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就能把男生掼在墙上,手肘抵着他锁骨,眼神凶里透着狠,“你想给我干,还得看我愿不愿意,想被.操脱了裤子趴路上去,总会有人不嫌弃。”
这话难听,但他声音不大,只有靠得近的几个人听到。
那几个嘴欠的男生,平时再横,到底是欺软怕硬,哪里比得了周明越这样真在社会上混过的。
被这么掼一下,脑袋撞在墙上都嗡嗡的。
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吭声了。
程殊离得近,冷着脸地拍拍周明越肩膀,对上他看来的眼神,轻轻摇头。
等他松了手,退开站一边,那男生嘟哝着刚要走,程殊倏地一脚揣在他书包上,把人踹得往前几步踉跄。
“傻逼,别找事。”
他是收了性子好好学习,但不代表他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两下。
杨少威那样的人,从小到大就找他麻烦,他都没怵过,就这几个傻逼,他一个人能打十个。
摔了胳膊是球场小动作,他又正谈恋爱起劲呢,没工夫计较,现在还来找茬,不是自己上门找揍吗。
一班那几个男生,被连着教训,又在高二楼层,脸上无光,灰溜溜地走了。
边上几个好学生看傻眼了,都没反应过来。
平时打架斗殴的事,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听说,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我去,你俩真厉害,给他们都吓跑了。”庄悦一向脑袋不装事,回过神来一脸崇拜,“那天打球的时候就想教训他们了。”
刘柳在旁边附和地点点头。
龙芸芸跟舒凡没她俩缺心眼,左右看看,没见到老师,才松了口气。
在学校里打架,弄不好要吃处分。都高三了,不值得。
王世豪刚才一看他俩动手,下意识给他们挡住了,“人太多了,先下去,路上再说。”
程殊点头“嗯”了一声,看向周明越,视线撞上又很快错开。
飞快地皱了皱眉,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点小插曲,影响不了什么。
更何况是对方找事,就算不幸被老师看到,那也是他们占理。
连放三天假,大家都很兴奋。
哪怕寒冬腊月,天阴沉沉的,还刮着风,校门口也是一片热闹,说笑声此起彼伏。
“明天我们从家里带东西,不够的街上买。”龙芸芸扯了扯围巾,“想吃什么都发群里啊。”
王世豪接过庄悦的书包,把口袋里的手套递给她,“我明天接了悦悦再跟你们汇合,我爸去县城的时候买了虾球,我明天拿点。”
庄悦戴好手套,搓了搓脸,“程殊,你家杀鸡方便吗?不方便我就让我爸杀了处理好带过去。”
程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处理好方便点?主要我跟言哥也不会。”
“那我就在家弄好了。”庄悦哈着气,“还好放假出太阳,不然这天要冻死。”
舒凡眼镜起了一层雾,正擦着,“好不容易放假,明天晚点吧,十点十一点这样?”
刘柳坐在舒凡后面,“我跟凡姐一起。”
周明越没说话,他一直都话少的。
校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显得整个人更沉默了。一条腿支在地上,等他们快说完了,才开口,“那我有什么拿什么,不好处理的,带来我弄。”
根据刘柳的小道消息,上回年级秋游野炊,周明越超级会做饭。
听完其他人看向他,连忙点头。
定好了集合时间,大家一致通过,骑上车离开学校。一路聊着天,直到路口要分开了,才笑嘻嘻地跟彼此告别,各回各家。
放学耽误了点时间,等程殊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
一进门他就闻见了厨房飘来的香味,饿了一路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两声。
才放好车,五福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从窝里跑出来,围在他脚边打转,汪汪汪地叫唤。
程殊弯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发现又重了不少,再这么长下去,过完年就要抱不起来了。
“你怎么长这么快,以后就抱不动你了。”
五福被养得毛发光亮,被抱起来兴奋地舔舔他的手。
程三顺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他抱着狗,一脸嫌弃,“别跟狗玩了,弄一身毛,洗手叫小梁吃饭。”
程殊答应了声,正要去叫梁慎言,就见他爸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示意他过去。
放下狗一头雾水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薅进厨房。
“小梁今天都待在房间里,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问了一句也不是生病,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三顺压低声音,还特地用锅铲弄了点动静出来,一副做贼的样。
程殊愣了愣,“能出什么事,可能忙吧。”
“再说天这么冷,不待在房间待哪儿?你自己都待屋里看一天电视。”
“他能忙什么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刚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现在倒是会了些,可也不多。”
程三顺小声嘀咕,“要是忙,那也应该出门或者回家,哪有待在房间里忙的,别是打游戏上瘾了吧。”
原本程殊还担心着呢,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拨开他爸凑近的脑袋,抬脚往外走,“现在都有网上办公了,你别瞎猜了。”
程三顺摇摇头,还是不放心,“你去问问,人在我们家里住着,别最后出点什么事,那多不好。”
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城里人都容易生病,想不开。”
程殊听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想搭理他这脑回路,转身往外走,“指不定是嫌你太烦了,不想跟你唠。”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嫌我什么?”程三顺抬脚要踢程殊,被程殊躲开,“老子给你俩做饭,还被嫌弃是吧。”
从厨房出来,程殊书包都还在身上,直接去了梁慎言房间。
打开房间门,梁慎言正对着电脑皱眉,那样子乍一看还真挺像网吧里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
啊不,是青年。
梁慎言从他回来就听见动静了,这房子的隔音实在感人,想不听见都难,没回头,敲了敲键盘,“回来了?”
程殊边答应边放下书包,往他电脑屏幕扫了眼,在旁边坐下,拉开书包,“老程问你在房间待了一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慎言正好改完最后一点数据,听到后笑了一声,转头看他,“你这是查岗来了?”
程殊给他一个白眼,顺着他话问:“那我能查到什么?”
“查到我正在给哥打工。”梁慎言把改好的数据发过去,合上笔记本,“看了一天数字,眼花。”
程殊趁着他关电脑的时候,把成绩单放进了外套口袋,确定没被发现,才走到梁慎言面前,抬手去按着他额角,“给你按按?”
梁慎言“嗯”了声,把他拉到膝盖上坐着,手没离开,而是搭在他腰后,虚虚地圈着。
程殊才从外面回来,哪怕穿得多还骑了一路的车,手指也是凉的,这么贴在他额角很舒服。
其实程殊不会弄这个,但平时眼保健操做得挺认真,这会儿有模有样地一下一下地给他轻轻揉着。
感觉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小声问,“好一点了吗?”
梁慎言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声,舒服得用手在他腰后摩挲。
房间里暖烘烘,不多会儿,程殊就觉得热了。
想起还有事,瞥一眼还闭着眼睛的梁慎言,从口袋里摸出成绩单,低头亲了下他额头,“睁眼啦。”
梁慎言听到纸张扇动的声音,睁开眼。
程殊两只手打开成绩单,凑到他面前,“成绩单,看看。”
他俩视力都很好,离得这么近,都不需要他拿过来看,在一排名字里很轻易就找到了程殊两个字。
梁慎言嘴角上扬,视线从成绩单移到程殊脸上,“进步了很多,名次不算多,但分比上回高了五十。”
程殊靠在他肩上,把成绩单折回去,大放厥词地瞎吹,“期末考说不定进前二十呢。”
梁慎言摸摸他的背,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脸,“是,会进前二十。”
乡镇高中的前二十名含金量有多高,梁慎言不确定,但程殊现在的努力,最后的结果不会辜负他的。
外边传来程三顺叫他们吃饭的声音,他俩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块出了房间。
晚上程三顺又出门打牌了,家里只剩他俩。
明天开始放假,意味着不上课,而且还是连着三天不上课,那作业什么的都可以放到一边去,最后一天再赶都来得及。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晚上创造奇迹。
程殊洗完澡趴在床上玩他的贪吃蛇,听到打印机声音的时候,才抬头看去。
梁慎言头发半干,站在打印机旁边,把打出来的东西理好,又用订书机订好,“严颂表弟学校的高三月考卷,是市重点,你空了做,做完我给你改。”
正沉浸在放假喜悦的程殊,趴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假期得再加一套卷子,还是市重点的月考卷。
撇撇嘴,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后天做吧。”
梁慎言关了插线板,到床边坐下,拿了之前看的小说继续看,“你同学明天几点过来?”
“大概十点半。”程殊看他靠在床头朝自己瞥来,笑着凑过去,趴在腰腹上一点,手指抠着他睡衣纽扣,“对了,周明越也来。”
梁慎言示意他趴上来点,然后把书搭在他肩上,一手扶着书,另一手玩他头发。
他头发细软,手感很好,偶尔从指缝溜走的时候,痒痒的。
听他提起别人的名字,捏捏他耳垂,像是警告又像是逗弄,“个子高的那个?”
“啊。”程殊趴着玩手机,“他之前就不跟杨少威他们一块了,还提醒我小心来着,后来……反正改邪归正了。”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梁慎言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但程殊说,他会听,“为什么?”
“他是跟外公外婆一块长大的,家里出了点事,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就不混了,还挨了顿揍才脱离那帮人的。”
程殊手指划着屏幕,想起了今天在楼道的事,“我……”
支支吾吾的,一听就是有事。
梁慎言收回了落在书上的注意力,对上程殊的眼睛,“铺垫了这么久,想说什么?”
“他好像喜欢男生。”
程殊声音很轻,睁圆了眼睛看他。
梁慎言挑了下眉,勾住他的头发,指尖摩挲着,逗他玩,“你在学校就学这个?还有心思观察别人喜欢什么。”
“烦人,谁跟你说这个。是放学的时候,一班那几个欠揍的胡说八道,但我就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
程殊咬了一口他下巴,瞪着他,“我才没有观察,是感觉。”
梁慎言说他心大,打成这样还能握手言和。
上次打架周明越的确没怎么出手,后来为了解决杨少威的事,从黄哥那儿也了解了一些。
不然,他没这么容易放过。
“嗯,喜欢男生怎么了?”梁慎言垂着眼,眼下阴影挡住了他眼神,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看什么。
程殊跟他不一样。
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哪怕他没谈过,但很清楚自己的性向。
程殊在遇到他之前,感情都没开窍,身边都是少男少女懵懂早恋,是因为他一步步的放纵,才走到这条路上。
程殊愣了愣,抬眼望向他,抿着唇放下手机,圈着他肩膀,往上又趴了一点,两人正好能对视上。
“梁慎言。”
梁慎言动了动眼皮,看他的时候依旧是从容的,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去拿快递的时候,顺便去买了点水果跟零食,啤酒是几度的,喝不醉。”
之前让程殊把同学喊来家里的时候,他就在网上又买了点东西。
冬天不比夏天,往院子里一坐,怎么着都可以。天冷了,白天在院子里还行,等到晚上肯定冷得坐不住。所以他买了电火锅,还有几包火锅底料。
程殊盯着他,“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梁慎言没那么多内疚感,事情做都做了,难道还要虚伪地表演一番,如果没有他,程殊会怎么样。
没必要,也没有如果,程殊只能是他的。
听出程殊语气变了,生气一样,他笑了一下,“那你要说什么?”
程殊牙尖发痒,觉得现在的梁慎言又讨厌了,一副看不透的样子,抓着他手咬下去,留了一圈牙印。
“有什么你要说,你不说我猜不透。”
不等梁慎言开口,他继续往下说:“我很清楚我喜欢你这件事。”
他顿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因为是你,我才会喜欢。”
不开窍,只是没有经验,不代表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因为对象是梁慎言,他才会喜欢,换作别人都不会。
梁慎言心口酸胀,他总觉得自己是程殊的港湾,却忘了,程殊也为他筑起了一个巢。
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是软的。
把手里的书放在了一边,梁慎言扣着程殊的后颈,嘴唇亲在他眼角。
“嗯,我错了。”
眼皮上那一点痒,落到了程殊心上,他靠在梁慎言心口,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小声咕哝,“原谅你了。”
他想,原来人的心跳声可以这么响啊。
不大的房间里,哪里都暖烘烘的。
耳边、梦里都是梁慎言平稳、有力的心跳,程殊趴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能听到一些乒乒乓乓的动静,还有几声狗叫。
程殊不想起,动了动脑袋,又靠了回去,赖在人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捏捏的,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玩了一会儿,发现梁慎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重了,抬头看他。
梁慎言睁开眼,隔着睡裤,力道不重地拍他屁股,然后去拿手机,“自己睡够了,就开始闹。”
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没有一点恼意。
才来的那段时间,他严重失眠,几乎不怎么能睡个囫囵觉。
后来发现跟程殊待一块睡得好,所以到这一阵几乎没怎么失眠过,睡眠质量稳步上升,作息调整到和程殊一样,连半夜都很少会醒。
原因是什么懒得深究了,反正睡得好就行。
“放假还不让睡啊。”程殊撇撇嘴,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发现屏保是一只手绘小狗,不知道是替谁打抱不平,“要是让五福知道你心里还有另一只狗,今晚得一直挠门。”
梁慎言挑眉笑笑,手机放回床头柜,“那早就不止一只了。”
习惯地伸手捏捏他耳垂,瞥一眼拉拢的窗帘。
程殊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滚到了墙边,“又骂人,你才小狗。”
梁慎言身上被子全给卷走,干脆起了床。
房间里暖烘烘的,不怎么冷。
他看了眼还对着墙的程殊,提醒说:“再不起,等着一会儿你班同学过来敲门吗?”
这会儿已经十点半了。就算他同学在街上买东西,再等等人集合一块过来,那也要不了多少时间,最晚十一点也该到。
程殊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顶,黑亮的头发又蓬又乱,无比郁闷地叹了声,“早知道昨天就说十二点了。”
转了个身,趴在被子里,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那你跟他们说,在街上玩一小时再来。”梁慎言站在床边换衣服,脱下睡衣,随手搭在椅背,拿了件长袖,从头往下套,抬起胳膊时,腰背肌肉绷紧,肌肉线条清晰。
睡裤也一样,搭在一边,弯腰去套裤子,两条长腿结实有力。
程殊眼睛都不眨地欣赏起来,一点不害羞,反正是自家男朋友,看看怎么了。
等他穿好了才坐起来,故作轻松地评价了句,“你今天这条挺不错的嘛。”
梁慎言扭头看他,扫了一圈,“想借你穿,但怕你觉得大。”
程殊“嘁”了一声,不跟不正经的人说话,从被子里爬出来,捞起衣服飞快换好,不给梁慎言评价的机会。
他才十八,还有成长空间。
等他再长两年,说不定就能跟梁慎言一样高了。
他俩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了半小时,等出房间的时候,外边的温度冻得程殊一哆嗦,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烧烤了。
想了想,其实去街上的小餐馆或者唯一的KTV里聚聚也挺好的。
“起了?”程三顺咬着油条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裹着棉衣,头发比程殊还不讲究,“对了,一会儿我去你建国叔家,今天他家请吃饭,得喝点酒还打牌,晚上就不回来了。”
程殊才从卫生间出来,嘴边还有牙膏沫,擦了才问他,“怎么突然请客,有事啊?”
“他家院里那两间屋不是翻修了,昨天晚上弄完了,就请大家吃饭,炖了一锅鸡,还有野菌子,让我上他家吃去。”程三顺砸吧砸吧嘴,“反正今天你不是请了同学来家里玩,我一大人在,那多不自在,正好给你们腾地方。”
“随你。”程殊都没想到这层,在就在呗,难道他还能把程三顺藏一辈子不见人,以前偶尔去学校开家长会,也没见过不好意思,“菌子记得煮熟,别吃一顿进医院。”
“呸呸呸,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程三顺把手往口袋一揣,缩着脖子往房间走,“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好好招呼人,别不懂事,什么都让人家做。”
程殊听不惯他念叨,钻进厨房自己找吃的。
梁慎言在他后面进来,他顺手把刚喝了一口的豆浆递过去,然后朝外面应了声,“知道了,你啰不啰嗦。”
梁慎言听了一半,倒也不好奇,就着程殊的碗就喝了。
哪怕能跟程殊喝一碗,但看了眼他吃油条的动作,梁慎言想想还是拿了筷子,比起父子俩的不羁,到底还是斯文的。
吃了早饭,人就清醒了。
太阳在云层后面露了头,之前那股冻人的寒气也跟着散了,站在院子里晒一会儿,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快十一点的时候,程三顺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跟他们交代了声,就出门了。
他前脚才走一会儿,后脚龙芸芸他们几个就到了院子外。
大家都骑自行车来的,没有的也蹭了别人的车。
一群学生,从街上来的时候排成一串,到这边巷子里了,大多人家都认得,一路打着招呼过来,到程殊家门口都觉得有点热了。
程殊正在跟梁慎言一会儿折腾烧烤架,上回关一河他们来了后用了一次,到现在都没再用过,昨天还是程三顺拿出来洗了晾干的。
听见外边动静,他抬头看过去,手里的活放不下,就喊了一声,“你们直接进来吧,车放棚子下边,狗不咬人。”
乡下几乎人人家里都养有一条狗,大部分养来看家的,大部分不栓绳子,但狗认人,只要认识几乎不会随便咬人。
不过也有讨嫌的狗,喜欢追着人后面跑,咬伤过人。
外边几个人听到他的话,就直接进来了,车把都挂了东西。
“叔叔没在家吗?”庄悦好奇问:“我还让我爸倒了一瓶杨梅酒,打算给你爸尝尝。去年他们俩自己酿的,两大坛,还没喝完。”
刘柳拎了一袋卤味,从后座下来,“那我们自己喝,杨梅酒度数不高。”
“你可别是个酒鬼。”
“才不是。”
其他人去车棚那儿放车,还逗了下摇着尾巴的五福,边说着话边把东西拎过来。
大包小包的,全是今天打算要吃的。
他们看到梁慎言,相处得不多,才见过一两面,多少有点拘谨地打了招呼,就连忙问程殊东西放哪。
程殊指了一下旁边的方桌,朝堂屋那边抬了抬下巴,“一会儿要吃的先放这里,晚上吃的放堂屋的桌上,这天气,不放冰箱也坏不了。”
忍不住笑着问,“你们拿这么多,吃得完吗?”
舒凡跟龙芸芸一块去堂屋,十分了解地说:“你太小看咱们的战斗力了,这一点也就刚刚好。”
他们加起来有八个人,人多吃什么都香,更别说还有四个男生,再多东西都吃得完。
而且吃不完也不要紧,放冰箱里,留着明后天做菜。
海鲜跟河鲜那些东西全都放厨房了,用盆装了水泡着,等会儿要吃了再拿过来。
人多做事情都热闹,还轻松。
一拨人去洗菜,一拨人在旁边切菜腌肉,程殊跟梁慎言还维持原样,围着烧烤架先把火烧起来。
程殊往架子下边的铁屉里铺了一层木炭,用点火器点着了两处,往上面撒了一点炭屑,这样容易引燃。
等火星往旁边引着了,就把铁架盖回去,让炭自己慢慢烧,得一会儿火才能上来。
“不是说我们拿吃的?你怎么还买了这么多。”
旁边切菜的龙芸芸看了下盆里的东西,“牛肉跟翅尖、翅中你都买好了,幸好我们拿的不多。”
程殊正擦手,听到后看了眼旁边挽着袖子,正在仔仔细细擦铁架的梁慎言,眼里都是笑,“言哥买的。”
庄悦听了,碰碰刘柳的胳膊,“看看,人家哥跟我哥怎么不一样,我哥只会‘你帮我拿下那个’‘下楼帮我跑个腿’,差距啊!”
“别羡慕了,你可以让豪哥帮你。”
“豪哥正在跟鸡较劲,没工夫搭理我们。”
“中午还没开吃,我已经惦记晚上的辣子鸡火锅了,周明越,你今晚露一手,下回听写我给你提醒。”
“免了,我正进步,你让我作弊。”
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脱离了学校,他们还是能够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你一句我一句,被揭短了、开玩笑了,也不会生气。
梁慎言偶尔会跟他们搭几句话,并没有什么架子,脸上挂着点笑,反而给人一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但跟程殊说话的时候不一样,那点来自不同环境,从小被教养驯化出来的笑变得更生动。
带着旁人无法涉足的亲密,只属于他们俩的氛围。
等烧烤香味飘起来,烤肉的油滋滋往外冒,一帮人围成一圈,手里举着一次性杯子,碰在一起。
齐声喊了一句“干杯”。
小半杯酒下肚,酒劲儿上来,就放得更开了。聊起来什么都说,从小时候的丢脸事,到高考想去哪儿,一股脑地往外抖。
反正大家基本从小就在一个学校,家里做什么的,有几口人,父母什么样多少都知道一些,说了也不打紧。
“其实我原本要学文科的,可我爸妈说,理科好报学校,明里暗里跟我说,我就选了理科。”
“我想考北大,我在网上看过好多视频,好羡慕啊。”
“其实我想考航天,不过我爸让我学计算机,说好找工作,这样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那我还想学舞蹈呢,可咱们这儿连个舞蹈培训班都没有。”
“我之前想开个修车厂,现在的话……考个大学吧。”
“我就去过几次县城,你们说,那些大城市什么样啊,我还没去过,等我工作了,我想带我爸妈去,还有爷爷奶奶跟婆婆。”
程殊一只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拿着杯子,等他们看过来的时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想期末排名再往前一点。”
这会儿他想不到太久远的事,眼前的路一步步走好,对他来说好像更容易。
能想到的,都是不能往外说的。
他想跟梁慎言一直在一起,最好考到他家那边的学校,这样就可以经常见面,否则异地恋太辛苦了。
等毕业工作,他爸要是还不想找个伴,那可以接他过去住一阵,住不惯再回来,反正交通很方便。
“那祝你期末考直接冲进前二十!”
“还有半年才高考,怎么弄得像是吃散伙饭,再干一杯我要吃肉了。”
“那提前祝我们都心想事成!”
“先说好,等高考结束,我们几个不醉不归啊。”
莫名其妙地又碰了一杯,那点儿属于青春专有的心事,伴随着美好的憧憬,很快散在了空气里。
梁慎言坐在程殊旁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握了一下他的手,见他看过来,又安抚似的捏了下他手指。
他的成长环境和程殊太不一样了,哪怕有压力,也不会到为了生活妥协的地步。
刚才大家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想了挺多。
之前梁慎言一直都知道这里的生活在平淡、温馨之下,还有贫穷、窘迫。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才意识到之前程殊说不出口的话、下不了的决心,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是巨大的差异、差距。
梁慎言望着程殊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全是笑意,他在想,那段时间里,程殊在被他一步步逼到悬崖之前,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程殊不知道梁慎言怎么了,但他感觉得到梁慎言的情绪变化,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趁着拿东西的动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是不是有点太吵了啊。”
梁慎言温柔地看他,摇摇头,“不会。”
怕程殊误会,又说了句,“挺好的。”
笑闹声一直持续到晚上吃完火锅,围坐在程殊的房间里,一个个席地而坐,边上放了几听啤酒。
谁酒量都不行,喝了一点就上头。
这会儿房间里暖烘烘的,更晕乎了,完全是撒开了玩。
“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就这个瓶子转到谁,转的人问被转到的人。”
“那谁先开始啊。”
“什么都不选的话,那就必须喝酒。”
程殊转头看旁边的梁慎言,他俩膝盖挨在一块,胳膊也离得很近,“你玩不玩?”
梁慎言看他一脸“你得玩”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笑着说:“玩。”
他一答应,程殊就笑了。
程殊想得简单,他只是想让梁慎言在这里的回忆,更多一点,哪怕只是些日常琐事。
等以后再想起来,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