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大佬的小作精by日暮为安
日暮为安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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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章柏似乎也在躲他,因此两人虽身处同一屋檐下,竟然许久都没有再见过面。
付辛他们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每天想方设法地拉着他出去玩。
只是应岑提不起兴致,对什么都恹恹的。
明日就是周末,从前应岑会跟着霍章柏一起去公司,但那日之后应岑一直避着他,因此有些纠结明日还去不去?
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决定不去。
应岑怕在公司碰到霍章柏和章荧亲亲我我,他怕把自己气死。
打定了主意后应岑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时他有些口渴,于是爬起来喝水,刚喝了一口,就见一束光从窗外划了进来。
应岑向外看去,然后就见霍章柏常坐的那辆黑色宾利从不远处驶了过来。
应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凌晨三点。
霍章柏今天回来的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他虽然平日里回来的也没多早,但一般都不会超过凌晨。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应岑下意识想要下去看看,然而刚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霍章柏什么时候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都要结婚了,自然会有别人来管,想到这儿应岑重新躺了回去。
然而不知道时不时刚才水喝太多的缘故,他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最终还是认命一般坐了起来向外走去。
霍章柏一般回来之后会先去书房,虽然今日这么晚了应岑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去看了一眼。
果然,书房里面一片昏暗,连灯都没开。
应岑又去了他的卧室,刚走到门口就见里面同样漆黑一片。
已经睡了吗?也是,都这么晚了。
想到这儿应岑准备回去,然而就在他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楼下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坐下的声音。
应岑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向楼下走去。
客厅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开灯,此时大家都已经安睡,整个别墅陷入一片安静。
应岑觉得霍章柏肯定已经回房间睡觉了,自己真是有些多此一举。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突然瞥见沙发上有一团黑影。
应岑愣了一下,抬步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那团黑影也渐渐清晰,竟然是霍章柏靠在那里,双眼紧闭,明显是睡了过去。
“霍……”应岑差点就叫出了声,但想到自己还在和他冷战,于是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收了回去。
只是垂眸看着他。
他似乎喝了很多的酒,刚一靠近便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也不知道他喝的什么酒,竟不难闻,散发着淡淡的果香气。
应岑还是第一次看见霍章柏喝成这样,不免有些好奇。
他这个地位应该也没人敢灌他酒,怎么还会喝醉?难道是是因为章荧?感情不顺利?
想到这个可能,应岑瞬间一阵火大,转身就想走。
但没走几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脚步一转,反而拐到一楼客房取了件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没出息。”应岑一边给他盖毯子,一边唾弃自己。
盖好后本想离开,然而此时已是深夜,屋内的一切都被夜色笼罩着,月光也不甚亮,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人和景。
他和霍章柏在这一刻好像都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夜色带着它所特有的宽容包容着世界万物,他似乎不必再刻意和霍章柏保持距离,也不必再拼命藏匿着心中的那些不可言喻。
他只是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
霍章柏生着一双桃花眼,看人时总像是含着脉脉温情,然而当他合上眼时才发现他脸上的轮廓其实偏硬。
所以其实这才是他吧,看起来温柔随和,其实狠起心来又冷又硬。
可饶是如此,应岑依旧喜欢他。
真是没救了。
应岑本该给霍章柏盖好毯子后就离开的,可是脚下却仿佛被看不见的藤蔓缠住,怎么也迈不开一步。
大概是和霍章柏离得太近的缘故,霍章柏身上的酒香将应岑一点点浸染,让他似乎也有些醉了。
等他意识到到自己在做什么以后,和霍章柏的唇瓣离得不到一厘米。
太近了,应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霍章柏还在沉沉地睡着,并不知晓应岑此时竟离他这么近,只是睫毛不知为何动了动,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这让应岑终究还是没敢继续下去,只是陡然清醒过来一般猛地站直身体,然后落荒而逃一般向楼上跑去。
应岑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转身,一直靠在沙发上的霍章柏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他离去的背影。
因为昨晚的事,应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心情复杂地在床上辗转了一晚上,一会儿觉得自己做得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怂?
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应岑第二天十分害怕遇上霍章柏,反正今天是周六,他在床上墨迹到了快中午才下去。
下到楼下时,霍章柏果然不在,应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悠闲地吃了个午餐后打算去找闻徵,然而刚准备出门,却看见许久未见的陈宴槟不知为何突然找上门来。
应岑看着突然到访的陈宴槟有些奇怪,他不是一直代替应岑处理应氏的事吗?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小应总。”陈宴槟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霍先生让你来的吗?”从前周末他都是跟着霍章柏学习公司的事情,但这周他避着霍章柏没去,因此应岑猜测霍章柏让他上门给自己补习。
果然,陈宴槟点了点头,“是的。”
应岑虽然打算去找闻徵,但陈宴槟都上门了,他自然也不好就这么直接让他回去,因此说道:“好,我们今天学什么?”
陈宴槟手里握着一沓资料,闻言似乎微怔,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应岑接过,本以为是今天学习的资料,然而打开之后却发现是一份份大学的介绍,都是国外的学校,中英掺杂,各种情况都介绍得非常详细。
应岑看着手里的资料,有些疑惑道:“这是?”
陈宴槟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公事公办地回道:“霍总说您可以选一所您喜欢的,等明年的时候会送您出国去学习。”
应岑闻言不由一愣,“出国?”
“是的。”
应岑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直接把手里的资料扔了回去,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要出国了?”
陈宴槟见状不紧不慢地把被他扔的乱七八糟的资料整理好,这才继续回道:“这是霍总的意思。”
应岑只觉得怒从心头起,一时间也顾不上还约了闻徵,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应岑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霍氏,然后径直上了三十二楼。
一出电梯刚好碰见了霍章柏的助理。
助理看见他立刻笑盈盈地想要打招呼,然而应岑已经顾不上,直接越过他向霍章柏的办公室走去,只留下助理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应岑实在太过着急,门也没敲便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霍……”
他刚想叫霍章柏,却发现他办公室里还有别人,竟是之前一起打过高尔夫的高总,他们似乎正在谈事情。
听见动静,两人齐齐向他看了过来。
霍章柏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反而是高总笑了笑,然后意味不明地站起身来,“你们家这小祖宗的脾气和脸真是成正比。”
霍章柏没答,只是也跟着站起身来,“今日有事,下次再谈吧。”
“行。”高总的视线暧在他和应岑身上转了一圈,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你先解决急事,公事下次再谈。”
说完便走了出去。
应岑经过这一遭冷静了些许,但还是生气,刚一开口眼睛就红了,“你要送我出国吗?”
霍章柏看见他蓦然红起来的眼眶神色微变,却没哄他,而是移开目光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这才回道:“是。”
“为什么?”应岑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觉得国外的环境很适合你。”霍章柏似乎想要处理什么事情,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钢笔。
“是觉得国外的环境更适合我?”应岑几乎被他气笑,“还是觉得我在这儿打扰到了你?”
反正话已经说开了,应岑也没了顾忌,“你不过就是觉得我影响了你谈恋爱而已。”
霍章柏没答,只是说道:“我会经常去看你。”
“谁要你看!”应岑立刻说道。
“不对。”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什么时候答应我要出国了?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我不去!”
霍章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神色未变,只是握着钢笔的右手一点点收紧,“你不去的话我会撤资。”
“你!”应岑被他一句话钉在了原地,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威胁我?”
“就算是吧。”霍章柏说着终于抬头看向他。
应岑原本还觉得自己像个充满了气的热气球,可是一瞬间就被霍章柏的话戳了个稀烂,就这么轻轻地从空中落了下去。
“为什么?”应岑好像突然没了底气,许久才干巴巴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不为什么。”霍章柏答得面无表情。
“是章小姐的意思吗?”
“不是。”霍章柏立刻回道。
“那我就更不懂了,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
霍章柏听到这儿,握着钢笔的手差点失了力,但也只是一瞬,便被他重新握紧,“我只是觉得应该修正一下从前错误的决定。”
“错误的决定?”应岑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霍章柏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逼着自己直视应岑的眼睛,“我当初不应该让你搬到霍家。”
霍章柏虽只说了这一句,但应岑还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后悔了。
不过也是,这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之后开始发生的。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搬过来,也就不会喜欢上霍章柏,他也就不会这么困扰了。
原来霍章柏竟然这么厌烦他?所以才想把他送到国外,直接眼不见为净?
应岑不知道他后悔到了哪一步?
只有当初不该让他搬到霍家吗?还是当初根本就不应该帮他?
亦或是都有,毕竟霍章柏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事到如今应岑连骗都没办法骗自己,心里反反复复生出的那丝希望,终于彻底被霍章柏掐灭了。
“你说得对。”应岑努力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应岑说完便干净利落地转身向外走去,生怕再晚一步自己就会在霍章柏面前哭出来。
可是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下。
“霍先生,离开之前能解答我最后一个疑惑吗?”
霍章柏闻言似乎已经猜出了什么,目光转向桌上的相框,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回道:“你说。”
“既然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果然是这个问题。
霍章柏闻言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才回道:“因为你也帮过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应岑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然而霍章柏又是久久未答,只是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相框上。
应岑第一次来霍章柏的办公室时就见过那个相框。
相框中是霍章柏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只是那时他们刚认识,应岑也不好多问。
所以那个男人是谁?
霍章柏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开口回道:“那是我哥。”
“哥?”应岑闻言不由一惊,他似乎没听过霍章柏有什么哥哥,之前和他一起回霍家时也没有碰见过。
想到这儿,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了起来。
接着,他听到了霍章柏的声音,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死了。”
霍章柏原本是有一个哥哥的,大他五岁,若是他还在,现在大概早已经结婚生子,连孩子都有了。
他是霍家长子,从小便被寄予厚望,一直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当然他也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天资聪颖,谦和有礼,成绩优异,大学刚毕业就进了公司和父亲学习,短短几年便立住了威信,还即将和喜欢的人步入婚姻。
他的一生原本应该和乐长宁。
可后来……却死于一场车祸。
霍章柏一直觉得一个人所得到的东西一定是有定数的,当他得到了太多,便必定会失去些什么。
二十五岁之前,他是世人眼中最标准的纨绔公子,出身富贵,上面有兄长支撑门楣,而他什么都不用做,生来便是享受的,他也将享乐主义贯彻到底,游戏人生,每日和一群好友花天酒地。
父母对他恨铁不成钢,但哥哥每次都会护着他。
似乎从小就是这样,哥哥早早就承担起了这个家,揽过了所有的责任和压力,让他得以无忧无虑地长大,不必为各种事而操心。
霍章柏二十五岁之前一直感慨自己会投胎,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可以不用长大,一直被兄长护着。
父母虽说平日里也恨他不成器,但终究因为他年纪小,对他也更加宠溺。
他被全家人宠着纵着,惯得无法无天,除了父母家人谁也不放在眼里。
直到二十五岁那年。
他哥哥婚期相近,那日正要陪未过门的嫂子挑选婚纱。
霍章柏正好要去喝酒,便和他一起出去。
平日里为了防止意外,保证继承人不至于同时出事,他和哥哥从不坐同一辆车。
然而那日他不知为何一时兴起,偏偏拉着哥哥上了自己的车。
哥哥本来是有犹豫的,但架不过霍章柏的坚持,终究还是同意。
他们欢欢喜喜地一起出发,却没想到意外会突然降临。
那日本就下雨,刹车不知又被谁做了手脚,导致车开到一半就失了控,直接撞破路边的围栏冲了下去。
霍章柏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他哥突然扑到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是无数玻璃碎掉的声音,霍章柏就这么在巨大的冲击下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他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然而身旁却没有一个人。
脑海中很快回忆起那日的场景,霍章柏先想起哥哥。
他想要问问他哥的情况,然而浑身无力,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医生护士不时就会过来给他检查身体,然而却始终没有看见父母亲戚。
直到他醒来的第三日才终于看见了母亲,不过短短几日,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衰老了下去,平日里总是精心护着的头发白了一半,眼睛又红又肿,见他醒了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嘴唇紧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看到母亲的神色霍章柏瞬间猜到了什么,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挤出了一声,“哥?”
他只说出了这一个字,但他知道母亲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母亲听到这个字,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下去。
“你……”母亲刚一开口眼泪就涌了出来,她似乎痛极,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为什么要和你哥坐同一辆车?”
“你哥没了。”母亲说着蹒跚着上前一步,他浑身都是伤,因此只能紧紧抓住盖在他身上的被褥,“他没了。”
母亲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明明隔着厚厚的被褥,霍章柏却觉得那些眼泪好像打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快不能呼吸。
“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他那天是去和章悦一起试婚纱的!你为什么非要拉着他?他从小就那么懂事优秀,他事事都主动承担,他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他从小到大那么护着你,他最后一刻还在护着你……”
“这么多年无论是飞机还是汽车,你们从来都没有一起坐过,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非要拉着你哥哥和你一起?”
母亲还在那里揪着他哭诉,然而霍章柏整个人却好像和全身的血液一起被冻住,只是这么无知无觉地望着她。
大脑好像突然变得迟缓,许久之后,他才一点点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哥哥死了,为救他而死。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是自己那日非把他拉上了自己的车。
他原本是要去和嫂子一起试婚纱的。
怎么会……如此?
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些什么,然而霍章柏什么都没听清。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消化着这个消息,他哥死了。
怎么会呢?
他们明明不久前还坐在一起,自己还笑着打趣他不会结了婚就不管自己了吧?
他哥笑着骂他想得美,“就你这性子,我得管你一辈子。”
不是说要管他一辈子的吗?
一阵钻心的痛意将他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霍章柏回过神,这才发现母亲不知何时抓住了他手,手掌正好压在他输液的针上,立刻有暗红色的血倒流了出来。
然而他们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些。
母亲不知在想什么,抓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竟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恨意。
“你的车被人动过?是不是你?”
霍章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感觉到母亲握他的手愈发用力,输液的针头也似乎跟着一点点向更深处扎去。
“是不是为了因为……家产?所以你……”
后面的话是什么不言而喻。
霍章柏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他看向母亲张了张嘴,然而嗓子却仿佛被胶水糊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抹了把眼泪。
然后整理好情绪让护士进来重新给他扎针。
护士被他手背上的情况吓了一跳,连忙帮他处理。
刚才的话说得太破,所以母亲一时间也有些呆不下去,转身想走。
霍章柏见状拼尽全力终于完整说出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妈,所以……你们都觉得,死的……应该是我吗?”
母亲闻言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霍章柏出院那日是他哥的葬礼。
警察也终于查出了原因,是他们家司机动的手脚。
原因是一个月以前司机的母亲重病,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他找了霍章柏请假,但那日的霍章柏正好要去临市滑雪,坚持让他把自己送过去再回去,司机低声下气地求了好久,但那时的霍二少什么时候在乎过其他人的心情,让他不愿意就辞职,司机只能照做。
等司机送完他后再赶回去,母亲已经咽了气。
他握着母亲的手在医院坐了一夜,可再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处理好丧事回来后霍章柏并没有问他母亲的情况,反而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一会儿送我去酩夜,今晚喝酒去。”
“喝酒……”
司机知道那又不是霍章柏的母亲,他自然不需要难过。
但他也不知为何,竟会被这两个字狠狠刺激,原来对于霍章柏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滑雪喝酒竟然重得过一条人命?
司机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刻会突然那么生气?他差点就把“我不干了”说了出来,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木然地回了句,“是。”
此后的几天他一直努力压抑着心中那股无名之火,然而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再不发泄出来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团火烧死。
可是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烧死?他要拉着霍章柏一起下地狱。
因为司机也在那场车祸中丧生,所以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并没有关注到他的身上。
真相这才迟来了几日。
霍章柏听到这件事时正站在哥哥的墓碑前,母亲和他还没过门的嫂子哭得伤心欲绝。
他的父亲隐忍了许多,但也能看见他不时在抹着眼泪。
所有人都在伤心,只有他好像无知无觉。
葬礼的最后众人散去,母亲经过他时看了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么越过了他去。
然而霍章柏却好像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你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
“所以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是啊,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他的哥哥那么优秀,是所有人眼中的骄傲,未来霍氏当之无愧的接班人。
他还有爱他的妻子。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在哥哥的庇护下他恣意人生,几乎活成了一个废人。
他嚣张跋扈,花天酒地,一无是处,死的是他,大家也就不会这么伤心。
可命运为什么这么喜欢造化弄人?
哥哥的离开给霍家所有人一记重创,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因此没有人发现霍章柏是什么时候生的病,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的胃好像不存在了。
他的身体好像缺了一部分,风似乎可以从他身体里穿过,他低头看去,外面依旧毫无异样,只是里面空空荡荡。
接着缺失的部分一日日多了起来。
接着是肠道,脾肾,心脏,肚子……
他的身体由内到外一点点腐烂,消失,很快他便成了一具空荡荡的壳。
他拖着这副躯壳来到了他和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阁楼上,然后坐在窗前,感受着阳光从他身上穿过。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捧土,就这么四处散落。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霍章柏不知自己在阁楼上坐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株日益腐烂的蘑菇,一日一日地衰败下去,直到彻底干枯。
窗外日升月落,只有他好像被时间禁锢。
直到一日,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哥哥?”
霍章柏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孩儿,正半俯着身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孩儿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模样,圆润可爱,白得冰雪一般,像个奶呼呼的团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小孩儿十分自来熟地在他面前坐下,“这儿好小,你不觉得闷吗?”
霍章柏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今日也是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小孩儿是个自来熟,也不在意霍章柏一直不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这儿的风景真好,可以看见整个庄园啊,这儿是你家吗?这里好大。”
“那里好大的一片花园,我刚才在外面看了一眼是玫瑰花,真好看,我想要一朵,但妈妈不让,说这家的规矩很严,我不能在这儿放肆。”
“不过这里虽然好大,但好严肃啊,大家看起来都很伤心,好多人在哭,我觉得我不哭有些不合适,可我又哭不出来,所以只能跑出来了。”
小孩儿说到这儿,转头看向他,“你也是跑出来的吗?可是你看起来也好伤心,不对,虽然你没哭,但你看起来似乎最伤心的那一个。”
霍章柏沉寂多日的眸子因这句话而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小孩儿,然后就见小孩儿则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哥哥,你怎么不动也不说话?”小孩儿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见霍章柏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想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在表演节目吗?”
“表演的是什么?”
小孩儿的思维极其发散,不知怎么又给他讲起了他们学校的事。
“我也表演过,去年元旦表演节目,李老师给我们排演了一个小故事,我演蘑菇。”
“哦。”小孩儿说到这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演的也是蘑菇。”
“没错,蘑菇就是这么演的。”小孩儿说着向后挪了挪,和他并排坐在了一起,然后学着他地样子一动不动。
“李老师说蘑菇长在土里,是不能乱动的,我还穿了蘑菇的衣服,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蘑菇,虽然我没有台词,但我觉得我演得还不错,保姆阿姨给我拍了照,我本来希望爸爸妈妈给我拍的,但他们好忙,一个也没来。”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算了,蘑菇本来也不能说话,那我陪你一起演吧。”
小孩儿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了一下午,最后被太阳晒困了,头一歪,就这么靠着他的腿睡着了。
霍章柏垂眸看向腿上的孩子,原本空荡荡的躯壳好像突然有了实感,漂浮许久的灵魂一点点落在了实处。
他想问问你是谁?
然而不知是太久没有说过话还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声带和脖子,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霍章柏终于恢复了知觉一般慢慢站起身来。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株蘑菇,浑身上下迟钝不堪,用力撕扯才能迈出一步。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抱起睡着的小孩儿。
太久没吃过东西,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大汗淋漓,喘了许久的气。
把小孩儿抱下去的时候楼下已经乱作一团,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哭泣,看见他抱着的孩子惊叫一声连忙跑了过来,然后把小孩儿从他怀里抱了回去。
众人见状连忙围了过来,原本安慰女人的母亲看见他抱着小孩儿,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也朝他走了过来。
“章柏,应岑怎么会在你那儿?”
“你今天跑到哪儿去了?不对,是这些日子跑到哪儿去了?这个家竟然没一个人找得到你!”
“你知不知道最近来吊唁的客人多,你不需要招待吗?”
“你怎么不说话?”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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