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反派,那我老婆by就九
就九  发于:2024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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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看得。”崔修平敛眸,状似无意道:“只是小师弟现在终归还未与殷公子交换庚帖,还望殷公子能知礼守礼。师尊闭关,那在下这个做师兄的也算半个长辈,若是师弟受了什么委屈,在下也是有义务为他出头的。”
殷云度挑眉,这是在敲打他?
也是,放在崔修平的角度来看大概就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关系户靠家里的关系对自己师弟图谋不轨,嘴上敲打他两句都是轻的。
殷云度感到有趣,这还是他进到这个流云阁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为他夫人说话的。
本着“为我夫人好就是为我好”的原则,殷云度对这人改观了些,规规矩矩躬身一礼:“崔师兄说得是。”
崔修平到底是处理惯了这些场面事,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拱手回礼:“殷公子客气了,在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公子若无吩咐,在下便先告辞了。”
殷云度点头:“崔师兄请便。”
崔修平离开,殷云度再看向对面那间房间,就发现对面门口已经多了两个看守巡视的小弟子。
见他看过来,那两人神色显然更紧张了,也不知崔修平提前交代过什么,那俩小弟子看他的眼神警惕得活像是见了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登徒子。
还真是对他半点都不放心呢……
殷云度笑笑便转身进了房间。
警惕点好,越警惕越说明在他来之前好歹还有人在尽力保护岑丹溪。
他关门来到窗前吹了声口哨,一只小灰雀便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棂上开始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殷云度在书案前坐下,一边听小灰雀叽喳,一边铺纸研墨。
书案就在窗前,小灰雀叽喳完见他没有反应,愤怒的扇了两下翅膀跳上了砚台,又跳到纸面上,把殷云度刚落了两笔的画弄得一团糟。
殷云度无法,只能攥住在纸面上作乱的鸟,抓起来握在手里:“这是哪一魄,怎么如此毛躁?”
说话间,他略一用力,手中的小灰雀便轻飘飘化成了一把灰白的骨灰,只一缕淡青色的魂气自骨灰上飘起来,凝出一点模糊的巴掌大的人形来。
魂气虽模糊,却也能看出那五官分明与殷云度如出一辙。
“你怎么坐得住的?”那魂气怒气冲冲:“他现在甚至听不见声音,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他。你不赶快带他走,还在这里画画?画画画,画个屁!”
“是你啊,小青。”殷云度很淡定的把这缕魂魄用另一只手抓住,按进自己胸口:“你有多想带他走我就有多想带他走,稍安勿躁。”
那缕魂气似乎并不服气,推着他的手想挣扎出来,却还是被他轻松推回到了身体里。
“上辈子就是太纵容你了,我的脾气才会那么坏。”
凤凰一脉是天生的神族,每只凤凰生来就都会有独一无二的伴生能力,只不过需要慢慢被激发出来。
殷云度前世一度以为自己一个半血,是不会有什么伴生能力的。结果前世死过一次之后,他才意外发现自己不光有伴生能力,而且还强的可怕。
寻常人七魄离体不死也残,而他不一样。他涅槃的余烬也是他曾经身体的一部分,把七魄分出几魄来附在余烬上,某种程度上也不算魂魄离体。
于是他尝试着把自己的骨灰用灵力捏成小动物,再分出魂魄附着其上。
如此他就有了许多耳目。
他有多大的能力,这些分身就有多大的能力。这就相当于他一个人能拆成八个来用,做事的效率大大提高。
只不过有一点比较麻烦——
七魄分别对应喜怒哀惧恶欲恨这七情,单独抽出一魄来,毕竟不是完整的人,性格难免极端。
就比如刚才那缕青色的,对应的就是七情中的怒。
殷云度叹了口气,把被“小青”糊得一塌糊涂的画纸折了折,收起来,重新铺开了一张新的白纸。
殷云度的丹青极漂亮,落笔灵动,挥洒自如。不过几刻钟时间他便将笔搁在了笔架上,将画挂起迎风吹干。
画纸上的人约莫十四五岁模样,一袭红衣锦袍眉眼张扬恣意,少年意气,潇洒落拓。
赫然正是年少时的殷云度自己。
他盯着画看了会,又重新拿起毛笔沾了朱砂,在那画中人的眉间落下一笔。
他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依稀记得昔年他在甄英会夺魁时,有人慕名拜谒,在夜宴觥筹交错间向左右修士询问哪位是魁首。
被询问者先是一嗤,随后半是艳羡半是向往冲他遥遥一指:“这还用特意找吗……”
“眉间焰霞一点,容貌最盛的那位便是。”

殷云度将手中灰烬捏出个人形来,把风干的画纸附着其上。
他并拢两指抵在自己眉心,抽了一魄出来,按进了画纸,那画中人一下就像被注入了生机,左右顾盼,探脚从画中走了出来。
殷云度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少年,笑了笑:“小红,代我去陪陪他吧。”
“什么小红,叫我凤弥。”少年啧啧称奇:“居然舍得让我去,你自己不去?”
少年展开手臂看了看自己:“你这种连身高都要故意让我们比你矮一截的小气鬼,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殷云度皮笑肉不笑,作势并起两指要把这一魄收回来:“你到底去不去,你不想去他们六个可是想去的很。”
“去!去去去!”少年像是生怕他反悔,瞬间便化作一道红色流光从窗缝间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有些事只能由自己来做,去陪岑丹溪怎么轮得到他们。
殷云度垂眸,将新的画纸铺开在桌面上。刚画了几笔,他才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
嗯,刚刚把系统忘的一干二净了。
殷云度想了想,觉得一直屏蔽人家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善心大发把系统放了出来。
[你屏蔽掉我去做了什么?!]系统的高冷被殷云度的不按套路出牌干了个稀碎:[我告诉你屏蔽我的方法不是让你这么用的啊!]
殷云度丝毫不为所动,落笔没有一丝停顿:“我脾气不太好,有些话不爱听。与其听了之后动气,倒不如不听。”
[你都死过多少次了,还这么任性。]
“让我数数……”殷云度笑笑:“也就两三次而已。”
系统试图和他讲道理:[以后不要随便屏蔽我,我绑定你是来帮你拯救修真界的。修真界大劫在即,如果你不配合,那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就大打折扣了。]
殷云度油盐不进:“修真界死活,与我何干呢。”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任性,你们吃枣药丸!!!这修真界吃枣药丸,人族吃枣药丸!!!]系统骂骂咧咧下线了。
另一边,守在岑丹溪房间门口的小弟子一惊:“什么东西飞到屋子里去了?”
令一名小弟子嘁了一声:“一只小雀而已,不要一惊一乍的。”
“小雀吗……”
颜色艳丽的朱红色小鸟落在岑丹溪的窗棂上,它三俩下就跳到了屋内,此时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吹掉了支着窗子的叉竿,窗户蓦地合上了。
竹质的短木棍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一双皂靴旁,碰撞,停下。
原本在归置玉简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捡起脚边的短棍,又回头看了看闭合的窗子,正要重新将窗户撑开却被人从背后握住了手腕。
岑丹溪一愣,也忘了去开窗子。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他眼神还懵怔着,手却已经扼住了那人的腕子错身一拉,下一刻他便反身掐住了身后之人的脖子。
奇怪的,涌动的杀意和虚浮的茫然同时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凤弥喜欢他这种矛盾的气质,但他不得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渴慕伪装出纯良无辜的模样,因为岑丹溪现在正在打量他。
眼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个子看着比岑丹溪还要略小一些,眼瞳泛着些许璀璨的金色,唇形带着些看起来好脾气的上扬弧度,此时哪怕被掐着脖子也不见怕,只用哀求的神色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人在遇到看起来比自己弱小的群体发出求助信号时,总是会不自觉生出怜爱来,更遑论对方还有副好看的皮相。
那当真是副极漂亮极富少年气的长相,让岑丹溪下意识的就放松了警惕,周身杀意一下就淡了。
“外面有看守的弟子,开窗子的话他们看到我会把我抓起来丢出去的。”凤弥打着手势,可怜巴巴的哀求:“好哥哥,行行好,且留我一会儿。”
岑丹溪看懂了他比划的意思,歪歪头松开了他,对他比划着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是流云阁的客人。”见岑丹溪没有赶走他的意思,少年眼睛亮亮的,欢欢喜喜笑起来:“我与哥哥有缘,对哥哥一见如故,所以想来交个朋友。只是流云阁守卫实在森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哥哥莫怪。”
岑丹溪却摇头,指了指凤弥,又指了指自己,摆手。
虽然看你很熟悉,但我不曾见过你。
“见过的,不记得也没关系,只是要辛苦哥哥再重新认识我一遍了。”凤弥灿烂的笑起来:“哥哥独自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吧,以后我常来找你好不好?”
岑丹溪摇头,给他打手势:
不无聊,喜欢安静,不交朋友。
凤弥看了会儿,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哥哥说很无聊,很想和我交朋友?那太好了,正巧我没什么事情可做,可以日日都来。”
岑丹溪木着脸把桌上堆叠的书简扫到地上,想弄出声响吸引来门外看守的弟子。书简落到了地上,但外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脾气好坏啊。”凤弥眉眼弯弯,俯身将东西捡起重新摞好在书案上:“我设了禁制,外面的师兄们听不到的。”
岑丹溪蹙起眉,中指一动一柄小刀自袖中弹出被他握在手里,抵在了凤弥脖子上。
凤弥两手高举:“好哥哥,我只是想交个朋友,何至于此呢。我是流云阁的贵客,若是折在了哥哥这里,哥哥不好交代的。”
岑丹溪仔细分辨他嘴唇张合,看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大概是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并且哪怕被岑丹溪用刀抵着脖子,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反抗意图,于是岑丹溪收回了刀。
他平日里最善伪装,哪怕被逼急了,也轻易不会把真实反应暴露出来。
他自己的处境他清楚的很,因为血脉影响,他在成年之前都只能做个漂亮花瓶,而且还是特别脆弱,一戳就碎的那种。
于是在自己拥有力量之前,他只能静静蛰伏,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乖驯无害以寻求庇护。
只是不知为何,他今天没有控制住,对人亮出了爪牙。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会是他的威胁。
岑丹溪看向眼前的人,他觉得这人很奇怪,明明刚刚被他掐过脖子还拿刀子抵着喉咙,却似乎并不怕他。
不仅不怕他,看他的眼神还说不出的奇异。
这种眼神,是什么呢……
不待他想起来,就见眼前的人继续用那种神色看着他,他似乎突然悲伤起来,嘴唇微启,又说了些什么:
“对陌生人反应这么激烈,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我知道你不是想伤害我,你只是太害怕了。”
“给你变个小戏法。”他不知从何处捧出一捧灰,两手一笼,便从灰烬间飞出一只朱红的小鸟来:“害怕我的话,让它陪着你好不好?”
大概是这人的样子实在温柔,岑丹溪愣了会儿,怔怔接过那只小鸟,捧在手心。
这人眼神里的情绪,他想起来叫什么了。
是怜惜。

第08章 好想咬一口
少年看着岑丹溪收下小鸟,得寸进尺的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描画下一个字:“我叫阿弥,德弥彰者人弥明的弥。”
他说完,自顾自笑得灿烂:“有人来了呢,我得走了,哥哥不要忘记我。”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声音震得门口挂的占风铎一阵摇晃。岑丹溪一分神的工夫,那少年就不见了踪影。
他没忍住蜷起了手指。
掌心还有余温,带着些许痒意,彰示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岑丹溪垂下眼不再回想这种奇怪的感觉,走到门前打开门。
门外的人冒雨而来,颇不讲究的撑了柄偏小的油纸伞,鬓发两肩都沾了些雨水。
方才大概是那人设了禁制的缘故,竟没发觉外头下雨了。
他敞门示意崔修平进屋避雨,崔修平却摇头:“不进屋,还有事没处理完,只是来看看你。”
眼前的小师弟一如既往的安静乖巧,崔修平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再来叮嘱两句:“看到你对面新住进来的客人了吗?虽然英才榜上未曾见过他的名讳,但我有直觉,此人绝不简单。他实力不明,来这一趟真实目的不明,眼下还是少接触为好。”
岑丹溪乖乖点头,随后跟崔修平打着手势问:“师兄觉得,会是坏人吗?”
“这个啊……师兄不敢妄断。”崔修平摸摸他的头顶:“师兄只希望你平安,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岑丹溪点头。
“我把你二师兄关在了思过台,但你也清楚,关不了他几日。他再不成器,也是大长老的独子,大长老总有理由为他开脱。”崔修平神色有些疲惫:“无事不要出门,出门要和师兄弟们结伴,不要再落单了,知道吗?”
岑丹溪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没有立刻点头回应。
不过崔修平也没有注意到,岑丹溪一向温和懂事,他下意识觉得这孩子绝不会违背他的叮嘱。
“好了,回去吧。”他太忙了,交代完这几句便又匆匆离开了。
目送崔修平的身影离开,岑丹溪才慢慢关上门。
流云阁处在邕州,而邕州是修真界七大世家之一岑氏一族的领地。流云阁十位长老里,五位都姓岑。
而他的父亲岑寂,流云阁阁主,自然也是岑氏出身,据说还是嫡系。只是不知为何被从族内驱逐了出来,发配到了流云阁这个小门派。
其他几位长老都是原本就在阁内长大的岑氏旁支,原本这阁主的位置不出意外会从他们中选出,但坏就坏在半路杀出了个嫡系的岑寂,甫一来就被本家那边指为了阁主。
莫说是和谐相处,大长老一干人简直恨岑寂恨得牙痒痒,只盼他早点死了好腾地方。
恨屋及乌,岑丹溪也被连带着不受待见。崔修平在时还好,为了维护那副表面的和谐他们还会收敛一些。
但崔修平很忙,不可能永远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相比起被关在了思过台的那个二师兄,反而是崔修平交代他要一起结伴的那些师兄弟更危险。
正想着,手臂上的刺痛让他没忍住一颤。
低头去看,发现是那个叫阿弥的少年留下的鸟落在了他胳膊上,非常不巧的隔着衣服布料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小鸟拍着翅膀跳到了他肩上,岑丹溪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白骨隐约可见。
里衣是鲛绡纱所织,能温养身体且不透水,不至于让血水浸湿外衣,那样看起来太狼狈。
说起来现在这个局面,完全是他自己惹祸上身。几年前他用自己的血救活了一个濒死的同门,那人醒来后他再三叮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那人也答应了——
然后一个时辰后他就被大长老的人“请”去喝茶了。
从那以后他身上的肉就没长全过。
今早之所以会被他那个二师兄单独遇上,也是因为他刚被削了肉扔回来,灵力消耗太多实在疲惫,于是想在树下稍作休息。
却不想碰上了不速之客。
这种程度的疼他像是早就习惯了,岑丹溪表情不变,开始从芥子空间里找合适的药。
现在他父亲还活着,所以大长老只是割他的肉放他的血,但暂时还不能让他这个人一下就消失。
等他父亲死了,那大概就是敲骨吸髓把他整个人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岑丹溪垂眸,安安静静给自己伤口换药。
现在的他还过分孱弱。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得想办法活下来。
他父亲常年闭关,岑丹溪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他了。据说他是遇上了越不过的心劫,走火入魔撑不了几年了。
而他的大师兄崔修平——
崔修平是他父亲的首徒,他父亲与大长老关系不睦崔修平应该最清楚不过。
岑丹溪这几年隔几日就要被大长老请去“喝茶”的事,崔修平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但他没法管。
或者说,他管不了。
崔修平可以规训门内弟子,但如果扯上了长老,那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岑寂是他的恩师,岑丹溪作为他恩师的孩子是他该荫庇帮衬的对象。
但岑寂是会死的,崔修平还有自己的前程要争,现在的形势谁都看得清楚,大长老取代岑寂是早晚的事,为了岑丹溪去得罪大长老就相当于自断前程,不值当的。
想活下来,他就得想办法离开。
留在流云阁没人能保他。
正出神,门口的占风铎又摇动起来。
这占风铎说起来也是件小法器,以碎玉乌羽制成,是他幼时随父亲去某宗门拜访暂住时,一位伯父所赠。
彼时年岁尚小,具体经过已经模糊不清了。只隐约记得那位伯父对他很喜爱,将他抱在膝上逗弄,又对他说了什么,大概是想要他喊人,但可惜他并不能听见。
他父亲跟那位伯父抱歉的笑笑,估计是在解释他天生耳不能闻声。那位伯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惜,第二日就送了这个小玩意给他。
这法器小却精巧,能与主人互相感应。置于檐下闻风而动,若有来人岑丹溪便能及时察觉。
门口,殷云度正在跟看守的弟子交涉。
“在下备了薄礼想交给岑公子,绝无恶意。”
“不能进去?没关系,我等在廊下便好。”
他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人应。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人指了指耳朵:“住在里头的那位这里有点毛病,你敲门他听不见的。”
殷云度面上微微一怔,随即好脾气的笑起来:“无妨,岑公子总是会出门的,我可以等。”
守门的见劝不动他,索性不再多言。
而此时门内,门外的人每说一句话,占风铎便嗡鸣着浮现出一行字来。
岑丹溪静静看完,一挥手字迹便消失不见了。
他来到窗前站定,将窗子推开了些来看门外的人。
外头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修士,身着浅蓝色广袖云纹仙袍,眉眼清俊,双眸灿灿,言笑晏晏。
他手里捧了个样式精致的木盒,风斜斜的吹,沾湿了他的衣摆。
岑丹溪一瞬间就把崔修平嘱咐的“不要和对面走太近”抛之脑后了。
倒不是因为这人长得有多好……
岑丹溪没忍住舔了舔唇。
旁人或许并没有嗅到什么,但岑丹溪不一样。
自这个人来到他门口后,浅淡却摄人心魄的味道便盈满了这一方小空间,这香味甚至让他脚步都轻飘飘的了。
这是什么味道呢。
雨后的草木,融雪后的新土……
岑丹溪闭眼,鼻尖微动。
还有未熟透青橘的些微酸涩。
明明是再清淡不过的味道,他的目光却落在门外那人的脖颈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那人偏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好想咬一口尝尝啊。
他静静的想。

殷云度给岑丹溪送了个见面礼,是支浅碧色的发簪。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好在实用。”殷云度将东西交到岑丹溪手中:“此物是在下亲手雕琢制成,还望岑公子收下。”
岑丹溪全副精力都在殷云度脖颈间露出的皮肤上,显得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殷云度没有多留,送完东西就走了。
系统:[你真舍得就这么走了?]
“我夫人看我的眼神那样专注,我若再不走他就要主动来对我投怀送抱了。”殷云度语气悠悠:“虽然我挺乐意的,但现在毕竟还有外人在。”
系统呵呵:[你还高兴上了,他那是馋你身子,字面意思的馋。]
“阿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啃我两口怎么了。”殷云度不以为意:“掉两块肉而已,又不会死。”
系统骂了句神经自己下线了。
殷云度撑着伞回头看了一眼。
岑丹溪仍站在门口,面上是他所熟悉的茫然神色。
殷云度知道,他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岑丹溪很少有什么表情,他几乎从不在意周围是否有人,就自顾自陷进自己的思绪里。他思考时眼神总是放空的,没有神采的眼睛会让人看起来不太聪明,再加上他现在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整个人就显得更呆了。
他总是这样,平静而茫然,从不在意任何人。
殷云度隔着雨幕看他。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神性吧。
晚间席宴,殷云度踏入正堂就发觉了不对。
他目光落在周遭奢靡的布置上,又看了眼桌面上的奇果珍馐,最后缓缓移开视线。
如果单是为了给他接风洗尘,那这排场未免太大了些。
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些绝不是为他的到来准备的。
不远处岑丹溪站在阴影处,有人正跟他说着什么。
殷云度回忆了一下,那人是先前他在议事堂见过的某位长老。
不多时,岑丹溪被安排过来与他同坐。估计是被流云阁苛待坏了,现在岑丹溪看他的眼神就像饿久了的小狼看到了肉,就差扑上来啃了。
不管妖还是魔,半血在纯血眼里都是行走的十全大补丸,就是不知道神族是不是同理了。
殷云度一边拿起桌面上的一个橘子慢慢剥皮,一边思考怎么样才能找个机会给岑丹溪咬一口。
下一刻,系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般忽然精神起来,在殷云度脑子里循环播放:[警报!警报!违规物品出现!违规物品出现——请宿主尽快销毁处理——]
听见这声音,殷云度刚想调侃突然复活的系统两句,就见门口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推了台轮椅进来。
轮椅上的人虽穿得颜色素淡,衣服样式却繁复华丽。哪怕是来赴宴也戴着帷帽,轻软的白纱垂在手背,半点看不出来人模样。
尚在别处与人寒暄的大长老看到来人后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堆着笑迎了上去。
轮椅上的人自始至终一动没动,他身后的小姑娘狡黠灵动的笑着跟大长老说了些什么,他们就在门口落座了。
那是个相当低调的位置,光线昏暗下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里。
殷云度上辈子活的时间也不算短,活得久了见的人自然就多。
门口那少女可不是什么单纯无辜小姑娘,她是修真界四大宗门之首的东阙宗宗主之女,应怜。
比起应怜这个名字,更为人所熟知的是她的美称——琵琶仙。
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传闻听她一曲能使芙蓉泣露,枯木生花。
不过殷云度觉得,死在她琵琶弦下的人估计是要比她催开的花要多的。
能让这位琵琶仙推轮椅,殷云度大概猜出那帷帽之下的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
“系统,你说的违规物品,是在那个小姑娘身上吗?”殷云度问道。
系统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出声,殷云度都快以为他掉线了,他又突然道:[系统只能检测到违规物品出现在宿主周围,暂时不能精准定位。]
说罢,便又陷入了沉寂。
殷云度不知道系统怎么突然又自闭了,他也懒得管,只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到了岑丹溪面前,微笑问道:“吃吗?”
岑丹溪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殷云度这橘子是给他剥的。
毕竟他们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算不上熟络。
眼前的人看起来二十来岁,较他要年长些。周身气质平和沉稳,看起来似乎很温柔可靠。
而且他的味道那样好闻……
岑丹溪闻到了橘子那种与殷云度有些许类似的味道,于是他下意识就伸手接了过来。
清澈明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样子很乖,像试探着伸爪的猫儿。
殷云度笑意深了些。
他伸手去摸岑丹溪的头发,岑丹溪眼神追着他的手,有些不安的后退了些,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最后还是温驯的垂下眼睛,任由殷云度的手落在了自己头上。
这反应实在是新奇有趣。
前世他们相遇时岑丹溪虽然被封了大部分的修为,但却依旧实力不俗,故而也不需要与人虚与委蛇。
那时候的他可从不会这样乖顺,哪怕是殷云度帮他解开了封印他修为的法器,他也只是淡淡的告诉殷云度,作为报答,自己可以为他做三件事再离开。
修行之事岑丹溪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人心可比修行复杂的多。
他应付不来的。
岑丹溪涉世未深,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殷云度怕他被人诓骗利用,实在不放心就这样让他离开。
这个理由大概是殷云度用来说服自己的,毕竟如果岑丹溪真什么都不懂,那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得被流云阁那群老东西吃的渣都不剩了。
不过,理由是说服谁的这并不要紧,能站得住脚就行。毕竟殷云度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出发点,他读过的书受过的教导要求他做事得师出有名。
于是殷云度说,那你跟我搭个伴吧,没事的时候陪我说说话就好。我回不去家了,一个人有点孤独。
岑丹溪拧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问,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简单了。
殷云度摇头,对他笑:“你愿意陪着我,就已经是救了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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