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的思路很简单,不论是送礼还是办事,要想人情走得顺,逃不开一个“投其所好”。
打蛇都打七寸,巴结人可不得往心窝里钻?
“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做爹娘的,哪有不盼着儿子成器的?”
江承海很有感触。
哪有做父亲的,能不为孩子操心?
两个聪明人讲话,提到了点子上,就心照不宣了。
走实权关系固然好,这路子太难打通。
走小辈关系固然不稳定,可最容易搭上线。
感情可以培养。
“养成系大腿”,又怎么能不算是“大腿”呢。
出身好,起点高,天生拥有顶级资源与人脉,现在没出息,还能一辈子没出息啊?
江承海不问谢星珩有没有把握走通这条路,没谁能给出绝对的答案。
他只能尽力去打听消息,让这件事的难度降低。
现如今聊事儿都是“夹心饼干”,头尾瞎唠,中间说正事。
先做点铺垫,让场子热起来。说完要紧的,给双方一些缓冲,做情感交流,维系关系。
谢星珩对宅院装修没有意见,对他们扶持族亲也没意见。
说让他去农庄,把江致微换回来,他同意了。
之前是犯懒,也有不方便。
再拖就不行了,事情已经定下,没有道理拖。而且再拖下去,他老婆就要把他忘了。
同城异地恋,不适合没有手机的时代。
江承海一顿饭吃完,更是满意得不行,叫了他的新称呼“珩儿”。谢星珩被呛到,再次咳得眼冒泪花,抓着江承海的胳膊,掐得紧紧的。
“爹,大可不必。”
六月初五,江承海押镖出丰州,谢星珩一路送他到镖局。
好日子是需要经营的,谢星珩只是不想拼死累活,人懒了点,事儿办得漂亮。
辣椒酱给装了两坛,路上不论是吃干粮还是拌面,都很下饭。
他还调整了辣度,往里加了肉丁。
另有辣椒油数十份,万一真遇上匪徒,就用辣椒油泼人眼睛,关键时刻苟命用。
肉干果干暂时没做好,给带了两条肥多瘦少的腊肉,路上吃口热饭时,能沾点油水。
还晒了油面,保质期他没了解过,依照他现代的生活经验来说,三个月没问题——至少他买的手工油面,吃到三个月还好着。
另做了一个大号深口铁杯,配了木把手,可以当杯子,也能临时当小锅用。
虽然他们人多,歇脚时架锅不会用这个。
可江承海看着高兴啊。
谢星珩还给装上了两桶硝石,他们路上可以制冰,这次押镖能凉爽些。
江承海很惊讶。
他听说过制冰,天南海北的走,他见识很广。一直都很惊叹,不知道什么人能在夏天里制造出冰块儿。
现在他也能制冰了,他笑得合不拢嘴。
谢星珩怕了他的“珩儿”,提前抢话拒功。
“都是王管家找人弄的。”
那也是听他使唤的。
江家正主不在,府里赘婿称霸王。
家里原有心思浮动的人,恰好来了个贺管事,谢星珩踩着他立威,后边说什么,府里上下都乖乖照办。
江承海心里熨贴,更是决定要早点把谢星珩弄到农庄里去。
这么会办事儿,不去陪他家小鱼,太可惜了。
哥婿算半个儿子,谢星珩既然有功名,会读书,江承海也不会耽误他学业。
和族亲的拉扯结束,余下一些杂务,小鱼足以应付。
这期间,常知县还会派人去农庄看看情况,估摸着过阵子就会亲自去转转。
他心里偏着江致微,之前露脸的机会给足了,后边的汤汤水水总要顾着点。
王府的事儿还远着呢,县里上官先哄好了再说。
“八月里还是去一趟京都,没把握就当去熟悉熟悉,也没叫你一次考中。”
江承海说。
他当谢星珩是好面子,怕一次落第,在江家的地位也会变得低下。
这回谢星珩没抗拒,直接应下了。
他的确要去一趟京都,考不上是必然的,探探江老三的底子,也是必要的。
科举季,也是人才汇集时刻。八月的京都,等同于大型“人才市场”,这可都是宝贝。
江承海一走,镖局就冷清下来。
此次押镖,多数都是有经验有资历的中年镖师,只带了三个年轻人。
谢星珩目送他们转过街角,调头进门,被一群年青汉子围着。
江知与很受欢迎,长得好,性子好,跟市井乡间的小哥儿都不一样,举手投足很有韵味。
他还学过武,又常来镖局,没到前院跟外男搭话碰面,远远瞧一眼,都让人心神荡漾。
他们私下里常说,要是没三老爷安排亲事,以江承海的性子,定会招婿。
若招婿,外头的男人能有他们镖局的人知根知底吗?能有他们听话衷心吗?
结果招了个外地书生。
谢星珩习惯使然,不管去哪里,主打一个“礼多人不怪”。
古代粮产低,吃饱肚子是很难的事儿,拿这份礼上门,八成挑不出错处。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们一边说这都是江府的东西,不关谢星珩的事,到底脸色好了很多。
话说得硬邦邦,心地不坏。
比如现在,他们就想问问谢星珩咋想的。
“怎么有人刚成亲就能跟夫郎分开的?你不喜欢小少爷?”
“还是小少爷不喜欢你?”
后边这个问题,引出很多耐人寻味的表情。
谢星珩说:“我夫郎在干大事,他主外,我主内。我不能拖他后腿。”
众人:“……”
这年头,赘婿的地位看家庭情况定。
有的人家把赘婿当奴仆、当畜生,那可受气了,进出都被瞧不起。
有的人家,是哥儿姐儿当家,凶悍得很,不过对外,是要给赘婿面子的。需要男人出面的事,也让赘婿办,整体算和谐。
少数人家,招婿和正常婚配一样。只是住在了夫郎家里,名分不同。男人就是男人,对外是个当家人。
江知与教养好,跟一般的商户哥儿不同,他接受的是官家哥儿的教育。
大街上也有未婚配的哥儿姐儿走动,就他时刻记得遮脸,还分场合藏一藏孕痣。
丰州流行戴抹额,还是从他开始的。美人多效仿。
所以江知与也是很传统的小哥儿,加上性情温和柔顺,对外的事,交给谢星珩去办,才是正常的。
只是他们最近跟谢星珩接触多,这书生脸皮厚,各种夫郎为尊的话说得溜溜的,他们本就向着江知与,开始含糊了,现在反而不好反驳。
谢星珩问:“徐诚在吗?我找他问点儿事。”
徐诚是镖局二当家的小哥儿,自幼跟江知与玩得好,跟着读书习字,也会算账,现在管着镖局几十号人的后勤,别号“大管家”。
有名有姓的小哥儿,一般会随名取一字称呼,比方说,叫徐诚,就叫“诚哥儿”。
谢星珩还是头一个喊他大名的人,他开始不太习惯,后边想着这书生多半是避嫌,便没说。
两人谈事,光明正大,就在堂屋里坐着。
谢星珩没坏心思,有旁的镖师旁听,他也不赶。
问题就一个,好久没见面,他想送一份礼物给小鱼,问问徐诚有没有什么建议。
送礼物,有常规的路数。
夫郎也能往衣服首饰上选,若喜欢雅致点,文房四宝也送得。
谢星珩想搞特殊点。
对老婆也得投其所好嘛。
徐诚想想,说:“送金子银子吧,说真的,他没别的,喜欢金银是真的。”
谢星珩:“……”
真是朴实无华的爱好。
金子银子。
谢星珩确认道:“纯金条银块儿,还是首饰?”
徐诚说:“小颗小颗,装袋子里能晃出声音的,他爱听。”
看谢星珩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徐诚想到他家里穷,补充道:“银子就行了,金子难花,他一袋子用几年还在。”
谢星珩应下,顺道去大哥大嫂那头看看情况。
他给小豆子取了个名字,叫谢川。
川字有河流水道之意,也形容山间高原的地势。他们的老家枫江县依山傍水,这个字很贴合故乡,作为人名,也大气豪迈。
孩子才三岁,古代农家子出人头地太难,谢星珩不指望他有大出息,只愿他能如水如山,清阔宽广又顶天立地。
他这阵,常叫大名,也教孩子当“夸夸机”。
习惯了大名,以后好送去学堂。嘴巴甜一点儿,家里气氛活了,能给哥嫂鼓励,往后走出去,也比别人顺当。
谢星珩才进小院,就被谢川追着喊“二叔”,大哥大嫂脸上有笑,有了活干就有了盼头,孩子养得好,他俩心里不焦,精神头也一日胜一日的好。
谢星珩接了茶碗,跟他们说:“我准备去农庄了,初九李家有酒席,到时看情况,堂哥去的话,我就不回来,月中会回来看看。”
主要是看小鸡孵化情况。
谢根支持他去,进了六月,他俩催过数次,谢星珩都说要再等等。
今天不在这儿吃饭,谢星珩正事说完,就回江府,应付了黄家小少爷,他回听风轩,拿银票出来。
江家给他的聘礼是三百五十两,是这个时代的天价聘礼。
他当时零散花了些,留了零头给大哥大嫂过日子。
余下的三百两,他的可活动经费是五十两以下,其他的都要攒着给大哥大嫂买房子。
他是个大方人,给老婆花钱就更大方了,拿了五十两银票出来,在纸样上画了鱼型模子,要让银匠给他弄一碗金鱼银鱼。
别人都是金瓜子、金豆豆,他老婆小名取得好,用金鱼银鱼正合适。
这差事交给来喜办。
来喜跟他熟,短短几天,已经成了他身边的大红人,调到听风轩当差。
来喜说:“这怕是多了,十两银子能做好多银鱼。”
十两银子可以兑换一两金子,四两金子做小金鱼还成。
谢星珩又匀五两银子做金鱼,余下的五两除开工费,就都做银鱼。
反正换个样子,还是银钱,一样花。
“鱼”做了两天,谢星珩也收拾好了行装。
等不到江致微回来,他下午自个儿去农庄,带上了他的狗儿子汪汪,拿了几本装样的书,捎带几套换洗衣物,在王管家依依不舍的视线里,上了马车。
谢星珩发现江家人都怪黏糊的,王管家一把年纪了,还用那种眼神看他。
怪得很。
从江府到农庄,骑马要走半个多时辰,坐马车接近一个时辰。
一天里就能跑来回。
因这个距离,谢星珩没想到忙完最初几天,江知与还能被拖在农庄里——谁家好人大晚上也干活?!
他出门选在了不会有人上门拜访的黄昏后,迎着落日余晖,他坐车里撸狗,出了闹市区,开始往郊区走,他就出来坐车架另一边,两腿吊着吹晚风,放汪汪下来跑。
汪汪还没来野外好好跑过,实在可怜。
此时此刻,江知与在桌前伏案忙碌。
没谁家的好人愿意没日没夜的干活,可他很多东西不熟悉,尤其是技艺上的。
种豆子一系列的事,都等着他一天天的盯,尤其开始发酵后,族亲不敢掀开纱布看,摸着热乎乎的,是江知与说的正常情况,又不敢确定多热是正常,这也要叫他过去看看。
他哪里知道。
他摸了就说正常。
万一发酵坏了,那就再来一次。
农庄里一千多人,咋能没矛盾?
外来者跟原本佃户的、抢棚屋的、谁打饭给自家男人碗里藏了肉、谁送水给自家亲戚加了糖、养鸭的偷鸭吃、偷拿鸭蛋……一桩桩一件件,都算不上大事,但江知与必须管。
如果因为他们只是暂时逗留农庄,就松懈管束,不到两个月,他的农庄就能翻了天。
另外还有自家的营生,厂房建造、各类工具制作,已经开始的晒酱进程、投放养殖的五十只鸡仔,还有已经金黄一片、等待收割的麦田。
谢星珩写的建议书,已经要被他翻烂了,他现在在抄录。
他舍不得拆书,江致微就凭着好记忆,在旁默写,写完比对。
他跟江知与说:“等小麦收割我就走,把小谢换来。”
他的农庄小,将将两百亩,这些年专心读书,也钻研人际关系,对农务不熟。
书上关于田地、粮食的描写很多,他想近距离看看大丰收的景象。
江知与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急吼吼的把堂哥赶走,这成什么了。
他说不急。
兄弟俩在书房写,面对面占着大书桌,门没关,有人敲,江知与没抬头,嗓音略显麻木:“什么事?”
他习惯了不分白天与黑夜的琐事。
谢星珩学狗叫,汪汪了两声。
江知与愣了下。
哪来的狗?
汪汪也叫,真狗跟“假狗”叫起来有差别,尤其是汪汪,它汪起来呜呜咽咽的。
江知与抬头看。
谢星珩倚着门,粗布衣服难掩容光,美目含笑,抱着长大好几圈的汪汪,手动挥爪爪。
“好久不见呀,江小鱼。”
江知与简直不敢相信,他猛地站起,惊喜道:“小谢!”
书也不抄了,他放下毛笔,绕桌出来,走到谢星珩面前,留了一步距离,满面笑意藏不住,暗色天光下,眼睛都晶晶亮亮的。
“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当然是想他了。
江知与眼睫一垂,伸手在汪汪脑袋上摸了摸,又抬眸看谢星珩。
“你吃了吗?我跟堂哥还没吃饭,一块儿吃吧?”
谢星珩最近常吃鳝鱼跟小龙虾,在家里时,也偏爱肉食。
农庄买东西不方便,却有很多土产食材,能自给自足。
谢星珩点头,也伸手,压在汪汪头上,掌下扣住江知与要回抽的手指。
“这么生分啊?”
江知与摇头:“不是……”
农庄热,他一天天到处跑,身上汗湿了数次。在这里待久了,被琐事牵住,也确实累,变懒了许多,白天没换衣物,只等着夜里泡澡再换。
他都没想过谢星珩会突然过来,身上衣服没换,也有两天没洗头发,该有味儿了。
而且堂哥还在屋里看着呢。
谢星珩又没当街耍流氓,好不容易见到了,抓着老婆手不放,大大方方牵着他进屋,怀里一松,汪汪就落地。
狗记着味儿,立刻抛开谢星珩,到江知与腿边又扒又闻,尾巴摇得可欢。
江致微早回头看了眼。
他没眼看,收回视线,把桌上杂物都收了。
他目光上移,不看小夫夫俩牵着的手,问谢星珩:“家里还好吗?”
书房椅子多,最近商量事情都在这里,有些人是族里长辈,不好让人站着。
谢星珩顺手扯了张椅子,跟江知与排排坐,和江致微面对面。
没发生大事,就报喜不报忧。
东家来西家走,大大小小的商户几乎把江家的门槛儿踏破,他嘴巴严实,尽管让人去脑补,估摸着常知县那边已经收到捐款了。
得“响应”朝廷号召嘛。
江致微:“……”
因贺管事的事,他对谢星珩接纳了八分。
余下两分,一是认识的时日尚浅,二是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常知县应该会把捐款用上。”他分析道:“他想要搂下功劳,人心团结,他也不克扣,这是钱财买不来的好名声。”
谢星珩不反驳。
心里腹诽:天真。
扣一半,留一半,谁又能说什么?
捐款的数额,是多家商户总额。他明面少报账,谁敢去找他算账?
全款报出来,送到枫江乡亲手里的少一半,谁又能说什么?谁管这件事,谁就得贴补。
常知县还得顾忌着江老三,不敢公然从江老三的“钱袋”里掏钱,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别的商户了。
小商户数额本就浅,抹去名字,政绩上难看,显得他作为县官,只会跟富户来往,有官商勾结之嫌。
送到手的银子又不能不挣,该宰的“肥羊”是谁,显而易见。
谢星珩说:“反正跟李家是结仇结定了。”
他坐得满,后靠着椅背,手搁在桌下,搭着腿,抓着江知与的手捏捏摸摸的。
江知与不好大力抽回,只好一本正经的红了脸。急眼了,在谢星珩手背上拍了两巴掌。
他出来一趟,胆儿肥了不少。
在家里时,掐人都和风细雨,跟挠痒痒似的,只会让人更加心痒,更过分的去逗他。
现在能拍出脆响,在谢星珩手背留红印。
书房气氛有一瞬凝固。
桌上谈正事,桌下打情骂俏。
江致微自认脸皮不薄,也被他俩臊到了。
真奇了。
又不是我不正经。
沉默里,来人送饭菜。
江知与热狠了,就想吃白粥配咸菜。
近日又忙又累,出汗也多,很馋肉,就让厨房的人弄了肉沫粥,往里边加了青菜碎。
还弄了小龙虾吃,虾仁蒸蛋,一人一大碗。
分量看起来多,到肚子里也没几分货。
他吩咐人再加个菜。
夏天杀猪少,赶着要割小麦了,今年农庄多了一千多人,本土佃户心思浮躁,两边爆发过数次矛盾,江知与就让人宰了三头猪,收割累,先吃口荤腥补补。
庄上鲜肉还有存量,赶着上菜,不做复杂了,一盘青椒肉片,一盘蒜泥白肉。
谢星珩爱吃猪耳朵,江知与说:“要是有猪耳,也上一份,凉拌的。”
人吃什么,汪汪就吃什么。
一人一狗好久不见,江知与动筷子前,先给汪汪夹菜。
他弄了一半的虾仁蒸蛋,拌着肉沫青菜粥,装小盆里。
汪汪吃得呜呜咽咽的,尾巴摇晃间,都在江知与小腿上扫过。
江知与看着它,难免想到“儿子”。
这是他儿子。
有之前的小插曲,晚饭吃得可正经。
谢星珩说说家里的事,顺带讲了他给江承海带了哪些东西。
江知与听得心里暖烘烘的。
很多事情,都能表面装装样子糊弄过去,若是不上心,哪能做到这一步?
那硝石制冰的法子,他听着眼露欣喜。
小谢懂的真多,也不用想办法去买冰了。
江致微听得愣住:“你平时在家都看的什么书?”
怎么跟他学的东西不一样?
谢星珩笑道:“我家穷,有什么书就看什么,跟科举无关的,就当长个见识,转手就忘了。”
对,还有科举。
江致微好久没看书,可他对这次科举信心更足。
他说:“我还是坚持等收割完小麦再回去,庄上琐事多,后头都得小鱼操劳,要么你俩回去看家,让小鱼也歇息歇息,我这边忙完,就回家把你们换过来。”
谢星珩出身农家,不需要体验大丰收的气氛。
江知与记事清楚,初九的时候,李家有酒宴,已经下了帖子。
算着日子,到六月十五,第一轮孵小鸡也该出结果。
今天初七,收割小麦的时间就这两天,算下来回家休息个七八天。
太久了。
江知与皱眉,过了会儿又舒展。
堂哥跟夫君都要去京都,堂哥是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小谢倒是能干,可他第一次去京都,难免有疏漏。
他这次回家,一并把科举用品跟盘缠备好。
也看看他爹有没有叫人改造听风轩,他想推迟,等农庄事了再办,现在就弄,太张扬了。
镖局那头得去转转,免得余下的镖师年轻气盛,接了王府的镖,就尾巴翘上天,在外惹祸。
其他铺面延缓查账没关系,食品加工厂的铺面,他得清一间出来。
七八天够用了。
晚饭结束,各回各屋。
没了“电灯泡”,谢星珩嘴角都要咧到耳根,笑嘻嘻说狠话:“好哇,这么久不见,上来就打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知与跟他在一起,心情就很好。
看见他就想笑,听他说话更想笑。
像放到了蜜罐里,整个人甜滋滋的。
听见这话,并不害怕,反而有几分期待。
“你能怎么收拾我?”
谢星珩决定给他演示一下。
刚进房间,才合上门,就把他抵在门边连亲带咬。
江知与身体燃了火,一瞬间就烧起来,他还记得自己一身汗味,手掌往前推着谢星珩,掌心之下,却只感觉到了如鼓心跳。
这让他很轻易就想起来了谢星珩在情事上的生涩,和无法忘记的“七秒记忆”,分开数日带来的陌生感因此消散。
因谢星珩老练的只有嘴皮子,江知与就更不怕他,找到机会“反咬一口”,趁着谢星珩错愕时,推开他跑开了。
“我要洗澡,不跟你闹。”
谢星珩指腹摸唇,发现他是没救了。
他还怪喜欢小鱼的活泼劲儿,任性一点更好,撩得他心痒痒。
他的衣服就拿了三套,一件体面点的枫红圆领袍,两件裋褐。
都送到了房里,放在了桌边。
江知与拉开衣柜,里头颇乱,他脸色羞愧,趁谢星珩还没走过来,手臂一搂,抱出一团没叠好的衣服放卧榻上。
他不喜欢别人进他屋里,房里一切都是他自己收拾,看着办。
衣服是洗好晒干,叠好送来的。他也有习惯,会抖开看看,再给叠好放进衣柜。
这些天实在忙,攒了好多,他抖开后,赶着睡觉,没及时叠。
这是坏习惯。
没谁家的夫郎这么懒。
他平时不懒,哪想到会被抓包。
谢星珩歪头,知情识趣不往那边靠近,顺势坐桌边,倒了杯茶喝。
惊喜果然不能乱给。
现代有句话,最狼狈的时候,碰到了最喜欢的人。
他家小鱼也差不多吧。
没洗澡,也未梳妆打扮,房间也乱。看看那脸,都红成啥样了。
干坐着也不行,谢星珩喝了茶,看小鱼把他的衣服放进柜子,两人的衣裳交叠放着,一看就是一对儿,便起身,去把小鱼拿出来的衣服叠了。
江知与在农庄穿裋褐多,有套黑红配色的衣袍在里边很显眼。
他看谢星珩没对他的“懒”表达意见,心情缓和,把自己的衣物也放柜子里,黑红配色这套,就放箱子里,压箱底儿了。
谢星珩疑惑:“挺好看的啊,你偶尔见族亲的时候可以穿漂亮点。”
裋褐好干活,锦衣则显贵气。
所谓人靠衣装,小鱼再厉害,在别人眼里也是地位低下的夫郎,衣装能撑撑脸面。
江知与摸摸衣服的绣样,合上了箱子。
“我穿过了。”
他去拿短衫睡裤,跟谢星珩说:“和族亲们吃酒那天穿的,很显气势。我过后几天越想越不对,感觉我像只纸老虎。外表张狂内里虚,不然哪里需要这般盛妆?”
谢星珩一听就明白了,出来一趟,小鱼心境有了变化,可底气没跟上。
独自一人撑着这么大的场子,知道父兄的期望,自己也想把事情办好,对谁都不敢露怯,又把握不好分寸,宁愿用力过猛,都不要势头太弱,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真猛了,又会反思,这样是不是更让人小看。
谢星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走,“我家小鱼漂亮,穿什么都好看。管他纸老虎铁老虎,我喜欢,你穿给我看看?”
江知与打开门,让人送水来。
夏季热,有些男人会在院里冲澡,却没哪家夫郎会在院子里洗的。
他回头跟谢星珩说:“你之前还说我穿裋褐好看。”
谢星珩好话张口就来:“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江知与说他油嘴滑舌。
谢星珩“啧”了声,俯身过去,低声道:“不穿我也喜欢。”
江知与害羞起来就想跑,鞋尖都挪方向了,人却没动,踩了几脚地砖,眼睛水润,下巴微抬道:“你喜欢,我不给你看。”
一句话就让谢星珩举手投降。
“还是要看看的。”
江知与说不给就不给,抱着衣服去洗澡。
室内隔一扇屏风,后面放着浴桶。
农庄的环境不如家里好,屏风是细密的竖木条排列,缝隙小,足以透风不可窥视。上面素素的,没什么花样。
谢星珩想了想,小鱼今晚肯定会洗头发,他就不急了,到外边,给汪汪找了个窝。
天热,小狗睡院子里更凉快。沿着窝边挂几只香袋驱蚊,就能放它睡觉了。
他在江知与后边洗澡,给足晾头发的时间。
气温高,长头发半个时辰,就能干得透透的。
谢星珩性格外放,在现代去过海边,会游泳,也玩潜水,没有一般书生的薄脸皮,不想刚洗澡就闷出一身汗,提着水,在院子里冲澡。
回屋里,他穿上棉布中衣,上身不系带,敞着胸怀,看江知与乖乖坐炕边等着他,他侧身吹灭油灯,踏着淡淡月光,去抱他的小夫郎。
江知与泡澡加了几滴香露,身上有浅淡花香。
古代香露有杂质,味道不如现代的精纯,因添加物少,谢星珩这个相对“直男”的人,都分得清是牡丹香。
江知与头发都晾干了,香味入体,更加馥郁,像甜荔,淡雅里带一丝清甜。
他赤脚,没穿袜子,宽松裤腿略微盖过脚背,只足尖来回蜷缩,和他下意识捏着被单揉搓的双手呼应,直白的表现紧张。
荤话储备量过分丰富,经验又实在不足,让他提早脑补了很多,越是想停止,越是停不下来。
他乱糟糟找话题,可两人见面开始,已经聊得足够多。
家里的、庄上的,甚至跟堂哥一起,把科举的事儿也聊了。
还能说什么呢?
他办正事不扭捏,话说两句,就放下包袱,顶着红彤彤的脸,仗着夜色黑,谢星珩看不清,朝他伸手,落在大敞的上衣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