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货,一路北上。
给禹南县送一批,让李燕白能有东西卖。再回丰州县留一批,家乡的人也得尝尝鲜嘛。最后才是京城。
送到京城的,不是货物,是“人情”。
依然是那几个门户。何家是自家兄弟,要给一些。程明要有,霍首辅家要有,顾慎行家也得有。
到时根据货品存量,酌情多给顾慎行一些。
他加盟了糖铺,开在了京城,能给贵宾用户先送一点,也是人情。助力糖铺在贵人圈子扬名。
话回津口县。
果商们看这托儿如此大气,说话又熨贴,说信得过几位哥哥的眼光,先买一批试试水。
果商们看他拿三百斤的货,还说是试试水,就想结交他。
一问果然是该结交的人,能做这个主的人,竟然只是个小管事。东家是丰州县江家的。
“我们江家是皇上特批的盐商,几位哥哥若有需要,也能来丰州县转转。”
他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年头,沾盐的,哪一个不富?
他们反过来,开始喊这小管事哥哥。
管事的不客气,但“哥哥”依然挂在嘴边,大家互相当哥哥。
进货危机解决,采购时,才有第二个计划推动。
“老带新”活动。果商们若能带动别的商人来津口县进货,报相应果商的名字,可以享受折扣,每斤能少一文钱。双方都能少。
商人们机灵,“也就是说,最低进货价能在二十九文钱一斤?”
果干销售负责人憨憨笑着点头:“嗯嗯,对的,我们姑奶奶是这么说的。”
一提“姑奶奶”,果商们就知道是家里出了女官的。
家里有女官的人,行事规矩,不会败坏名声。
他们放心了些,也想带些果酱卖。
津口县的人投桃报李,感念谢星珩给他们的果子找到生路,也替江家宣传。
“果酱难做,江家在县里选地方,在盖作坊了,你们下次来,或许就有果酱买了。”
果商们听着懵懵的。
“江家?什么江家?”
跟他们一起来进货的管事含蓄笑道:“是我们东家的生意,果酱要的果子多,他让我去找你们打听打听,还有哪些地方有便宜果子卖,各位哥哥别介意,这果子我是真要买的。”
果商们晕晕乎乎,发现这江家真是好大的手笔。
初来乍到就开作坊,做水果生意。牛得很。
拿了果子,各人上路。
津口县为“赔罪”,启用了县衙冰库的存冰,给他们冰藏果干。让果商们心里最后一丝火气也没了。
今年来时,他们没有体谅果农辛苦,明知他们挣不了几个钱,依然拿乔、压价。
因为果干,二次来津口县,反而多了些理解。理解他们最初的恶劣态度,也理解他们抬价的原因。更接受了他们道歉的诚意。
又能拼单,又能报名字享受折扣,还能冰藏果干,去哪里做生意能有这个待遇?
心情好,生意就顺。
他们原路销售,先把第一批老顾客兼顾到。
更为了能先挣个快钱,当地有商人来采购,要批发购买他们手里的果干,他们看价格合适,也卖了。
大不了辛苦点,多跑几次津口县。
同时,他们没有忘记,多叫来商人,还能享受折扣。
进货的商人,都是有铺面的人。货物在铺子里卖着,他们带着银子和护卫,跟着几个果商南下津口县,买果干去。
果商们这么快就了回购,让当地百姓信心大增。
很多人家夜里都要生火,靠着“再蒸一笼果子就睡觉”吊着命,一个个的都在修仙。
加班加点的忙活了三个月,他们再进山,果子摘无可摘,地里烂果少得可怜。
好些人仰头望满山只剩绿叶的果树,都忍不住落泪。
多少年了。
他们都记不清了。
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果树林子。
他们进来没有果子腐烂的臭味。
他们不会发愁水果卖不出、烂在手里。
他们劳累了一整个夏季,每个人的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口子,可他们兜里都鼓鼓的。
今年的果子,都变成银子了!
从今以后,他们也有银山了!
水果换季,劳碌不停。
九月中旬,江致微携带母亲,跟着陈世英一起回津口县,来主理取蜜之事。
有了果干打底,百姓们的服从性很强,没有靠着从前的经验充老大。
江致微说要取成熟蜜,教他们辨认区分。
他在丰州县时,也跟木匠出身的白老爷、白家大少爷深入聊过,带回来了升级版蜂箱。
升级版蜂箱,是应用在养蜂上的。到时一个蜂箱可以放置多个蜂巢。事半功倍。
先取野蜂蜜,空下来,再做蜜蜂养殖。朝着精品蜂蜜发展,做名贵花蜜、百花蜜。真正打出津口县的名声。
果干丰收,百姓有钱了,县里也有了积蓄。
黎文君做主,出钱招人来养蜂。
她跟百姓们这样说:“我们都知道,津口县不是水果最多的地方。我们也知道,果干制作起来并不困难。水果可以给我们增加收入,但绝不能成为主要收入。县里出钱请人,你们有什么养蜂技术不要藏着,不要拿钱做‘死’活,这件事成了,你们就是县里的功臣!”
江家的江致微先来津口县,再有江家老爷带着哥婿来津口县,给津口县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黎文君记着恩情,算着日子,等“成熟蜜”教学结束,她让江致微到县衙,面议大事。
“你那三叔没有才干,算不上知县。我代为掌印,没有朝廷下发的公文,也不算知县。但我们当地举荐的知县,朝廷是认可的。你有功名,也在我们县里作出了一番事业,我这便联合族长们写折子,盖官印送到京城,为你请功,让你做我们津口县的知县。”
一来一回,还有流程要走,需要两个多月。
运气好的话,能在年底上任。
运气差的话,就要等来年了。
黎文君跟林庚密谈过,不止是她,她那些姐妹们,都要先退下来,避避风头。
从前没有好的人选,那就拖拖。有了合适的人选,退就退了。
有本事,还能再立起来。
江致微的计划,是在津口县作出一番事业,可蜂蜜的事,还没成效,不像果干,已经帮着百姓解决了一项民生问题。
而且相处久了,他对黎文君这个掌印女官也很是佩服。抢她的职位,不是他要的。
黎文君笑了声,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让,你无需客气。现在做好准备,等朝廷公文下来,你就接任。你若做得不好,我一样拿你官印。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江致微垂眸思索一阵,为黎文君说的“文书”问题,深入思考后,舒展眉头。
他说:“文书确实影响很大,万一朝廷发狠,我三叔重新掌权,津口县现在的发展都会成为泡影。你上书试试,若我能行,我就挂个名,还是你主事。我没有这个才干。”
他经历过事情,前阵子回了一趟丰州县,更发现他丧失了某些天分。
他从前也是交友广阔的人,现在说话都嫌累。商务培训班待了两个月,越待越沉默。
他跟江承海聊过,认为他还是适合做实事,也就是适合做确定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
跟人打交道,他只能学会一点皮毛。再深的弯弯绕绕,他领悟不到。
江承海跟他说:“这世上不缺嘴上花花的人,但肯脚踏实地做事的人,哪里都缺。”
他这次回津口县,除了管理果酱厂之外,就是完成初次的成熟蜜采集,再投入到蜜蜂养殖里面,把这件事做好。
黎文君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以前误会你了。”
江致微抬头,没明白。
黎文君说:“你来津口县后,就在到处忙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你是在为自己奔前途。这很正常,你肯为前途忙活,我们县里也会有些变化。但你居然对当知县没有兴趣。”
江致微坦诚道:“我来的时候,是有兴趣的。我现在是有自知之明了,也有更适合我的事业。”
谈着公务,黎文君突然给他说私事。
“对了,我爹有意把我弟弟许配给你,他比你小,今年十九岁。都说成家立业,你这还要在津口县待很久,考虑一下在这里安家?相不中我弟弟的话,还可以看看别家的哥儿姐儿。”
江致微的个人条件极好,家庭状况稀烂。
看中他的人很多,能接受他家庭的很少。
忙过果干一事,县里人见识过江家的大手笔,也有意留住人才,在亲事上才积极了起来。
黎文君自认后话卑鄙,为县里发展,她闭闭眼,依然说了:“你大伯找我问过,问你怎么还没结亲。”
结亲了,在当地就有个依靠。回家了能有口热饭吃,有事了能有个人商量。叫连家里的疯母亲,都有人能照看到。
江承海不会拿这事戳江致微的心窝,但黎文君会。
江致微突地抬头。
因为黎文君会,所以他不会选黎家的人。
但他也更加佩服黎文君。
为县城,她能把家族利益排到后面。
当这个掌印女官,她问心无愧。
江致微说:“我给我大伯写封信。”
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知心的、信得过的,更是寥寥无几。
大伯对他有养育之恩,他要成亲,写信问问意见,理所应当。
黎文君给他拿笔墨,把几家情况都口述一遍,看江致微逐一写上去后。
黎文君又说了些人名,这些人以性格、性情为主,不再以家族优先。
江致微侧目看她。
黎文君笑道:“长辈给你相看,必然是想找个知心疼人的,这样你日子和顺。”
江致微顿了顿,直接问道:“这些人,是他们自己愿意,还是你认为他们愿意?”
黎文君说:“若非自愿,我不会拿来提。”
江致微这才放心,写到信上后,又写了点旁的家常。
最后,他悬笔许久,才任性一点,提了他的想法。
他知道从丰州县到津口县路途遥远,也很辛苦。
但他真的很希望,他成亲时,大伯跟阿晖叔能来。
这封信寄出时,已经是十月份了。
十月份的丰州县,已经见了凉意。
两个小宝贝满一周岁了,会喊爹爹,也会叫爷爷。
他们开始学走路了,也在长久分离里,适应了只有一个爹的日常,渐渐不爱闹了。
江知与看着这种变化,心里酸涩得很。
他早前振作的心情,到了现在,再忙碌,也无法全部压下。
四个月没见面了,再等等,今年都过完了。
十月份,该制冬衣了。
大人体型固定,看看柜子,把破旧的、花色过时的,拿出来改改就算了。
小孩子长得快,他们要重新裁衣。
家人都习惯他们穿小动物衣服,今年也比着花样来。以小狮子、小老虎、小兔子为主。
开始学走路以后,小乌龟衣服成为主力,要背壳子,做防护。
两个崽崽都不喜欢龟壳,被束缚着不舒服。
黄家的人想法子,给他们做了更加小巧的小披风,披风夹棉,有厚度,但站在太阳底下,能被照出威风形状,他们很喜欢。
给他们把衣服定下,谢星珩的家书到家了。
跟着家书一起到的,还有王府的赏赐。
一家人都懵懵的,不知道王府给他们赏赐做什么,还以为是徐诚给的。
结果署名是广平王。
江知与心思急转,想了很多种可能,结果事实是,这些赏赐,是谢星珩买来的,通过王府进行中转,好让他能合法合规的穿上漂亮衣服。
江知与听了哭笑不得,心里又有无法言说的幸福与酸胀感。
夫君还是记挂着他的。
趁着裁制冬衣时,他拿着新得的锦缎做衣服,再回来看家书,他发现家里多了些人。
舅舅、舅爹,还有两个表哥都来了。
二表哥还满脸不痛快的站在屋里。
江知与以为家里出事了,忙问:“怎么了?”
二表哥宋野道:“你夫君什么意思啊?他给所有人都写信了,就是不给我写,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宋威瞪他一眼:“你冲着小鱼吼吼什么?
宋野不服气,还梗着脖子叫唤。
“他夫君就是瞧不起我!”
大表哥宋原问他:“瞧不起你又怎样?”
宋野一下蔫了。
能怎样,忍着呗。
江知与不明状况,又看父亲和爹爹。
江承海露出没眼看的表情,把桌上信件推给江知与:“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啥玩意儿?”
江知与心里咯噔咯噔的跳,拿到信件以后,入目就是谢星珩加粗的字体,附带了感叹号的话。
“相思好苦,帮帮孩子吧!给各位爷跪一个!”
江知与突地脸红,再看其他小字,才知夫君在求人才。他莫名开心了。
夫君惦记着他,也想早点见到他。
他也想夫君。
所以他顶着红彤彤的脸皮,撑着场面帮忙说话:“这怎么了?他很诚恳啊,你们有没有人才推荐,说说啊?”
满屋的人都在笑,只剩一个没有收到求助信的宋野耿耿于怀。
“凭什么不给我写,我难道不是人才吗?”
人才需要搜罗,江家能有的人才都已经用上了。后来培养的,还没成事。
因从前的事业核心是押镖,以武师居多,管理型人才是可遇不可求。
先有农庄一体化发展,农场、牧场年年扩大。再有杂货铺重启,变成现在的逛小集。江知与又跟徐诚合伙开了糖厂、糖铺。
徐家跟江家的人脉重合,用的人都是那些。
后来搞合作商计划,从其他商户那里吸纳了人才入店。
一方面加强合作商的绑定,让他们有归属感。另一方面,确实是缺人。
别的合作商,根基都在丰州县,再多的人才也没了。硬要强求,就只能塞些中不溜秋的亲戚上阵。他们能送,江家还不愿意收。
白家的根基在上水县,可他们来时就带了许多老伙计。入伙逛小集以后,更是特地寄信回乡,不然他们家哪来的木工团?
好些掌柜的舍不得离开故里,愿意来丰州县的,都已经来了。实在没有人了。
至于京城。京城的人手暂时不能调动,他们退居种田以后,农庄还在发展中,没有成型。又在弄药田、药虫,虽有几位先生看场子,但年轻一辈里,就何义归能干。
何义归是下任当家的,离不了京城。
两家人坐一处商量,盘算完,发现只有宋家的人脉能动一动。
他们才来丰州县不久,从前暗地里贩盐的兄弟都还在上陵府潜藏。明面上做生意的兄弟,都早早逃到外地。
宋威来到丰州县,跟谢星珩有合作,皮料生意已经提上日程,香料在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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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原来主营是贩盐,其他杂门生意都是掩饰。如今皮料生意有上升趋势,他们能将余下的挑挑拣拣,换个主营生意。
至于江家的“盐商”名头,宋威跟孟秋商量过。两家再亲近,跟利益相关的东西,得注意分寸。
宋威既然在教江知与盐务,他们就不用再插手江家怎么做盐的生意。
如此一来,原来在盐帮的弟兄,就没处安置。
宋威可以给他们写信,但请他们来做什么,得提前说清楚。
江知与要“经理”型人才,大事小事一手罩得住的。
比如逛小集的白喜文。
逛小集最初的三家合作商,无形之中成了“三足鼎立”之局。
黄家是本县富商,根基最深。白家是外来客,后来居上。王家原来势弱,生意不起眼,做出手鞠球以后,占据了上层圈子的消费市场,再有花样纸钱托底。现在也有了一定话语权。
三方和气,也有竞争,还能互相监督。
江知与现在培养的人才,一个是王管家家的小哥儿来巧。这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
另一个是他的族姐江玉昭。江玉昭眼看着来巧立起来了,也着急了。在家庭跟事业之间做了权衡,以和离威胁,夫家终是舍不得江玉昭的挣钱能力,妥协了。
这两人,来巧细心,江玉昭机敏,可以互补。但江玉昭的稳定性差,来巧又不够独当一面。
两个人还有共同的缺点,不够老练。发展节奏过快,就需要江知与亲自盯着。
糖厂有了加盟商后,就在高速发展,订单量激增,除却外地开设分厂,本地糖厂的生产计划也得做调整。
忙起来容易出乱子。来巧因细心,处事太慢。江玉昭风风火火,容易出差错。
江知与还缺一个“经理”,一个老练沉稳能管理大局的经理。
宋威笑道:“不然把你大表哥拿去,我看他正多余。”
宋原没意见。
他还没见过江家这样的生意模式,逛小集他不方便去,那边管理定型了,他再过去,会从内部破坏平衡,伤了和气。
糖厂这里,可以去转转。帮帮忙,也学习学习。
“让我爹给贾叔写信,他教人也有一手,我们家很多兄弟都是他教出来的。”
贾叔来之前,他能顶一顶。
这样一来,他在糖厂待的时间就短。对两家都好。
江知与不好意思用他,舅爹孟秋也说:“就让他过去转转,他这阵子老说想去你那边看看,加盟商那个事把他馋坏了。”
宋家目前也没开展其他生意,今年先以皮料为主,香料为辅。再有多的空闲,一家人歇歇。
宋野左看右看,眼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赶话的,就把事情定下来了。心里的委屈更浓了。
“咋了,我呢?我难道不多余吗?”
江知与看他这样,稍作思索,想到一个好事情,问宋野愿不愿意做。
宋野现在就想证明他是个不可或缺的、无可代替的人才,一听江知与说有个事特别适合他,他还没听是什么事,就挺挺腰,昂着脑袋,满口应下了。
“放心,我去做,准能成!”
江知与面色不变,跟他说:“不是糖厂的事,是逛小集的……”
宋野听说是逛小集的差事,更乐了。
他大哥想去,还不能去!
“行,这事我办了!”
他这傻呵呵的豪气样,让江知与莫名心虚。
江知与眼睛看向别处,跟他细细道来。
“逛小集有很多合作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有些事不好处理……”
宋野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是最讲理的人了!”
江知与继续说:“逛小集有红事套餐,我们还跟媒人有合作,推出红事套餐后,媒人能有提成。”
宋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点头等着江知与继续说。
江知与道:“现在是这样,合作方式推行了很久,我一直也没空去问问,不知道媒人们对此满不满意。他们跟百姓们沟通的时候,有没有以此作为威胁。比如必须在逛小集定个红事套餐,才给他们家的孩子说亲。又比如,根据套餐价格不同,给他们说亲的对象好坏也不同。需要表哥去走访走访。”
宋野此时此刻,依然没想到吃瓜会吃到自己身上。
他满口应下了,“行,没问题!”
走访,不就是跟人说说话?稳得很!
江知与给来喜使个眼色,来喜立即接话,说马上要年底了,这事得赶紧办好。不然年底办喜事的时候,这头出了茬子,多闹心啊?
宋野听着有理,被他忽悠走了。
江知与看他走远出门了,才跟舅舅和舅爹说:“来喜会来事儿,待会儿保准给媒人们说好,这回走访,隐晦点给二表哥相看相看,一两个月的,总能相中一个。”
这话一出,屋里人更是笑。
孟秋说:“你也是长大了,一转眼都能给别人做媒了。”
江知与只是笑。
今天是凑巧,事赶事的说到了这里。不然还没这么好的机会。
这头聊完,江知与回屋陪宝宝玩会儿,看天气好,也抱他们出来活动。
他们学走路了,活动范围就更大。
原来是在附近街道走一走,出来透个气。
现在能去街上逛逛,外头人多、叫卖声多,他俩每回出去都兴冲冲的。
时辰晚了,今天不跟宋原做交接。
兄弟俩一起出门去,街上转悠一圈,宋原又原路把江知与跟孩子们送回来,约好明天早上在糖铺见面,就告辞回家。
糖铺有了能干的帮手,江知与陡然轻松一大截。
他也算着日子,若今年谢星珩回不来,他能出门一趟,陪谢星珩过年。这样不冷清,两个人有个伴儿。
宋原自小跟着两个爹在码头忙活,见证了家业的积累与家族的崛起。
宋威跟孟秋又都是急脾气,外头做了事,回家总要说几句。他从小听到大、看到大,会走路开始,就在帮忙打杂,能力是真的强。
生意一道,万变不离其宗。
江知与跟他说:“我们确定了核心目标,只要不亏本,一切都以扬名为重。”
但事实上,这两样是相辅相成的。
因糖厂的名声扩出去了,加盟商拿货也多。出厂价虽低,一单单的积攒下来,数目也相当可观。
明确知道核心目标,管理上的事情,江知与无需多说。管理层架构、各人负责板块,作坊的运作模式、最高日产能,仓库的注意事项、出货标准、换冰时限等等,都是巡厂时顺带一说。
宋原见着人,这些文字型的东西当时就都记住了。
丰州县的糖厂,初始员工都是镖局的人、镖师亲属、亲属的亲戚。再扩大,也离不开裙带关系。
镖局性质原因,从上到下,执行力都很强。江承海的威望高。
如今江家出了举人老爷,事业一日比一日的红火,员工都不敢拿乔偷懒搞事情。整体比较好管理。
重点是生产计划的设定。
他们原料有限,供应渠道就那些,一分原料都要省着来,照计划来。不然订单会崩盘。
宋原常年贩盐,盐之一务,明价若干,暗价数百。每一样他都得记,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价。甚至盐的斤两都是灵活的。
糖厂需要做到生产计划跟原料的平衡,贩盐也需要做到出货量跟多方客户之间的平衡。
一样通,样样通。
只是原料损耗这里,两者有区别。宋原需要在厂子里多待几天,观察观察。
江知与跟他说话,省心又省力,突然明悟顶级人才是什么样子的。
他也聪明,会思考。
他想着,或许谢星珩这次写信回来,不仅仅是要人才。还希望他把眼界放开,不要老守着眼前那点圈子,从里面捕罗人才。
丰州县已经被逛小集“淘金”过,少有漏网之鱼。他要放开了,往外找。
宋家就是上陵府来的。
江知与回家后,沉思很久,记起来诚哥儿说过,林庚的差事是走南闯北,这些年认识好些三教九流的人。
既然如此,林庚那里的非官方型人才肯定很多。
诚哥儿性子要强,不好意思开口。他写封信问问,也卖卖惨,给诚哥儿一个开口的理由。
以后加盟商会越来越多,分厂也会随之增加,人才必须要跟上。不然那些地方,谁来管理?靠着他们自己,天南海北的跑?
想到就写。
是给好友写信,江知与算着日子,也提醒徐诚,成亲半年了,要注意身体反应了,不能因忙碌,就忽略身体感受。
“我们习武的人,身体强健些,孕期反应比较弱,怀孕初期容易忽略。你平日多注意。”
别忙着忙着,把孩子忙没了。
这信寄出没两天,江致微写来的家书到了。
津口县的掌印女官黎文君有意做媒,他写信来问问大伯和阿晖叔的意见,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他近几年的境遇实在太难太苦,亲事也就成了他们不敢公然言说的一件心事。
现在有信过来,江承海跟宋明晖都很高兴。
江知与拿了纸笔,在旁边把人名都记下,听着父亲跟爹爹的讨论,做着标注,以免聊着聊着,说混了。
江承海跟宋明晖很默契,择亲一事上,有着相同的考量。
津口县民情特殊,以宗族为集体,大家族就不考虑了。
大家族是个好靠山,但江致微在当地无依无靠,容易被拿捏,受掣肘。人被束缚着,哪能舒心?
中型家族,他们也不考虑。
中型家族易反复,家族没起来前,自是千好万好。发展起来以后,人心易变。江致微已经很苦了,就不拿一时的安稳赌未来了。
小家族吧,弱是弱了些,倒也般配。两人般配,婚嫁平等。
定下家族背景以后,江承海跟宋明晖就有了意见分歧。
江承海想要定个性情柔和的人,也是私心,想要有人能照顾江致微。
宋明晖说,要个讲理的人。人只要讲理了,自然会分配家庭劳动,一个在外头忙活,另一个自然会把家里照顾好。光是柔和有什么用?一日三餐谁不能做?重要是能主事。
江承海说:“那讲理的人,不是轴吗?一天天累死了,回来还硬要争个高低,累不累啊?”
宋明晖:“轴的人不讲理。”
江知与:“……你们再选一个。”
他们各自把中意的人选记下,又把信上列出来的人看了又看,发现有个活泼开朗的人也不错。
江致微从前不沉闷的,有少年心性,对未来充满希望。生活虽有不如意,总能过去。哪像现在?说好听点,是老气横秋。说难听点,是死气沉沉。
他们两个也问问年轻人的意见,想听听江知与怎么想。
江知与觉着,人是会被吸引的。被对方身上的某个特质吸引。
这个特质,是自己没有,而对方有,且很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