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人,逼着出嫁的女儿,再另行嫁人的事,现在打听打听,还有不少人记得。
全都拉到堂上来做证人。
一条人命,在他们的逼迫下,活活熬死了。不是凶手是什么?
定不了杀人之罪,定个买卖人口总行吧?
把别家的媳妇,卖给另一家做媳妇,怎么不算买卖?
什么?你说她是你家女儿?
那你家的规矩,还比朝廷的规矩大吗。
大过年的,衙门开门红,把他们屁股都打开花了。
这两个深究起来是家事的案子,让津口县的百姓们,记起来他们还有个衙门。
他们从前有事,都是找族长处理。
都是族人,就族长决断。
跟外族人有冲突,就族长带人解决。
这下他们来了新鲜,过年里闲着,好些百姓来凑热闹,还聚在衙门外看审案子。
第一个案子是:李家的鸡,跑到了张家的地界,被张家的人下锅吃了。李家的要张家人赔鸡。张家的说跑到他家的鸡就是他家的,他不赔。
江致微眼皮子抽搐。
他望着张家的人:“你真这样认为?”
张家人梗着脖子不认错,就是这个理!
江致微就跟李家人说:“听见了吗?你现在就把他拉到你家去,从此以后他是你们李家人,跟你姓,以后姓李不姓张了。”
堂下当事人懵懵的,堂外百姓哄笑一团。
李家人反应过来,都说好,要让张家人来李家做孙子!
张家人哪里同意?都说哪有这样断案的!
江致微说:“你来到我的公堂上,我就这样子断案。你跟他走,你不走我叫人押你走。”
当孙子还是赔鸡,这是个令人难以抉择的问题。
这个案子过后,外头的鸣冤鼓就没停过。整个年节,江致微都在判“孙子”。
县里因宗族势力的缘故,百姓们都对地盘很看重。
在他们看来,到了他们地界的东西,就是他们的。
这是他们得利的时候。
换了他们吃亏,就咽不下这口气。江致微能让人当孙子,他们就要来找孙子。
江致微:“……”
这跟他想的知县不一样。
在江致微忙着当知县判“孙子”时,丰州县的谢星珩,带着夫郎孩子,告别亲人,与县里其他举人汇合,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
这一次,他记得带上了谢川给他的公鸡。
谢川还以为他考完试就会回来,乐滋滋的跟谢星珩说:“二叔,等你回来,我再给你送几只鸡,我用好东西养着,保证肉美汤鲜!”
谢星珩摸摸他头:“也别光惦记着养鸡,记不记得你说过要当秀才,让人瞧得起的?该考童生就去考。别怕落榜,多考考,你熟悉了,自然榜上有名。”
谢川确实有点怕落榜,他小声跟谢星珩说:“那我没有二叔厉害啊,我爹说你逢考必中,我有你做榜样,哪能考个童生都考不上?让人笑话。”
谢星珩听了笑:“别贫嘴,以我为榜样,更该迎难而上,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谢川说:“好,我跟夫子说,我要去考童生!”
谢星珩点头,跟家人说完话,最后拜别恩师。
他说了句俏皮话:“我这阵子想了很久下水不下水的问题,突然想起来我会游泳。我生自水乡,发大水都没淹了我,又何惧水沟溪流?”
孟培德不在乎他下水不下水。
别脏了心就行。
“到了京城,别宣扬你是我的学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你要低调点。”
谢星珩应下,再不回头。
此行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赶考的书生们,正月十六出发。
路上积雪在化,泥泞难走。加上要照顾两个小孩子,到了二月初三,才进了京城的城门。
谢星珩决定下场考试,就跟京城的熟人们写了信,过了十五,就有人在城门附近等,到了二月份,好些人都着急上火了。
今天何镖头夫夫俩都来了,顾慎行跟他们打了半个月的照面,一问发现是等的同一个人,便结伴接人。
眼见着从丰州县来的赶考举人们进城,他们又从中找到谢星珩,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何镖头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住所,是他们提早租下的宅院。
他们暂时不敢在京城买宅子,京城地贵房贵,靠着种地,还没把药田、药虫的培育投资挣回本。
顾慎行原说给谢星珩接风洗尘,接他们夫夫俩到府里住。因谢星珩来得太迟,还得去衙门登记,便不提这事,陪同着一起到贡院附近的宅院,路上约好考完以后,怎么着都要见一面,喝一场。
他先回家,让谢星珩他们先安置。
屋里都收拾妥当了,来的举人多,宅院小,暂时两两一间。谢星珩一家四口住一间。
何书文看他们带着孩子,怕不方便,说接到农庄那头,帮忙照看着。
两个宝宝一听要把他们接走,就紧紧抱着两个爹,眼神又委屈又警惕。
他俩开始记事了,去年过年前,赶了一场路去津口县。今年过年后,又赶路来京城。
每一回都有亲人不在,这次好久没见着两个爷爷,他们想念得紧。到了异地他乡,更是离不开两个爹。
江知与抱着他俩哄:“不怕不怕,爹爹走到哪里都带着你们,不送你们走。”
何书文满眼歉意,也跟着哄。
今天天色晚,把人安置妥当,何书文留了人照顾,先跟何镖头回农庄。
江知与想出门送送,一踏出门口,两个小宝就要哭,无奈,只能让谢星珩去送。
谢星珩跟他们说:“天冷,路难走,临近考期,书生们的情绪也比较敏感,这阵子你们就不用常来,等我考完,我带着小鱼和孩子,去农庄转转。”
贡院附近的宅子都小小的,一下挤进来这么多人,他们都没法留宿,也只能这样了。
和乡试不同,今年谢星珩已经成长了,无需再东打听西打听,一应事务,他能做主决定。
他还说:“劳烦你们帮着去牙行看看宅子,小一些没关系,住我们这一家子就够。我等着考试成绩,再决定买不买。”
每年殿试过后,京城的宅子都要往外销售一批。
留任在京城的进士们,凡有家底者,少是租房住。
何镖头夫夫俩答应下来,趁着天没黑透,赶在城门落锁前,往城外农庄里去。
晚饭简单,谢星珩跟举人们约好时辰,便回房。
屋里烧着炕,铜盆里也有炭火。
江知与带着两个孩子,坐在炕桌边吃饭。
小宝贝拿不住筷子,用小勺子一口口的挖着吃。
他俩还没完全戒奶,能不用奶娘的奶水,但羊奶还得喝一阵。
这段时间赶路,他们没胃口。吃过饭,擦洗过手脚,漱口洗脸后,躺在两个爹中间睡着时,他俩又想喝奶。
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大人来回奔波着遭罪,说一句想喝奶,谢星珩跟江知与半夜里就给他俩忙活开。
这年头没奶粉,冬季好保存,他们带了些羊奶,开罐后闻闻没变味,就起炉子,给他们热羊奶。
江知与催谢星珩去休息:“这头我来就好了,你明天还要去衙门,先睡吧?”
谢星珩精神得很,也心疼。
“你看他俩那小可怜样,我哪能睡得着?”
确实可怜得紧。在津口县来回的路途中,两个宝宝还会闹一闹。
今年却是不闹了,眼睛一眨就掉眼泪,开口就要找爷爷。天玑宝宝都蔫了,没什么脾气。
江知与吸吸鼻子,转移话题。
“等你进场考试,我就带他们去顾家玩玩。”
春试又叫会试,九天三考,模式跟乡试极为相近,但这九天里,考生只能在贡院里待着。吃喝拉撒都在里头。
这九天,小孩子定是哭唧唧的。
羊奶热得快,夫夫俩聊一会儿,把奶盛到碗里,又将碗放到冷水盆里降温,摸着温度差不多,他俩便把羊奶端到炕边。
叫着要喝奶的孩子,已经挨在一块儿睡着了。
江知与跟谢星珩对视一眼,又低头看看热好的羊奶,再摸摸肚子。
自己喝。
两人又漱口才睡,一觉到天明。
谢星珩起早,不用江知与陪着出门,见两个孩子还没醒,让江知与跟着再睡会儿。
他背上小书包,出门跟同乡举人们一起去衙门。早饭就在路上买着吃。
谢星珩能边走边吃,其他举人看着好羡慕。
临近考期,衙门门口还要排会儿队。
举人是终身制,考上以后,后面的春试都能来参加。
三年一积累,全国举人数量上万。因路途原因,并非所有人都能提前赶到京城,多的是最后几天压线到的。
这头登记完成,他们就能安心等待进场。
考试季,是京城商业旺季。尤其是春试,来的考生遍及全国,还都是举人。
举人在当地已有威望,多得是商户来结交,大多不缺钱。
商贩们在还没转暖的季节里,都在街头巷尾游走叫卖,巴望着多挣几个铜板。
谢星珩回家路上走得慢,很有闲心的这看那看,挑拣了几样味道不错的小吃带给江知与,又在街头买了两串糖葫芦,带回家哄哄孩子。
别的举人都先回宅子里,他们想要再看看书。
许行之跟他在街上走,看路边书斋生意好,叫住谢星珩,说想去看看。
谢星珩点头:“行。”
上回来京城赶考时,他们都没到书斋看过。
这回过来,体会了一下当地的“临时抱佛脚”文化。
书斋所售书籍都是科举常用书,有些是书院的教材,例如《四书五经》。有些是会用到的读物,例如大家文章、往年科举闱墨、《四书集注》等。
谢星珩跟许行之还在外头排了会儿队,才顺利进到书斋。
伙计看他俩的装扮气质,就知道他们是书生。
不论是不是赶考书生,统一推荐他们书斋最火爆的书册——《翰林集》。
《翰林集》,顾名思义,这里面收录的都是历代翰林的文章。
书籍三册,两册是从前在翰林院任职过的大人们的文章选集,一册是如今还在翰林院当差的大人们的文章选集。
谢星珩挑眉:“有顾慎行顾大人的文墨吗?”
书斋伙计立马点头,拿出范本,“唰”一下就给他翻到了书籍中间,刚好是顾慎行的文章。
“上届状元的文章,好多人冲着他来的!”
谢星珩回头跟许行之说:“你看看他混得多好,我考完不知试卷会沦落到什么地方。”
伙计听着这话,试探着问:“你们认识顾大人啊?”
谢星珩说:“上一届的同年,他考上状元,我们没能取中。”
伙计又给他们推荐了另一本书,是根据年份做书名的科举程文。
这年份很巧,恰好是谢星珩考乡试的那一年。
他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伙计说:“那你应该会喜欢这本,你跟顾大人是同年,该是一起考过乡试?这一本就是乡试年的程文合集,虽说举人文章,你们已经不爱看了,留个纪念也是好的嘛。里面还有谢敬之谢举人的文章,你们听说过他吗?他在家乡干了好大一番事业,好多书生都要看他的文章,以他为榜样!”
谢星珩:“……”
听说过,就是我。
许行之在旁边憋着笑,两人在伙计的推销里,买了乡试程文和《翰林集》。
新书装帧极好,外头有布艺书套,拎回家拆开,才发现书套里另有乾坤,上边用小楷写着某些大人的文章喜好,以供考生们根据考官决定文章风格。
谢星珩:“……”
也是人才。
江知与已经起来了,两个宝宝紧跟着他做小尾巴,见到谢星珩回来,才展颜笑起来。
他俩长了牙,一笑就有糯米小牙露出来,看着很是可爱。
谢星珩从书包里拿出小吃,又找铁盘,放炉子上,给这些小吃加热。
另找了个小碗,把糖葫芦从竹签上取下来,拿圆头筷子戳上,一个孩子吃一颗。
江知与问他外头的情况。
谢星珩如实说了。
“之前林庚说我在书生里很有声望,我还以为是小有声名,没想到是深入人心。我这稀烂的文章,他们还花钱买去看,真是瞎了眼。”
一世英名,都给那些文章败坏完了。
江知与疑惑:“怎会这样?”
谢星珩抱着孩子,让他俩坐他腿上舔糖葫芦。
“一定是顾慎行干的好事。”
举人观光团是顾慎行组织的,后来的进士观光团声势更大。
举人、进士,已经是书生里的食物链顶端了,他们都对谢星珩赞誉有加,夸的还是天下书生都会头疼的实干能力,这能不让人吹捧吗?
他只盼着他别给人当坏榜样,让一些文采不够的书生以此为借口,跑去取巧,在家乡瞎搞,想以此另辟蹊径。
那可真是罪过。
江知与说不会:“这年头想办一件事很难的,尤其是利民的事情,难于登天,一般人没这魄力和毅力。”
若不能把读书这件事坚持做好,在实事上受挫几回,也会放弃。对当地百姓造不成影响。
谢星珩得了宽慰,又去哄宝宝,故意装着要吃他们糖葫芦的样子,让他俩分心,给江知与吃饭的时间。
考期在二月初八,进场这天,外头人多。
何镖头夫夫俩都来了,顾家来了个管家,带了两个护卫,见他俩这里有何镖头他们照看,说两句吉利话,留了一副护膝、一只可拆卸式手炉,就告辞离开。
这里离贡院近,江知与跟着出来一趟,等谢星珩点名入场了,才急匆匆回屋。
举人们都进场考试了,何镖头夫夫有地方能将就着留宿,在宅子里照看江知与父子三人。
贡院里,谢星珩照着考号,找到考棚,先检查考棚破损情况,确认不影响考试,再把雨布订好,然后把被褥在窄小铺板上抖开铺平,又将棉被一样的大袄子拿出来,再坐下摆弄手炉。
这炉子是加热水用的,他拿钱买一壶热水,装上摇了摇,对密封性不太满意,便放在脚底用。
脚下暖和了,身体也就暖和了。
黎明前夕,谢星珩披上袄子,闭目养神。
铜锣敲响,他便睁眼坐正,等着接考题。
本场考试,是他熟悉的流程,先考经义。
他拿到题目,脑中便有想法,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考期九天,谢星珩困在贡院里,江知与困在贡院外。
两个宝宝过了第一天,就开始要爹、找爹,江知与只好领着他俩出来看贡院,说他们爹在考试。
考试的含义,两个宝宝在字卡的模拟里,懂得了。
江知与哄着他们说:“你们爹要把那些字都认完,才能出来,到时我们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亏他俩一片孝心,这点识字量,都想着帮亲爹分忧了。想去贡院里,帮谢星珩答题,让他早点出来。
江知与听着直笑,笑着笑着,视线蒙蒙。
他们带着孩子,做什么都不方便,看似孩子是拖累,但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什么累,什么苦,都感觉值得。
过了这阵子,安家就好了。再熬一熬。
九天之期,等待时很漫长,等到了日子,又恍若转瞬。
江知与请何镖头夫夫做陪,何家兄弟也来了,一行人去贡院门口接谢星珩。
贡院门口还是那般热闹,江知与远远望着那边,见了一批批出来的考生,都有一批批的人喊着名字道喜,但没见到如谢星珩般敢想敢做的人,贡院门前,没有考生“演讲”,宣传家乡。
翘首以盼里,天玑宝宝从直着腰背,到窝在江知与怀里,不想说话了。
锦鲤宝宝的好性子也耗尽了,他皱着小眉头说:“爹笨!”
笨蛋,不识字,别人都出来了,就他迟了。
江知与听了笑:“待会儿罚你爹抄字卡好不好?”
他俩都点头。
要谢星珩多认些字,才不怕下次考试。
谢星珩求稳,考试过了半场,才去交卷,跟一批考生等到攒够人数,才从贡院里出来。
今年低调,江知与没请接考的人。
何家兄弟在前头站着,见着谢星珩的人,就挤到他身边,护着谢星珩从人群里走到茶馆这头。
谢星珩在里头考了九天,饶是冬季,都闷出了馊味儿。
两个宝宝抢着去抱他,都被臭到干呕。
谢星珩隔着小帽子揉搓他俩的脑袋:“小样儿,哪有抱着亲爹吐的?”
小宝贝扭捏着,想要努力一下,但靠近后,还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儿,又呕了下。
江知与把他俩抱开,站谢星珩面前,上下打量他。
谢星珩瘦了很多,眼底青黑,一副被吸了精气的样子。
何书文招呼着他们先回家。
“姑爷定是累了,考试遭罪,家里已经烧好热水,准备好了饭菜,回家好好洗洗,吃一顿,再补个觉,有什么话,等养足精神再说!”
江知与应下,看何家兄弟俩把谢星珩的包袱和考篮接过去,问他感觉怎么样。
谢星珩感觉很稳。
“比上回写的东西好。”
中不中的,看考官意思。
外头人声嘈杂,说句话要靠吼。
谢星珩说比上回写的东西好,惹得好些人朝这里看。
他脸皮厚,还举手跟人打招呼:“大家好啊。”
问好,又不说事,少了互动感,一句话把天聊死,这尴尬境地也解了。
江知与听着直乐,确认谢星珩是真的心情好,脸上笑容也真诚了。
孩子们看着谢星珩高兴,也叽叽咕咕的问他认了多少字卡。
谢星珩夸张比划,徒手挥舞,比了个大圈:“这么多!”
宝宝们就“哇”。
锦鲤宝宝才说谢星珩笨,这便夸上了,说他厉害。
谢星珩哪要小孩子夸?可这是他的孩子,他跟江知与的孩子。甜甜一声,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大声笑着,憋了几天的郁气陡然消散。
回家后,谢星珩先泡澡洗头发,江知与过来帮他。
房间小,用屏风隔着浴桶,洗头发不方便,自己弄,怕水冷了着凉。
宝宝们知道他们在里头,也不着急了,能在院子里跑着玩,笑声从外头传进来。
谢星珩听着这笑声,感受着揉搓他头皮的指腹,他仰头睁眼,跟江知与对视:“你也辛苦了。”
江知与给他按摩头部,舒缓疲劳。
闻言应声:“就这几天,还好。”
春试成绩,在二月底、三月初能出来。
殿试日子一般在三月初八到三月十五之间,还得熬一熬。
谢星珩洗完澡,就在屋里待着。
炉子放在他背后,他边吃饭边烤头发。
江知与跟孩子们等了一上午,跟着一起吃午饭。
何家四口另开一桌,没来打搅他们。
谢星珩看两孩子吃着饭,小腿在桌下晃晃悠悠的,脸上弯眉弯唇,笑得甜甜的,便说:“想不想飞飞?爹带你们飞飞。”
他俩当然想。
谢星珩又问江知与想不想。江知与不知道怎么飞,他都是大人了,不跟小孩子抢,就摇头说不想。
谢星珩哪能不懂他?
先压着不说。
带小孩子飞飞很简单,临时哄一哄,不用太麻烦。
饭后,谢星珩带他们去院子里,抱起来转圈圈,也让他们骑在自己脖子上看高处。
他俩喜欢转圈圈,就多转几圈。
江知与在旁边看着,感觉还是谢星珩会带孩子一些。
他老是因心疼,什么都软声软气的哄着来,玩也放不开。
谢星珩带他们玩一阵就结束,小孩子要午觉了。
江知与过来帮忙,把孩子们都抱上炕。
谢星珩跟来添乱,他哄着孩子,谢星珩从后边抱着他。
江知与一回头,还因这个距离,耳鬓厮磨般暧昧。
“你怎么了?”
谢星珩贴着他耳朵说话:“我这么明显,你还问?”
江知与低笑:“我知道你想我了,但你先休息?补补觉再说。”
谢星珩同意:“你先跟我过来,我要抱抱你。”
这都已经抱上了,怎么还要换地方?
江知与不明白,但选择听话照做。
屋里小,谢星珩带他出来,在房外的小院子中央,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谢星珩伸手环住江知与的腰。
在外头,这么近的距离,让江知与本能往后躲了下。
然后谢星珩发力,把他抱起来了。
江知与眼睛睁大,短促的惊呼声因身体的旋转,成了环绕声。
谢星珩抱着他转了几圈。
脚尖离地就算飞了。
谢星珩体力就那样,考了九天,还没休息,哄过孩子,留给老婆的力气不多。
江知与趴在他肩头笑,很想说“这还不如我从树上跳下来飞得久”,又很喜欢他哄人的小心思,就说:“小谢,那你想不想飞?”
谢星珩并不想体验被老婆抱着转圈圈的感觉,他也不想拒绝江知与,所以他说:“不然你把我抱去炕上吧。我想睡觉。”
江知与还没抱过这么大的人,一时有点无从下手。
谢星珩不想当“麻袋”,就跟他比划着教学“公主抱”。
这一抱起身了,谢星珩突然感觉不如转圈圈。
江知与看他不自在的扭来扭曲去,止不住笑。
来到京城后,他头一次笑得这么畅快,也笑得这么久。
谢星珩就不动了,被放到炕上后,还抬手勾住江知与的脖子,留他一个绵长的吻。
“有劳江老板了,小生无以为报……”
江知与抢话道:“你不能以身相许,你本来就是我的。”
谢星珩直接笑场了。
新城市,新开始。
换个地方,生活依旧。
找到感觉,日子照过。
谢星珩在家休息两天,就动身,带着夫郎孩子先去顾家拜访。
顾慎行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里摆酒设宴,好好招待他们。
饭后,男人们去书房继续说话。江知与跟着苏冉,带着孩子去后院聊天。
两家人认识的时间久,算下来两三年了,但相处的时日很短。幸运在,两家男人都是不拘小节、志向相投的人。两家夫郎也是懂得规矩,体贴懂事之余,又很有韧劲的人。
话语投机,一天都不够说的。
顾家的孩子就一个,是个四岁的小汉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小古板样,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把两个小宝贝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俩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孩子,喊声哥哥,眼里都冒着星星。
江知与记着谢星珩想给孩子找严师,见状,便问苏冉,顾家小郎君的先生是谁,是顾慎行亲自启蒙,还是另外拜师了。
苏冉苦涩摇头:“书香门第,哪还用拜师?好是真好,别家孩子哪有这待遇?坏也真坏,这么小的孩子,毛笔都抓不稳,先背了好多书。前阵子受了凉,又接了你们的帖子,才留他在家里待着。不然我跟顾郎都难见他一面。”
江知与为人父,听不得这些话,苏冉说完,他也红了眼圈儿。
这也太苦了。哪有叫人父子相离的?
三个孩子在一旁玩着,他们搭着眼看,不出格就不去管。
小孩子用小桌,小桌上有一碗苦汤药,顾家小郎君顾思勉抬手摸一摸,感觉温温热了,就抱过来喝。
天玑宝宝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在喝什么?”
顾思勉说:“喝药。”
天玑宝宝知道药是苦的,他小眉头皱得可深。
锦鲤宝宝挨着哥哥,往后躲了躲。
天玑宝宝问:“你病病吗?”
顾思勉点头。
天玑宝宝吸吸鼻子,看顾思勉喝药不皱眉,又瞪大眼睛。
“甜吗?宝宝也要喝!”
哪有小孩子闹着要喝药的?
顾思勉玩伴都是家族的小孩子,闹也不闹着喝药,他一时无法应答。
天玑宝宝伸手抓药碗。
顾思勉迟疑了下,说:“这是苦的……”
天玑宝宝要喝。
锦鲤宝宝看哥哥要喝,他也要喝。
孩子那里有小厮看着,三个孩子抢起药碗了,就忙蹲身去劝架。
一劝,江知与跟苏冉也听见动静了。
他俩过来问,听说是天玑宝宝跟锦鲤宝宝抢着要喝顾思勉的药,江知与的脸皮都臊红了。
这俩孩子!
抢个稀罕吃的就罢了,怎么还抢药?
两个小宝贝这段时间被哄得好,要什么给什么,现在不能喝药,他俩好委屈,张嘴就是哭。
江知与赶忙答应下来:“好好好,爹爹给你俩拿一碗过来,都能喝,都有,不哭了不哭了。”
药不能乱喝。
江知与避着孩子,问苏冉有没有苦芽茶。
他给顾家送过。
苏冉忙叫人去准备。
苦芽茶泡好,两个小宝宝还不用茶杯,他俩就要大碗茶。
江知与给他们把小茶杯换成大碗,笑眯眯说:“宝宝能喝光吗?”
宝宝说能。
入口全喷了。
江知与:“……”
谢星珩说得对,这俩孩子,是需要个严师来管管。
不像他,被孩子喷一身,还笑得出来。
另一头,书房里。
谢星珩尚不知道自家两个崽,在跟顾家小郎君抢药喝。他这个老父亲睁眼狂吹,什么孩子聪明,孩子懂事,孩子乖巧,张口就来。
他想通过顾慎行的关系,给两个娃娃找个师父。今天先做个铺垫,改日有需求,好开口。
顾慎行挺稀罕他家两个孩子的,长得好看,也活泼,还会撒娇。
“该启蒙了吧?你教他们识字了吗?”
谢星珩点头:“不是传统的启蒙方式,现在他俩会一些常用字。”
顾慎行知道常用字,扫盲班会用到的,他夫郎苏冉还拿了一份回来,现在在弄“每日一字”教学,尽微薄之力,办个开放式扫盲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