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污染物狂热崇拜by红祭
红祭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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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无法去形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当舒莫低下头,用手按在他的头上时,一直生活在剧痛中的贪婪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安定感,宛如回到了最原初的时期,酣睡在母亲的摇篮之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股让人安定、舒适的气息,他可以感受到面前青年的身后,无数纯白色的光点包围在他身边,共同环绕着对方,展开一片犹如星河般的光海。
贪婪听见无数声音拱卫着面前的人,而舒莫则伸出手,给予他安抚,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是平稳的、安详的,像在暴风雨前的夜晚时躺在由柔软布料组成的被窝里,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不会再感受到任何危险。
贪婪很想咬舒莫一口,幻想过那是一种何等甘甜的滋味,就连舒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都让他无法自控,贪婪甚至得用尽全力才能压制自己去侵占对方的冲动。但现在,贪婪却发现舒莫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很难形容的腥臭滋味,它在一点点地侵蚀着舒莫的味道,尽管这只是一个预兆,甚至于还没有产生危险,但贪婪却已经无法忍受。
“让我帮你——”
贪婪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在舒莫想要推拒他时,甚至忍不住用上了些力气。黑发青年的手腕被他捏红了,舒莫微微皱起眉,在那一瞬间露出的神色有些痛苦,眼神中更是带上了一点不悦,宛如被那道眸光刺中心脏,原本可以直接强硬地去探查对方身上异样的贪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身体犹如被凝固了一般动弹不得。
“够了。”舒莫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他伸出手,一点点地将自己的手腕从贪婪手中拔出来。这一瞬间,贪婪可以有无数种方法去压制面前的人,并不顾对方的意愿继续自己的行为,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莫扯出自己的手腕,接着,青年按着自己发红的右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
舒莫轻声道。贪婪抽回手站在他的面前,眼神仍然有些固执:“我想帮你。”
“我必须得保护你的安全,”贪婪的眼神仍然很纯粹:“我没做错什么。”
舒莫很想抽根烟,他对贪婪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贪婪舔着唇,他抬起头,用蠢蠢欲动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舒莫却不为所动,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贪婪的眼神死死地顶在舒莫身上,换成其他情况,又或者换成昨天,舒莫也许会感到畏惧。
但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不行,不管贪婪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不能再退让一步,否则下一次,他就还是会像现在这样,被拖入这里,以保护他的名义肆意摆弄。
“你不是说……你会听话吗?”舒莫的声音放得很轻,他的语气柔和,却故意不去看面前人的表情,就连脸上的温柔仿佛都是另一种施加压力的方式:“现在却连我的话都不听,更是直接把我拉到这里来。”
“我要保护你。”贪婪执拗道,从舒莫的视角,只能看见他低垂在身侧的手掌,那双手看上去白皙如玉,却分分钟可以掀起一场暴乱。
“你这样让我很失望。”舒莫向前一步,这一次他直视着贪婪的神色,看着男人的表情从病态的执拗,再到被他直视时的略微动摇,贪婪就像是一头随时会暴起,接着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作非为的野兽,而舒莫站在他的面前,却要用手里握着的报纸一次次地在野兽试图扑向他的瞬间击退对方。
这是一场很艰难的斗争,舒莫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这一次让贪婪成功了,那下一次,对方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待他。
他不会后退,一步都不能退。
舒莫说:“你不是说过要听我的话吗。”
贪婪的眼神几番变化,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甚至能够察觉到对方手臂上鼓起的青筋,他明明有那个能力对舒莫做任何事,又为什么要遵从对方?
可是那是他的神……
贪婪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终于开始动摇起来,男人第一次主动退后一步,他眼中的神色仍然是一片疯狂的执拗,他咬着牙,将手指伸进嘴里把自己的手撕咬地一片鲜红,血从嘴角流出来,贪婪垂下手,男人的血液并不是纯粹的红色,而是有些发暗,发沉,带有淡淡的粘稠感。
他舔着自己唇上的血,看着面前的舒莫,又再次感觉到那股无法形容的吸引力,贪婪的脸上满是痛苦,但眼中的狂热又让他显得病态起来:“我没错的。”
贪婪说:“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舒莫扭过脸:“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不可以吗?”
贪婪的声音有些发抖,舒莫没有回答他。男人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人,就在舒莫以为他会像水晶一样碎开的那一瞬间,贪婪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贪婪说:“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好。”
舒莫抿起唇,犹豫了片刻后,黑发青年脸上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对着贪婪伸出手,男人就露出疑惑又迟疑的表情,对着他蹲下身。
柔软的紫发蹭了蹭他的掌心,舒莫刚想说些什么,大门却被忽得推开,西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刚刚好将这一幕望在眼里,那一刻,西诺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贪婪,又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舒莫,脸上的绝望生动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你?”
“你们?!”
那一瞬间,舒莫回过头看着他,三个人形成了死循环:舒莫看着西诺、西诺看着贪婪,而贪婪则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世界陷入绝望的寂静。
片刻后,舒莫才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说:“你是来找贪婪的吗?”
西诺一幅快要昏厥的样子,他不知道找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了贪婪的踪影,结果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这副场景。男人甚至有些想要辞职了,主教大人啊,看在神的份上,这份工作真的是他可以做的吗?
“今日的‘训诫’即将开始。”西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以最后的职业素养说道:“贪婪大人,你该去往告解室了。”
贪婪的眼神死死黏在舒莫身上,像是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存在一般,舒莫的手还按在他的头上,在西诺的注视下,他动作僵硬地把手伸回来,接着说道:“是很重要的事吗?贪婪,你要不先去吧。”
“我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贪婪声音很轻地说。这句话同时让两个人都心中一紧,舒莫回过头看着他,贪婪和他对视着,片刻后,紫发男人缓缓移开了视线。
“听话。”舒莫说。
贪婪皱起眉,接着垂下眼睛,他伸出手,一块漂亮的、淡绿色的晶体就在他指尖成型,那看上去像是一块水晶,其中的雾气形成一团形似眼睛般的图案。
贪婪把这块东西递给了舒莫:“只要有这个东西在,贪婪就能找到你。”
他看了几眼舒莫后,黑发青年不得不伸出手,让贪婪将晶体按在他的手腕上,那个图案就那么印在了舒莫的皮肤上,看着这一幕,贪婪才感觉安心了许多。西诺连忙让出道路让贪婪离开,紫发男人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当贪婪的身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后,舒莫才像松了一口气般瞬间失去力气,瘫倒在墙上。
“味道?”他这才想起贪婪说的话,青年低下头,低下头在自己身上环视了一圈后,舒莫说道:“我身上哪来的味道?”
“狗鼻子吗。”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现在还泛着淡淡的红色。贪婪的手劲实在太大了,一上来发个疯,再闹个脾气,人站在那里直挺挺地看着舒莫,身上的疯劲能吓死人。
他想,但又不算是厌恶,也不算是太过排斥。
他只是有些无法应对,舒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死缠烂打地粘着他,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赶也赶不走。
但他并不算太过讨厌。
舒莫眯起眼睛,思考着之后怎么应对贪婪的方法,他从房间内走出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脚边像是踹到了什么,青年一低头,就看见小蜘蛛匕修昂起脑袋盯着他看了一眼后哒哒哒地走开了。经过刚刚的一番波动,办公室内又显得安静了许多,舒莫刚察觉到这一点,就意识到不对劲,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寂静产生的真正原因。
一道一头灰蓝长发的身影坐在他的工位上,正撑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什么。似乎是背后长了眼睛似得,舒莫刚走过来,就猛不丁地听见所长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训完狗了?”
舒莫的脚步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男人坐在椅子上,缓缓转动座椅转过了身,所长的一只手扶在椅子上,另外一只手则托着自己的下巴:“你们刚刚在里面,似乎玩得很愉快?”
他意有所指地说着:“你训狗的方式很不错。”
你训狗的方式很不错。
很不错。
舒莫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正在此时,匕修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它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舒莫,接着,匕修突然伸出一根爪足,模仿着舒莫刚刚的样子,对着空气做出了摸头的动作。
看着它那活灵活现的样子,舒莫只感觉自己连耳朵根都快红温起来了。所长的视线也落在了匕修的身上,脸上的表情越发模糊起来,像一团渐渐凝固的冰。
“所长您来找我……要干什么?”
舒莫强迫自己忽略匕修的举动,将话题引到另外一个方向。他实在受不了现在的气氛了,所长的双腿交叠,姿态优雅:“该进行下一场实验了。”
男人说道:“你不想去见见你豢养的怪物吗?”
“0号现在,可是非常、非常想见你呢。”
听到夕的名字,舒莫的眼睛都亮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对着所长点了点头。男人的视线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看见舒莫从袖口里伸出的皮肤,那里红肿了一圈,因为过度的暴力,而导致皮肤都遭受了摧残。
“你很容易受伤。”所长用的是聊天般的语气,但很笃定。舒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以为所长在担心自己遇见夕时受伤,于是回答道:“夕不会伤害我的。”
“哦?”闻言,所长抬起脸,不知为何,舒莫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转了一圈,但不是在看脸,又不是在看胸口,而是介于下巴和胸腹之上的部位。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跟我来吧。”
舒莫跟在所长的身后,看着男人的背影皱起眉,他的五指上升,下意识地按照所长刚刚视线延伸而来的方向寻找着位置。
然后,他的手在肩膀上按了按,接着又伸向了下巴,最终,他的手迟疑地下移,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面前的男人,刚刚在用一种异常尖锐的、让人心惊胆战的眼神,看着他的脖子。
似乎在审视他脖颈的长度。
舒莫的眼角抽了抽,他心想,不可能吧。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多话,所长在路口处输入权限打开大门后,舒莫便换上了特制的衣服重新走入了收容室内,青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道中,所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深邃。
偌大的收容室内,仿佛是和最开始时一模一样的场景,被翅膀包裹的巨茧内传来很轻的哼声,而在舒莫的前方,一面映着舒莫身影的镜子缓缓下坠,接着消散在了地面中。
“夕。”舒莫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怪物,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我来见你了。”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他的回声,以及那悦耳的、轻柔的圣歌,舒莫的脸上划过一丝茫然,他向前走了一步,却被眼前的血海挡在了外面,一道道血带在血海中涌动着,钻进又钻出,它们挡在舒莫的脚边阻止他的前进,却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舒莫尝试着向夕的方向走近,却发现……他无法靠近对方了。
黑发青年停下脚步,沉默了。
夕好像……不愿意见他了。
感受到来自对方沉默的拒绝,舒莫下意识地抬起脸,就看见了所长背光下显得晦暗不明的表情,害怕自己被夕抛弃的饲养员发出了无助的祈求声,舒莫尝试着跨过面前的血海,却被那些游动的触须死死缠绕。
“夕,抱歉,我应该早点来见你。”
“你还在计较上次的事吗?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
舒莫不顾脚下的警告,一步步地尝试向夕的方向靠近,对方似乎无动于衷。一条又一条触须从他的身边游戈而过,接着发出细小的尖叫声,一圈圈缠绕住青年的脚踝。舒莫简直像是在血海中行走了,他艰难地前进走,随时有被其淹没的风险,然而男人却固执地向着夕的方向前进,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夕……”舒莫向着夕的方向伸出手,却脚下一扭,被触须包裹着坠落在血海中。就在他即将要被淹没的一瞬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将青年稳稳托在掌心。
舒莫的身体被缓缓托起,悬在空中,他被托举到了夕的面前,不像是来寻找对方的信徒,倒像是被献祭上来的祭品。
“夕。”舒莫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翅膀,对方却轻轻一颤,避开了他的手指。在舒莫的面前,那环绕着巨茧的羽翼缓缓展开,在舒莫的视线中,一个通体雪白,身穿长袍的完美生物从翅膀的遮掩下挣脱,他的胸口中,一条贯穿了对方身体的锁链正在往下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水。
“你来这里,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男人抬起脸轻笑起来,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悦耳,给人一种隐隐的被蛊惑感。夕抬起手,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张开,对舒莫说:“过来。”
舒莫犹豫了一瞬,他皱起眉,对夕说:“礼物?”
他的身体骤然一轻,却是那只托举着他的手将青年放在了地上,舒莫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夕的掌心上。
接着,在舒莫的注视下,脸上覆盖着半张纯白面具,只露出一个下巴的怪物张开唇,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
舒莫的手指蜷缩了一瞬,他在犹豫,不知是应该收回手,还是应该阻止对方。夕甚至没有怎么用力,舒莫的手就那样乖乖地被他握在手心,下一秒,在舒莫的注视下,夕的牙齿往后移动,就那样眼睁睁地,在舒莫的面前,从他的指尖拽出了一条还在蠕动的虫子。
“?!”
舒莫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夕将那条半透明的机械生物从他体内拔出,青年的身体骤然一轻,甚至感觉精神上的某种压力在那一瞬间消散了许多,舒莫想起了贪婪之前的异样,所以,对方确实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之后得去找贪婪道个歉。
这么想着,舒莫睁大眼睛,看着夕用手指捏住那只虫子,在手心里轻轻摇晃着,下一秒,男人的掌心裂开一张嘴,将那只符虫扯成几段后,犹如戏弄虫子一般将其撕碎,接着慢慢吞噬。
细小的尖叫声传出,夕收回手,看着面前的青年,轻声说道:“多谢款待。”

夕漂浮在半空中,身后的翅膀微微扇动着,离得舒莫极近又很远。
和上次不用的是,从夕的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气息都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空气中仍然传来甜美的圣歌,但舒莫回过头的时候,那片花海和其中的雕塑都已经消失不见,整个收容室里只有夕一个人的身影,孤零零地被囚禁在偌大的收容室内。
夕张开手掌,他的掌心便缓缓裂开,露出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它发出嘶哑的笑声,接着将眼前爬行的符虫一口口吞噬,在那条半透明的虫子在咀嚼声中消散后,舒莫感觉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
他望向那条符虫,这才意识到7号之前对他做了什么:“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符虫又名咒虫,是一种诡谲阴狠的巫术,传闻中有关符虫最出名的事迹,是一位咒术师爱上了一名星柱,咒术师厌恶交际,隐匿自身,亲近自然,所以很多咒术师都喜爱掌握了自然本源的星柱,并狂热地向他们求爱。
那位星柱拒绝了咒术师的求爱,并训斥对方痴心妄想。咒术师没有动怒,他只是说:你最后一定会爱上我。
于是他给星柱下了咒虫。
那之后并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又或者遭受到什么,星柱的生活非常平静,只是他突然发现,每一天,他都在被身边的所有人遗忘。
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他的兄弟姐妹遗忘了他,他的信使遗忘了他,最后就连星柱本人都遗忘了自己,当男人彻底遗忘了自己是谁的那一刻,咒术师从黑暗中走出,犹如在舞台剧上迎接终幕般重新出现在了星柱的面前,轻叹道:因为你只能选择我。
当然,符虫的能力并不只是这样,更多的用途是诅咒和杀人,因为咒术师的神出鬼没,乃至于很少有人知晓符虫,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舒莫低头看着夕手掌里逐渐消失的东西,缓缓退后了一步。
被所有人遗忘……听上去确实会让人很不舒服。
难怪7号和13号这对卧龙凤雏会被派来实验所。
舒莫突然恍然大悟。
因为他们只是运输咒虫来到这里的……快递员。
“不会有事。”夕悦耳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是一种梦幻般的歌声,是只会出现在梦中、幻影中般无法捕捉的美好声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进去,似乎是感觉到了舒莫的紧张,夕轻笑了一声,将手缓缓抬起,那张裂开的嘴中满是尖牙,其中还含着一颗眼珠,似乎是察觉到了舒莫的视线,粘稠发软的水声传来,一条舌头从中伸出,接着很轻地舔舐了一口舒莫的指尖,蠢蠢欲动。
“你很乖,舒莫。”夕说:“你来找我了,所以你就不会有事。”
舒莫的指尖被缠住,他看着那与人类完全迥异,显得半透明,在他的手掌上犹如蛛网一般缓缓延伸开来的奇异舌头沉默了,他的手指轻轻挣动着,却无法阻止那菌丝般触须的蔓延,青年抬起脸看着夕,那眼神带上了一些无奈、一些控诉。
夕缓缓收起手,束缚舒莫的东西便在他面前消失不见。夕面具下的脸似乎在笑,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撑着自己的脸说:“自从你上次不告而别后,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
舒莫望着面前的怪物,心跳莫名加快起来,他张开嘴解释道:“上次的事……”
是个意外。
他刚想解释,喉咙却像是吞了一块冰一般干咽着,接着发现自己的舌头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从舒莫的口腔、嘴唇里传出来,让他骤然发现自己即使张嘴也无法说话,即使用力嘶吼也无法出声。
“□?”
舒莫握住自己的脖子,望着面前的怪物,已然发现了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夕将自己的一根手指竖在唇前,他是六指手,唇色淡而薄,肌肤瓷白无瑕,被光一照就透出一股珍珠般的光彩,当男人做出这个姿势后,一股莫名的规则便降临在了这间小房间里:当“神”开口时,其他生灵只可噤声倾听,不可反驳、不可发言。
失去语言的能力后,舒莫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夕缓缓抬起身子,他漂浮在半空中,舒莫则站在地上,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姿态,都和第一次见面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舒莫甚至必须得仰起脸,才能看见夕的身影,然而不知是因为从对方身上发出的光芒遮挡了他的视野,那个人的脸被光一照,都显得有些看不清晰。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只能缄默。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良久,男人轻声说:“你不选择我,去选择他们,是因为你认为,他们才是你的同类。”
舒莫抬起脸,在无数血色丝带蠕动的血海中,青年站在地上仰起脸望着面前的怪物,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哦?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但你之前拒绝了我。”
夕伸出手,双手交叠在一起,不紧不慢地说着:“你不仅拒绝了我的邀请,甚至还将我推开,离开我的天国,宁愿选择去其他人的身边。”
他脸上纯白色的面具盖住了男人的脸,望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舒莫又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要向前一步,夕的翅膀一动,像是要将他推开,又在彻底推开青年的一瞬间止住了动作,却不让他碰他。
“我在想,你选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是真的认为他们将你视为自己的一部分?”
夕勾起唇,突然很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明明看上去很温柔,却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只露出一股狞恶:“太天真了。”
“你真的以为那位所谓的所长是真心想要和你合作?”夕毫不掩饰地说道:“他只是想要利用你,并且享受玩弄你的感觉。”
“就像他想要圈禁并研究所有的污染物一样,你觉不觉得,当他有一天发现真相后,你就会像其他污染物一样被关进收容室里,接着永远被他囚困?”
听到他的话,舒莫下意识地抬起脸看向所长的方向,远处,男人的身影清晰可见,收容室内发生的一切都会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然而所长此时却忽然歪了歪头,他拿下耳中的通讯器,点了点耳机,突然发现……他刚刚什么都听不到。
“没关系的,他听不见。”看着舒莫的样子,夕的声音抚平了他刚刚心里生出的莫名情绪,夕就像是在和舒莫说一些隐秘的悄悄话一般,温和地提醒道:“但是你说的话,都可以被所长听见。”
“你现在可以发声了。”男人竖起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回答我什么,全在于你。”
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快到让舒莫都能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他仿佛在和魔鬼勾结,并以一种明示的方式威胁着:你是要选择和我同流合污,还是选择站在所长那边?
舒莫舔了舔唇,刚刚一直在尝试说些什么的他,现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这个时候,所长的声音从他的耳中传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所长的声音粘稠又浓腻,宛如一团甜蜜的糖浆般流进他的耳中,而舒莫的面前,夕则微笑着看着他。
“没什么。”舒莫的声音透过传讯传到所长的耳中,男人缓缓眯起眼睛,那只原本就已显得极其殷红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更加浓郁起来,如一片盛开的罂粟。
“0号非常狡猾,”所长说:“虽然我们的实验员从未真正接触过它,但在那些信徒的眼中,0号却是它们的神。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相信0号,但你要小心,别被它的花言巧语欺骗。”
“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欺骗你,好从收容室里逃脱。”
“专心实验,我需要你,舒莫,把它的羽毛带给我。”
“……我会尽力的。”
夕望着这一幕,勾起唇很轻地笑了起来:“你看,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是你的饲养员,我只是想来这里照顾你。”
舒莫用力握紧自己的一侧胳膊,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所以舒莫不会背叛夕,这就是他的保证。夕漂浮在空中,如同一位降世的神明,又像是操纵人心的怪物。但在舒莫眼里,他只是一个被关押在收容室内的、他所豢养的污染物罢了。
夕的羽翼张开,却是一道微风袭来,男人落在地面上,在这一刻终于和舒莫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他长得那样高,就算落到地上,舒莫也需要抬起脸才能看见他。不过此时夕的样子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高不可攀,而是从神坛上走了下来,轻轻落在他的面前。
“照顾我?”夕伸出手,突然握住了舒莫的手腕,他强硬地将舒莫的手翻过来,露出手腕上一圈红肿的痕迹,舒莫下意识想要抽回手,然而那白玉般的手指仅仅只是按在他的手上,就让舒莫动弹不得。
比面对贪婪时更加恐怖的压迫感传来,夕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一圈红痕,舒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却突然目光一凝,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在被布料包裹的地方,夕再拉上去一些的部位,就是贪婪所留下的印记。
冷汗几乎要从他的脑后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舒莫突然异常清晰地意识到到了一件事:如果在这个时候、这一刻,不管夕知不知道贪婪对他做了什么,但那个印记要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就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舒莫的身体缓缓僵直,他眼睁睁地看着夕张开手,手掌犹如一只大蜘蛛般圈在他的手腕上,在又冰又温润的触感传来后,男人移开手,舒莫手腕上的痕迹便消失不见。
夕似乎发出了一声哼笑:“你来见我的时候,身上甚至带着符虫,手腕上还带着伤。”
“就是这样的你,却说要来照顾我?”
男人的声音悦耳,尾调却微微上挑,以至于带上了一丝很淡的微嘲语气,又仿佛只是在说明一件很小的事。他仿佛在借此发泄不满,然而舒莫却全程并未被他的话惊动。
他太慌张了,只专注于思考贪婪留下的印记有没有被发现,以至于夕松开手时,舒莫做的第一时间便是迅速将手回抽,接着放在身后挡起来。
这一举动难免显得有些仓促,他害怕夕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只能语气加快地吸引男人的注意:“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
舒莫又补充了一句:“总有一些事情,是我可以帮你的,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么你也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夕勾起唇,他的手指张开,突然点了点自己的胸膛:
“说到这里,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解开我的锁链。”
“——不行。”
两个人的声音近乎一同出现,一时之间,舒莫甚至闭上了嘴。他像是害怕激怒夕似得,接着说道:“你……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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