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by晏双笙
晏双笙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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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占有欲也变强了。

玩游戏的人,都会有私心。
借着游戏的名义,说出那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去做那些不敢做的事。
哪怕场面难堪,也能推脱到游戏上。
玻璃瓶转了好几轮,都避开了程殊和梁慎言。
他俩看一眼对方,然后又默契地移开目光,心里隐隐期待着下一轮到他们,又不想太明显地暴露。
矛盾充斥在心里。
归根究底不过是恋爱中人的小心思,谁不想昭告天下,自己有对象了这件事。
“下一个到程殊转了。”王世豪把瓶子拨到程殊那儿,“别再转到我了。”
他跟庄悦谈恋爱的事,这一圈人都知道。
每回瓶口转到他,铁定都会往这上面问,真心话跟大冒险都难选,再喝两听他得吐了。
边上周明越也中了一回,选的真心话,问他为什么跟杨少威一起混。
他回答是杨少威大方,身边小弟都有钱花。
程殊伸手去按住玻璃瓶,目光扫了一圈,手指拨弄着瓶口,“那我随便转了。”
“不随便你还能控制转到谁啊。”
大家都有点醉,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程殊挑起眉,看向对面已经醉得靠在一块的人,“那还真能控制,你们想转到谁,我试试。”
其他人一听他说可以控制,醉了胆子也大,纷纷看向梁慎言。都玩了一晚上,谁都中过,只有他跟梁慎言还没有。
程殊眼睛亮亮的,大脑清醒,却又带着点酒后的随意,也跟着一块看向梁慎言,对他眨眨眼。
太胆大了。
可又很符合他骨子里的叛逆性格。
程殊笑了一下,靠近了一点低声问:“言哥,你说呢?”
梁慎言坐得很直,哪怕这会儿是放松的,整个人姿态依旧好看,胳膊搭在腿上,微微靠着后面的柜子。
他看眼大家期待的眼神,收回目光对上程殊的视线,“转吧。”
“那我转了。”程殊垂下眼,手指轻轻一拨,玻璃瓶在地毯上转了起来。
几双眼睛都盯着玻璃瓶,气氛莫名地紧张起来。
玻璃瓶越转越慢,终于停下时,瓶口正好对着梁慎言的膝盖。
“太巧了吧!”
“好厉害,真的能控制啊。”
“快问快问,好不容易逮到你们一回。”
程殊托着脸,转头看梁慎言,像是在想要问什么。他不急,梁慎言就更不急了,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其他人好奇地看他俩,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是单纯地好奇,跟那点儿一知半解的想象和猜测。
“你有喜欢的人吗?”
明知故问的一个问题,又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程殊问得太聪明了,连嘴角抿着的笑,都像得逞后的得意。
不出意外地,大家小声起哄,等着梁慎言要怎么回答。
“直接问真心话,不可以选大冒险?”梁慎言四两拨千斤地把话抛了回去,往前撑在膝盖上,“比如……”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程殊的嘴唇,见他喉结咽动,才往下说:“让我这会儿去院子里做二十个俯卧撑。”
程殊小声说了一句“无赖”,膝盖碰了他几下,催他快点说。
梁慎言失笑,不跟他闹了,看向大家一脸从容,“有啊,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不大的房间里,立即响起一片起哄声,笑闹起来。
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么坦然面对感情。
程殊弯了眼睛,抬手挡住了脸,却没挡住从唇边泄露出的笑意。
深夜一点多,程殊轻轻关上衣柜门,绕开在地上打地铺的两人,出了房间。
才刚关上房门,一转身被站在身后的人吓一跳。
“你怎么站这里?不冷啊。”程殊搓了搓手,往旁边房间看一眼,“他俩睡着了?”
梁慎言“嗯”了一声,低头凑到他面前,嗅了嗅,“身上有酒味,去洗洗。”
程殊推去开他脑袋,往卫生间走,“我都不嫌你。”
进了卫生间,程殊才刚接好水,正伸手去拿毛巾,梁慎言就从身后贴了过来,圈着他腰。
他偏过头,余光扫了一眼梁慎言,然后看向镜子。
“不舒服吗?”
梁慎言买了一箱低度数的啤酒,原本还担心喝不完,留着给他爸喝,结果全解决了。
连庄悦带的那瓶杨梅酒,都见了底。
喝了酒,其他人都睡着了。女生睡他房间,男生在梁慎言房间打地铺。
有暖气片,倒也不会感冒。
梁慎言下巴抵在他肩窝,圈在他腰上的两只手交握,贴了贴他的脸,“有点晕。”
“还以为你酒量很厉害。”程殊抬手,往后摸了摸他的脸,“一会儿给你泡杯茶?”
梁慎言失笑,咬住他手指,“那今晚别想睡了。”
大半夜喝茶,只会睡不着。
程殊“哦”了一声,就让他抱着,拿了毛巾泡进水里,等浸透了再拧干,“那擦擦脸,会好受——”
后边的几个字来不及说出来,程殊整个人被掐着腰抱起来,转了个身坐在洗衣机上。
无意识瞪大眼,小腿贴在外壳表层,哪怕隔着睡裤也有些凉。
梁慎言往前靠近一步,用膝盖分开了他并在一起的腿,一手扶着盖板另一手握住他的腰。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那你呢?”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殊,带一点酒意,显得更固执、更深沉,英俊的眉目间,微微皱起。
“你喜欢的人是谁?”
程殊低笑了声,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借着这会儿的优势,微垂着眼看他。
指尖勾了勾他的耳垂,“喝酒了,就这么凶啊。”
梁慎言又要咬他的手指,被程殊多躲开,不悦地皱起眉,抬起眼看他,又往前倾了点,几乎把程殊抵到墙上。
旁边是镜子跟洗手台,映出了他们的身影。
程殊推了他肩膀一下,膝盖往他腿上碰了碰,“喜欢你,很喜欢你。”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那瞬间,梁慎言扣着他后脑靠过来,下唇被咬得有些疼。
后脑勺隔着梁慎言的手心,撞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亲得太凶了。
几乎是在啃,嘴唇很疼,却令程殊几乎是在一秒的时间里,就被拽进了状态中。
心跳声、呼吸声、喘息声,还有水管不时发出的滴水声,混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全成了催化剂。
程殊感觉到贴在腿侧的热意,用力按了一下他肩膀,另一只手贴着墙,却碰到了开关,灯一灭,四周立即陷入黑暗。
梁慎言往后退开一些,用指腹在程殊唇上擦过,额头贴着他鼻尖,呼吸声又急又促,握住他的手,十指扣着。
咬了咬他耳垂,贴在他耳边小声喊他,“程程。”
程殊心一颤,过了好几秒才回神,靠在了梁慎言肩上,手也勾住了他睡裤的边。
嘴唇贴在他颈侧,亲亲地吻了吻,“言哥。”
黑漆漆的卫生间里,又冷又冻,可他们是热的,热得大脑里只能装下对方。
梁慎言肩上一疼,知道又得有个牙印,顺手拍拍他的腰,“下回咬别的地方?”
程殊松开牙齿,鼻尖挂着汗。
“咬你脸上。”
梁慎言牵着他的手,放进旁边已经凉了的水里,仔细地擦了擦,然后又拧了毛巾给他擦腿。
等都处理好,罪证随着水冲进下水道,俩人的酒意都退了不少,觉得困了。
程殊还坐在洗衣机上,整个人都懒懒的。
等梁慎言过来的时候,伸手搂着人脖子,小腿挂在他身上,不愿意自己走了。
梁慎言拍了拍他屁股,把人抱起来,“懒死你。”
程殊不接话,他懒会儿怎么了,现在他人可累了呢。
穿过院子到了房间门口,不用梁慎言说,程殊也自己跳下来,推开房门,绕过地上睡熟的俩人,轻手轻脚上了床。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送走了朋友,程殊回到房间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
家里还是只有他们俩,跟一条狗。
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会儿,端着碗吃午饭的时候,人的神都还是飘着的。
一碗粉吃了大半,艰难地吃完最后一点,把碗一放,逗着五福到院子里玩,拿狗粮喂它。
“你可真幸福,吃了睡,醒了吃。”程殊把最后一小节火腿肠喂完,摸摸它的头,“胖得都有小肚子了。”
五福吭哧吭哧吃完,甩着尾巴摇脑袋,凑到程殊手心里,小声地叫着。
他跟狗蹲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外边有人路过,不时跟他打招呼,问他什么时候放寒假。
提到寒假,程殊才想起来是快放假了。
等元旦假期过去,再上两周课就考完试放假,然后紧跟着一周后就过年。
程殊往房间里看了眼,梁慎言正坐在那儿看书,手里拿了纸笔转着玩。
他看了会儿,起身去水池边洗了手,才进了房间。
走到梁慎言旁边,程殊往桌上看了看,问他,“昨天的那套卷子放哪了?”
正看到推理精彩部分,梁慎言分神看他,“不再玩会儿?”
程殊“嗐”了声,拿起桌上的笔,“学习为重,我想看看市重点的卷子有多难。”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市重点的?”
“算是。”
梁慎言拿着书,把椅子往窗户边挪了挪,抬下巴示意他,“那你做吧,我给你计时。”
程殊听懂了算是两个字,估计是那种很好的私立学校。
他从打印机上面的一堆资料里,翻出昨天的卷子,有好几份,“我先做数学?”
梁慎言看了下表,记下时间,“上来就挑战这么高的难度?那也行,翻过最高的那座山,其他的山都只能是丘了。”
程殊抿唇,瞥了他一眼,然后摊开卷子。
不就是市重点,再难还能比他们之前做的黄冈题目还难——
第一道选择题的题干,他怎么就有点读不懂了。
觑了一眼梁慎言,结果正好被抓个正好,程殊咳了声,回过头继续读题。
先做就完了。
两个小时的做题时间,有一半程殊都在理解题干。
一开始只是想着要期末了,自己放出去的话得兑现,所以才进来做题。可到了后面,做进去了,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时间到了,最后还有两道大题没做。
程殊捏着笔,皱眉抿唇,像是要跟卷子决斗一样。
梁慎言看完了推理小说,时间一到,他就按住了卷子,从程殊手里抽走了笔。
“时间到了,得停笔。”
“我这是练习,还可以……”程殊抬头看他,不想交卷。
梁慎言没再动,“考场上可不能这样,会被计零分。”
程殊一愣,有点茫然。
他就是想做完题,做错也没关系。
梁慎言望着他,过了会儿收回手,摸了摸他头发,“做吧。”
程殊眨眨眼,看他把笔塞回了手里,突然又不想做了。
时间到了就是到了,他就是没做完。
“你先帮我改完卷子,改完了,再给我讲错的题,好不好?”
梁慎言挑了挑眉,手指刮了下他脸颊,“不继续写了?”
程殊努嘴,“考场有考场的规矩,考官你不能心软。”
梁慎言给他反将一军逗笑了,拿过卷子,“我是因为谁才心软?”
程殊有自知之明,老实指了指自己,“我。”
这一阵为了陪程殊念书做题,梁慎言找来的资料都会自己先看一遍,看明白了才好跟程殊讲。
卷子答案他之前就看过,改起来很快。
用不了半小时,在程殊忐忑的关注里,改完卷子还算了分。
梁慎言看着分数,把卷子递到程殊面前,“你先自己看遍错题,我去倒杯水。”
程殊看他走出去,心里还嘀咕怎么要去倒水,等看到分数的时候,他也想去倒杯水,说差额拿点吃了的。
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他才拿了六十分。
往外边看了一眼,程殊飞快挪到床头,从床下边摸出了梁慎言钱包。
他得再确认一下,防止自己记错了。
那次梁慎言把身份证给他看,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就记得是一月九号,
“在那儿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程殊立即把钱包塞回去,转过来看着门口的梁慎言,“考得太差了,打算面壁思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两只杯子放桌上,瞥眼卷子,走到他面前,“面壁思过?”
程殊硬着头皮点头,“嗯,没脸见你。”
梁慎言挑起眉,用手指敲了下脑门,“别没脸了,考得再差,都得见一辈子。”
他说完转身去书桌旁,发现程殊没跟来,坐下时看他。
程殊笑着扑到椅子边,差点过了头,被梁慎言拉着他胳膊捞了回去。
“那给我讲讲题吧,梁老师。”

梁老师太严厉了。
明明正职是男朋友,教学的时候,比老师还老师。身上端正、从容的气质,要再戴一副眼镜,妥妥学校里的数学组组长。
程殊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梦到梁慎言让他再做一遍。
等醒来睁开眼,对着近在咫尺的脸,都没有欣赏的心思,翻了个身宁愿面壁思过。
好在程殊的小脾气持续时间不长,等梁慎言醒的时候,气就消了。
他从小就锻炼出了好心态,碰到什么事,当下可以有情绪,但过后就不能一直纠结。
尤其是跟人比这事,不能总跟别人比,否则难受得只会是自己。
“一会儿我要去坡上一趟,你要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程殊坐起来,捞过卫衣往身上套,“外边天气好好。”
梁慎言靠着枕头,笑了笑,“想要我一起去?”
程殊被揭穿了心思也不扭捏,点点头,“天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可惜了。”
“那行。”梁慎言跟着起来穿衣服。
放假这几天,天气的确好,几乎都出太阳的。
天气好,人气都多些,不像前几天去地里的人都不见几个,这些天院子外面老有人经过。
连程冬的爷爷奶奶都来了一回,又随手放了一包野菜在院子的水池里。
他们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老高。
明晃晃的,竟然有点晒人。
程三顺端了一杯茶,坐在院里那棵石榴树下,正在手机里打斗地主玩。
五福趴在他旁边,等着他投喂。
看见他俩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程三顺是习惯了,一点不奇怪。
他巴不得梁慎言多给程殊辅导一下作业,毕竟县城那边的补习班听说一节课两小时得一百,还是跟别人一块上,都不是一对一。
白捡的,哪有不要的道理。
最好是能给他们家辅导出一个高材生,那老程家真就出息了,镇上领导都得上门来送锦旗和奖金。
“厨房里有热的菜,自己热了吃。”
程三顺喊了一声,“一会儿你去地里,记得看看旁边那家是不是又占咱们家的土了。”
程殊应了声,去洗漱。
他进去,梁慎言也跟了进来。
门开着,他俩一左一右站在镜子前刷牙,顶着唇边一圈牙膏泡泡,笑话对方幼稚。
又不是小学生,洗脸刷牙都得一块。
笑话归笑话,等拿毛巾洗脸的时候,又对着镜子里的彼此笑了起来。
去厨房里又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从家里出发去山上时,都已经快十一点。天早就不凉快了,太阳盯着脑袋晒。
程殊穿了件灰色的卫衣跟黑色牛仔裤,头上戴了顶圆草帽,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梁慎言单肩挂着背篓,里面是一把镰刀跟小锄头。
他俩并肩往山上走,石子路铺在泥里,如果不是周边有枯叶,很难分清是早春还是冬天。
“地里之前有种东西?”梁慎言之前来过山上,还不止一次,但跟程殊一块来还是第一次,“不怎么看到你们去地里。”
程殊帽檐抬得高高的,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时不时往旁边灌木抽过去,嘴里还会配合发出音效。
听到他的声之后都愣了,捏着树枝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不在意说:“地里怎么可能不种东西,只不过来得少。”
其实他尴尬都尴尬晚了。
从家里到这儿有多远,梁慎言就看了他表演多久,拿着一根树枝当武器,跟小花小草演了一出打戏。
梁慎言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问他,“种的什么菜,生命力这么顽强,不怎么来也还能长。”
“老程家出品,生命力保管强。”
说话的时候正好经过一棵树,程殊抬手就给他掰了一根树枝,强行塞到他手里,“要笑就笑,也不怕憋着。”
气性还不小,笑一笑都不行了。
梁慎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树枝,再看往前走走了几步的程殊,大步跟上去,用树枝打了一下他手里的,“这样玩的?”
程殊被他突然的动作打得手里树枝一震,还有点疼,惊讶地看向他,“你土不土,这都没玩过。”
“嗯,是没玩过,这不跟你学了。”梁慎言笑着承认,“你小时候就这么玩的?”
程殊“啊”了一声,反手抽了他一下,抽完就跑。
他一跑,梁慎言在后面也跟着追上去。
明明天很热,他俩也不觉得,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在小路上闹着玩,用手里的树枝呼来打去也不嫌幼稚。
碰到有人回去,就停下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到地里,两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程殊家的这块地位置好,雨季不用担心土被水带走,更不用担心被水淹了。
旁边挨着的还有别家的一块地,中间是土埂隔开。
程殊从梁慎言肩上把背篓拿开,看他毛衣被勾起来的线,“忘了让你别穿毛衣,山上都是草籽,能沾一身。”
梁慎言扭头看了看,伸手把线摁回去,“没事,回去洗就行。”
“那玩意洗不掉,我们都用火燎一下。”程殊把背篓放地上,把锄头跟镰刀拿出来,“那你去挖土豆,顺着一沟一沟的挖,先捡大个的,小的埋回去,明年还能发。”
梁慎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第一次看到土豆叶子长什么样。
他没什么经验,但还不至于问出为什么土豆不是长在叶子下边的蠢问题,点点头看程殊手里的镰刀,“那你做什么?”
“割草。”程殊熟练地拿着镰刀,“旁边这些都得割了,不然开春长到地里来,那会儿长得茂盛,很难弄。”
他走到边上,才割了一丛杂草,又回到土埂旁走了两步,“真给我爸说中,不要脸,又往我家这边移了几公分。”
梁慎言正研究手里的小锄头怎么使劲儿,听到程殊这一声,差点一锄头挖到小腿上,转过头问:“什么几公分?”
“土埂啊!”程殊气得语气都急了,朝土埂踹了两脚,“每年占一点,再过几年得说这一片全是他家的了。”
梁慎言才听明白了,挥了挥手里的锄头,“一会儿给他挖了,重新垒一道。”
程殊一怔,被他生疏的动作逗笑,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颊热了一片,咳了两声,“让老程自己来弄,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又看了眼他手里危危险险的锄头,“你要不会,我一会儿来弄。”
梁慎言试着挖了两下,见土里有土豆露了头,跟平时见着的土豆颜色还不太一样,回他说:“应该还行。”
挖土豆这事他逞不了强,别一会儿挖出来的都破了,那更丢人。
但在男朋友面前,还是要点面子,不能直接说不会。
程殊挑起眉,没再问他,“那你小心脚,我以前太贪玩,挖苦蒜的时候就挖到过腿,幸好穿得厚还没使力。”
梁慎言扫过他小腿,点点头。
大中午的,庄稼人都图凉快,又不是农忙季节,这个点山里几乎不会来人,只有他俩吭哧吭哧地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
程殊割完一边的杂草回头,看梁慎言还在那儿埋头挖土豆,不由得笑了起来。
抬起手背擦擦汗,走到他旁边喊了声,“休息会儿。”
梁慎言挖得人都木了,一锄头下去,看见半截土豆,才回过神来,往旁边看,“才装一半。”
他脸上热得红了一片,还挂着细汗,脸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点土,眼神难得是懵的。
程殊才看了一眼,就心疼了。
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伸过去给他擦掉脸上的土,“那我累了,你陪我歇会儿。”
闻言梁慎言点头答应了声,放下锄头的时候,还不忘把刚挖出来的捡到背篓里。
平时大家到地里干活,都会自己带瓶水,有的还会带上火机或者饭,要么让家里人到点送来,就是为了能多干一点活,不用回家去吃耽误时间。
他们出门的时候,程殊也放了一瓶水,免得渴了找不到水喝。
这季节树上的叶子掉得差不多,零星挂着几片,要找个不晒的地方,也只有一小片。
幸好旁边有石板,搬过来就能当凳子坐。
程殊拧开瓶盖,递给梁慎言,“一会儿给你烤土豆。”
语气都变了,透着心疼。
他让梁慎言跟自己一块来,是想跟他待一起,不是让他来干活的。
在一起了,是要靠近彼此的生活,可又不是非得让人在地里插秧、种菜才算靠近。
梁慎言接过水瓶,凉意沁过手心,火辣辣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上回说的是烤红薯。”
程殊想不到他还记得这事,那天的烤红薯也没烤成。
抿着唇,斜眼瞥了瞥他发红的手心,手指蜷了蜷,“那都给你烤。”
梁慎言把水瓶递给他,发现他垂着眼,愣了一下后,伸手摸了摸他头发,“别想太多。”
天是很热,干活也很累,手这会儿也还疼。
那锄头也不太听话,不知道是方法不对还是土太硬,总之挖得很费劲,还挖破了不少。
一向什么事都能很从容、很轻松应对的他,也有种挫败感。
但看见程殊熟练的样子,就什么挫败感都没有了,也算不上心疼,只是更想帮程殊分担一点。
程殊抬起眼,接过水瓶放到一边,牵过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一会儿还会更疼,握手都费劲。”
梁慎言垂眼看他,眼里带着笑意,“用冰块敷一下就好。”
程殊撇着嘴角,又吹了吹,“你真能逞强,我跟我爸来的时候,都悄悄偷懒,你怎么连懒都不会偷?老实巴交的。”
“是我自己要做。”梁慎言凑过去,习惯地想蹭蹭他额头,发现被帽檐挡住,笑了声,“别心疼了,一会儿还得你背回去。”
“不让你背。”
程殊放开他的手,把水瓶塞他手里,自己到一边去捡柴烧火,打算烤几个土豆吃。
周围遍地都是干柴,而且考几个土豆而已,用不了多少柴火。
程殊从小就在山里玩长大的,生火都不费劲,打火机点着了一把草,往柴堆下边塞,再压几根粗点的树枝,火就烧起来了。
土豆也不用擦,反正一会儿都要剥皮,扫掉表面的土,往柴堆里旁边扔,等着一会儿熟了扒拉出来就能吃。
他蹲在那儿,用小木棍扒着火堆,免得烧得太糊了。
老实说,他这会儿有点郁闷,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清楚这种郁闷的原因。
梁慎言太习惯地心疼他了,又有点对他太溺爱。
对于他来说,这种感情是陌生的,所以当来得太快、太重的时候,他会感到仿徨。
就像是你跟一个穷太久了的人说,你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对方第一反应肯定认为你是骗子。
程殊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不干脆的时候,他一向都很干脆,打架是、家里是、学习是。
反正挺不会纠结的人。
大概他这辈子的纠结,都给梁慎言了。
往梁慎言那边瞥了眼,程殊用木棍快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了。
别是因为同情他,才喜欢他的吧。
“我都闻见糊味了。”梁慎言走到他旁边蹲下,捏了捏他脸,“想什么,走神成这样。”
程殊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梁慎言明白了,这是有心事了。
“什么心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是不是挺心疼我的?”程殊把土豆扒出来,小声问了句,“我没那么可怜。”
梁慎言微眯起眼,打量起程殊,在瞥见他伸手去戳那团黑乎乎的土豆时,拿开他头上的草帽,往旁边一挡,凑过去亲在他唇边。
“第一眼我还能知道你可不可怜?”
程殊眼睛一下瞪大,来不及说什么,就又被咬了一口,这回咬的是舌头。
疼得他“嘶”了一声。
“第一眼看你,就想你哭起来会很漂亮。”
梁慎言目光落在他嘴角,那里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是青的,“说我见色起意,都比你瞎猜的强。”
程殊听懂了,也明白了,然后脸比太阳还红。
抬起手想推开梁慎言,才刚碰到,蹭了一片黑,巴巴地缩回手,“知道了知道了,别再说了。”
梁慎言还想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把话咽回去,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他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手里拿着的草帽往程殊头上扣,接通了视频。
“儿子,你在哪儿呢?”
手机屏里出现梁慎言妈妈的脸,漂亮精致的大美人,温温柔柔的,看着应该是在家里。
梁慎言还蹲在那儿,瞥见屏幕角落里他爸的胳膊,脸上那点笑收了起来,“山上,挖土豆。”
不等他妈开口,他爸先坐不住。
“你念那么多书,又出国又读硕,就是为了丢下家里一堆事去种地?”
梁慎言眉头皱起来,余光扫过旁边的程殊,起身走到一边,一句话呛了回去,“不种地你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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