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继续上桌,跟着吃,跟着上菜。
宋家从上陵府叫来的兄弟们也到了,他们在两场戏的中间,穿插一场“请神舞”。
这是上陵府特有的舞蹈,跟别地祭祀拜神一样,不过换了一种形式。
整体力量感很足,而且这个请神舞,加了“祭祀”元素,同时有“与神同庆,共浴天恩”的寓意。他们是抬着吃的喝的在舞,舞的过程中,将食物分给周边围观的人。
这是丰州县没见过的舞蹈,大家都很给面子,递到手里就接过来吃。
楼上宋威一家都趴在窗口看,很是满意。
有人在屋里吃席久了,早就饱了,出来换人,让宋家来的兄弟和外头久等的百姓们也进屋吃,愣生生把这场年夜饭和庆功酒吃成了流水席。
逛小集二楼,谢星珩夫夫俩回来时,发现孟培德父子也在。
江承海说:“我们在楼上看见孟先生了,就下去请他们上来了。”
孟家父子大老远从嘉源省过来,为着谢星珩的学业,过年都没回家,哪能让人冷清着过年?
屋里加桌加凳子,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两个小宝宝吃不下去,耐心要耗尽了。
他们的爹爹出尽了风头,还来了更加漂亮显眼的戏班子和请神舞,他们急坏了,就想下去玩。
江知与哄着他们,没哄住。
谢星珩跟他们说:“你俩不吃饱,我就不放你们下去,哭破嗓子也不听。”
孩子大了,会试探家长底线了,看着眼色办事。
谢星珩还没给他俩找到严师,只能转换身份做严父。
哄他俩吃饭,他俩不好好吃。
威胁他俩不吃饭就玩不了,他俩还能扁嘴吃几口。
吃完了,就带他俩下去逛逛。
两孩子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玩的时候养糙一点没关系,人多杂乱的场合,没谁心大不看着。
谢星珩的身板不够硬,江承海不让他抱孩子去玩,叫宋野跟江知与去。
这两兄弟习武的身板,护个孩子稳稳当当。
谢星珩:“……”
好好好,又开始卷了是吗。
以前是不好好读书,夫郎孩子没好衣服穿。
现在是不好好习武,都不能抱孩子出去玩。
人生果然卷无止境。
话分两头,楼下戏剧开场,场子立刻热闹起来,吹打班子可劲儿鼓,让人在屋里都要大声讲话。
江知与跟宋野,带着孩子从后边上台,远着戏班的人,只让他们在台子后边蹦一蹦、扭一扭。
就这样,两个孩子还开心的不行,笑声都有点尖。
白喜文见状,叫人去拿两个小素胚面具,让戏班的人,给上面画脸谱,照着大圣的样子画,给两个孩子戴着玩玩。
俩孩子戴上了大圣面具,也成了美猴王,要头顶的“须须”,也要手里的棍棒。
白喜文给他俩一人拿只筷子凑数,又弄了彩带,给他俩系在帽子上。
这跟孙大圣不一样,他俩没照镜子,但互相看得见。
白喜文骗他们:“小猴子的须须就是软软的,你们长大了,就是孙大圣那样子的。”
这话听得他俩很开心,因为家人总说他俩软软甜甜的,他们默认“软软”是夸奖。
小孩子就是跟大人不一样的!
谢星珩在上头看着,对白喜文夸了又夸。
“有眼色,会来事儿,人才啊。”
谢星珩作为本次庆功宴的召开人,在楼上吃完年夜饭,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叫来江知与,跟他一起满场敬酒。
这是他们夫夫俩第二次一起敬酒,上一回还是成亲时。
如今的江知与,酒量依然弱,但他喝酒只会激发小脾气,人还是清醒的。
敬酒时,还参与了点评,说这次谁送的礼是最丑的东西。
谢星珩差点给他们这没情商的玩法整到头秃,把之前夸奖白喜文的话撤回了。
庆功酒从中午热闹到天黑,宵禁来临前才散场。夫夫俩刚好敬完全场,最后跟大家伙举杯共饮,说了结束语,各回各家。
他俩今天喝多了酒,孩子也玩累了,不跟他们住一屋,被接到主院里歇息。
谢星珩还给江知与准备了别的惊喜,一箱子金鱼银星,就在桌上摆着。
因箱子小,也是拿不出手,就挪到家里给。
“账上就这点钱了,不然高低让你长长脸面。”谢星珩说。
江知与听笑了,他伸手在箱子里搅,硬是把泾渭分明的金鱼银星混在一处才松手。
那些都是冰冰的物件,谢星珩给他捂手。
院里小厮端来醒酒汤,也提热水过来,供他们洗漱。
天冷,醉酒的人不在桌前久坐。
洗漱时,他俩一块儿,江知与看谢星珩从怀里掏出个本子,然后才脱衣。
他眯眯眼,见本子上是他写的“生意经”,又是一阵笑。
“你不是说没什么生意经吗?怎么还有本子?”
谢星珩真没写什么生意经,他说:“最开始写的几本生意经,我都交给你了。这一本是随便瞎写的东西,不算生意经。”
但本子上写着“生意经”。
江知与说:“那给我吧?我一起收着?”
不过一个本子罢了。
谢星珩答应了。
江知与擦洗过身体,顺手把生意经拿上,窝到炕头,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页笔迹很新,写着“奋斗哪有软饭香”。
江知与歪歪头,脑袋上仿佛顶着个问号。
他醉醉的脑袋,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谢星珩到他身边躺下,叫他早点睡,他就乖乖放下本子,往下缩回被子里。
夫夫俩抱一处,相拥而眠。
江知与一宿没睡好,醉酒后头疼,醒得特别早。
他看谢星珩还睡着,有点酒劲的余留,也有点梦与真实分不清的迷糊。
他踢了谢星珩一脚:“干活去。”
谢星珩迷迷糊糊,还没醒神,哼哼唧唧应声。
应声了,但不动。
江知与生气,补了一下。
“怎么不听话?”
谢星珩这回醒了,懵懵看着江知与:“什么话?”
江知与说:“干活去。”
谢星珩疑惑:“什么活?”
江知与认真说:“挣钱的活。”
谢星珩揉揉眉心。
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在思索他昨天有没有说什么话,就听江知与说:“我要吃软饭。”
谢星珩:?
你吃什么软饭,你是软饭制作人好吗。
江知与还说:“这是你教我的。”
谢星珩想起来了。
他拍拍脑门,钻被窝里,给江知与一顿挠,把江知与挠得醒神,知道不是梦。
谢星珩把他好生笑话一回:“酒量怎么差成这样?还能有隔夜的酒劲呢?”
江知与脸红红的,他裹着被子,身子还要压着被子,不让谢星珩继续挠他了。
他嘴硬:“我就不能想吃软饭吗?”
谢星珩更是笑:“能,可以,你当然行。等着啊,我今天就给你蒸一笼软饭吃。”
江知与知道此软饭非彼软饭,依然高兴。
“嗯,想吃糯米饭。”
年底打糍粑,都是自家蒸糯米,新蒸好的糯米,加一把糖,吃着沙沙甜甜,滋味可美。
谢星珩也答应了。
“给你做小鱼饭吃。”
江知与就抱着他,往他怀里挤。
“想吃星星饭。”
这也行嘛。
谢星珩说:“再给你弄个爱心煎蛋。”
第141章 进京赶考
赶在新年前,宋原从津口县归来,带回的年礼和信件按照名帖送完,最后到宋家。
宋原带回家一个好消息,机会比他想象中来得早,他暂时会在南地的糖厂当差。
今年时日尚短,人员还没管理到位,来年要再待一阵。然后负责果糖的运输。
运输路线,是一路南下,直至边关。
宋威跟孟秋都久久无言。
这是他们最不希望的机会之一,要拿命赌。
宋原说:“我们自家立起来了,跟谁家来往都有底气。”
谈交情,总有委屈的时候。到时再深的感情,也会消耗干净。
另外,他这出身,以干实事来说,这是最好的出路了。
宋威没什么好说的,看徐诚给他们捎带的年礼,知道徐诚还记挂着从前的情谊,老怀甚慰。
“果然还是要多做好事。”
与人为善,才有今天。
徐家也收到了年礼和家书,他们看徐诚又没回家,原是不爽,心里难受,拆开信件,看徐诚说怀孩子了,二月份就要生了,又都高兴起来。
怀了孩子,不宜奔波,这都要临盆了,是该好好养着。
江知与也收到了信件,跟宋明晖说过后,两人看天气好,就带着两个孩子到徐家来坐坐。
跟穆彩凤说说话,聊聊天,把喜气放大一些,也好放心,少些忧闷。
谢星珩则在学习之余,拆开了林庚的回信。
因徐诚怀孕,林庚紧着徐诚的身子来,人手抽调不开,今年暂时先这样,来年开春,珍珠养殖和玻璃烧制,都会同期找场地盖作坊。
津口县的新城区计划,林庚推迟。要让津口县先发展,以五年为一阶段,先过五年再说,让百姓们先把日子过好,再考虑做出改变,朝下一阶段迈进。
在一阶段发展期间,他会安排人配合江家的果酱厂,完成谢星珩最初对百姓们的承诺。
要做官的人,最忌讳失信于民。果酱厂低价买果子,是有做出修路承诺的。这也是当地发展必须要做到的事。
林庚会出人,也会根据琉璃和珍珠所产的收益,进行调配,把这件事办了。
这五年,也是整个南地经济的生长期。
他们才刚刚找到生机,更远的地方还受困于路途,这些都不急。
发展是好事,但要以民生为主。不能吊着百姓,让他们吃力的去追。要给他们时间成长,自然赶上发展的队列。
这方面,也是多方考虑。
新皇暂未发难,林庚相对被动。他若起兵,就是乱臣贼子,是让天下百姓受刀兵之苦的罪人。
以他个人而言,很多东西都能容忍。
再者,皮甲武器还在制作当中。
铁矿有限,跟着挖矿炼制,跟着在寻找新的铁矿。皮料也有周期。
兵器之外,还有粮草。粮食增产是这两年的事,储备也以五年为一阶段,先饱百姓,再囤军粮。
林庚这一封信写得很长,推心置腹的跟谢星珩说明现在的局势与势力情况。
他要给已经“押宝”的谢星珩说明一些事情,他不会为了掌权去搞事情。
谢星珩举荐的事,他同意。
黄家要把布料生意做到南地,他能给方便。
白家要在津口县做一个地标建筑,他能保证,津口县的新县城重建,会从白家抽调主力人手。
至于珍珠和琉璃的供给问题,也能答应。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横竖都要找人,都要再招商引资,给谁不是谁?
信件最后,林庚写到: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谢星珩看完,把信件放到铜盆里烧掉。
天子掌天下文官,但大启朝最有力的兵团,在林庚手上。
若没冤屈不平,他便不会仗剑扶危。
谢星珩也这样想。
若非被逼,谁不想过安生日子?
他研墨提笔,半晌没有文思,信也写不出来。
谢星珩便不写信了。
今天江知与带着孩子去了徐家,他左右晃晃,去到客院,约老师出门看戏。
丰州县的戏班子,最近都在唱《西游记》的本子。
《三打白骨精》不愧是经典剧目,首次亮相是在茶楼的小台子上,那么丁点儿人,都传遍全城,好评连连,满城的戏班子都唱上了,还不够座。
孟培德问谢星珩:“你最喜欢哪一场戏?”
谢星珩说:“《三借芭蕉扇》。”
这让孟培德侧目。
以他对谢星珩的了解,他以为谢星珩会是喜欢《大闹天宫》的。
谢星珩也喜欢《大闹天宫》,看着爽啊。
他长大后,就不太喜欢了。努力认真的人,反而会被孤立、欺压、嘲弄。奋起反击,也只会换来更重的压迫。
而说喜欢《三借芭蕉扇》,则是因为那时期的大圣,做出了一个让他受益匪浅的行为。
大圣在与铁扇公主借扇子的过程里,因打不过,所以变成小虫子,进入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现代有句话,打不过就加入。
《红楼梦》也有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
谢星珩行事作风改变的开始,就源自《三借芭蕉扇》。
后来再读《红楼》,在理科之外,爱上看书,这阶段的他,才突飞猛进,少了些棱角,各处圆融。
这些初中时就看的书籍,非得经历一些事情,再去重温,才有不同的体会。
孟培德拿了戏折子,看文字版的内容,听谢星珩絮絮叨叨的讲,突地合上戏本,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没底?”
谢星珩靠在椅背上,过了会儿才点头:“心里有点慌。”
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兴奋。
再有半个月,他就出发去京城了。
是好是坏,前程如何,在此一行。
孟培德望着戏台子上的热闹,叫小厮去点戏,就唱《三借芭蕉扇》。
师徒两人再没说话,等着前面戏唱完,中场之后,接上他们要看的戏。
戏剧表演会夸张一些,现在也没特效,大圣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是用一个正面空着的箱子做掩饰,观众能看见全貌。
孟培德跟谢星珩说:“我有个师兄,做官很厉害,你应该听说过他,他姓沈。他最高做到了一品官,起起落落的,现在又回到了朝廷。我们同年科举,我被点为状元,他是那届榜眼。入翰林院后,我俩一起拜当时的翰林学士为师。”
“他很不服气,跟我不太和睦。他很快调任外地,接连升职,不到八年,就是一省巡抚。回京述职后,又外派出去,当两省巡抚。那一年的他真是风头无两。我们师兄弟见面,他说考上状元又如何,不懂为官之道,就走不长。”
孟培德过了会儿,继续道:“他是我见过的最会做官的人。我虚心请教过,他说为官者,为君分忧,为民请命。你须得弯腰低头,做出猥琐贪婪样,这样才合群,前路无阻。分忧时没人拦着,请命时没人挡着,官途自然顺利。”
戏台上的木箱子已经撤离,孙大圣从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出来了。
孟培德说:“我又问他,我说,你是弯腰低头钻到笼子里去,还是弯腰低头赤.-身.-裸.-体的与人合流?”
谢星珩来了兴趣:“我猜是后者。”
孟培德点头:“对,他很恼怒。就那年,他动用关系,把我从翰林院调到礼部任职。他要看看我会不会‘脱衣服’。”
孟培德现在都被革职了,结果显而易见。
身边都是合流的人,各成党派,他在激流之中,有诸多不顺与委屈。
“我要信了他那套,我所学文章道理,就自相矛盾了。”
流水可以逆着加阻力,也可以把某个人溺毙。
谢星珩皱眉思索,说:“我钻笼子?”
孟培德摇摇头:“你为什么要下水呢?”
谢星珩没明白他的意思。
孟培德摇头:“你科举,有了科名,才会让文官们瞧得起。只要这个名顺了,就够了。”
调任之时,上限不受阻。
谢星珩舒展眉头,眉心犹有愁思未解。
“我能行吗?”
孟培德点头:“你很适合做官。”
一个好官,为民之官,必是纯臣。谁也挡不了他的道。
谢星珩长舒一口气。
但愿能行。
包厢里就此安静下来,师徒俩看完这场戏,天色已晚。
他们出来坐马车回府,家里晚饭已经做好。
年节期间,伙食极好,荤菜满桌,这季节少见的蔬菜也能摆上两盘子。
谢星珩到了家,不说烦心事,只说跟老师出去看戏了。
“真是火爆,要不是咱们家有个戏班子,今天还看不了。”
自家戏班子,给东家留了包厢,随去随看。
问起来看了什么戏,谢星珩如实说了。
江知与笑道:“你好喜欢看《三借芭蕉扇》,赶明儿带我也去看看?”
谢星珩应下,“行。”
年前再无大事,谢星珩的学业压力骤减,一天天的没课,每天留两个时辰,去书房里答策问。
今年除夕夜,孙知县组织县里商户,照着往年的排场,还是城门外头划块空地,放烟花玩一玩,让百姓们乐乐。
他们一家人抱着孩子,出去逛街看烟花。
半途里,停停走走,所遇皆是熟人,越走,观赏队伍越是大。
好些百姓认得他们,也跟着一块儿过来,说句话都要扯着嗓子,所有人都在已读乱回,聊个气氛罢了。
今年的烟花棒做得像样,两个孩子爱玩。
两岁多的孩子,走路稳当,跟着几个哥哥们去玩烟花,不要大人抱,跟着近一点,他俩都要急。
宋游跟谢川两个大孩子就拍着胸口,保证他俩一定带好弟弟,让他俩玩得开心,不磕碰一点儿。
谢根跟陈冬也在,带着两个豆,也买了好些烟花棒,这个可以捏在手里玩。
陈冬的脸皮练出来了,想玩就捏手里玩。谢根还不好意思,就说带孩子玩,大手握着小手,过过瘾。
谢星珩见状,牵着江知与过来找他们。
两个小豆比两个小宝大一岁,今年三岁了,可以取名字了。
谢根跟陈冬这些年没松懈,识字慢了些,总归识得许多字。
再有谢川翻书,他们选了好几个名字,见了谢星珩,就让谢星珩再把把关。
谢家小辈,老大叫谢川,两个小的也是单字名。
老二是小哥儿,看是取“昭”还是取“安”。
老三是小汉子,看是取“信”还是取“柏”。
字义都挺好理解的,谢星珩稍作思索,说:“老二就取‘昭’字。”
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谢家三个豆,小名都小小的,大名可以抬一抬。
小哥儿取“昭”字,可以取“明白”之意,也能以“光明”来理解。
老三嘛,两个字都不错。
谢星珩选“信”字,人无信不立。
立起来,自是松柏。
谢根夫夫俩都连声说好,叫两个小的谢谢二叔。
孩子常来江家上“幼儿园”,野着养,活泼之余又很有礼貌,叫来领名字道谢,他俩能舍下烟花棒,过来奶声奶气说“谢谢二叔”。
场面可喜人。
江知与算着日子,到明年,两个小宝满三岁,也能取大名了,他们现在就得多多留意。
谢星珩让他不用多想:“他俩名字要平着来,随便取取就行了。”
江知与:“……”
“怎么个随便法?”
谢星珩说:“江随,江便。”
江知与听笑了:“你真这样取名,孩子以后不叫你爹了。”
谢星珩想到了很多常见名字,比如:小明、小红、小美、小帅。
他想着还笑,时代因素,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风潮,不知现代的“网红名字”,能不能被江知与喜欢。
他把家人的名字在心里过一遍,发现就他跟江知与的名字不够好听。
活该他俩天生一对。
除夕在外疯玩一场,回家还得守夜。
宋家、谢家,两家齐整,就不来江家凑热闹。
孟培德推说跟儿孙有话说,没过去一起守夜。
江家一家六口在,两个小宝贝熬不住夜,到家就打盹儿,和往年一样,他俩先睡,大人们烤火烤零食,吃着喝着聊着。
今年拜年,要走动的人家多。江承海看着,跟江知与一块儿,把商户这头的年拜了。
谢星珩就紧着书生们来,以后都是人脉关系。
年节长,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三五天的,把这事儿办完。
今年要去赶考的人,都约一约,到时就着江家的车马,一起上京。
行李不多收拾,两个大人能将就,到了地方再买,多点些孩子的衣物用品。等成绩出来,家里再收拾东西,体面些的行头,都给他们送去。
江知与先跟着一块儿去,不论成不成的,一家子在一块儿,心里舒坦些。好过在家里干等着着急。
京城镖局那头,他俩考完以后再去看看。何镖头夫夫俩都是讲理的人,不会介意。
余下的人情走动,比如说程明程国师,霍首辅家的三公子,这些都看谢星珩的意思来。
他俩须得把来喜带上,身边有个懂事的自家人做管家,在外生活压力小一些。
谢星珩拨弄着炭火,先把这事儿拒了。
“来喜都成亲了,也是有家业的人,跟着我们在外头,要拖家带口的离开家乡,还是算了。而且我估计我不会差人用,有得是人给我塞人。”
随便吧。
能用用,不能用再买些人。
买来的不伶俐,那只能再麻烦林庚也想想法子,给他塞几个来用用。
他们夫夫俩也有件事想跟两个爹说。
“我跟小鱼的意思是,留个孩子在家里,你们帮着带一带,家里也热闹一些。”
他们在外头,把天玑宝宝带上。
现在的人,都觉得儿子才是一家的未来。
锦鲤宝宝跟着他们,风险大。天玑宝宝就还好。
两个爹也会教孩子,江知与跟江致微兄弟俩都挺正,儿子留在家里,他们都放心。
另外,锦鲤宝宝也乖顺些,把他留在家里,能快些缓过来。
江承海跟宋明晖没能立刻拒绝。
江家人少,两人也上了年纪,比从前爱热闹。
孩子养在眼皮底下,眼看着他俩一日日的长大,现在大的要出去闯荡,小的也要带走。他们说不心酸,那是假的。
真留个孩子在他们身边,他们又不忍心。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娃娃,就离开亲爹。
他们摇摇头:“再说吧,你们在外头忙活,要是忙不过来,他俩也想家,想我俩,就让小鱼抽空回来一趟。”
谢星珩跟江知与劝了几句,依然是到时再说的回答。
天边蒙蒙亮时,谢星珩跟江知与去灶屋,揉面调馅儿,做饺子吃。
新一年,开始了。
丰州县的新年,有冬日活动在进行,热闹非凡。
同一时期,津口县的新年,刚过大年初一,就有好些书生结伴出行,进京赶考。
津口县的举人数量不多,年限久,积累下来有那么些。
江致微已经是知县,不必再去科举。等他事业稳定点,可以再去争取,提升一下仕途上限。
赶考的书生走得静悄悄,只有书生家人在意,别家百姓们,依然是以族群聚居着,邻里之间都是亲戚,出门绕一绕,不过半天,就拜完年,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今年他们的日子好过,家家户户都泡着果干茶,有些人家舍得,也泡着糖水喝。
他们都在说开春后要做哪些事。
果树要追肥,县里教了蚯蚓肥,开春就让小孩子去挖蚯蚓,抓来堆肥。
汉子们要赶场子去开荒,妇人夫郎力气小,就响应响应植树造林的号召。多种些树。
更多的荒地,他们兼顾不过来,因人少,无法跟其他县城一样,能分出人手去种地。
但江致微鼓励他们种地,至少现有耕地别荒废了。
冬日里,他们也赶着好日头时,抽空去抢工,开开路,把林区的路修一修。
这是多个家族的自发性行为,县里穷,他们都知道,没指着县里出钱。
但江致微还是给他们包了饭,大馒头管饱,各人自觉,吃饱就够,别往家里捎带。县里实在穷。
年节前,江致微也跟黎文君各族劝说,现在大的果干加工作坊盖不起,他们意见不合。只能参考糖厂的模式,一个大厂区里,分多个作坊,各族都集中人手,来制作果干。把人力利用到极限,省些人力做别的事。
今年过年,江致微很忙。
一来是江老三发疯。职位被顶替后,朝廷对他没有任何安排,他只能烂在南地,成为笑柄。人变得愈发酗酒,时不时来闹一场。年节里尤甚。
卫泽现在怀着孩子,姜楚英病也没好,卫爹倒是能来帮衬,但老实人哪能跟酒鬼较劲?
他只能自个儿顶上。
卫泽那头的亲戚也不消停。忙的时候识趣,自家也赶工做果干,不到眼前惹人烦,一旦闲下来,就要过来攀亲戚。
卫泽的大哥一家以及后娘的娘家,都是厚颜无耻之人。他们来时要说亲戚,不承认是亲戚,又说他们是百姓。
江致微当了知县,还能欺负百姓啊?
这件事,江致微等到江老三被夏元仪关在家里,才得闲处理。
他不再是从前不知世事的书生,他是一县之主。他再仁善,难道还不懂县令对平民的威慑有多大吗?
他不讲私情,大过年的,他直接把人拉到公堂去审问。
卫泽的大哥卫林,乡里都知道的无情不孝之人。
他自个儿断亲的,求也求不回去。弟弟妹妹就算了,老父亲都不赡养,他有什么脸再来攀亲?
他要攀亲,江致微也同意。
“那我们先断断你这不孝之罪。”
断亲了,他不孝,只是挨骂。
他若要攀亲,不孝就说不过去了。
卫林在公堂之下跪着,望着公堂之上,威严端坐的江致微,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哪敢论罪?论罪江致微能随意发落了他。
他只能断亲彻底,跟从前一样,和卫泽这一脉再无瓜葛。
同一天里,江致微又叫人去把卫泽后娘的娘家人都捉来问审。
他们没有断亲,后娘至死都是卫家的媳妇,这门亲戚赖不掉。
江致微要追查一下后娘的死因。
这事儿好查,南地是朝廷都管理松懈的地方,百姓不懂法理,什么事情都敢放在嘴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