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by羽春
羽春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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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与常回来“突击检查”,今天带来了新玩具——打袋鼠。
打袋鼠是手动开关,大人去压木板,相应的孔洞里,就会升起一只毛茸茸的袋鼠。属于亲子互动类型的游戏。
大孩子们玩一阵,发现了诀窍,就不爱玩了。
两个小宝贝还是幼崽,可以骗一骗。玩得很是开心。
江知与陪玩一阵,大孩子发现这样子可以逗小孩子,也纷纷抢着要来压木板。
江知与在木板上制作了布垫,整体就跟打袋鼠一样,无需工具,可以纯粹的使用手掌、拳头来拍击,获得直接的爽感。
不论是打袋鼠的孩子,还是控制袋鼠出窝的孩子,都玩得很开心。
他们凑一处玩,就能少闹腾一点,能让宋明晖歇歇。
江知与今天得空,让爹爹去睡个午觉。
宋明晖不爱睡午觉,中毒之后,身子弱了些,不睡撑不住。现在调养好了,反而被那一年多的习惯影响到,到了中午就犯困。
尤其是天热的时候,暖和起来,脑子都木木的。
他就近靠在摇椅上休息,跟江知与聊聊天,说说话。
“珩儿这次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你心里很惦记吧?”
江知与点头。
惦记肯定是惦记的。
他懂事,不会说要抛下一切,不顾家业与老小,就要跑过去找男人。
也清醒,知道对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做什么最合适。
他跟宋明晖说:“可能是小时候见惯了父亲出门押镖,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是正常的,好几个月见不着面,也是正常的。我感觉还好。”
小时候因想念父亲,闹过很多次。长大了,要哄着他的孩子了。
哄着因想念父亲,哭闹不止的孩子。
江知与单手摇着扇子,看一眼还在玩打袋鼠游戏的孩子们,对岁月的流逝有了实感。
他问爹爹:“我应该比他们乖一些吧?没这么难带。”
宋明晖听着,笑了声,道:“我们说天玑宝宝的急躁性格像珩儿一些,你真信了?”
江知与突地不好意思:“啊,难道是像我?”
宋明晖抬手遮眼睛,睁一道眼缝看他。
“你小时候比天玑宝宝闹腾多了,劲大,哭声也大,刚学会爬就要揪着大人裤腿往上蹿,我们裤子都被你抓掉了好几次。所以后来我比较少抱你。”
江知与:?
他抿着嘴巴,很想小声反驳一下。他怎么会这样呢?
宋明晖说着孩子幼年的事,兴味十足。
他还跟江知与说:“你还小的时候,分不清小汉子和小哥儿,镖局那些师兄弟都是一起玩,别人说你自幼就在汉子堆里打滚,以后嫁不出去,你还很自豪的。”
小小的孩子,知道家里需要什么样的人来撑起门户。
汉子们可以随便玩,跟小哥儿、小姐儿玩都没事。明明都在一处,但只会说他们,不会说小汉子们。
那时,江知与对性别认知很模糊,觉得他想当小汉子,就能当。
江知与对这件事,有点印象。
好像就是他闹得太厉害,见别的师兄弟都能跟着父亲出去见识世面,他爹都是总镖头了,他居然不能去,感觉天都崩了,这么一哭,他还真的跟去了。
身份转变,从孩子变成父亲,江知与也更加理解宋明晖的心情。
原来是男人经常出门,有了孩子,也有个念想。结果孩子也嚷嚷着要出门闯荡,把他一个人留家里。
江知与酸情的问:“爹爹,那时你是不是感觉很寂寞?”
宋明晖摇头:“很清静。”
江知与表情僵住。
怎么会这样,跟他想象中的答案一点都不一样!
宋明晖很少跟他聊这些,说到了,就带着提一嘴。
“我跟你堂哥的情况很像,自幼没了爹。那时你舅舅也小,我是小哥儿,带着我不方便,他就把我送到亲戚家寄养了。”
他跟江知与的成长环境不同,他很小就在体验分离、独处。
长大嫁人了,身边热闹起来,他反而不习惯。
慢慢开始想念江承海,是感情越来越浓厚以后。但他不会说。
日常生活,又不是演戏文,哪有那么多矫情的时候?所以他也更加认真的打理家业,好让江承海的努力不白费。
江知与还没了解过爹爹的从前,听着很是感兴趣,可惜宋明晖性情使然,这么提一嘴,已是难得,再想听多的,却是没了。
江知与眼珠一转,决定去问问舅舅。
问舅舅,是两天后的事。
宋威的嘴巴很严,“做什么?突然打听你爹爹。”
江知与就说好奇,想知道。
宋威大大咧咧,但真的疼爱弟弟。
尤其是,他们兄弟俩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在孩子面前的威严很重要。
小时候发生了什么,才不会告诉孩子们。
江知与失望极了。
宋威看他蔫了,还笑:“你知道你有个好爹就行了。”
江知与当然知道。
他问宋威:“舅舅,你觉得为人父,最难的是什么?”
宋威露皱眉后仰,嫌弃道:“你怎么跟你爹爹一个样,说话酸唧唧的。”
但他还是说了。
“哪有最难?只有更难。你大表哥出生的时候,我跟你舅爹都很忙,只好把他带着。你看看他现在,牛哄哄的,我跟你舅爹都管不了,还没分家呢,就做老子的主,打也打不得。多说一句就跟我呛声,说我老了,让我赶紧养老去。气煞我!
“大孩子养野了,老二就取名宋野,但我们是想拘着他,送他去读书。他倒好,书没读好,武艺也不到家。做生意软绵绵的,空有一身力气,半个心眼子不长。训他一句,他别的不会,开口就是‘我大哥也这样’‘你怎么不说我大哥’。老子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江知与听着一个劲儿的乐,时不时发出短促的笑声。
宋威也笑:“养孩子么,该打打,该骂骂,你别太矫情,你矫情,他们也矫情,你糙着来,孩子也糙,以后长大了才出息。难不难的……总之揍一顿就对了。”
江知与问:“那二表哥是揍少了?”
宋威真的点头了。
“你大表哥自幼跟着我们,我们忙死了,他碍眼一点都要揍,他可会看眼色。你二表哥在学堂待了几年,我们揍他的机会少。”
说着说着,宋威叹上气了。
“啥最难?你看看你二表哥,比你大两岁,你孩子都两个了,他亲事都没着落,愁死我了。”
他又想到徐诚。
那么好的孩子,老二偏抓不住。
叹气声更大了。
江知与眨眨眼,不笑了。
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他现在就想着,让崽崽们吃好喝好玩好。多多陪着他们,让他们开心。
但孩子长大了,就要为学习操心了。
学业成不成的,年龄都在长,到时又要为亲事操心。
到了亲事这里,那可是捅了“琐事窝”。
家庭里,大小摩擦哪里少得了?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愿意听他们的。
江知与怀着好奇心来,走的时候,带着满怀的心事。
回到家里,他吃过饭后,照常跟宝宝们玩一会儿,然后嘀嘀咕咕念叨起来。
他先看着天玑宝宝,跟他挤眉弄眼。
天玑宝宝互动感很强,愿意跟他对着挤眉弄眼,笑得可甜可甜。
江知与摸摸他的小脸,指腹在他红红的孕痣上稍作停留,跟他对着笑,说出忧愁的话。
“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天玑宝宝“嘿嘿嘿”。
江知与一下被逗笑,面上笑容更浓更真实。
他又去摸摸锦鲤宝宝的脸。
有了其他小孩的带动,锦鲤宝宝肉眼可见的变得活泼起来,但只限于跟自己相比。在孩子堆里,还是文静得过分。
江知与望着他的眼睛,摇着脑袋,跟他对着晃来晃去。
然后说:“你难道性情随了你父亲?你父亲看起来不是老实人啊。”
江知与又伸手摸摸锦鲤宝宝的小肚子。
“让爹爹摸摸,这里有没有藏着坏水。”
锦鲤宝宝咯咯笑,似是怕痒。
两个小宝贝越是长大,越是亲密。没有其他玩伴时,他们能互相扒拉到体力耗尽。
天玑宝宝发现摸锦鲤宝宝的肚子,就会让锦鲤宝宝笑起来,像是一个会有即时反馈的“玩具”,他也要过来摸锦鲤宝宝的肚子。
他们都是短胳膊小手,一个偏要摸,一个偏要挡,像是无效划拳。动作憨态可掬,让人看着心里软软的。
江知与支起炕桌,一边注意着崽崽们的互动,一边提笔,给谢星珩写家书。
家书里,他不吝笔墨说相思,然后说“育儿之难”。
信件送到谢星珩手里前,江承海带着江致微,以及津口县的“交换生”们,抵达丰州了。

这座江致微生长的城市,让他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明明街道还是那些街道,房屋还是那些房屋,或许是店铺易主、幌子变化,又或者是暑热的天气里,还有很多百姓在外走动。
他走在街上,自然有地图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知道前方有什么铺面,再转角,是什么街道。
可那些陌生感,让他心里的不确定因素在增加。
江承海陪他坐马车,单是透过车帘看见一点街道的样子,江承海就知道到了哪里,顺着现在的地理位置,跟江致微介绍现在的丰州县。
“逛小集扩大经营以后,对县内很多铺面的生意造成了影响。”
起初是客流量降低、成交量降低,营业额断层下跌。
然后这部分商铺,根据各家情况不一,做了整合。
有手艺的,做个领头人。没手艺的,做个“中间商”。
他们一起给江家的逛小集供货,从台前走向台后。
铺面还是开着,平日里会卖些零散小货。
通常来说,百姓们没到十万火急,都愿意多走一段路,去逛小集采购。
因为能凑单、能满减、能满赠,还能抽奖。这样更划算。
所以现在的铺面,更像是“仓库”。
因销售数据不好整理,现在还没联动店内活动。否则供货商的铺面也会利用起来,让百姓们能根据需求,就近采购。
省力,省时,也少些辛苦,多些方便。
这个计划还没施行,却早早“偷跑”。百姓们期待的同时,也像江家已经开始搞利民行动,让他们在其他铺面,也能享受到优惠了一样,大热天的跑到逛小集去,都乐呵呵的。
江致微路上问过一些情况,真正看在眼里,才知道江承海谦虚了。
他还从未见过,商户人家能在百姓心里,有这么高的地位。
从前的江家,也没有做到这样。
再听各类活动简介,然后半路下马车,先到逛小集停一停。
江承海到了门口,就有伙计大声喊“老爷”,紧接着,几个手里没活的伙计,立马动了起来。
有人去叫掌柜的;有人去喊“经理”白喜文;有人出门,去糖铺找江知与;有人往江府跑,给家里报信。
还有人紧跟着就在店里开了条小路,一路迎着,就把他们一行二十人,都迎到了后院。
伙计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仅接待这里,就把江致微惊到了。
随同他们一起来到丰州县的陈世英,也眼露惊讶。
江家铺子的伙计都这么会来事儿?
她进城后,也掀开帘子看丰州县的街道、商铺,还会盯着百姓的精神面貌看。
不论一个县城的经济发展有多好,但凡百姓们都面黄肌瘦、面露愁苦之色,这个县城的上官,就不是爱民的官。怎么发展,都跟百姓没有关系,只是政绩。
若仅是如此,她在丰州县不会久留。生意的事,别人也能学。
她要尽早返乡,告诉黎文君,好对谢星珩的计划,多一点警惕。免得忙活一场,反把治內百姓们给害了。
但这一路的见闻,真是让她开了眼。
同样是县城,丰州县的繁华程度,是津口县远不能及的。
而做生意,从百姓口袋里掏钱的商户人家,竟然这般被百姓们喜爱。
江承海回来,店里客人们看见了,还会笑呵呵跟江承海打招呼,言语亲切熟稔,又会开玩笑。
他们说:“江老爷回来了啊,你家赘婿呢?出去一趟,可别把你家赘婿弄丢了!"
江承海也能跟他们有来有回的聊:“丢了谁也不能丢了他!鬼精鬼精的,哪能丢了?他还有点事没忙完,再过阵子,咱们丰州县的人,就能随时买到果子吃了!”
客人们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跟着问:“是什么果子啊?地里的瓜果,还是树上的水果?”
江承海颇为得意:“当然是树上的水果!”
他就着这机会,把江致微拉到前面介绍给客人们认识。
“这是我侄儿,也是举人,你们对他肯定不陌生。他这次离家久,就是在外面找合适的水果供应商,生意谈成了,我家哥婿在那儿看着,我带他回家歇歇。”
真是给足了面子,也给足了台阶。
陈世英万万没想到,她也有个露脸机会,被江承海一并介绍,说她是水果供应商,从“水果之乡”津口县来的,这次是想看看路况,也看看丰州县的百姓吃不吃果子。
天热,店内客人不多。
他们人少,动静大。买不买另说,先把声势造起来,都连声说“吃”“要吃”,帮着江家先把这生意拿下。
陈世英来到丰州县第一天,就学会了一个生意经——吹牛皮”。
什么“水果之乡”,津口县也配?津口县地理环境使然,六山两水两分田。可耕种面积极少,山多林多,但林区里的果树,是一代代积累而来,并未大规模种植。
以环境、产量而言,实在算不上“水果之乡”。
真正的水果之乡,是另一个更加穷乡僻壤的多果县。
津口县的“口”,是南地之口。
多果县的“多果”,是事实。
这些都延后,初来乍到,先进行安置。
为了安“交换生”的心,江承海陪着一起等,见了白喜文,亲自交代过后,才带着江致微离开逛小集。
姜楚英自进城开始,就安静瑟缩,似乎这座城市,唤醒了她某些记忆,让她恐惧、不安。
江致微观察着她的情绪,见她没有过激反应,也未叫骂,就先带着她,一起往江府走去。
江府还在旧址,离逛小集不远。
他们在逛小集后院耽误了会儿,过来时,江知与早早到了家,正在门口等他们。
刚拐进这条街,江知与就遥遥招手,喊了“爹”,也喊“堂哥”。
江知与目光在姜楚英身上稍作停留,若无其事移开,下台阶迎他们,视线往后看,没见着谢星珩,他心里略有失望。
江承海见不得他不开心,还没进门,就把谢星珩的信件拿出来,塞给江知与。
“你看看,他话可密,上次写一大包,这才几天,又写这么多,我都替他累!”
江知与笑得甜蜜蜜:“辛苦爹了!”
江承海愣了下,才明白江知与说的“辛苦”是什么意思。
他还能真的替谢星珩累啊?
这孩子。
真是学坏了。
走到近前,江知与看见江致微两鬓发白,眼睛一瞬湿润。
上一封家书里,他知道江致微白了头。
刚才亲眼看见,还以为是日光太烈,让白发刺眼,显得面积大。没想到竟真的有这么大片的白发,生在江致微的头上。
江致微原有拘束,兄弟俩一两年没见,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江知与跟从前一样,是个水做的人,眼泪说来就来,不由失笑。
“哭什么?白几根头发而已,可以染黑的。”
江知与擦擦眼睛,说:“先进屋吧,外头热。”
家里得到报信,就做好了安排。
江致微母子暂住客院。家里重修过,三处院落的牌匾不变,客院还是闻鹤轩。
再来这里,江致微有物是人非之感。
他们母子安置时,江知与稍作犹豫,跟着一起过来。
是主家体贴,也是想看看姜楚英会不会暴起伤人。
姜楚英进了江府,就更加安静。
她面容苍老,白发密,眼睛浑浊无光,嘴唇也干得起皮。
江致微在她身边,她就紧紧抱着江致微的胳膊,不敢看江知与一眼。
江致微若收拾杂物,她就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臂,还是不敢看江知与。
江致微不打算在江府住下,简单收拾行囊,看一眼姜楚英,他把刚拿出来的软布绳拿出来,把姜楚英的双手绑住了。
得了癔症的人,说难听点就是疯子。她展现攻击力时,江致微会把她绑起来。
现在姜楚英没有展现攻击力,江致微也把她的手绑住了。
姜楚英终于开口说话,她眼睛里流出眼泪,开口是让江致微深深无力的执拗。
“娘没错,我才是你亲娘。”
她偶尔的表现,会让江致微觉得她并没有疯。
江致微垂眸,过了会儿,还是把她带出去,去见见阿晖叔。
是好是坏,总要亲眼看看的。
堂屋里放了冰盆,桌上放了冰饮跟凉茶,厨房备着酒席,桌上是大盆的面条、大盆的米粥,还有大个的包子馒头。让他们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江致微给宋明晖作揖行礼,然后郑重跪下,嗑了个响头。
“阿晖叔,我带我娘来跟你赔罪……”
错不在他。
宋明晖过来扶他起来。
姜楚英突然朝这里冲过来,让江知与跟江承海都有本能反应,也跟着朝这头追来。
姜楚英抢在了宋明晖之前,把江致微的胳膊拽着了。
她对江家有着恐惧,她执着的要把江致微拉起来,带他走。
她反复说着:“娘不会让你中毒的。”
这情形,让江知与跟江承海僵在原地,心里“咯噔”一响。
他们在意宋明晖的安危,是正常的。
这件横在他们两家的事情,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也是正常的。
江致微迟迟不抬头,额头抵在地上,眼中热泪不止。
破镜难重圆。
他们能重逢见面,但真的回不去了。

嘉源省是靠近南地的省城,繁华程度,只能比拟富贵府城。
占地面积适中,跟京城差不多。本地山多,物产丰饶。颇有些像巴蜀的地形,但还未修建水利工程,没有闻名世界的“都江堰”,各处防洪措施还在修修补补、得过且过的阶段。纯粹是靠老天爷吃饭。
老天爷心情好,会追着当地人“喂饭”。
老天爷心情差,让让当地人求路无门。
佑平末的几年间,各地天灾多,嘉源省却安稳度日。
当地百姓感念天恩,近几年愈发迷信祭拜水神。
谢星珩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嘉源省的特殊风情——街上道士、和尚多不胜数。
他起初还以为是道观跟寺庙的人出来团建,事关信仰,他又初来乍到,不好口出狂言,只是默默观察。
走路间,他听路边的人说话,看街上小摊、街边铺面的主要货品是以道士、和尚用品居多后,也有了基础了解——古代版cosplay。
百姓们为表虔诚,会在特定的日子里,穿上道服、僧衣,斋戒数日,在街上游行,跟“同伴”汇合,“道士”们去道观,“和尚”们去寺庙,然后祈福还愿。
谢星珩来得巧,赶上百姓们拜水神的好日子。
他在街边找了个茶摊歇脚,喝着涩口劣茶,吃米香浓郁的米饼,好奇望着街上的行人。
好些小孩子还会闹腾,也想参加。大人根本不带他们一起,怕小孩子口无遮拦,说错话,惹怒了水神。
谢星珩看他们是拜水神,就不由疑惑,水神也有派系吧?怎么两头都能拜?
赶上了日子,没人敢议论。
谢星珩带着满腹疑惑,找了间客栈歇脚,今天休整,泡澡过后补觉,天黑之前起来,趁着落日时分,气温凉爽时,出街问路。
他要去孟府拜访。
孟培德是大儒,在当地很有声望,一问便知。
谢星珩估摸着脚程,快步疾走,宵禁前跑了个来回。
次日清早,他收拾妥当,换上书生打扮,拎上几包薄礼,出门叫了架小轿,坐轿子去孟府。
路上摇摇晃晃的,谢星珩闭目养神,默背着孟培德给他的赠书里的批注们。
到了地方,他付过轿子钱,下来理理衣衫,就拿上林庚的介绍信,去敲门。
门房回应快,开一道门缝,拿了信件去通传。约莫一刻钟后,谢星珩被领进了孟府。
孟府很大,各处简朴文雅。
所用器物都很别致,谢星珩识货,知道它们本身的价值不会高,但能收罗来这么些“不值钱”的雅物,孟家人,或者说是孟培德的学生们,真是有心了。
给老师送礼物,尤其是给刚正不阿的老师送礼,需要加倍谨慎。没有合适的,宁愿不送。
谢星珩这次带来的几样薄礼,都是农作物加工品。
果干、果酱、蜂蜜、苦芽茶,这是津口县的特产。
丰州县的特产,他没拿。距离太远,路上捎带的几样,都在津口县送完了。
路上他写了一份“拜师贴”,以策问的格式来写。写他乡试之后,在家乡都做了什么。此去津口县,又能为津口县的百姓做什么。
津口县的事,他不贪功,以“合作”来写。
若江致微有志科举,或许也能来嘉源省碰碰运气。
他过堂屋没停留,被小厮领着去了书房。
孟培德的书房,放置了很多书架,不如图书馆规整,书架的格子都错落有致,看着高低有序,很有律感。
谢星珩来时,孟培德正拿着鸡毛掸子给书籍们除尘扫灰。
看见谢星珩时,他手指正好碰到《孟子》。
孟培德顿了顿,将书抽出来,带谢星珩到书桌边坐。
他把《孟子》递给谢星珩。
“我幼年启蒙时,因姓孟,对《孟子》一书,总有多的关注。后来研学多年,别的书看再多,还是《孟子》得我心。不同装帧版本的书籍,我收藏了很多。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本。”
谢星珩郑重收下。
孟子有名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贵君轻的思想,也是孟子仁政学说的核心。
孟培德开门见山的提出来,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意。
但谢星珩与他想法一样。
他把书本放好,也不客气,先把他的“拜师贴”递过去,等孟培德收下了,他才逐一取出他带来的几样礼品。
谢星珩捡取糕点,空出一个小碟子,给孟培德放了些各样果干。
“孟先生,这是果干,是在津口县,取用当季的水果,经过三蒸三晒完成的产品。制作果干的流程简单,费些人力和柴火,但水果的保质期能延长半个月以上,加以冰藏,可以保质一个月以上。而果干更利于运输,不怕颠簸。这个工序,能让当地百姓的收益增加三成以上。”
余下七成,一半是人力足够,锅也不够,总有浪费、损耗。
一半则是目前市场没有打开,果商们进货少,而谢星珩也给不出好价钱。
所挣银钱,都是加班加点,一个果子一个果子做出来的。
孟培德抬眸看他一眼,拿起一个果干吃,淡淡点评道:“比蜜饯的甜度差些。”
他开始看拜师贴了,谢星珩不再说,轻手轻脚起身,叫人拿一壶不加茶叶的白水来,再多几个杯盏。
孟培德看帖子时,谢星珩就给他冲制了多样口味的饮品。
孟培德抽空回了他一句:“你别忙了,我早看过你给你同年们写的信了。”
谢星珩:……?
他记得他写了糖制品滞销,求哥哥们帮帮小弟的信。
没人跟他说,这信还能转送到孟培德这里啊。
他想问,又不敢问,坐这里熬时间。
孟培德翻开谢星珩的拜师贴,就有惊叹之感。
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很少见到笔锋朴实锋利的文章。
谢星珩的文采,讲实在话,还算不错,中上游。但在见惯了才华横溢的进士们,也收过状元学生的孟培德面前,就不够看了。
孟培德最是欣赏谢星珩的才干。
这个才干,在真正推行之前,都是空谈。
如果乡试的策问是“对答”,眼前的拜师贴,就是真真正正的答卷。
他记得那时的题目,也记得谢星珩写了哪些东西。
谢星珩也做到了因地制宜,先富带动后富。以家乡丰州县为试点,利用现有条件,将农与商结合,带动百姓们,在现有的主业基础上,开展副业,给家里做贴补。
他还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职业,培养出数十个兽医人才。
另外,他开展的扫盲班、商务培训班,也是孟培德非常赞许的。
商务培训班,是基于“农商”的基础。
如果这里的人才,也能跟兽医们一样,输送到别的地区,那么其他地方的农产品是否也能打开销路?
孟培德放下帖子,跟谢星珩口头探讨这个问题。
谢星珩早有过思考,他说要根据农产品的种类来。
“像粮食、油料这种刚需产品,是不缺销路的。我们如果着力于此,就会抬高谷价。谷贱伤农,谷贵伤民,这之间需要一个平衡。所以各地的支柱产业,在因地制宜之外,也需要保证耕地面积的比例。”
孟培德点头,又问:“如果百姓们知道这个东西挣钱,他们非要种植呢?”
谢星珩有丰州县三年的数据作为支撑,能答上来。
“百姓们会钻空子,再多的规矩,抵不住他们可以请人代卖。比如油料,他们种植了,总能卖出去。麻烦了些,但挣钱不怕麻烦。但更多的百姓是守规矩的,也对粮食有着坚定、不可动摇的必种决心。把这个屏除,可以另设关卡。依然以油料为例,厂区收购油料,数量定额。万斤时是一个价位,两万斤时是另外一个价位。总有人吃亏,卖的低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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