人咬了一口。
“我没事。”
看着面前人蠢蠢欲动的样子,舒莫真的是怕了他再发疯,他真的经不住这么折腾:“这不是受伤,这是……”说到这里,舒莫有些噎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说出这一点似乎也会导致另外一种后果。
“这是什么?”
贪婪凑上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舒莫有些头疼起来,他沉默片刻后看了贪婪一眼,接着说道:“不关你的事。”
贪婪抿着唇,眼神有些委屈,他的声音不再柔和,而是有些探究、有些愤怒:“所长对你做了什么?”
“告诉贪婪。”贪婪低下头,眼中的浓紫越来越浓郁:“贪婪去杀了他。”
很感谢你,但是你真的能打过所长吗,那可是日柱2。
舒莫的头都大了,但对比所长来说,面前贪婪的这副样子甚至看上去更加顺眼了一些,而且……
他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最终无奈道:“所长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只是……他只是。”舒莫艰难地吐出一个词,硬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们只是接吻了。”
贪婪的动作一顿,他眼中的厉色还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接吻?”男人细细咀嚼着这个词,就在舒莫认为他会愤怒,又或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贪婪却突然停顿下来,脸上露出更加茫然的表情:“……你和所长接吻了?”
“……舒服吗?”
低低的声音传来,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面前的贪婪望着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那句话:“舒服吗?”
贪婪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舒莫越发警惕,以至于已经有些察觉到贪婪接下去的话:
“贪婪也想要。”
男人一改之前的疯魔,眼中的神色也变得不再锋利,而是显得柔软起来:“贪婪可以吗?”
像是找到了机会向主人讨赏的狗,又像是知晓了新的奖励方式般,贪婪一遍遍地询问道。下一秒,舒莫才缓缓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冷漠地拒绝了贪婪:“不可以。”
“那贪婪要怎么做才可以?”男人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舒莫抬起脸摸了把脸,心里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甚至感觉有点累了,想要回房间休息了,虽然今天还有T-98-HG-天堂之梯没有去看,但是实验所里又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让其他人去忙吧。
他累了,舒莫想,他真的累了。
贪婪像条尾巴一般跟在舒莫的屁股后面不放,眼中满是期待,舒莫已经不想再去搭理他,两个人在走廊里来回争执着,贪婪粘着舒莫不放,就在舒莫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脚边一空,却是前方的地板突然缺失了一部分,青年差点坠入深不见底的洞穴里,舒莫的身体一晃,却是贪婪毫不犹豫地将他抱起,接着脚尖一点,迅速地远离了那块区域。
下一秒,舒莫眼睁睁地看着一尊纯白色的、完美的雕像从地底缓缓升出,用翅膀将自己身体包裹起来,捂住脸庞的天使低着头,就那样静静地矗立着,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贪婪落在地板上,犹如没有重力般再次飞起,一座纯白的雕像再次凭空出现,这一次,那尊天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正用一双眼眸紧紧地凝视着他们。
【所有单位请注意,所有单位请立即停下你们的工作,并立即启动应急系统。
所有单位请注意:T-98-HG-天堂之梯,已突破收容,重复播报此条广播:T-98-HG-天堂之梯,已突破收容。
请猎人们注意安全,并立即停止你们的工作,前往警报区处理污染物。】
刺耳的警报声在空中响起,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舒莫靠在墙上,听到这道声音后骤然扭过头,就看见实验所的墙壁上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那些细缝在他的面前扩张、扩大,并伴随着地面的裂开而不断蔓延,逐渐蔓延至天花板上,下一秒,舒莫抬起脸,就见到了……大中午的阳光。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了他的脸上,贪婪的脚尖一点,却是又抱着舒莫转移了地点。
实验所的天花板,在他的面前……塌了。
大块大块的石块落了下来,舒莫现在突然很想@所长,请问,上层的实验所,难道也是用的豆腐渣工程吗!
刺耳的尖叫声、不断重复的广播声与警报声交错成一团,让刚刚还显得非常安静的实验所骤然变得失衡起来,舒莫看着一个研究员的脚底突然裂开一条缝隙,犹如一张大嘴般将她一口吞噬,她在最后一刻向着舒莫求救,舒莫下意识地想要行动,却被贪婪死死抱住。
“去救人。”
舒莫回头,看着面前的人,说道:“快去救人!”
贪婪看着他,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甚至于不见紧张:“贪婪只负责保护你。”
他说:“贪婪要守在你身边。”
“去救他们。”舒莫说:“把我放下来,如果你不行,那就我来。”
贪婪仍然在摇头。舒莫看着他,首次表现地有些强硬。两个人刚想继续争执,天空中就突然传来一道奇异的圣歌声,两个人同时抬起脸,在裂开了一大块的实验所大厅外,一道洁白的阶梯缓缓漂浮在空中,灼热的阳光照射而下,却被那道阶梯所格挡,只在下面留下一道阴影。
“来。”眼中流出鲜血的污染物拉着身后的猎人,声音轻快:“跟我走。”
他的身后,几个人穿着同样的圣袍,他们低着头,赤着脚踩在阶梯上,一步步缓慢地行走着,犹如朝拜的圣徒,又似被催眠的病人。
几个人一步步踩在阶梯上,每走一步,他们的身体就显得越加颓废、干瘦,眼中的神色却越加狂热,在他们的前方,一扇同样纯白色的大门近在咫尺,从其中传来了悦耳的、安详的圣歌,仿佛那就是神之所在,梦中天国。
“和我一起,去朝拜我们的神。”
污染物轻声说道,血从它的眼眶流出,又一路流淌到下巴处,最终汇聚成一点滴落而下,舒莫眨了眨眼睛,他和贪婪同时低下头,擦了擦脸,就发现有血水接二连三地滴落在他们的身上,像一场只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雨。
“救我!”在他们的下方,一个实验员挣扎着,却被下方的裂口完全吞噬。
整个实验所都乱成了一锅粥。
舒莫被贪婪抱在怀里,凝望着面前发生的惨剧,他的眉毛细细颤动着,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紫发男人紧紧地将他护在怀里,生怕有什么东西会来抢走他似的。
从实验所内传来的警报声,实验员的呼救声以及建筑崩塌时的声音响作一团,舒莫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激动,但下一秒,他就突然想起来:所长还在实验所内。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对方也可以随时压下局面。这个想法在舒莫脑中划过,不可否认的是,无论那个男人的性格有多么扭曲强势,但只要想到所长在这里,那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就是无法用其他东西抹除的。
如舒莫所料,仅仅一个四级污染物的突破收容完全无法引起更大的动乱,一位位猎人踩在从高空坠落的石头上,朝着T-98-HG-天堂之梯的方向飞去,上方的奇异圣歌仿佛带着某种旋律一般,会让聆听到这首歌曲的人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自己正走在朝圣的道路上,而前方的大门则是前往神国的门扉。
猎人踩在石梯的边缘,犹如猎鹰般飞掠到阶梯上方,还没等他攻击T-98-HG-天堂之梯,男人的眼前,一片幻想掠过,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神,望着面前圣徒的眼神都出现了微妙的变换。
仿佛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情同手足,是他的家人,而他怎么能对他们动手,身穿长袍的圣徒抬起手望向猎人,在发丝翻飞间对着男人露出亲切温和的笑容,一道柔和而温暖的声音传来:“加入我们吧,我们可以一起前往圣国。”
猎人的表情一怔,他的眸光闪烁,下一秒,男人抬起手中的长刀,开始毫不犹豫地残杀昔日的同僚。但在他攻击对方的时候,这道石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变得极其滑,接着,猎人仿佛脚下踩到了香蕉皮一般,看着人群中的人过来轻轻一推,就从高空中坠落下去。
“——贪婪。”舒莫望向了紫发男人,那平静的、毫无感情般的眼神反而比起之前愤怒的指责更加让人身心颤抖。
“……遵命。”
贪婪望着怀里抱着的青年,沉默一瞬后,他眼中的眸光轻轻一颤,最终还是选择将人放下,犹如听话的猎犬般飞掠而出,将坠落的猎人接住。
贪婪如同一枚跳跃的音符般轻飘飘地坠落在碎石上,手中骤然涌出的大量菌丝就将猎人包裹起来,让他可以顺利地倒在地上,紫发的男人眉间缭绕着些许阴翳,却只能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漂亮,他抬起手,一把惨白色的镰刀就由菌丝包裹成型,伸展而出的触须和游动的虫子组成了刀身的装饰,化为一把令人生畏的武器。
他站在那里,握住手中的镰刀,却抬起脸望向不远处的青年。
“你命令我去保护其他人。”男人说:“那谁来保护你呢?”
舒莫没有说话,只能抿了抿唇,紧皱的眉毛展开,对着贪婪无声地说着:“听话。”
贪婪垂下眼眸,手中的镰刀翻转,他叹息了一声,整个人拉开架势,就如同一把冲进人群中的巨镰般一瞬间冲散了逃出的污染物。因为T-98-HG-天堂之梯的暴动,导致一些收容室内的污染物开始大量出逃,而这些刚刚还在肆虐的恐怖怪物在贪婪面前却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类似于骨头被打碎般的磨牙声传来,贪婪的声音冲进人群中掠过后,沿途遇到的所有污染物都被他手中巨镰撕成碎片。男人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空气却因此而变得有一瞬间的寂静。
这就是七罪的实力吗。
欧亚缓缓后退一步,他木着脸低下头,望着手里的镰刀,突然默默地把它放到了背后。相比起来,他甚至感觉自己手里的东西像小孩的玩具。
圣徒们踩在台阶上,离那纯白的大门越来越近,他们干枯的脸上尽是对于神国的虔诚,明明近乎形销骨立,眼中的光彩却诡异地旺盛,只差几个台阶,他们就能触及那扇大门。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要伤害那些污染物。”所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样的混乱局势下,他却如同散步一般悠闲地走着,舒莫的脊椎都刷地一下僵住了,身后的冰冷温度缓缓靠近,却是毫不避讳地站在他的身侧,贴得离他很近。
舒莫想,他甚至感觉所长给他的压力胜过现在的所有东西。男人十指交叠,姿态慵懒,舒莫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愉悦。
“你不是很喜欢那些怪物,现在却任由你的狗屠戮他们?”
所长的气息从身侧传来,若有若无地吹在他的耳垂上,舒莫想要往旁边靠靠,却发现所长的气息一瞬间死死锁定住了他,青年顿时停下,接着,他回答道:
“我确实喜欢它们。”舒莫说:“但是,这不代表什么。”
“哦?”
男人的声音拉长了一些,懒散,随意。
这种状况下的所长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像一头吃饱喝足,正在小憩的雄狮,懒洋洋的,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随和感。
“给予死亡,同样是一种救赎。”舒莫的声音缓缓响起,却显得有股异样的坚定,所长终于肯从他身侧抬起身子,不去嗅闻舒莫身上的香甜气味。他缓缓抬起眼,像是被打扰了兴致一般,又仿佛被勾起了某种兴趣。
“那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起了些精神般,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深入了解的事,等之后再说吧。”
所长的单眸微微睁开一些,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慢慢变得虚幻起来,接着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