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问:“什么叫好日子?”
小孩对好日子的理解很简单。
能吃饱饭,能有衣服穿,冬天有袄子穿。
卫蜜还怯怯的看了江致微一眼:“要能帮我二哥挑水、砍柴……”
别人家都是汉子做这些重活,她常听别人说,记在心里了。
好像有人帮忙挑水砍柴,就是有了依靠。不用那么累了。
江致微应下:“我会帮忙的。”
端着菜盘子进屋的卫泽,刚好听见这个对话,莫名耳热。
第123章 人情关系
拜访完成,婚事的筹备就挪到了明面上,各处布置、下帖子,再又看江致微家周边的房屋,寻出一处来,给卫泽家人住。
冬季农闲,在津口县也一样。
农闲时才好处理家里杂事,该相看的、该成亲的,也都这个时节来。
县里一些大家族办喜事都没这么热闹,眼看着这头的红火,都忍不住说酸话。
常年相处的人,互相多有不对付。有意跟江致微结亲的族长们,在这话题上,总要被人刺几句,心里别提多不痛快。
闹来闹去,大家也就私下里吵吵。
津口县毕竟还没真正富裕起来,江家现在就是财神爷,谁敢得罪?
再一个,县里大家族的族长,都被黎文君叫过去议事了。
他们已经联名举荐江致微当他们的县官,这事要成了,江致微就是掌权人,跟江老三可不同。
成亲之前,先过小年。
照着津口县的习俗来,他们体验了一回南方的小年。
没有做各式的面食年货,各家都有锤糍粑。
谢星珩拿两只木碗,配两只小小的木擀面杖,给两个宝宝装点糯米,让他们体验一下锤糍粑。
大人锤大的,小孩锤小的。他们还跟着“嘿嘿”的喊,可有劲儿了。
小孩消化弱,锤好的糍粑只尝个鲜,就被看起来差不多的米糊糊替代。
或许是自己锤的香,他俩吃着还吧唧嘴,看着很是可爱。
到江致微成亲这天,谢星珩跟江知与一起去帮忙,在门前迎宾、看场子。
三房也来人庆贺,是江老三跟夏元仪。
谢星珩好久没见到他们,笑眯眯很客气。
江老三盯着他看了好久,半天不进屋,然后甩开夏元仪,也站门口迎宾。
他丧丧一张脸,眼里怨气重,没有喝喜酒的样子。
他问谢星珩:“你断亲之前,知道我会倒,对不对?”
谢星珩点头。
“对,你气运尽了,官运到头了。”
江老三哼了声,“什么气运?我现在还是朝廷钦定的县令!”
谢星珩不跟他说,说多了要吵架。
他看江老三也不愿意走,就跟江知与说了声,半拉半拽的,把人拉到了后边院里,安排在江承海身边坐着。
有江承海盯着,江老三会老实些。
他人坐着不动,眼睛却四处看,没看见姜楚英,还要口出恶言。
“你们俩想儿子想疯了吧?二房的孩子成亲,他娘还没死呢,你俩想来当长辈,喝父母茶?”
江承海一巴掌呼过去了,打得江老三肩膀矮了半截。
“你怎么说话的?你会不会说话?”
他跟宋明晖坐在宾客席位上,哪就要喝父母茶了?有病啊?
宋明晖正跟夏元仪聊天,听见这个,也往那边看。
要说嘴毒,他现在也能说两句刺人心窝窝的话。
江老三是有儿子,但都没有出息,还惹是生非,尽给家里招麻烦、添堵。
但夏元仪现在跟江致微关系好,他们还合作养蜂,不能把话说死。
宋明晖说:“我跟海哥没想着喝那碗茶,但致微今天若是敬茶,肯定没你的份。”
夏元仪能喝。
江老三还不稀罕。
“我有儿子,我喝个够!”
江承海笑呵呵道:“什么时候喝啊?趁着我在,你让你儿子娶亲看看啊,你不是要钱吗,你儿子能娶着媳妇,我给他封个大红包。”
江老三要钱,但不能被人拿到明面上说。他又跟江承海说风骨、讲气节,骂铜臭。江承海都不稀得理他。
江家来人少,江致微在津口县的朋友来凑数。
一些学生、县学的同事,还有这两年相处不错的邻居、经常打交道的几个女官。
卫家那边也来人。因这门亲事实好,乱七八糟的人都来攀亲。
大哥卫林就不提了,门都不让进。
后娘的娘家人也不用说了,把人都逼死了,这还来做什么?不嫌晦气的。
后娘是寡妇再嫁,先前的男人死了。老三卫民的亲生家庭也找来,这纯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江知与都给拦回去。
一句话,没有请柬,就别想喝这杯喜酒。
宾客尽数落座,家里酒席上菜。
按照当地的习俗来,中午就能开席。
差不多快吃完,新郎官就接到夫郎了,巡场喝酒,大家都吃得肚圆,酒能少喝两口。
闹洞房的习俗也有,谢星珩问过,情节比较恶劣,他都给省了。
但安排了小娃娃去压床。
谢星珩本人没有什么重男轻女情节,没说对某个性别的人有特殊的偏爱。
压床这个环节,他叫了几个长得好,身体也壮实的孩子去。小汉子小哥儿小姐儿都有。虽说夫郎生不出姑娘,看着也喜庆嘛。
家里几个帮忙的婶娘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叫来的小哥儿小姐儿都怯怯的,拿大眼睛看着谢星珩,等谢星珩放话,他们才放松下来,拿了赏钱、两包糖果,去压床。
家里把各处都收拾妥当,接亲的队伍也回来了。
酒席吃完还没到黄昏,冬日天黑得早,看着天色来,拜天地,拜高堂空座,再夫夫对拜。
江致微是娶亲,跟江知与招婿不同。他夫郎卫泽可以不用到前面敬酒,但他带着一起,过来给江承海和宋明晖敬酒。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姜楚英,只能默契的不提不问,糊涂过日子。
江承海跟宋明晖接了茶,没急着给礼物,只说“好好”。
江致微又带着卫泽给夏元仪敬茶。
江老三坐席间冷眼看着,表情不像是完全不稀罕这杯茶。
礼成,新人入洞房。
江承海跟宋明晖帮着送送客,主要是送三房的人,不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不放心。
夏元仪走得干脆,江老三磨磨蹭蹭,还往屋里看。
夏元仪一句话激得他调头就走。
“你往里看什么呢?找姜楚英啊?想跟她凑合着过日子?”
江老三看不上姜楚英。
健康的时候看不上,疯了以后更加看不上。
他就是想看热闹。
今天是徐诚陪着姜楚英。
他们在卫家新居里坐着,卫家人说年后再搬。
怕姜楚英伤人,针线活都不能做,里面有剪刀又有针的。徐诚带她坐着剥花生。
花生都晒干了,可以炒着吃。
江致微读书时爱拿花生米当零嘴,但不爱吃花生上的皮衣。这事费工夫,拿它做理由,姜楚英能安静好久。
江致微也没瞒着她,已经说过今天会成亲。
姜楚英剥着花生米,时不时问徐诚一句,想知道卫泽的情况。
徐诚挑着好的说。
长得好,个子出挑,模样也好。做事麻利,性情爽利。家里家外一手抓。
会照顾人,知冷知热的,以后也能照顾好江致微。
姜楚英听前面,还没什么反应。到后面,听说卫泽能照顾江致微,她就大喊大叫起来。
“不要别人照顾他!我能照顾他!别人懂什么!”
徐诚不刺激她,忙说:“好好好,我跟他说,不让他照顾,大少爷当然是由你照顾,谁能有亲娘体贴?”
顺着哄,姜楚英还把徐诚当知心人,两手抓着徐诚不放,眼里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其实没有疯,我脑子清醒得很,他们就是想抢我儿子!他们自己没有儿子,他们的儿子没出息,他们就是想抢我儿子!他们盼着我疯了,好让我儿子没有依靠,把他抢走!”
徐诚左耳进右耳出,依然以安抚为主,顺毛哄着。
他越是顺着,姜楚英就越拿他当知己。一把把的擦着心酸泪,又一口口的倒着苦水。
她跟徐诚说:“他都不跟我亲近了,我才是他亲娘啊,他成亲都不让我去喝酒,他不孝啊!”
徐诚让她别瞎说:“叫别人听了去,到衙门告大少爷不孝顺,他前程就完了!”
姜楚英就跟拜神一样,两手鞠着,四处拱手,连连念叨“我儿子很孝顺”“我儿子很孝顺”,然后又继续跟徐诚倒苦水。
无非是一些她用心良苦,但江致微永远向着外人的话。
她不再提丰州县的事,也没说起大房的人。可能是忘了,可能是刺激太深,不敢再说。
她只说津口县的事。说她扔了别人给的菜,江致微要跟她生气。说她赶走来家里的人,江致微也要生气。
“那些都不是好人!他年纪小,看不清,不会识人,我帮他看着,他也不听话,当娘的,心好苦!”
徐诚无语。
还是顺着哄。
姜楚英又突然骂卫泽狐狸精。
“我儿子之前都不想说亲的,这么快成亲,一定是被他勾引的!”
徐诚:?
他能说啥。
顺着来呗。
徐诚说:“可不能这样说,您想想啊,大少爷不想成亲,可不就得有个‘狐狸精’来勾着他吗?他这个岁数人,早该成亲了。你也别急着帮他‘照妖’,等他们生个孩子,让大少爷知道成亲的好,你到时再说别的人,大少爷也愿意听。”
姜楚英听着连连点头。
“对对,要有孩子。我不找他麻烦,我就盯着他!”
徐诚松了口气。
又引导姜楚英“正确的盯人方式”,以免她神神叨叨的,把卫泽伤着了。
他盯人盯到底,今晚也在这里休息。
林庚不放心他,过来陪着。
也是怕刺激到姜楚英,等到姜楚英睡下了,林庚才进来。
外头冷,他头发上、睫毛上,都凝了白霜。
徐诚拉着他到火盆边烤火,拿块热帕子给他擦脸暖手。他在炭火下面闷了一只叫花鸡,上面又热着烧好的红薯。
林庚来了,这些都能拿着吃。
旁边的炉子上热着茶水,徐诚给倒上茶,让林庚先暖暖身子,又把叫花鸡从铜盆里拿出来,再换上铁丝架子,架在铜盆上面,拿些配菜过来烤着吃。
“小鱼教我的,说冬天这样吃吃烤串,心里暖和。”
拿个结实的陶罐,能直接放在铁丝架上,还能烧酒喝。
林庚喝一口茶,就跟他一起忙活。
“你晚上吃饭没?”
徐诚摇头:“没呢,那饭菜是小鱼叫人送来的,没在眼皮子底下做好,姜姨怀疑有毒,死活不肯吃。我今天顺着哄她,她把我当知己好友,也跟着不让我吃,怕我被毒死。你看看,我都顺着她一天了,能为一口吃的前功尽弃吗?只能当着她的面,把食盒丢外头去。哎。”
林庚听着,把他拆下来的鸡腿给徐诚啃。
“放着吧,我来弄。”
徐诚不跟他客气,这便吃上了。
徐诚看他手里麻利,啃着鸡腿还要笑。
“真看不出来你是个贵人。”
林庚就问:“你以为的贵人是什么样子的?”
徐诚说:“就是那种矫情大老爷。”
林庚说:“我爹是,我爹就是你说的这种矫情大老爷。”
徐诚听着直笑:“今年没回家过年,他肯定想你的。”
林庚感觉还好:“他们都习惯我不在家了,我常在家住着,他们反而不自在。”
各有官职立场,又要注意这,又要注意那,也不知身边有没有细作,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没意思。
不如分开,大家都自在。什么情,什么爱,什么想念,什么心疼担忧,都放心里。
林庚跟徐诚说:“我也给岳父岳母他们做了鞋子,年后我们要在津口县再待一阵,谢敬之要备考了,不能继续耗在这儿,到时就让他们把鞋子带回丰州县,也算我们俩的孝心。”
叫花鸡原汁原味儿,徐诚蘸酱吃着,突然感觉这鸡腿甜滋滋的。
他都没说要给爹娘准备礼物的,林庚惦记着他爹娘,记挂着他家人,他心里暖呼呼的。
他问:“要给王府送吗?”
林庚摇头:“我们俩不跟王府亲近,就是最好的礼。”
他现在正为了民间小哥儿,跟家里闹不愉快呢。上赶着表演父慈子孝,得出大事。
徐诚就说:“等我们以后方便了,就多多孝敬他们。”把现在缺的,都补回来。
林庚烧了一壶酒,斟两碗出来。
徐诚看了一眼,砸吧砸吧嘴,看着很馋,但伸手拿茶壶倒茶喝。
林庚挑眉:“你戒酒了?”
徐诚含糊着说是。
林庚哼笑:“假的吧,你见过你朋友就不喝酒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诚悄摸摸看了郎中,现在还没怀上孩子。他不好意思说,便摇头说没有。
“这不是得看着点姜姨吗?我就不喝了。”
两人坐得近,林庚拍拍手,突地探出,摸到了徐诚的肚子。
徐诚本能缩腹躬身,把他的手夹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徐诚立马就知道这人贼精贼精猜到了。
他拿鸡腿骨砸过去,“怎么这么讨厌?知道还问。”
成亲之前,他俩都想着生孩子好可怕。
成亲之后,林庚自作主张,吃了一段时间的杀精药,被谢星珩提醒,才找徐诚商量。徐诚想要个孩子。
他看江知与生得不艰险,两个宝宝也都很可爱。而且,他再粗鲁外向,也是对未来有过想象的,哪能不要孩子?
后来林庚就不吃药了,两人也忙,没特地备孕,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徐诚被提醒,就注意着点。
他这样直说,林庚便觉得碗里的酒也不香了。
“那我也不喝酒了。”
徐诚脸上笑着,嘴里推脱:“你喝啊,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可以喝。”
林庚说话不要脸。
“我不生,那我得播种啊。种子不好长不出来。”
徐诚给他一拳头。
脸红心跳的感觉不好,他又补了一巴掌。
他是很想温柔一点的,偶尔也会模仿一下江知与的脾性,想要体贴、柔和着过日子。
但这日子,一天也没法淡着过。林庚欠揍。
夫夫俩说说笑笑,又吃吃喝喝。怕吵着里屋睡着的姜楚英,还要压抑着嗓音。
徐诚又说:“要依着你,是不是派个人过来就好,不必亲自来?”
林庚想了想,跟他说:“看情况。你朋友少,徐家跟江家亲厚,这就是私人关系,讲感情的,咱们就自己来。”
别的事情,哪有空一天天跟着闹。不够忙的。
徐诚就放心了,动手拆了另外一个鸡腿,给他吃。
门外,谢星珩跟江知与撑着把伞,拎着食盒,在外听一阵,互相看一眼,动作轻轻的转身,回家去。
他俩是想着,徐诚在这里待一天了,忙完就过来替换。
姜楚英都不认识大房的人了,也就无所谓怕不怕。晚上是守夜,还有谢星珩一起,更是不用担心。
他们过来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还犹豫了一下,怕破坏气氛,想着缓缓再敲门。
结果不小心听见了后话,这就不方便打扰了。
夫夫俩手牵手,原路回家,也围着炉子烤火说话。
他们吃过饭了,食盒的饭菜吃不下,放些花生瓜子豆子之类的东西在台子上烤着当零嘴。
江知与跟谢星珩说:“我现在跟诚哥儿相处的时候,总会提着心。怕他变了,我们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也怕我变了,挺好的感情,往里掺杂了利益。这回堂哥成亲,家里人手凑一凑,用不上他来帮忙。你看看他现在的身份,哪好用他?他提出来了,我心里还怕我们失了分寸,好几次想推,但重逢后相处,他没变,我也就不好说了。今天一看,原来是我变了,我想这么多,这样猜他,实在对不起我们之间的情谊。”
谢星珩拍拍他手,然后抓着不放,给他揉捏掌心。
“跟地位悬殊太大的人相处是这样的。”
江知与摇头:“不是的,你看诚哥儿跟林庚相处,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谢星珩听着笑:“所以你跟他才是两个人啊。你们都是赤诚心,他会不管不顾,凭借心意来。你明知利害,依然会凭借心意来。所以你们才能成为好朋友。”
江知与听了也笑,过了会儿,他问谢星珩:“那你呢,你是在跟林庚交朋友吗?”
谢星珩摇头:“当然不是。我是把他当老板。”
这个界限很模糊,一般人拿捏不来。
谢星珩年纪不大,但自小就社交属性点满,还是卷王。
他出生时,家里事业已经起来了。小时候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各类态度的拿捏早就炉火纯青。
古代还比现代麻烦一点,因为上位者真的能随手就把人一家给灭了,他可不敢交朋友。
朋友之间,容易失了分寸。当工作,才能长久。
而且交朋友需要真心,打工就纯粹是技巧。
工作之外,跟老板有点生活上的交集,受点恩惠、帮助,也会主动求助、麻烦老板,这是关系亲近后的正常往来范畴。
再过分一点,谢星珩就不会尝试。
琐碎一些的事,会从江知与这里绕一绕,通过徐诚来沟通。这算“夫郎社交”,不过两个夫郎原有交情,给掩盖过去了。
这样子的距离就够了。
于公来说,他在林庚那边有私事麻烦,关系有温情,不冷淡。
于私来说,江知与跟徐诚是好友,事业绑定在一起,相辅相成,不可或缺。
这种关系之下,只要不接连踩线触雷,他们就可以轻松点,放松着来。
江知与听他一顿说,想要记下,又晃晃脑子。感觉他又给这件事整复杂了。
谢星珩说:“你跟徐诚正常往来就行,以前什么样子,现在就什么样子。你感觉他因为你的态度、行为不开心了,我们再调整。”
杀人有步骤的。
能表现出不满,就还有机会挽救。
其他时候,松弛点。这样感情和关系都稳定。
江知与好久没跟他聊这些,连着说一阵,他突然记起来,他们刚成亲那会儿,他要去常知县府上说接管难民的事,谢星珩也这样细细教他。
江知与笑一阵,说:“小谢,你怎么跟人精一样?”
谢星珩当他在夸赞,乐呵呵应下,也说起返乡的事。
皮料已经出坑,照原计划,出坑以后,他跟着做一段时间的记录,就可以交接工作,返乡回家。
现在因江致微成亲的事,他们要在津口县过年。
也没几天了,冬天路难走,他们就多留一阵,等开春再回丰州县。
谢星珩还有学业,想着再等果酱厂开业,就动身去嘉源省,给他恩师孟培德拜年,顺道在嘉源省歇脚。
“我去读书,你看看徐诚开的分厂。那里还有很多锦缎、漂亮绣样,上回我托王府转赠的,你收到了吗?这次过去,还能再买一些。把爹爹他们叫上,也挑挑。”
江知与当然是优先谢星珩的学业,听着就点头应下。
说起衣服,他有点不好意思。
“家里在裁制冬衣,你买的那些料子,我都收到了,也送去做衣服了。这不是赶着来津口县吗?没等到成衣出来,不能穿给你看了。”
鞋子太花哨,他轻装上路,不好搭配。也怕弄脏,便一起放在家里了。
他就带了两条花样繁丽的帕子,结果天玑宝宝看见了,看得移不开眼,非要抓着。
小孩嘛,现在又喜欢玩泥巴,他手里抓一条,还要弄一条漂亮的做围脖,做口水巾。
路上脏污太多次,都给洗坏了。
谢星珩听了乐不可支。
“天玑宝宝?”
江知与尴尬又头疼。
“对,这么小就爱漂亮。我还分了一条给锦鲤宝宝,他不喜欢。天玑宝宝要,他就给了。”
谢星珩说:“那正好,我带着你跟天玑宝宝去挑挑。这回离得近,我提前找林庚商量,让他给我写个赏赐折子,最好能多写几封,省得我以后老烦他。”
江知与一如从前,不给他科举压力。没说等他取中进士,就不必这样麻烦了,只笑吟吟说好。
他不给谢星珩压力,林庚给。
谢星珩要林庚写“赏赐折子”,林庚只给写两封。
“你们过年挑一回,天热换季再有一回。秋季就有乡试,你该紧张起来,不该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冬天将就着穿现在买的旧衣裳。再开春,就春试。你不取中,你夫郎、你家小哥儿,都没好衣服穿。”
谢星珩:“……”
什么人啊。
但很有效。
他已经生气了。
过年前,谢星珩抽空,处理了砖窑厂的订单。
定制的罐子图样很简单,但上面有梅兰竹菊的图样,附带一些以梅兰竹菊为主的诗词句子。
等蜂蜜、果酱出货时,就用这个罐子装。
要叫价的商品,除了品质之外,包装也是有讲究的。
谢星珩让砖厂老板现在就多招学徒。
“趁着还有空闲,把手艺练出来。你不要舍不得教,现在舍不得教学生,以后有大钱,你也搂不住。”
砖厂老板很犹豫。津口县就他一家砖厂,教出去了,他怕有了竞争。
谢星珩不跟他客气:“你没教出足够接我大单的人手,我就从外地招商,有的是砖厂愿意来挣钱。”
砖厂老板看看这些罐子,想想整季的果干都卖光了,咬咬牙问:“我教十个人?”
谢星珩:?
谢星珩问他:“你有儿子吗?当接班人培养的儿子,让他来跟我谈。”
砖厂老板听了,就知道谢星珩是嫌他小气,他要谢星珩给个准头。
“你那能有多大的单子?我现在一家有十几个号人在做这活计,再来十个都不够?”
谢星珩摇摇头。
“你知道果酱厂初期招工人数是多少吗?”
砖厂老板摇头。
果酱厂还没开业呢,他哪知道?
谢星珩比了个巴掌。
砖厂老板问:“五十个?”
谢星珩吓他,也是实话。
“五百。”
砖厂老板差点吓掉下巴。
“这、这么多?”
津口县有多少人来着?
“今年的果干是全县动员,明年果干照样,但果酱厂需要进货,除了津口县,我还要去更南边的县城进货。坛子的需求量,你自己想想。初五我就离开了,你这之前给我答复,定不下来没关系,你有多大场地,就做多大生意。”
扶不起来,不硬扶。浪费时间。
不如招商快,政策上给足便利,生意上给足利润,拉一帮在家乡过不下日子的手艺人,轻轻松松。
这可是古代,哪里都缺人才,偏偏上位者不把这种技术性人才当回事。有心找,都能找到。
果酱厂除却果酱,还要再联动糖厂。
联动糖厂的事,谢星珩要缓缓,现在糖厂的发展速度已经超乎预期。再快,容易出岔子。他们可以有一年的时间,求稳。先把原料的事情稳定下来。
而且他还有点私心,果浆加淀粉,可以制作水果软糖。
淀粉种类有很多,藕粉是一种。他老家枫江县,有千亩荷塘的盛景,不缺莲藕。
他在乡试时带动过家乡的咸鸭蛋,以后在软糖上还能联动一下,彻底将枫江县的经济盘活。
他对枫江县的印象很浅,但谢家的根在枫江县。这般作为,能让家乡的百姓说个好。
他为多出来的这条命,也算尽心了。
送走砖窑厂的老板,谢星珩带着几块有手印、脚印的盘子回屋。
江知与正给宝宝穿衣服,他们路上换下来的衣服都晾干了,又能穿漂亮衣服了。
谢星珩听见漂亮衣服就心酸,他让江知与看看盘子。
“摸起来很粗糙,留个纪念还不错。”
小盘子是宝宝们的手脚印,大盘子是他们夫夫俩的手印。
江知与拿着细细看,用手指触摸着临摹,还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我们生意做得远,以后跟钱庄打交道多,我手上是留不了现银,都要兑成银票,你手里有需要存起来的银子吗?我们到时一起去钱庄。”
钱庄,古代的银行。真正的暴利行业,也是盐铁之外,普通商人碰之即死的东西。
并非是因朝廷禁止,而是小钱庄没有安全保障,也就没有民众信任度。没人来存钱,钱庄就开不下去。
真正开办起来的钱庄,老板必然跟官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必然会成为某位大人的鞍前马。
他们互相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问他存钱的事,谢星珩心里馋了好一会儿,然后跟江知与说:“穷啊,没有钱。”
江知与奇怪:“你不是说你在津口县挣钱了吗?”
谢星珩尴尬。
那不是也花了吗。
锦缎的价位,随便出去打听打听,哪一样能便宜了?
他还全挑好货拿。尤其是给江知与买的两双绣鞋,锦缎做面,金丝银线穿珠串玉,一双鞋子的造价都多少银子了?
谢星珩想想就坐不住了。
他来回踱步,走来走去。
还得再想法子搞点钱花花。
两个小宝贝穿好了衣服鞋袜,也下地走动。看谢星珩转来转去,两个崽就跟着他后边走。
谢星珩一转身,看见两个小尾巴,不由失笑。
他蹲身,一下捞起两个崽,“嘿”一声发力站起来,说:“真结实,再长长,我就抱不动了。”
两个宝宝也“嘿嘿”。
江知与把盘子收好,跟他说:“果酱厂现在开业,也没多少果子,你开春就招人,能行吗?”
谢星珩就说他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