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by晏双笙
晏双笙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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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让人送过来也不现实。
明天正好周末,他给杨丁发了条信息,让他有空了送过来。
梁慎言从衣柜里给程殊翻出一套睡衣,买来就穿过两次,袖口和裤长短了点,他不习惯这种尺码。
检查了一遍领口跟裤腰的线头,没觉得扎手才拿着去找程殊。
走到客房门口,梁慎言抬手敲了敲门,“这套你应该能穿,牙刷牙膏跟毛巾放洗手盆旁边了。”
程殊正打量房间,听到他声音连忙转过来,“好,我一会儿自己弄。”
胆儿怎么这么小,说话都能吓一跳。
梁慎言走进去,把睡衣给他放床尾,一会儿进浴室拿着方便,“浴巾跟内裤都新的,没用过。”
程殊听了脸有点热,“嗯”了声,眼神都飘的,没敢仔细看他。
梁慎言放下东西,又扫了眼房间的东西,本来也只是放东西用的,也没谁来这里住过,除了床跟衣柜,没什么大件的东西碍着。
基本都是他平时打发时间看的书,全放这边了,没放书房。
“那你自己收拾,有事叫我。”梁慎言说完,抬脚往房间外走。
程殊一直在看他,心思和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看他要走了,忽然鼓起勇气,把他叫住。
从再见到梁慎言,他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一开始是没时机,后来是机会不够好。
医院那天说了很多,又不够多。
梁慎言那一句很难听的话,成了一把刀,抵在他心口,他知道是因为心里的恨和气还没散。
今天能留他在这儿,他知道是自己看着太可怜了,又让梁慎言不忍心、心软了。
梁慎言这回没有再走,停下来看着他,等他说。
程殊搓着手指,直直地看着他,有点胆子但不多,过了小一会儿才说:“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还发生了好多事,但我还是想说,谢谢言哥,陪着我长大。高三那年,我过得特别好、特别开心,可能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了。”
他刚离开小镇那年,学习之外空下来的时间,像魔怔了一样,不停地反刍着那些事。
好的,不好的都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过。
梦里经常错乱,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只有醒来盯着上铺的木板时,才知道自己在哪。
后来上了大学,忙了,才渐渐抽离那种情绪。
太不该了,他不能一直沉溺在那些事里。
梁慎言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抬了抬眉,然后转身往外走,“不客气。”
他过得也挺开心的。
程殊没明白梁慎言这句话的意思,但语气跟话都不像是开心的,等人走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转着轮椅挪到浴室去。
没关系,至少得到回应了。
感情的事,要慢慢来的,更别说他俩这样的。
梁慎言走到门外,停下后回头往房间里看,恰好看见程殊垂丧着头,自己转着轮椅去卫生间。
跟刚才在厨房活泼开朗的样判若两人。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把程殊留在这,但人留下来了,那就顺其自然。
感情的事,本来就复杂的,哪能那么轻易理得明白。
那晚在医院没能拒绝得了的告白,就注定了他跟程殊还没完。
梁慎言收回视线,伸手给他带上门,虚掩着没关实,这样能听到房间里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程殊的错觉,房间里都是熟悉的气息,让他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特别沉。
醒来的时候,房间窗帘拉着。
不过都快五月了,天很亮堂,隔着窗帘也能看出时间不早。
程殊伸手去摸手机,胳膊搭在额头上,眯着眼解锁看时间,九点半。不算早了,但也没太晚。
一边点开群消息,一边想翻身下床。
才动一下,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差点跌回床上去。
放了手机,盯着自己的腿看。
真是不争气,以前跟人打架都没这样过。
想想又觉得算了,看在给他创造了追梁慎言机会的份上,暂时就忍了。
自己的腿么,还能不要还是咋的。
“起了?”梁慎言从他房间外经过,听到声音,站在门口看了眼,抬手敲了敲门,“那换衣服出来吃饭,一会儿去医院换药。”
程殊听见声音,那些小心思全飞了,抬头看向他,“你没去公司吗?”
梁慎言身上还穿的家居服,挑了挑眉,靠在门边,“就算上班也是有休息日的。”
程殊挠挠头,才想起来今天周末。
不过他还以为梁慎言周末也会很忙,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事情就越多。
“那我……”
没等程殊说完,梁慎言想起什么,直起身,“我去给你拿身换洗的衣服,杨丁那边要中午才能把你行李送过来。”
说完,走了两步回头问他,“行李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程殊摇头,“证件都在这个背包里,行李箱只有衣服那些。”
梁慎言“嗯”了声,“那行,你先去洗漱。”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就算没办法定义,但相处起来那些习惯都还在记忆里。
太熟悉了。
那二百多天,他们住在一个房间,睡一张床,能看得懂对方的一个眼神和一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所以程殊洗漱出来,看见梁慎言放在床上的衣服时,什么都没想,不会觉得梁慎言原谅自己了。
不过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拿起来就换了。
他又不是第一回穿梁慎言的衣服,以前在家就偶尔会穿,有时候早上出门太急,从架子挂着的衣服里随便捞一件穿上就出门,到学校才发现穿错了。
程殊换完衣服,才觉得耳热。
衣服上都是梁慎言的气息,是熟悉的木质香气味。
心虚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程殊拎起衣领,埋脸闻了闻,才一下又赶紧松开。
太像个变态了!
偷偷闻人家衣服,不过——
程殊愣在原地,想起什么,他好像把之前梁慎言扔给他的外套,装在行李箱里了。
完蛋,那他是还还是不还啊。
还的话,怎么解释他出差都要带着,不还那就一直藏着么。
郁闷地挠挠头,程殊叹口气,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粥跟油条是梁慎言点的外卖,按着他们的口味选的。
程殊从房间出来,走到餐桌旁打了招呼,乖巧坐在梁慎言对面,不时瞄一眼他。
“一直看我做什么?有话要说。”梁慎言忽然抬头,看向对面一直在瞄自己的程殊,“有其他事要做?”
程殊没想到自己偷看被发现,轻咳了一声,“没,我是怕你忙。”
梁慎言抽纸巾擦了擦嘴,“不用有这种担心,你既然是因为我受伤的,那伤好之前我会尽量以你优先。”
程殊睁大眼,没太明显这句话,琢磨了下,眼睛一点点亮了,不由眨了眨眼。
梁慎言站起来,收走了他的碗,“工作的事除外,不过现在手上要紧的工作刚好你参与了,所以不影响。”
程殊心里的小雀跃正在蹦蹦跳跳地爬坡呢,一句话又给他踹回了山脚。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哦。”程殊撇嘴,习惯地想往桌上趴着,被正要进厨房的梁慎言拎着后领给拽回去。
梁慎言看他坐好了,直接松手,“不是要追我吗?我还得哄着你?”
程殊其实也没难过,就是有点小心思嘛,感觉到喜欢的人态度是有距离的,肯定会有点情绪。
一听梁慎言这么说了,又支棱起来了,“嗯嗯,我追你,我哄你,你不哄我,你还跟以前一样,不用原谅我,理我就好。”
梁慎言对他这一套都熟了,不理他的话,进厨房简单收拾了下。
真跟以前一样,那程殊连他面都见不着,还想追他。
家里耽误了一早上,出门的时候都十点多了。
好在梁慎言提前预约了医生,想换药的时候,最好再拍个CT,看看骨裂的情况。
现在的轮椅改良得都挺方便的,就是上下车还是很不方便。
程殊正打算自己单脚蹦两步到车上,才刚碰到扶手,梁慎言已经握着他胳膊,手从后面环住他腰,几乎半搂着把他弄到座位上。
离得这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突然的距离拉近,让他脸上的表情、眼里的心事都藏不住,袒露在梁慎言眼皮下。
然而梁慎言只是帮他,动作看不出一点多余的心思。
程殊怔怔的,看着梁慎言又去拿轮椅,手指贴着座椅,轻轻地抠了抠,等他要上车的时候,连忙说了句“谢谢”。
梁慎言扶着车门,听到他的话,动作顿了下,回了个“不用”,上车后发动车,很快开出停车场。
程殊抿着唇,瞅着自己的小腿,想到刚才他俩的对话,不由笑了。
真奇怪,怎么好像真的回到最开始了。
他们也是这么谢来谢去的,怪好笑。
从公寓去医院可就近多了,不少医院的老院区都在这边,专家门诊也多,一年十二个月都有外地来挂专家号看病的。
医疗资源跟教育资源一样,都没办法平衡。
不能比,比了只会更难受。
拿了号,没排多久就到他们。
医生是个老大夫,骨外科领域有名的专家。拿了程殊之前在县医院的病历跟报告看了看,又打开他纱布检查伤口缝合情况,没什么问题,伤口缝合已经尽量避开皮肤张力的影响,正常愈合恢复,疤痕不会很明显,就是一条线。
至于骨裂,从之前拍的片看,增生的可能性很小,要不放心,可以再拍个CT,对比分析。
程殊原本是觉得不用,话到嘴边,一看梁慎言的眼神,乖乖地配合检查。
等他们从医院出来,又两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才换药,伤口还有点麻麻、疼疼的,碘伏是不刺激,但消毒的时候用棉签按着伤口是真的疼。
理解归理解,疼也是真疼,要不是能忍,眼泪都能掉一兜。
“这段时间不回宿舍住,跟学校说了吗?”从医院停车场出来,梁慎言看了眼红绿灯,问后面疼得还悄悄龇牙的程殊。
程殊连忙抬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没,我……忘了。”
梁慎言无语了,他要不提醒,不知道这人脑子得多久才想起来,“工作室那边说了吗?”
这回程殊点头了,“跟导师说了我腿不方便,这段时间就不去工作室了,有事电话或者视频说,反正都是画图,我带着电脑。”
梁慎言“嗯”了声,总算没再皱眉了。
程殊用手悄悄揉着膝盖,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伤口的疼,没留意到梁慎言从后视镜在看他。
又过了一个路口,得等红路灯。
程殊往窗外看去,发现好像不是他们来的那条路,正想问呢,梁慎言从前面伸手,他一下愣住。
“这是小北上回坐车落的。”
程殊诧异地看着他手里那颗糖,听到解释后,没等他问小北是谁,红灯就变绿灯了。
他连忙伸手去接,捏在手心里没吃。
不管小北是谁,这算不算是梁慎言在哄他?
是不是,他就当是了。
后半段车程,他俩都没怎么说话。程殊拆开糖吃了,伤口也好像没一开始那么疼。
直到车停了,他靠着座椅迷迷糊糊地被叫醒,茫然地往车窗外看去,才一下清醒了。
不是公寓啊。
他还没问,梁慎言已经推开车门下去,绕到后边来,先给他拿了轮椅,才扶他下车。
程殊一头雾水,单脚踩地坐到轮椅里,“言哥,这哪啊?”
梁慎言挑眉,往花园的阳光房看眼,“接狗。”
今天家里除了保姆都不在。梁慎行自己有老婆孩子,得空了才会一家过来,梁远山和萧婉茵去他奶奶那儿了。
程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要接什么狗,等一条差不多等比例长大的狗撒着欢,从花丛里跑出来,踩倒了几株花,带了一身的碎叶跑过来,他才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向梁慎言。
梁慎言没看他,只是伸手摸了摸五福的头,跟它握手玩,等它好奇地去嗅程殊,才伸腿挡了挡,怕碰着程殊的伤口。
“不认识了?”梁慎言问他,眼神软了很多。
程殊猛地摇摇头,心里酸酸胀胀的,被失而复得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看到五福跑过来的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又找到梁慎言了。
“你把它带过来了?”
梁慎言见他傻愣愣的,故意没看他,“不是我养的狗吗?不带来还能丢了么。”
闻言程殊一怔,抿了抿唇,心想也没错,那会儿程三顺不让他养,是梁慎言说自己要养,小狗才留下来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五福的头,又怕它这会儿不认识自己,手伸出去又想往回缩。
还没等他缩回来,五福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用脑袋在他手心拱了拱,哈赤哈赤地吐舌头。
程殊诧异地看它,然后试着主动摸了摸它。
小狗还有家。

小狗被养得很好,毛色油光水滑的,眼神还跟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又有点傻愣。
才被程殊摸了几下,不知道是认出他还是就不怕生,一会儿一会儿地用脑袋蹭他的手,又去叼自己的玩具过来给他玩。
程殊拿着它的皮球,点点它的鼻子,“你怎么玩具这么多呀,每天这么玩,一周天天换都不重的。”
五福呜呜地贴着他脚边,不敢用力碰,趴了下去,仰着头又对着他呜呜两声。
程殊放下皮球,用手挠挠它的下巴,“只是受了一点伤,不严重,别担心了,过段时间好了,要是言哥同意的话,带你去郊外玩,去河里游泳,凉快凉快。”
一听能去河里游泳,刚才还恹恹的小狗,瞬间睁大眼,兴奋地呼哧呼哧咧嘴笑。
见状程殊忍不住想笑,扭头看了眼去一边打电话的梁慎言,抿了抿唇,回过头来,轻轻地勾起嘴角。
梁慎言打完电话回来,正好看到程殊拿着球跟五福玩捡球游戏,伸手挡了挡飞奔过来的狗,眉头皱了皱。
“它不懂道理,你也不懂?它不是几个月大的小狗了,停不住撞到你腿,你是想直接进医院住十天半月?”
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像骂人。
但他一这么说,程殊立刻抱住球,旁边的五福也乖乖蹲着不敢动了,一起变得老实了。
程殊无意识地转球,小声解释,“它知道我腿伤了,不会撞的,就是逗我开心。”
五福跟着汪汪两声,眼神巴巴的。
梁慎言原本还想再说两句,再看这俩的表情,直接气笑了,倒是他瞎操心了,这俩玩得挺开心的。
伸手拍了一下五福的脑袋,小狗叫了一声,还挺委屈,他抬脚往客厅走,走之前瞥见程殊的表情,屈起手指往他脑门弹了一下,力道不轻,都听见响了。
“我真是闲得管你。”
程殊被人说了,还挺高兴,揉着额头自己推轮椅跟在他后面,“你还是管着我吧,你不管孩子,孩子都不知道变什么样了。”
梁慎言看他一眼,无语了都,“谁愿意管谁管,别跟我套进近乎。”
“那除了你也没人管了呀。”程殊小声地嘟哝一句,低着头,怕被听到。
追人可太不好追了,他都没追过。
梁慎言没听清,问了句,“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程殊连忙摇头,嘿嘿笑着糊弄过去,“那一会儿要把五福接过去吗?你白天不在,我正好可以陪它。”
梁慎言没有追问刚才的问题,“嗯”了一声,给他开了电视,“我去楼上拿点东西,你在这儿看电视别乱跑,一会儿吃了饭再回去。”
电视打开,正好放的少儿动画。
梁慎言挑挑眉,放下遥控器,瞥了他一眼,上楼去了。
程殊瞪眼看着电视屏幕,又去看梁慎言的背影,这是把他当小学生打发了是吧。
“你要不要先吃点水果?饭还有一会儿才好。”家里的保姆阿姨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气质很温和,打扮干净舒适,“腿伤要好好养的,不然怕落下病根。”
“放着就好,麻烦您了。”程殊很不习惯给人添麻烦,“您去忙好了,我在这儿看会儿电视。”
雯姐瞥眼屏幕,笑得温柔,“那你看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厨房就在旁边。”
程殊点点头,看着她回厨房了,才松口气。
果然坐轮椅什么的,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换成拐杖,至少不杵着就看不出来他腿不方便。
没过多久,梁慎言下来了,手里拎了一个纸袋,不大,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程殊也不好奇,只关心梁慎言本人。
老实说,他们俩现在又住到一起了,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追梁慎言,送花送礼物好像不太适合,跟梁慎言那样打架出头,先不说他腿怎么样,那也没机会。
追人的事,难办了。
梁慎言拿着纸袋往外走,先放车里去免得一会儿忘了,“又发什么呆?”
程殊回过神,下意识地转着轮椅想跟上去,“想你呢。”
梁慎言皱起眉,突然停下,他俩差点撞一起,还好他让一步,“程殊,你脑子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程殊撇嘴,胆子可大了,厚着脸皮蹦出一句,“一天都在想你。”
梁慎言:“……”
压着想捏他后脖颈的冲动,揉了揉太阳穴,大步往外走,“有台阶,别跟了。”
程殊转轮椅的动作一停,老实停住了。
想都不行,那他也不可能不想啊。
说的是实话,又不是哄人。
开饭的时候,梁慎言又接了一个电话,他让程殊和雯姐先吃,一边说一边去了家里书房。
“那我们先吃吧,慎言估计有得忙。”雯姐从厨房拿来碗筷,摆放好,“不用等他。”
程殊“哦”了一声,往那边看眼,“他一直都这么忙吗?”
雯姐在梁家做了很多年,梁慎言还没程殊大的时候就在了,眼明心亮,但孩子们都是成年人,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上班哪有不忙的,他是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想给先生和他哥分担一点。”
闻言程殊点点头,不自觉去想这几年里,一直专心工作的梁慎言是什么样。
一定很可靠。
不管做什么事,有梁慎言在,就跟定海神针似的,心里是定的。
过了十多分钟,梁慎言才从书房出来,说了声“不好意思”,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你吃这个。”程殊把面前的盘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梁慎言和雯姐同时抬头看他,眼神和表情都没有恶意,但程殊脑子一下就蒙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饭桌上这么动盘子不太好,但挪都挪了,再拿回来更奇怪。
梁慎言伸筷子去夹菜,瞥眼他的碗,“下回我去书房接电话,不用等我,会比较久。”
用筷子的另一头敲敲他的碗,发出清脆的声音,“先吃饭。”
雯姐诧异地看向梁慎言,不过一会儿就接受了。
不仅雯姐惊讶,程殊也一样,刚才那个动作,别说梁慎言,连他在家里那么做都要被骂。
“……好。”
换作以前程殊肯定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事,可今天他一直到回去的车上,都有一点恹恹的。
从前没有被具象化的差距,今天一下摆在他面前,他连准备的时间就没有,突然就闯进了梁慎言从前生活的地方。
“这就觉得受挫了?”
程殊抬头,撇撇嘴没吭声。
梁慎言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不用回答,从脸上也知道他想什么了,真是一点藏不住。
“那就接着受挫吧。”
程殊正郁闷呢,结果人来一句让他接着受挫,瞬间不郁闷了,改生气了,仗着梁慎言开车,冲着他后脑勺龇了龇牙。
“别以为这样就能劝退我,连复读我都熬过来了,就这点挫折就,麻麻溜的,小意思。”
梁慎言笑了声,“那行,你熬吧。”
车开进了停车场,程殊左右看看,趁他停车的时候,忽然往前弯腰,努力扒着座椅靠背,“今天也喜欢你,比昨天多一点。”
梁慎言才停好车,被这突然靠近的动作弄得一怔,心都漏跳了一拍。
“别突然这么靠过来,不安全。”
程殊一听,眼睛瞬间亮了,“我看你放手刹才过来的,我特别注意安全,过马路都走斑马线和天桥。”
梁慎言往车窗那边偏了偏,避开了程殊的呼吸,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思却落在了程殊的下巴上。
那儿有一小块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上的。在白皙的皮肤上,特别醒目。
“下巴怎么弄的?”
程殊还趴在那,露出个脑袋往前拱,比旁边的五福还不淡定。
听梁慎言问,伸手摸了摸,努力回忆,“好像昨晚磕的,翻身碰到腿磕在床头柜了。”
再宽敞的车,他俩这个身高都会显得挤。
梁慎言伸手去按他下巴那儿的淤青,见他疼了,把他脑袋推回去,“小心卡着你脖子。”
程殊拿开手,去摸了摸脖子,“那才不会。”
梁慎言停车的位置离电梯厅比较近,下车后,扶着程殊坐到轮椅上,锁好车,推着他往电梯那儿走。
“密码发你手机上了,这儿和家里是两个,别弄错。”
程殊惊讶地仰着头往后看他,“密码?”
“平时你总有要出门的时候,我不在时候你也方便。”梁慎言脸上表情看不出心思,只是边说边推着他进电梯。
电梯正好下来,门打开,他俩一起看过去。
程殊原本还想问别的,看见电梯里那一幕时,张着嘴脑子又一片空白了。
梁慎言一愣,皱了皱眉,低头去看程殊,发现他盯着人家看,拍了拍他头顶。
程殊被拍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脸红得都蔓延到耳根了。
顾如琛几乎挂在身边男人身上,倒不是接吻或者别的,单纯像喝醉了靠在人身上撒娇,笑得还挺开心。
可环在他腰后的那只手,还有男人的眼神,暧昧得没眼看。
“喝多了,闹着下去散步。”
男人声音偏低,面无表情的,眼神却温温柔柔的,“不好意思。”
梁慎言摇头,示意没什么,等他们从旁边经过,才推着程殊进去。
电梯里有一股不算明显的酒味,的确是喝多了,不是借口。
以梁慎言这几年对他们的了解,顾如琛敢在电梯里亲人,另一个也绝对会选择捂住他的嘴。
回到家里,梁慎言安顿好程殊,自己回房间换衣服。
马上到五一假期,天越来越热,这几天都已经三十度,到晚上才稍稍降温。
等他换完衣服出来,往程殊房间看了眼,看见他在床边,放下心,去玄关那儿把他的行李拿过来。
白天杨丁来送行李,给他拍了张照片,告诉他东西拿过来了。
为了表示歉意,还买了不少水果跟吃的塞到厨房里。
走到程殊房间门口,梁慎言抬手敲了敲门,“进来了。”
程殊正在开浴室的门,听到声音答应了句,回头看见他手里的行李,“噫,送过来了?”
梁慎言把行李给他拿到衣柜旁边,“这儿的地址跟门牌也发你手机上,叫外卖和寄快递记得换地址。”
程殊点点头,听他说完才开口,“知道了。”
“书房里有打印机。”梁慎言说完,抬脚要走,又补了一句,“电脑密码跟以前一样。”
以前是指在程殊家用的那台笔记本,用习惯了就懒得改。
程殊一怔,手指贴着轮椅的扶手,忽地低下头,有些怕梁慎言提起过去的事。
每一次提起,就像是在提醒他当初做了什么。
还算和谐的气氛,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这么冷却下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都不说话了。
梁慎言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朝门口走过去。
程殊安静地等他离开,才沉默着去拿换洗的衣服,打开浴室门推着轮椅进去。
心里像下了场雨,闷闷的。
他能感觉到梁慎言的态度,不拒绝是因为还在意,想到在医院外的那一句“我不走”,他的心都酸成青桔了。那一道坎,他想起来都怕,梁慎言怎么会轻易迈得过去。
看见梁慎言,他是开心的。
那梁慎言看见他,是不是就会下意识地想到被他丢掉的那天。
不爱叹气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又叹了声。
程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打算去拿淋浴头,用盆接了水随便擦擦身上。
天这么热,他不想臭了。
一抬头,看见淋浴头的瞬间,程殊傻眼了,怎么是直接装在顶上的那种,别说高不高的问题,是根本拿不下来。
心里正郁闷,这会儿又有点气了。
烦躁地扯了扯手里衣服,转着轮椅往外走。算了,臭就臭吧,反正他也不跟谁贴一块。
才刚转过来,浴室门从外面被推开,梁慎言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见他抬头气鼓鼓的样子,挑起眉,“想洗澡?”
程殊别开脸,闷声闷气地否认,“不是,换衣服。”
梁慎言笑了笑,走进来推着他轮椅往外走,“用浴缸吧,方便点。”
程殊愣愣的,问:“浴缸?”
梁慎言低头扫过他的腿,又抬起眼,“方便坐着,腿还有地方可以放。”
程殊没有再问,更没有拒绝。
那样就矫情了,他俩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什么借口拿来拒绝都显得很苍白。
性不是他们关系的开始,但他们之间的性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
对爱的人有欲望,再正常不过。
赤身|裸|体坐在浴缸里,程殊受伤小腿用塑料袋包了起来,然后在膝盖那儿又多搭了一条毛巾用来吸水,免得从大腿淌过去。
梁慎言拿着淋浴头站在他旁边,调试水温和流速,手试了几遍,才往他身上淋。
“水温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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