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岑二十岁那年,父母意外身亡。
这么多年他们精心为他构筑的温房轰然倒塌,应岑这才发现原来身边早已是群狼环伺。
生在温室里的玫瑰突然失了刺,便只能任人践踏于脚下。
为了保住公司,他只能去向曾经父亲的老朋友求助,谁知那人却一改往日的和善,对他说道:“岑岑陪叔叔一晚,叔叔就帮你,怎么样?叔叔喜欢你很久了。”
向来被人捧在掌心的应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辱,当即就拿酒瓶砸了男人的头。
那人气急败坏,扬言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一个星期内沦落街头。
然而一个星期后。
应岑不仅好好地坐在应家的别墅里,还牢牢掌握住了公司。
应岑看着曾经父亲的老朋友,反问道:“叔叔,你要让谁一个星期沦落街头?”
世人都说霍家那位的性子向来淡薄,既不贪权也不贪色,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眼。
却偏偏在应家那位小公子身上栽了两次。
第一次是应家小公子十九岁生日,霍章柏以一套价值千万的绿宝石为贺。
然而应小公子却当着他的面将宝石石子一样颗颗丢进不远处的泳池,面上带着几分天真又残忍的笑,“霍叔叔,您这是想老牛吃嫩草?”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应家父母当场想要道歉。
然而霍章柏却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并未为难。
后来应家失势,昔日应家娇贵恶劣的小公子被欺负到沦落街头,只有霍家还肯收留,所有人以为霍章柏会趁机让娇纵的少年多吃一点苦头。
然而他却再次出手,将少年牢牢庇护在身后。
众人这才知道,霍家那位,终究又栽在了应家小少爷的身上。
听闻应家出事,应岑被欺负到流落街头那天,霍章柏确实生出了几分让他吃吃苦头的心思,磨砺一下他的性子。
然而晚上,却听管家说:“应家那位小少爷就在门外,想要见您一面。”
霍章柏沉吟许久,终究还是让管家把人放了进来。
这么冷的天,少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可以看见一块有些眼熟的绿宝石,头发微湿,肩上还落着雪。
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小孩儿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好看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像是一只无辜的小鹿。
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句,“霍叔叔。”
霍章柏望着他,明知道少年不过是装出来的乖顺,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向他沦陷。
内容标签:都市,豪门世家,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成长,主受
主角:应岑,霍章柏
其它:老房子着火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清醒沦陷
立意:即使深处谷底,也不要放弃。
第1章 求人
应岑随着服务生一起走出电梯,面前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走廊,走廊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两旁是一排排关着门的包间。
地毯很软,每一步都像是陷进了云里。
应岑看着眼前的地方,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虽然没正式接手过家里的生意,但从小到大跟着父母也见多了世面,自然知道生意场上一些见不得光的灰暗。
这种私密性的会所虽然大部分是用来谈生意的,但来往都是权贵,有时难免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彭幸言为什么要把他约在这种地方?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谈?
应岑想着,不免留心了一下两边的包间。
然而这里包间的隔音很好,虽然可以从门缝看见里面透出来的光,然而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应少,到了。”一身工作服的服务生在一扇门前停下,转头说道,“彭总就在里面。”
“好。”应岑点了点头,然后就见服务生抬手敲了敲门,大门很快打开,服务生却没有进去,而是自觉地退到了他的后面。
随着包间的大门打开,一阵音乐声率先冲了出来,包间里很暗,因此应岑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里面的场景。
包厢里坐着好几个男人,看起来都上了年纪,茶几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酒,已经喝了一半。
彭幸言坐在正中间,除了他,其他人身旁都有人陪着。
其中一个还搂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儿,两人正在含情脉脉地唱情歌。
应岑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下意识想离开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但刚后退了一步,便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能硬生生忍住。
恰好此时身后的门也被刚才的服务生关上,像是绝了他的退路。
应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上前一步叫道:“彭叔叔。”
待应岑开口,坐在正中间的男人才好似终于看见他一般,热情地转过身来招呼道:“是岑岑啊!你可算是来了,叔叔真是好久不见你了。”
说着示意他来自己身边坐下。
旁边的人对着彭幸言笑了笑,很有眼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应岑腾出了座。
应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勉强挨着沙发虚虚坐下。
然而刚一坐定,一双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拽住了他的外衣向下拉了拉,“热不热?热了……”
彭幸言的话还没说完,应岑已经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唰”得一下站起身来看向他。
“彭叔叔,您这是干什么?”
彭幸言收回手,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没生气,只是色眯眯地望着他笑了一下,“岑岑,这么久没见,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啊?”
说着俯身从桌上重新开了一瓶酒,倒在杯子里,抬手递给他。
“别那么大的火,喝杯酒消消气。”
事到如今应岑怎么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应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彭幸言,他是父亲曾经的合伙人,当初和父亲一起创业,后来做大之后因为理念不合就单干了,但他和父亲的情分并没有因此生分,这么多年两家常来常往。
逢年过节他也会携全家过来庆祝。
他可以说彭幸言看着长大的,更何况彭幸言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
他的孩子还和自己差不多大,这么多年他对自己也一直表现得和蔼可亲,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应岑有些无法接受,甚至觉得自己刚才那个念头是不是错了。
因此强忍着不适继续说道:“彭叔叔,我是来和您谈正事的。”
“我知道啊。”彭幸言似乎举得累了,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这才继续说道,“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岑岑,你怎么能说是和我谈事呢?事到如今你能拿什么和我谈呢?不如换成求更合适。”
“是啊。”一旁有人接道,“应氏都要破产清算了,还有什么合作可谈的?赶紧好好求求你彭叔叔,说不定到时候能帮你保住点什么,让你将来别过得太难。”
“是啊,应小少爷,都这会儿了就别傲了,你们应家上下加起来也就你还值点钱。”旁边立刻有人接道,说着还饶有深意地上下看了他几眼。
事到如今应岑怎么还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应家在A市的地位不低,谁见到他不是惯着捧着,他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
应岑看着面前的彭幸言,从前总是儒雅和善的面庞卸去了伪装,只留下毫不掩饰的打量。
看得应岑差点吐出来,想要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泼在他的脸上。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先是父亲被人设计做局,骗了近二十个亿,公司的资金周转瞬间出了问题。
父母想办法奔走,然而却在路上出了车祸,消息一串出去,应氏的股票瞬间大跌,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公司雪上加霜,濒临破产。
而所有的重担瞬间落在了应岑的身上。
应岑的父母白手起家,小时候因为公司的事忙忽视他良多,总觉得亏欠他。
因此这些年对他完全就是溺爱着养,养得他什么也不会,公司的事儿更是一点都没管过。
他一直觉得他才大二,等大学毕业再进公司开始学习也不迟。
然而谁能想到世事无常。
他父亲商海沉浮一辈子的人竟然会被骗,保护伞一般撑在他头上的父母竟会同时意外身亡。
应岑甚至来不及悲伤,连父母的丧事都没处理完公司的那些人就找到了他,和他说起了公司的情况。
应岑知道情况已经很糟了,但听完他们的话才知道原来已经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然而爸爸去世的前一天,却还摸着他的头笑道:“没事儿,相信爸爸,能过去的。”
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父母,应岑强压下心中不断上涌的火,再次叫了一声,“彭叔叔。”
彭幸言闻言看向他,眼中透着几分势在必得。
“您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应氏当年是你们一起创办起来的,也是您的心血,您应当也不想看到它就这么……”
“岑岑。”彭幸言打断了他的话,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递给了他,“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应岑知道自己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因此最终还是接过他手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应岑不常喝酒,没想到这酒这么烈,刚一喝完便呛得他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
“彭叔叔……咳……”
应岑一边放下酒杯一边调整呼吸,重新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也会将相应的股份……”
应岑还没说完,彭幸言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和两旁的人对视了几眼,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有些可笑,但若是您能注资帮我稳住股价和局面,将来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岑岑啊,你爸妈将你养的真是天真,事到如今,应氏怎么还可能起来?你要我拿二十亿白白打水漂吗?”
“我保证……”
“你能保证什么?别说这些虚的了,现在和我打感情牌没有用,要想我帮你,除非……”
“除非什么?”应岑立刻问道。
“除非……”彭幸言看着他,眼神再不掩饰,从他细白的脖颈处滑过,“岑岑陪叔叔一晚,叔叔就帮你怎么样?叔叔喜欢你很久了……”
彭幸言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啪”得一声巨响,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向彭幸言看去。
彭幸言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直到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他的额头落下,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抬手摸了一把,然后摸到了一手湿淋淋的血。
“嘶!”彭幸言又气又疼,再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暴怒地站起身来高高扬起巴掌。
其他人也被这发展弄得一惊,但还是连忙把他拦了下来。
应岑一边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一边将手里的空酒瓶扔到地上。
酒瓶落在了地上铺着的厚地毯上并没有碎,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应岑,你敢打我!这些日子你都跑遍了吧,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你最后的希望,那我不妨告诉你,本来我还打算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施舍你点,让你不至于太惨了,但现在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你还好意思提我爸?他要是知道你对我提的要求,你早死八百遍了!”
“好,你到现在还是这么狂,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多久?我一分钱都不会投,等着应氏破产吧。”
“你放心。”应岑望着他冷笑一声,“真到那个时候我要饭也不会要到你家门口!”
说完,应岑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一阵拖拽的声音,似乎是彭幸言想要冲过来,但被其他人拉住了。
不过应岑已经顾不上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彭幸言被他们拦着追不过来,还在气急败坏地叫嚣,“应岑,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不出一个星期我就让你给我沦落街头!”
应岑头也不回开门走了出去,“啪”得一声将所有声音都关在了身后。
走廊的安静和包间里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应岑依旧脚步未停地跑了出去。
一直跑出身后的私人会所,这才停下脚步,俯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现在已经入了冬,冬日的夜色冰凉如水,很快便化开了刚才奔跑时身上生出的那点暖意。
应岑缓了一会儿,正准备叫车,手机却先一步响了,来电显示是闻徵。
闻徵是他发小,他脾气不好,从小到大身边也就这么一个朋友,也是现在唯一还真的关心他的人。
“喂。”应岑按下了接通键。
“岑岑,怎么样?”对面立刻传来闻徵关切的声音,“彭幸言帮你吗?”
应岑听见这个名字,瞬间想起刚才那人在里面说过的话,只觉得一阵恶心,提都不想提他。
见他半天不说话,闻徵自然也明白,不由叹了口气,“岑岑,你也别难受,这钱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换谁都得再三考虑,我和我爸也说过了,但你也知道,我们家的那点家业就是全投进去也就是杯水车薪,不过我和我爸妈商量过了,要是……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你就来我家住,虽然我们帮不了你,但养你吃住还是没问题的。”
短短半个月应岑从云端直接掉入谷底,听过的难听话比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闻徵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应岑鼻头突然一酸,但他不想表现得太脆弱,于是连忙抬起头来,好在他和闻徵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岑岑,你在听吗?”
“在听。”应岑回道。
“你还在那儿吗?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吧。”应岑说着叹了口气,从他记事起出门就有专门的司机接送,但这段时间公司亏空太过,该抵押的都已经抵押了。
“行,那你小心,我明天去看你。”
“好。”
“对了……”应岑都准备挂电话了,然而闻徵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岑岑,你是不是所有认识的人都找遍了?”
“是。”应岑有些疲惫道,“但结果你也知道,连亲姑姑亲舅舅都不帮忙,更何况别人。”
“确实,就剩最后一天了,如果再找不到,应氏就真的救不回来了,这毕竟是叔叔阿姨半生的心血。”
应岑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智冷静,“没办法了。”
“岑岑……”闻徵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语气显得犹犹豫豫。
“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或许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谁?”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来参加你生日宴的那位,他送了你一套祖母绿的首饰……”
闻徵说到这儿就没有再说下去了,毕竟他们都知道那套首饰最后的结局。
被他当着那位的面扔进了不远处的泳池里,那时的应岑完全没吃过生活的苦,被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当着所有人的面问男人是不是想老牛吃嫩草?
但男人的修养很好,并没有生气,只是再没与他有过什么联系。
应岑已经不想再回忆自己当年干过的蠢事,那时的他对生意场上的事接触的不多,完全不知道霍家意味着什么。
如果能穿越回去,他一定会乖巧地说一声,“谢谢霍叔叔。”
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只是闻徵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记得,你什么意思?”应岑回道。
“岑岑,那套首饰我当年查过了,是拍品,至少八位数,如果不是他对你有意思,谁家过生日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应岑闻言沉默了下来,当年他也是这么想的。
听说霍家那位都三十多了,他去年才十九,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因此应岑才那么不给他面子。
但后来他也没再找过自己,因此应岑都已经把他忘了。
“你是说?”
“嗯,二十亿太大了,一般公司真的不会轻易投的,更何况是投给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但这钱对霍家来说不过洒洒水,现在若说谁还能救应氏,也只有那位了。”
“但……”应岑不由想起之前的事,有些犹豫,去年自己还骂人家老牛吃嫩草,今年就巴巴跑过去谈注资的事,说不定连门都不会让他进吧。
“我知道你的犹豫,但现在除了他,我也想不到还能找谁了。”
“也是。”应岑说着抬起头来,天色又冷又沉,没有一颗星子。
应岑想起刚才包间里彭幸言的话和他狰狞的神色,不由缓缓吐出一口乳白色的哈气,雾气袅袅,很快就散了。
“行,我试试。”
应岑说完挂断了电话,然而面上却没有半分松快的情绪。
毕竟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就算二十亿对于霍家不算什么,又凭什么拿来帮他?肯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到这儿,应岑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厌烦,但还是认真回想起来,霍家那位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霍……章柏?
应岑睁开眼,头有些疼。
昨晚回到家后,应岑就一直在思考闻徵那个提议,一直想到了快天亮才实在抵抗不住睡了一会儿。
然而还没睡多久就被电话声吵醒。
应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距离睡过去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难怪头会那么疼。
应岑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这才接起电话。
和他想的一样,无非是催他尽快筹钱。
应岑答应后挂断了电话,想要重新再睡一会儿,然而刚一闭眼,手机就又响了。
应岑这次没有急着接听,而是静静握着手机躺在床上,另一只胳膊虚虚地盖着眼睛。
很快,胳膊便晕起了一片湿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他连哭都是张扬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不知道他在不开心,而应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却突然怕被人看见。
只是还有谁能看见呢?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人会接听的缘故,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还没安静一会儿,便重新响了起来。
应岑依旧没有接,他已经习惯了电话从早响到晚,打来电话的无非是公司的人、合作商、其他股东、法院的那些人。
而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向他要钱而已。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期限,但他根本不可能凑出二十亿。
一遍遍响起的手机铃声就像催命符,逼得应岑想要从窗户上跳下去。
但跳下去也没用,他的房间在二楼,最多住几天院而已。
“怎么办啊?”应岑的胳膊依旧盖着眼睛,对着苍茫茫的空气问道。
他多希望还能和从前一样,遇到问题对着爸妈撒个娇,问一声怎么办就好。
他们会把他的问题看得比天大,很快就一一为他解决好。
可是如今爸妈不在了,没有人再会像他们一样无条件地宠着他。
应岑这才真切地发现,原来没了他们,自己什么都不是。
而且应氏也要没了。
应氏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但自己真的保不住它。
还能找谁呢?
应岑擦了擦眼泪,把这些日子找过的人都想了一遍。
然后悲哀地发现,没人会帮他。
墙倒众人推,树倒弥孙散,一向如此。
手机铃声响个没完,然而应岑只是这么躺着,一个也不想接。
反正也最后一天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不如就这么过去。
应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手机铃声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停了。
他闭着眼睛,昏昏沉沉间正准备睡去,然而这时脑海里却又突然想起了闻徵的话。
“二十亿太大了,一般公司真的不会轻易投的,更何况是投给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但这钱对霍家来说不过洒洒水,现在若说谁还能救应氏,也只有那位了。”
是的,还有霍家那位,他还没去找霍章柏。
虽然分析了一夜他也不觉得霍章柏会帮他,但终究还是要全试一遍才能彻底死心。
想到这儿,应岑终究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昨晚没睡好,脸色很是难看,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直到洗了把脸,这才觉得好了一点。
应岑洗漱完准备出门,却突然想起了去年生日宴上的场景。
霍章柏送了他一套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珠宝,然而应岑却当着他的面将里面的东西丢进不远处的泳池,面上还带着几分天真又残忍的笑,“霍叔叔,您这是想老牛吃嫩草?”
当初自己当众那样不给霍章柏面子,他估计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说不定连面也不会见。
但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得试一试。
然而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了去年生日宴上霍章柏送给自己的首饰。
当初被自己不屑一顾地扔进了游泳池,父母当场色变,连忙让人捞了起来。
后来他没要,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收到了哪儿?
应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霍章柏还对他有意思,也不可能白白帮自己,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钱。
若是戴着霍章柏曾经送的项链去,想必他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只是当初他送自己的那套首饰父母放到哪儿了?
想到这儿,应岑连忙上楼找了起来,家里太大,楼上楼下十几个房间,他从白天一直找到天色将晚才从四楼书房的保险柜里找到了那套首饰。
打开首饰盒,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祖母绿项链。
三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被无数碎钻穿起,夺目耀眼,最中间的那颗宝石足足有两个拇指大小,哪怕此时天色昏暗,依旧流光溢彩,散发出低调而奢华的光芒来。
旁边还有一枚绿宝石的手串,同样精致奢华,但应岑也没必要一次全戴上,因此只戴上了项链。
只是他穿着卫衣,冬日衣服又宽大,戴上也显露不出来。
因此应岑想了一下,跑到衣帽间找出了一件夏日穿的白衬衫。
怕霍章柏看不见,应岑还特意没系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了雪白的脖颈,然后随便披了件羽绒服便向外走去。
谁知一出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雪。
他在家耽误了太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白茫茫的雪片从天上落下,地上已经白了一片。
应家所有出行的车已经卖了,司机保姆也都解雇,因此今时不同往日,出门再也没人随时随地地接送他,他只能自己叫车。
很快,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
“去哪儿?”司机问道。
应岑犹豫了一下,这才报了霍家的地址。
那边是有名的权贵聚集地,司机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应岑住的地方也不差,因此司机没说什么,开车向西区驶去。
应岑坐在车里,心情和窗外的天色一样灰暗。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不停闪过,似乎从他得知父母去世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迫坐上了一辆直直冲向谷底的过山车。
父亲被骗,供应商追债,资金链断裂,股价动荡,一切的一切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父母双方的老人都已去世,更何况他们就算在世也帮不上什么忙。
应氏是父母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企业,这些年也帮衬了不少亲戚。
父母在世时他们一个个对他亲切热情,然而应氏刚一遭受危机,便避之不及,甚至连连背刺,生怕牵连到自己。
短短半个月,就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心易变,时移世易。
甚至连父亲多年的好友,原来这么多年也都戴着面具。
一朝撕下,面目竟然这般狰狞。
想起彭幸言昨晚说过的话,应岑便忍不住一阵干呕。
这么多年,他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自己叫他彭叔叔,小时候父母忙得顾不上他时,他也会把自己接到他家去,带他出去玩,给他讲故事,送他各种礼物。
而昨晚他却对自己说:“岑岑陪叔叔一晚,叔叔就帮你怎么样?”
应岑想到这儿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旁的司机被他吓到,“你是不是晕车啊?要不要把窗户打开,千万别吐我车里,洗车200。”
“没事儿。”应岑定了定神,虽然不是晕车,但还是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冷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
脖子有些冷,应岑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拉羽绒服的拉链,衬衫领口开着,一眼就能看见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项链冰冰凉凉地贴在他的脖子上,和此时的他一样冷。
应岑不得不感慨人这种东西的坚韧。
明明他之前从不知道低头为何物,然而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学会了低三下四,舍去脸面。
明明昨晚还觉得被逼用身体去换钱恶心,今日就已经主动把自己送上门。
原来一个人这么轻易就能改变。
正胡思乱想之际,司机已经将车停下,不远处便是霍家的地界,出租车进不去。
应岑坐在出租车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恢宏的建筑,终于明白了闻徵说的二十亿对他来说不过“洒洒水”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当初生日宴上自己扔了他的礼物之后父母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他当初确实放肆。
曾经的应家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霍家面前就实在不够看了。
但当初父母为什么会和霍家产生关系?霍章柏又为什么会来参加他的生日宴?
应岑想不明白,但事到如今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想。
因此应岑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付了钱准备下车。
打开车门时犹豫了一下,又把外面的羽绒服脱下丢在了车里。
司机见他就这么脱了外套开门走了,有些惊讶地叫道:“你的衣服?外面下雪呢,你不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