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了眼睛,盯着程殊,“你想要就要,我是你挥来喝去的狗么,这么贱。”
程殊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腿还是心在疼,红了的眼圈,终于挂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滑过,一下就浸透了枕头。
梁慎言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替他擦了眼泪,松开了手,“睡吧。”
这一天对程殊来说,太累了,又困又累还疼,就算他还想解释,晕晕乎乎的大脑也不支持。
只能趁着还清醒,握了握梁慎言的手指,让他别生气了。
梁慎言没有走,还坐在旁边,只是除了给他量体温,没再说过话。
不算安稳的一觉,程殊睡得特别累。他做了很多梦,有好的,有不好的。
梦里小镇上的日子是平静的,是有程三顺、林秋云的。
梁慎言也没有被他弄丢了。
院子里,小狗围着他俩转。
特别开心。
可是他眼角一直湿着,眉头也没松开过。
他又梦到了程三顺走的那天,好多人来了殡仪馆,大家都在感慨这么年轻就走了,真可惜。
亲人过世、秘密被发现,他心里太乱了。
他没打算瞒着梁慎言的,只是怕他回来太着急,路上会出事,想等他下了飞机或者出了车站再告诉他。
如果杨少威他爸没出现的话,他会等梁慎言回来的。
可没有如果,他在殡仪馆大厅看见了杨老四。
杨老四像刻意在等他,看到他出来,立即掐了烟走到他面前,往灵堂就看了一眼,问他,他爸是不是被他气死的,跟男的在一起,给有钱人玩。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太清,只记得那一拳打出去的时候,手的骨头都在疼。
身上也在疼,疼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雨下得特别大,杨老四走了,而他接了梁慎言的电话,心里乱哄哄地,下意识就对着他撒一个谎。
然后一走了之,不敢再见他。
下午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程殊睡得太沉了,整个人仿佛都被困在了潮湿又沉闷的茧蛹里,一直昏昏沉沉的。
等他醒来,脑子都还晕乎,却下意识往床边看去,椅子上没人,梁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他坐在床上愣了愣,心里没那么难受。
该的,谁听到他那么说,吓也该吓走了。
程殊叹了口气,有一点沮丧,慢吞吞地动脑子自己要不再多住两天院,或者租个轮椅会不会方便点。
正想着,病房门被推开,程殊看过去,发现是杨丁跟赵果。
“你醒了?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杨丁拎着早餐过来,“过会儿我们就回酒店,明天正常回去。”
程殊一怔,忍不住问:“你……没跟着一起走吗?”
“我去哪啊,老板让我留在这,跟你们一起回去。”杨丁笑了一下,“你这一下,可吓坏我们了。”
旁边赵果坐下,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梁哥临时有事提前回去了,刚走一会儿。不过这回出差可赚了,回去还升了头等舱。”
程殊还没反应过来呢,又是一怔。
梁慎言不是被他烦走的吗?那是不是说明,其实……没有拒绝他的表白。
杨丁在旁边碎碎念的,说今天来的时候,被梁慎言衣服上的血吓一跳,又说一晚没睡脸色怪难看的,然后形容了一下工地上流传了他的传说。
程殊一个字没听进去,直到听见赵果跟他说回学校的事,他才回过神来。
“师姐,我不跟你回学校了。”
赵果愣住,一脸问号。
他没管赵果的反应,又问杨丁,“杨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言哥那儿。”
杨丁手里苹果砸地上,“啊?”
程殊深吸一口气,这会儿外面雨过天晴,能听到鸟叫声,跟他脑子一样,乱七八糟的,却让人心头一亮。
“他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我得亲手还给他。”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不可能的。
就算程殊不想回学校,那也得去工作室,后面的图还得画,画完了还有效果图,效果图完了还有施工图。
受伤了,该做的事还得做。
复安的工作室在四环,从机场过去不堵车也得四十分钟。程殊现在腿脚受伤,半个月都行动不便,为了方便买了一个轮椅。
不过钱是梁慎言付的,这能算工伤了,怎么着都不该程殊给钱。
程殊一个人坐一排,腿还支在座位上,偶尔刹车太急,都能疼得他一哆嗦。
皱着眉一脸纠结地看手机,申请理由编辑了好几次都删了。
“你出差一趟,怎么还有网瘾了。”
后面传来赵果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程殊手一抖,好友申请就这么发了过去。
程殊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赵果,幽幽开口,“师姐。”
赵果忍不住笑了,往他手机瞥了眼,其实看不到什么,还啧啧两声,“哎呀,你在忙啊,那我不打扰你了。”
程殊郁闷地转回来,干脆关了手机,闭着眼摆烂算了。
发都发了,只能这样了。
坐副驾的杨丁,看了眼后视镜,低头跟梁慎言汇报情况。
【杨丁:老板,我们这会儿在去工作室的路上,是要等程工收拾东西,再带他去公司吗?】
那边回得挺快,应该是刚开完会。
【梁慎言:他下班直接送到公寓。】
杨丁看着发过来的一行字,眼睛瞪大,控制住自己不回头,好半天才打出一个好。
老板的事别多问,问了也别多想,照办就是了。
这一趟差出得,收获满满。
设计图纸的事定下来了,最难的一关过了,后面还能更难吗?不能。除非领导不认账,心血来潮又有了新想法。
时隔多年,程殊也终于擦着春天的尾巴,见到了想见的人,还有人的联系方式了。
虽然还在待通过。
“程工,一会儿你忙完了打我电话,我接你。”杨丁帮着把程殊推到工作室楼下,还给拎行李。
程殊一愣,没反应过来,回头一脸懵地看他,“接我做什么?”
杨丁差点被话噎住,跟他解释,“你不是有东西要还给老板吗?我接你去他那儿啊。”
程殊完全忘了这事,这会儿对上赵果和杨丁的眼神,再想起那天病房里的壮志豪言,臊得慌。
那会儿心里情绪还顶在心口,要不是梁慎言走了,他可能当面就得做什么,偏偏隔了两天,一鼓作气不了,只剩再而衰了。
人怂了呗。
那晚的话,程殊说了,是真心的。
可梁慎言还没原谅他,那也是真的。伤得那么深,哪有说原谅的就原谅的。
“要不还是问一下他比较好,我这么突然去,万一他有事呢。”程殊怂了吧唧地找借口。
旁边赵果都听笑了,怎么这么可怜,想见人的心都写脸上了,车上加个联系方式都那么纠结,现在又怕了。
还是太年轻。
赵果给杨丁使了个眼色,杨丁反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
“老板这两天可忙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杨丁有点为难,念叨说:“那我打电话去问问,发信息不一定能看到。”
“不用了不用了,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程殊一听梁慎言在忙,更不敢影响他了,连忙拦住他。
杨丁忍着笑,锁屏都没解的手机放回口袋里,“那一会儿我来接你。”
程殊点点头,尴尬得只想赶紧送人走,“麻烦你了。”
复安工作室的办公楼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为了方便搬一些东西,配的有电梯。
杨丁把他们送到电梯那儿,就打声招呼走了,说好下班时间再来接程殊。
电梯里,程殊松了口气,但一想到等会儿要去见梁慎言,又有点愁。
倒不是真的怕见梁慎言,心心念念的人,哪能不想见到。
他是怕自己又忍不住说些话,万一被直接拒绝了,那可怎么办。拒绝了他还能再追,可万一要躲着他,那他总不能堵人公司门口吧。
影响怪不好的。
电梯到了,赵果一手一个行李箱,提醒他先出电梯,“唉声叹气的做什么,年纪轻轻的。”
程殊“哦”了一声,自己转着轮椅进了工作室。
工作室只有十多个人,不止有赵教授自己的学生,还有其他学校毕业过来的。
复安规模小,但行业口碑好,拿了不少国内外的奖,项目都挑着做。
其他人正在埋头工作,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习惯地抬头打了招呼,又继续埋头接着干活。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跟着所有人都盯着程殊,打量起他的轮椅。
程殊停下来,沉默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不回宿舍是正确选择,只是算漏了还有工作室。
“你们这是去走项目还是去跟人团队干架了,怎么还用上轮椅了。”
“骨折了还是怎么?要不要哥给你介绍个医生,对骨折骨裂什么的很有研究,我老同学。”
“远禾那项目这么难搞?之前那团队打的?”
建筑设计的活干起来,经常日夜颠倒,画多了还容易无聊、枯燥,这会儿一看程殊坐着轮椅,关心是关心,但七嘴八舌的,跟看热闹一样。
赵果把行李放到座位旁,拿着书敲了敲桌子,“别围着他转了,给人都弄得不好意思了,有你们这样当前辈的吗?”
“果果这一趟怎么样?群里你俩跟失踪了一样。”
“搞定了啊,接下来就得赶图了。”
“可以啊,一趟搞定。”
“那这伤到底怎么回事?工地也去过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严不严重。”
热闹归热闹,但程殊是工作室年纪最小的,伤了一条腿,关心也是真关心。
程殊才挪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听这话,慌忙转头看向赵果,生怕她说出来。
那就太丢人了。
赵果朝他抬抬下巴,意思明显得很,得再她一顿,“那地方在山上,风景好是好,就是工地太难走,下大雨刮大风倒霉呗,给他遇上了。”
程殊松口气,跟着说:“不严重,一月就能好全。”
“那还行,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你这一月能走,已经不错了。”
大家手里都有项目在做,赶图呢。
聊了一会儿,又各自回到座位上,忙着做图。
赵果挪动椅子到程殊旁边,叫他了一声,“怎么谢我啊?”
程殊双手合十,朝她点点头,“谢谢师姐,下回你偶像的演唱会门票,我帮你买。”
赵果笑得不轻,觉得程殊碰到梁慎言后,变得太有意思了。
“那你买吧,抢得到我给你票钱都行。”
说了几句,他们回到正题上,开始分工把剩下的图给出了,还有效果图渲染的事。
光这两件事,都得一个多星期。
主要程殊那张主概念的稿子过了,后边还有四个建筑等着画,就算同步出效果图,那也得一周。
等忙得差不多,程殊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背。
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看消息,这样肩膀会舒服些,没那么酸胀。
翻着翻着,就看到上个项目组的群里弹了条消息。
发钱了。
程殊连忙打开短信,才发现是有条银行的到账短信,他一愣,查了查卡里的钱,心怦怦地跳起来。
这么多年,他终于攒够了。
给杨丁发信息让他来接自己的时候,程殊的手都在抖。
没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好了,他是真的有东西要还给梁慎言。
杨丁是自己开车来接他的,帮他把行李箱放后备箱,又扶他到后座,弄好轮椅,“你明天得换药了,得让医生看看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程殊压着心里的激动,“嗯”了声,望着绕到驾驶座的杨丁,“麻烦你了,有工作还得来接我,其实你可以给我地址,我自己打个车过去的。”
杨丁一边发动车一边说:“那可不行,你这样我要让你自己打车过去,老板知道得把我开了。”
程殊攥着手机,心里装着事,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啊?什么?”
杨丁连忙说没什么,心虚地岔开话题。
差点说漏嘴了,不过他这次要理解错了,也离被开不远了。
晚高峰哪里都堵,除了外环。
从工作室一路到公寓,正常不堵车也就四十分钟,他们得耽误了一个小时才到。
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的,杨丁给程殊扶到轮椅上,来了个电话,一边接一边往电梯厅走。
公寓电梯是带锁的,要么刷脸要么输密码才能上,楼层也固定,除了自己家别的楼层都按不了。
程殊听了两耳朵杨丁的电话,出电梯的时候跟他说:“你有事的话先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他就好了。”
杨丁一愣,有点为难。
“这你一个人,腿还不方便,哪能丢你一个人在这。”
“那你弟都离家出走了,不更麻烦。”程殊挠挠头,一脸学生气,“这里安保应该挺好的,又有监控,没什么事。”
说是这么说,但杨丁还真不敢把程殊一个人丢在这。
现在新闻里多少在自己家门口遇害的案子,怪吓人的。
但亲弟离家出走这事,他也着急。
杨丁一边等一边给梁慎言发了条信息,问他多久回来,他家里有事可能得先走,程殊到公寓了。
那边过了一分钟才回的,让他有事就走,他到楼下了。
杨丁一看,立刻拍拍程殊的肩,“老板马上回来了,那我先走了,你注意腿哈,拜拜!”
程殊连拜拜都来不及说,就看杨丁按了电梯直接走了。
尴尬地缩回手,摸了摸鼻尖。
电梯下去,走廊安静下来。
程殊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又很期待。
直到电梯再出发出一声“叮”的声音,他倏然抬起头看过去,就见梁慎言走过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梁慎言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盯着他问:“听说,你有东西要还给我,是什么东西?”
程殊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只好仰着头去看他。
伸手摸出一直揣在口里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这是爸生病那会儿你给的卡,钱我存进去了,跟你给的时候一样,我想……还给你。”
梁慎言脸上的表情愣住,过了一会儿,笑了声,没接,直起身居高临下看他。
“用不着,这点钱没必要。”
真可笑,他在期待什么,不早就知道程殊是什么样了吗?
一直觉得欠他的,总想着还。
程殊看他要走,知道他误会了,手忙脚乱地拿着卡,又去转轮椅,“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慎言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火了,何况他在程殊面前本来就没那么好脾气。
“那你什么意思?两清了?你两清得起吗?拿什么两清。”
程殊一听,瞬间难受得眼睛都红了,紧紧拉住他手腕,“我没想跟你两清,那是别的,我想……”
“我想重新追你,可以吗?”
那是给程三顺治病的钱,虽然最后人走了,可钱说好了要还,是打了欠条的。
他得还。
不是替自己还,是替写了欠条的他爸妈还的。
程殊有点着急,怕自己说不明白,“我想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可以吗?”
第92章
那些记忆都在,两个人都没忘,这会儿程殊说要重新开始,眼神巴巴地看着梁慎言,握着他手腕的手,手心都是汗,莽撞里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今天来这里,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不会气馁,只是可能会有点难过。
他是真的喜欢梁慎言,很喜欢很喜欢,这么多年,只喜欢他。
走廊里变得安静,只有程殊有些急的呼吸声,听得很真切。
程殊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怕被梁慎言的洁癖嫌弃,可更害怕松手他就走了。
梁慎言终于回头看他,下颌绷紧,皱起了眉头,“重新开始什么?程殊,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过去这么多年,你要开始就开始,那我还得在原地等你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至还带点笑意,只是熟悉的人,能看得出他是在生气。
要走就走,要来就来,哪有这么随便的。
别说感情,不管什么事都没这样的。
程殊一怔,听出了他要拒绝的意思,立即急了,脑门都是汗。
他这会儿相当于失去了行动力,只好手上又攥紧了些,拇指在他手腕内侧刮了刮,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让你在原地等,你往前走,我追得上,慢慢追总能追到的,追到你还要我为止。”
从前梁慎言一直停在小镇上等着他长大,现在梁慎言往前走了,他不怕,只要他够努力就一定行。
“万一我有人了,你这行为叫什么。”梁慎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看见程殊眼神一下变了,抿着唇,握住他的手都在抖。
程殊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下意识重复他的话,“那你是单身吗?”
梁慎言沉默着没开口,只是冷脸看他,故意的,想看程殊还能说出什么。
他本来也坏,骨子里的恶没藏过,顶多从前是没冲着程殊。
他俩就是倔脾气,一个比一个倔。
得不到他的回答,程殊也不吭声,绷着表情看他,眉头都拧在一块。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难过的,脸一点点红了。
正僵持着呢,电梯那边传来声响,梁慎言抬眼看去,习惯地用指腹在程殊手背蹭了蹭,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没注意,程殊的心却一跳,眉头松开,眼里只剩讶异。
“梁哥,你今天这么早啊。”
公寓是一梯两户,对门住了一对年轻情侣。平时同进同出,今天就只有一个回来,手里拿了串车钥匙。
高高帅帅的男生看了眼轮椅里的程殊,有点惊讶,问梁慎言,“这你弟啊?是来这边动手术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梁慎言还没开口,正惊讶的程殊一脸郁闷地转头看去,眼圈红红地瞪着眼。
那男生看程殊这样,没忍住笑得更开心了。
哪来的小狗,还知道护食呢。
“嗯。放假贪玩把腿折了,家里觉得来这边看看比较放心。”梁慎言说瞎话都不眨眼,编得是自己不信,别人也没当真。
见程殊瞪人,抬手在他后脑勺上呼噜一把,又看他转过来瞪自己,眼里藏着笑意轻轻拍了拍,“怎么教你的,见了人不叫,叫顾哥。”
才不是你弟,谁是你弟。
程殊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努努嘴有点不情愿地喊了一声“顾哥”。
顾如琛是有男朋友的人,眼再瘸都能看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看眼梁慎言,故意逗程殊,“小弟好。”
“那行,我进去了,你们也别站门口了啊,赶紧进去,腿不还伤着呢。”
梁慎言点头,抽回自己被程殊捏着的手,手腕都一圈红了。
指纹开了门,推着一脸郁闷的程殊进门。
他俩才进玄关,梁慎言还来不及换鞋,手又被程殊给拉住,跟小孩一样,手里得有东西握着才行。
玄关的灯感应到人亮了,别的地方都还暗着。
“我不是你弟。”程殊绷着脸,气鼓鼓的还带点委屈,正经地跟他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梁慎言放下车钥匙,靠在玄关柜上,懒懒地看他,“那不是我弟,我能管你吗?”
程殊撇嘴,他说不过梁慎言,从前也没说赢过。不一样的是以前急了还能堵住他的嘴,现在生气,那也只能跟自己生气。
扭过头不想看梁慎言,气得呼吸都变快了,胸口起伏明显了。
又故意气他呢。
“一个人。”
梁慎言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丢一句话给他,伸手开了客厅的灯,往厨房走。
三个字就把程殊打发了,程殊却一点不介意,听到后立即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怕自己笑得太明显。
公寓很大,梁慎言去了厨房,他这边都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程殊用了两天轮椅,磨合得不错,飞快转着轮子跟在梁慎言后面到了厨房门口,“那我可以追你了么。”
梁慎言拉开冰箱,看都不看他,“你这是赖上我了?那不让你追你就能不追了?”
程殊巴巴地往他那边挪,伸手去轻轻碰了碰他胳膊,心里可坚定了,“不让也追。我腿还伤着呢,你不得负责。”
梁慎言被他这又怂又莽的样子逗笑,转过头看他,伸腿挡着他轮椅,担心厨房地板打滑。
“那救我就为了这个,牺牲太大了,犯不着,还不如我自己受伤呢。”
程殊一听抬起头,不满地瞪他一眼。
又故意曲解他的话,他都不是这个意思,撇撇嘴,“你别拿这个开玩笑,好的不灵坏的灵,我也不是为了这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真挚了,一脸失落和难过,换谁看了都舍不得再让他难过。
梁慎言拿了食材出来,没说什么,开始洗食材。
“真的不是。”程殊停在原地,没敢上前,望着他背影,“那分钟我什么都没想,只是不想你受伤。”
梁慎言“嗯”了声,过了会儿到底不忍心,又解释了句,“逗你的,没那么想你。”
连他都反应不过来,程殊哪能想到那么多,还能想到拿这个当筹码。
就再给他几个脑子用,都想不到这一层。
程殊听他那么说,又开心了,手指抠着轮椅扶手,心里挺美的。
“那卡你这会儿要吗?我得帮我爸妈他们还了钱,那我追你才能胆子大点。”
梁慎言摘干净菜,看了看时间,七点多不早了,随便吃点就行。
听他又提起那张卡,动作一顿,“不要,随你给谁。”
“这怎么随我什么呀,那先放我这,你什么时候想要再拿走好了。”程殊睁大眼,里面有十几万呢,哪能随他。
当初他爸走得突然,手术都没做,没花多少,不然再给他五六年估计才能存够。
梁慎言没接他的话,他也不知道得说点什么,干巴巴地挤出几句跟图纸有关的,聊着聊着厨房里安静下来。
做饭的时候,程殊自己挪到了厨房门口,就在那儿看着梁慎言煮面,闻到飘出来的香味时,他鼻尖有些酸,心里又热乎乎的。
这厨房真亮堂,跟他家那个小厨房一点不一样。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梁慎言都会做饭了。
梁慎言知道他在门口,也不赶他,煮完了,端着两碗面放到餐桌上,搬开椅子给他挪了个位置。
程殊推着轮椅过去,等人把筷子递来,连忙说了句谢谢。
太久没有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过,都生疏了,可习惯这东西,又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们对彼此的熟悉。
程殊咬着筷子,心里没底,“言哥,我能追你了吗?”
梁慎言给他把碗收走了,回来的时候才答了他的问题,“你自己说呢。”
程殊笑得有点憨,乐滋滋地趴在桌上,仰着头看他,“我自己觉得可以。”
说完自己还挺不好意思,歪着头,半张脸都被胳膊挡了,“我觉得你也是可以的。”
梁慎言挑了挑眉,拿纸巾擦着手,“你倒是挺会想的。”
程殊自己也觉得这话脸皮厚了,可能把梁慎言追回来,厚点就厚点吧。
刚才在厨房提到了工作的事,程殊干脆拿出笔记本,跟梁慎言接着聊。
他导师不说了吗?碰到事就找能定的人,梁慎言就是那个能拍板的人,还省事了呢,发到群里转几遍,再等反馈意见发过来,得耽误一天。
程殊够专业,梁慎言有审美。
聊着聊着,俩人都沉浸到工作的事里去,明明没什么旖旎气氛,程殊心里却踏实了,悬着的担心稳稳落地。
等聊完,程殊一看手机十点多了,心想这会儿回宿舍,估计得编个理由,不然楼都进不去。
好在研究生没本科管得严,毕竟大家经常往外跑,要么就是蹲实验室。
程殊一边点开打车软件,一边探头往房间那边看。
“客房收拾好了,你行李呢?”
梁慎言从房间出来,身上衣服还没换,看眼程殊问。今天程殊直接从机场去的工作室,下班就过来了,行李应该没空放回宿舍。
程殊手一抖,瞪大了眼睛,看他走过来,连忙低头看眼页面,还好还好,没点到叫车。
“行李,我一块拿来的,是不是在——”
行李?完了,他到公寓这儿后,好像一直没看到自己的行李箱。
程殊一脸茫然,望向梁慎言。
梁慎言皱起眉,往玄关走去,在那儿没看到,又打开门,走廊也没有。
关了门回到客厅,眉头皱得更紧了,“放工作室了?”
程殊连忙摇头,摆摆手解释,“我拿了的,上车还是杨哥帮拎的,真的。”
盯着程殊看了看,梁慎言捏了捏眉心。这还问什么,肯定是落在车上了。
“你可真行,行李都能落车里。”
说完瞥过去,对上他清澈到有点傻的眼神,“要不要洗澡?”
程殊还一脸茫然地坐着,脑子没转过来,还在琢磨梁慎言让他在这儿住的意思。是就一晚,还是他腿好之前啊。
他来的时候真没想过住这儿,可这会儿他要提走就是傻子。
心里正想事呢,突然听梁慎言这么问,没过脑子地问:“那我穿什么?”
梁慎言皱起眉,抬脚往卧室走,“那就别穿。”
程殊终于回过神来,被自己弄无语了。
他就想好好追个人,怎么这么难呢。
第93章
洗澡这事最后也没有洗成,倒不是他们俩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坦诚相见,实在是程殊腿不方便。
先不说还打着夹板,就那么长一条伤口缝了十几针,才过两天,是一点不能碰水,碰了伤口容易感染发炎。
梁慎言服了程殊的脑子,自己行李都能忘拿,还一晚上都没发现,他都怀疑这几年程殊往返家和学校,得丢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