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by染林岫
染林岫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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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正要休息的士兵有躺在床上,有踩着木盆洗脚,都在议论白天时发生的事——
“听说这次多亏裴百夫长的媳妇,就是那位沈姑娘,是她发现大家没吃盐。”
“这我知道,听说她是神医咧,之前在伤兵营就救过一个肠子都断了的人。”
“那可不,昨天她来给大家伙看诊,一眼就看出我没吃盐。”
“这么厉害?”
“那当然!”
“听说她慧眼如炬,不仅能看出病在哪,还能看出大家肚里都有什么,所以谁肚里没盐,她一眼就看出来。”
“这菜里没盐我都看不出,她还能看出肚里的?”
“这……人家那是慧眼,慧眼你懂不懂?就是连你今天吃了几颗茴香豆,她都能看出来。”
“嘶,这么神?”
“那裴百夫长以后要是在外头吃了酒,回去不也会被她一眼就看透?”
营帐内似乎沉默了一下,片刻,有人小声道:“看来媳妇太厉害也不好。”
“是啊,不过咱们又不是裴百夫长。”
“也对,被看透的是裴百夫长,咱们倒是还可以请神医看病咧。”
也不知这群人怎么传的,越说越离谱,裴二黑着脸,直接掀开帐门进去。
瞬间,帐内又安静了。
裴二目光冷冷扫视一圈,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
裴二大步走进营帐,到自己床旁。
正好张虎端了盆热水回来,分给他一些。
裴二洗完手脸,坐在床边,用剩下的水洗脚,忽然又想起前两日听帐中士兵闲聊,说营中那些每天洗脸洗脚的士兵,肯定家中都有媳妇的,而且大多是新婚不久。那些没媳妇的懒汉可不讲究这些,都是臭脚丫往被窝里一塞,倒头就睡。
有没成亲的不解问:“怎么成了亲,就爱洗脚?”
“这你就不懂了,”对方一脸神秘,“不洗脚,媳妇不让进被窝啊。”
更有混不吝的,嘿笑道:“可不止,要是两人一起洗,还能脚挨着脚……”
裴二:“……”
他低头看一眼只有自己一双脚的木盆,再转头看只有自己一个人睡的被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晚上,躺在木板床上,他静静望着上方黑暗。
营帐里大部分人都睡了,也有思念家人,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掰着手指算何时能再休沐的。
旁边人打着哈欠,低声懒洋:“又在算什么时候能回去见媳妇?”
然后被低斥一声“滚滚”。
裴二耳朵灵敏,把这些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仰躺着,听着偶尔传来的低声碎语,脑中忍不住想到李禅秀。
早上分开后,他们就没再见面,不知道沈姑娘会不会跟他一样,也有很多话想说。对方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一个人睡,会不会冷?
对了,沈姑娘畏寒,明日他有空回去,得把床上的被子抱到院中晒一晒……
越想,越是思念。
裴二翻了个身,闭上眼,克制着不再去想,试图睡着。
可李禅秀的身影还是不断出现在脑海,早上他捉住对方手时,对方看过来时,带着惊诧的清丽眼眸……
接着又想起在伙房外排队时,那几个士兵的话——
“裴百夫长刚成亲就每日住在军营里,也真舍得。”
“要是我,就是挨军棍,也要每天回家睡!”
就是挨军棍,也要回家睡……
回家睡……
两句话不断在脑海重复。
忽然,裴二一把掀开被子。坐了片刻,他忽然翻身下床,动作利落地穿衣。
张虎的床就在他旁边,被动静吵醒,迟疑抬头:“百夫长?”
“没事,你接着睡。”裴二声音有种压不住的不平静。
他飞快穿好衣,大步走出营帐,来到马厩,牵走那匹枣红骏马。
深冬的寒夜,呵气成冰,寒星点缀着泼墨似的夜空。
裴二胸腔却充盈一股冲动,血液好像在沸腾,仿佛要去干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寒冷星夜下,他骑上马,飞奔出营,呼吸着凛冽寒气,却不觉得冷,面上甚至有微微热意。
一路骑到小院外,他利落翻身下马,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待要敲门时,动作忽然又止住。
沈姑娘现在定然已经熟睡,若在院外敲门,这么冷的天,对方不仅要冒着寒冷起床,还要从正门走到院门来给他开门……
略一思忖,裴二拴好马,随即翻身一跃,轻松跃进小院。
意外的是,卧房灯还亮着。
沈姑娘竟还没睡?
裴二怔愣,平复些心情,才走过去。抬起手时,他又顿一下,最后和心跳声一样,“咚咚”敲响门。
李禅秀正在房间里烧炭盆,听见敲门声,明显一惊。
好在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沈姑娘,是我。”
李禅秀顿时松一口气,放下手中火钳。
没敲院门,直接敲正门,来者显然是翻墙进来,他差点以为来的不是正经人。
还好是裴二。
他起身去开门,心中又有些困惑:这么晚,裴二怎么会回来?
开门后,果见裴二高大身影站在门外。
他似乎回来得很急,气息微喘,许是血液奔流太急,面上带着红意,以至于在寒冷的冬夜,前额头微微冒着白气。
几乎是李禅秀开门的瞬间,他一双寒星似的眼眸就紧紧望向对方,眼底墨色浓稠,仿佛掩藏着什么。
李禅秀被看得一怔,回神后,以为他有急事才深夜赶回,忙让开位置,让他先进来。

“怎么这么晚赶回来?是出什么事了?”
李禅秀端着一盏小油灯, 把裴二让进房间后,顺手关上门,转过身问。
因为快要睡觉, 他乌发散开, 肩上披着一件厚棉袍,将黑发向上推得有些蓬松,衬得那张脸白净秀丽,仿佛只有巴掌大。
朦胧灯光下的双眸正望向裴二, 似昏黄宣纸上用笔墨勾染, 清丽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裴二定定望着他在灯光下的面容, 喉结不觉滚动,因一路疾驰而加快的心跳仿佛还没平缓, 甚至一下比一下重地响在耳边。
不知僵站了多久,李禅秀似乎又开口说了什么,他才陡然回神。
沸腾的血液终于平息少许, 冷静下来后,他才发觉自己竟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 就半夜骑马赶回家, 简直像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
沈姑娘一定会觉得他不稳重。
裴二一时懊恼,回来时有多冲动,此刻就有多不自然, 可望着面前人清丽的身影, 某种满足感又充盈心间, 好像……并不后悔。
李禅秀被他乌黑眸子直直望着,端着小油灯的手指不觉蜷了蜷, 忽然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种僵硬气氛:“先进屋吧, 你回来这么急,看起来有些热,等会儿冷下来,可能会生病。”
说着抬手,碰到裴二身上的甲衣,试探推了推。
明明力道不重,裴二却像失去自我的傀儡般,被他推着一步步往里屋走去。
掀开厚重门帘,竟有一阵暖意袭来,夹杂少许烟味。
裴二目光扫视,很快发现床前竟放着一个炭盆,盆中烧着黑红相间的炭。
炭盆不远处的桌边,竟蹲着一只金雕。那雕的一只腿被绳子拴住,系在旁边的桌腿上。
见裴二进来,那雕立刻昂起脑袋,天生凶厉的眼睛直直望过来。
裴二:“……”
片刻,他抿了抿唇,黑眸变沉。
金雕的圆眼眨了下,好似有些无辜。
然后也不理裴二,努力往炭盆方向凑,但因一只腿被拴着,总隔着距离,扑腾几回,都是徒劳。显然就是怕它离火盆太近,才特意拴着。
裴二:“……”蠢雕。
李禅秀跟他一起进来,见他盯着金雕看,浅笑解释:“我看偏屋太冷,正好正屋烧了炭盆,就把它带来正屋取暖。”
裴二抿唇。
连金雕都能进正屋睡……
那金雕被他看得有些怂,忽然往桌底蹲蹲。
裴二这才移开视线,又看向炭盆。
李禅秀见了,继续解释:“这几天太冷,我今日去山脚砍了根粗木回来,烧成木炭取暖。不过第一次烧,成果不太好,烟味有点重,好在……”
话没说完,手忽然被捉住。
裴二忽然转身,宽大手掌握住他的手,有些强势地抻开他下意识想握紧的手指,低头认真检查:“有没有受伤?”
说完,他似乎有些懊丧,沙哑道:“我应该想到的,以后这种事跟我说,让我去做。”
李禅秀微凉的手被他干燥暖热的掌心握着,一时僵住。虽然早上他们也牵过手,但那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样子,可此刻——
昏黄灯光下,深夜归家的“丈夫”握着“妻子”的手,心疼检查有没有伤口……
李禅秀手指蜷了蜷,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知道不该胡乱联想,裴二已经知道他们是假成亲,他们都说清楚了,可此刻的情形确实又……
他忍不住移开视线,脸庞微热,愈发不自在起来。
他应该立刻抽回手,但那样会不会太突然,显得反应过度?可不抽回,贴着对方掌心的那片皮肤又渐渐发烫,心底也有种陌生的奇怪感觉……
终于,反复做了心理准备后,他轻咳一声,尽量自然地抽回手,假装若无其事道:“没受伤,不是什么辛苦活。”
说完又快速岔开话:“对了,你这么晚回来,饿不饿?厨房还有两个馒头,要不我去拿来,切成片放在火上烤一下,你就着热水吃些?”
裴二虚握着忽然空落下来的手,不着痕迹地背到身后,贪婪摩挲残留的触感。
听李禅秀说要出去,怕他受寒,忙阻拦道:“不用,我回来前在陈将军那吃过。”
顿了顿,又想起刚进屋时,李禅秀问他为何这么晚回来。
之前一时冲动回来,没想什么理由,好在过了这么久,他总算想到一个。
他咳嗽一声,恢复正色说:“我从陈将军那来,他说你这次立了功,要正式提拔你做军医,还说会把你的事上报给郡守,也许有机会能被赦免。”
说完他便有些期待望着李禅秀,觉得他一定会高兴。
李禅秀闻言却一怔,神情丝毫没有裴二料想的喜悦。
上报给郡守?还要帮他脱籍?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倏地攥紧,心头一阵混乱。
没记错的话,雍州的现任郡守姓严,叫严同海。对方如果要为他上奏赦免罪籍,很可能会先见他一面。
七年前,李禅秀的那位皇帝叔公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特许从出生起,就和父亲一起被圈禁在太子府北院的他,参加那一年的皇宫除夕宴。
当时参宴的,除了皇室宗亲,还有一些京中的重要大臣及其家眷。而这位严郡守,当年正在京中做官,很可能参加过那场除夕宴。
自然,严郡守就算参加了,也未必注意到过李禅秀。何况李禅秀那时才十一岁,样貌与现在有很大不同。
可样貌变化再大,总归还是相似。
他出京时靠父亲的旧部打点,又刻意遮掩容貌。一路流放到永丰镇,见到的也都是些身份普通,或与京中无关的人。
但这位严郡守不同,虽然圈禁的十八年,他只被允许出去过那一次,可万一那次严同海刚好见过他,又刚好在之后见他时,觉得熟悉,察觉什么呢?
李禅秀一时心乱如麻,袖中的手也越攥越紧。
裴二见他并未如预料中高兴,甚至忽然垂头不语,好像很低落,一时也愣住。
半晌,他迟疑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李禅秀倏地回神,抬头看向他,忙勉强笑道:“没有,怎么会?我很高兴。”
顿了顿,像是为了强调,又道:“谢谢你告诉我,我只是一时太激动,忘了反应。”
裴二闻言,这才松一口气,可想到万一赦免不了,李禅秀可能会失望,又干巴巴补充:“陈将军说是有可能,没说一定,要是……要是没有的话,你也别难过。你放心,还有我在,我以后会杀敌立功,帮你脱籍。”
李禅秀心中忧乱,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胡乱点点头。
晚上,两人仍睡一张床上,两个被窝。
李禅秀心中想着事,根本睡不着。他没想到帮军中发现缺盐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这等麻烦。
可陈将军也是好意,直接拒绝,会显得他不识好歹。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合适地拒绝陈将军,让对方打消帮他上报邀功的想法?
床的外侧,裴二僵硬平躺着,听着枕旁人并不规律的呼吸声。
沈姑娘好像一直没睡着,对方身上清幽的气息和浅淡的药香,总时不时轻拂过他鼻尖。
他又想到刚回来时,对方纤瘦的手指端着小油灯,披一件棉袍,乌发散着,开门迎接他的场景。灯光下的清瘦身影,让他忍不住想到那仅有一晚的,拥对方入睡的情景。
不知是不是房间里烧了炭盆,裴二渐渐有些热,就和不久前,他在星夜下骑马飞奔,迫不及待赶回来时,那种血液奔腾的感觉一样。
身旁,沈姑娘轻轻翻了下身,好像还没睡着。
裴二握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似屏着呼吸。
桌边,炭盆烧得幽红,不远处的金雕歪头理了理羽毛,一双圆眼在昏暗中发着光,格外显眼。
连金雕都能住进卧房了……
陈将军也说,有时候脑子要灵活。
裴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察觉李禅秀又一次翻身,仍没睡着时,他终于哑声开口:“沈姑娘,你冷吗?”
李禅秀仍在想该怎么拒绝陈将军的好意,心绪还混乱着,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唔”了一声。
忽然,身上被子一沉。
裴二将被子盖到了他身上,然后,像新婚那晚一样,对方滚烫的身体进了他被窝,将他拢在怀中,又掖好被子。
“这样就不冷了。”对方沙哑又有些发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禅秀整个僵住,还没反应过来,手脚已经被对方捉住,按在对方身上捂着,身体也紧贴对方滚烫的胸膛。
他刚才说冷了吗?还是他确实说了,但他忘了?
李禅秀一时怔愣,思绪更混乱,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变故来得突然,他心跳“咚咚”变快,好像和对方同步。
他慌忙横着胳膊,挡在胸口,怕被察觉什么。
糟糕,以后睡觉,应该在胸口塞些什么,防止再出现这种状况。白天穿的衣服厚,他自不用考虑这些,但晚上……
等等,为什么要有下次?
李禅秀一阵混乱,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在纠结推与不推中,困倦来袭,最后到底忘了推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裴二在他睡着后,不明显地松一口气,忍不住将他又抱紧几分,今晚那种一直不上不下的感觉,终于得到满足。
他暗想,陈将军说的没错,有时果然要灵活些。
裴二在一阵隔壁传来的鸡鸣中睁开眼,低头看向怀中还没醒的李禅秀,他禁不住黑眸柔和,清俊的下颌轻蹭了蹭对方发顶,慵懒满足。
蹭完,忽然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盯着。
他倏地警觉,转头,突兀对上一双圆溜鹰眼。
金雕不知何时踱步到床头,正歪着脑袋看他。
裴二:“……”
他面无表情,无声吐出一个字:滚。
金雕悻悻,踱着步,走回桌边,吸溜两口盆里的水,又抬起脑袋,圆眼继续盯床上两人,仿佛在传达某种讯息——
该起床,给雕喂食了。
裴二:“……”蠢雕。
隔壁的鸡还知道打鸣,养它除了费食物,根本没什么用。

第31章
尽管裴二想在床上多留一会儿, 但担心李禅秀醒来后会不自在,他还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直觉告诉他,不能太急, 要徐徐图之。
比如新婚那夜, 沈姑娘醒来虽没说什么,但白天就回军营拿了放在药房的衾被,晚上就跟他分被窝睡了。
沈姑娘是个慢热、内敛的人,如果他过早暴露目的, 想要的太多太快, 很可能吓到对方。
裴二内心克制着情愫, 但起身时,余光不小心看见李禅秀被白色里衣遮严实的胸口, 又禁不住脸红。
沈姑娘好像有些平……一定是平时吃的不好,太瘦了。
自然,他没碰到过, 沈姑娘每次都将手臂当在胸口,但那不怎么起伏的里衣, 总归能看出些什么。
裴二虽然失忆, 但好像并非一无所知。
他耳根愈热,火一直烧到了脸侧,下床穿衣时, 手脚都有些乱, 差点穿错一只裤腿。
好不容易穿好衣, 他深吸一口气,总算平缓些心跳, 但却不敢再去看床上的人。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到门帘处时, 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回到桌边,把那只金雕解开,抱走。
免得它留在屋中,吵到沈姑娘。
金雕还想挣扎,被他轻拍一下脑袋后,顿时老实不少。
说起来,还是得想办法给沈姑娘补补,虽然家中现在有野鸡和兔肉,但未免单调。
何况野鸡、野兔也不是每天都能猎到,万一哪日断了,家里就没肉吃了。尤其他们家还有一只……无肉不欢的金雕要养。
想到这,裴二低头,有些嫌弃地看金雕一眼。
这雕费食物就罢了,还没什么用,不如把它抱去隔壁换鸡,隔壁的母鸡每日还能下些鸡蛋。
卧房内,裴二离开后,李禅秀便睁开眼,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方才裴二醒后不久,他就也醒了。
只是醒来后,他尴尬发现,自己不仅被裴二搂在怀中,一只手臂也不知何时搭在对方精瘦的腰身。腿上的亵裤被蹭到了腿弯,一只小腿紧挨着对方的,皮肤紧紧相贴,另一条腿被对方强健有力的大腿压着,膝盖甚至碰到了对方什么变化。
都是男子,又清晨一大早,李禅秀自然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心中一阵尴尬,又忍不住耳廓发烫。
他紧闭眼,克制着一动不动,尽量平缓规律地呼吸,假装没睡醒,生怕被身旁人察觉。
好在裴二很快就起床离开了,李禅秀终于敢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后,又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
半晌,他还是尴尬得忍不住有缩回被窝,自欺欺人地蒙住脸。
反复练了几遍吐纳法,才让心绪平复下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起身穿衣。
可能是莫名又跟裴二睡一个被窝,还经历了一个尴尬早晨的缘故,赧然的情绪一时压过所有,昨晚困扰他睡不着的难题,今天醒来,忽然又觉得也没什么了。
克扣军需这件事,大概率还有人参与,陈将军肯定会继续查,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上报给郡守。
所以,起码最近三五天,他不用担心这件事。
就算上报给郡守,郡守也未必真会帮他上表请求赦免。就算郡守真打算上表,也不太可能立刻就要见他。
所以还有时间,有转圜的余地。
兴许这段时间,父亲的人就找来了也说不定。
这样想完,李禅秀又放下心。
等他出去,裴二已经快做好朝食。洗漱后,两人正好一起吃饭。
看着碗中的手擀面,李禅秀有些惊讶。
一大清早,裴二竟然和面擀了面条,也不知他明明失忆,为何还会这些。
吃了两口,李禅秀发现,碗中竟然还卧着两个荷包蛋,不由又惊讶抬头。
见他清丽眼眸忽然看过来,裴二脸微红,轻咳解释:“是去隔壁换的。”
他们家没有鸡蛋,那只金雕又是公的,也生不出。
自然,也不是用金雕换的,是用家中剩的半只野兔,他打算有空再去山中猎一些。
李禅秀不由轻笑,吃了一口面,问:“怎么忽然去换鸡蛋?”
裴二耳根又红,自然不敢说是见他太平,不,是太瘦,想给他补补。
他忙低头呼噜一大口面条,闷着头不吭声。
这一口吃完,倒是让李禅秀发现他碗中并无鸡蛋。
李禅秀蹙眉,把荷包蛋夹一个给他,道:“你怎么不吃,都给我?”
裴二正大口吃面,碗中忽然多了个蛋,不由抬头,轻咳:“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说着又夹起那个荷包蛋,要还给李禅秀。
李禅秀无奈:“你不吃的话,那我也不吃了。”
裴二筷子一僵,只好又夹回来,然后在李禅秀目光注视下,轻轻咬下一口,蛋白滑嫩,蛋黄很香。
裴二觉得没吃过这么满足的一顿饭,不是因为荷包蛋多好吃,而是沈姑娘关心他。
“对了,”吃完饭,裴二又想到一件事,忽然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钱袋,里面明显装着银子,“陈将军昨天还赏了我们一些银钱,你收着吧。”
李禅秀一愣,随即笑道:“你平时需要花钱的地方多,还是你拿着吧。”
实际上,两人平时吃在军营,住也不花钱,都没什么需要用钱的时候。
但李禅秀日后要去寻父亲,等和父亲的人汇合后,就不会再缺钱。在他看来,这些钱还是裴二更需要。
裴二刚想说“还是你拿着”,但想到刚才互让鸡蛋的事,犹豫一下,又改口:“那就放在我们房间,以后谁需要的时候,谁就去拿用。”
李禅秀觉得也行,反正这房子以后都是裴二住。
于是吃完饭,裴二就拿着家里的小榔头,在卧房靠近床的墙边凿了个洞,把不多的一小袋银钱放心去。
李禅秀见他认真藏钱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觉得像过冬的松鼠藏冬粮。
没想到这人除了冷漠寡言,偶尔不聪明和幼稚外,又多一项认真,还真是多面。
藏好钱,又喂过金雕,裴二牵着枣红骏马,和李禅秀一起走回军营。
刚进营,就见张虎-骑着马快奔而来。
对方看见他们,忙勒马停下,接着一个翻身下来,朝两人抱拳道:“百夫长,沈姑娘。”
裴二微皱眉,李禅秀见状开口问:“这么急匆匆,是要去哪?”
张虎忙回:“正是要去找您和裴百夫长。”
“找我们?”李禅秀微讶。
裴二也问:“何事?”
张虎忙道:“白千夫长昨晚死了,陈将军让你们回营后,赶快过去一趟。”
白千夫长死了?
李禅秀和裴二不由对视一眼,随即两人上马,裴二驾马,匆匆赶往关押白千夫长的大牢。
到了地方,李禅秀发现胡郎中已经在了。
对方见他来了,忙招手道:“快来帮忙看看,我不擅毒,你看看他到底是被毒死的,还是自杀?”
陈将军也站在旁,正面沉如水,见状,朝他和裴二点了点头。
李禅秀忙快步上前,蹲下身先翻开白千夫长的眼皮检查一番,又要看对方口鼻时,旁边裴二忽然出手,帮他掰开白千夫长的嘴。
李禅秀抬头看他一眼,下意识要说谢,但看一眼也在场的胡郎中和陈将军,又觉不合适,最终没出声。
他仔细检查了白千夫长的情况,又拿银针试了试,最终摇头,说:“从情况来看,是自杀。”
旁边士兵听了都不敢相信,胡郎中也道:“怎会这样?”
陈将军沉声:“你确定?”
李禅秀点点头,又解释一遍判断依据——从白千夫长脖颈处的勒痕以及尸体情况看,对方确实死于上吊后的窒息,并非中毒。且尸体上没有挣扎痕迹,从勒痕形状看,也不符合被人勒死后再吊起的情况。
此外他也检查了牢房里的痕迹,确实不像他杀。
陈将军眉头紧皱,半晌,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先出去,只留下裴二和两名亲随。
李禅秀心中虽有疑问,但也不好直接问,等和胡郎中一起离开后,才向胡郎中打听。
胡郎中叹一口气,倒也没有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是昨天陈将军连夜审白千夫长,好像那白千夫长已经有些松口,但中途陈将军离开了一会儿,等再回来,人就已经自杀了。
“本来陈将军怀疑是毒杀,才让你和我去看看,结果……”
结果没想到,验完发现就是自杀。
李禅秀微皱眉,听完只觉疑点重重,白千夫长既然已经要松口了,为何又会忽然自杀?还有,陈将军中途为何离开?
不过没有更多线索,他一个人光想,也想不出什么。
直到下午,裴二来和他一起吃饭时,他才听对方说了更多详细情况。
昨晚白千夫长被用了刑后,终于撑不住,确实有些松口。
“我实话说了吧,克扣这事牵扯的不是咱们一个营地,上面的人来头更大,我真说了,你陈高峻敢往上查吗?还不是只能杀了我,让这事就此了结。”
陈将军看出他有松动苗头,当即保证:“你若能老实交代,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我起码能保你家人无事。若是冥顽不灵,最后由我查出来,你恐怕想死得轻松都难。”
白千夫长听了这话沉默良久,忽然哑声说:“我若说了,你真能保我家人性命?”
陈将军正要保证,却忽然有人来报,说有紧急军报。陈将军以为前线有事,便匆匆出去一趟,等再回来,白千夫长就已经自杀。
李禅秀听完皱眉,问:“陈将军有没有说是什么军报?会不会是有心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裴二摇头:“这点他没说,只听说是郡守府发来的,应该不是无用的军报,但……大概也不是多紧急的事。”
不然陈将军今日也不会还在营中。
“郡守府?”李禅秀重复。
“嗯。”裴二点头,“听说白千夫长的家人昨天也连夜被接到府城,接他们的人,来头不小,好像比较神秘。”
说到这,他忽然迟疑一下,几经犹豫,才继续道:“陈将军怀疑这件事牵扯很大,兴许跟郡守府有关,安全起见,暂时……可能就不上报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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