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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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樊锵和魏舟之间的恩怨,他懒得管,留着他们自己去掰扯。
贺知年叫伙计送来文房四宝,拿起笔递给了魏舟,“写吧。”
魏舟嫌弃的扫一眼桌子上的零碎东西,“这些,勉强算个二百两吧,不能再多了。”
“行。”贺知年痛快的答应了。他对魏舟坑樊锵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魏舟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写下一张借银收据,这是借了樊锵二百两银子的收据。证人是贺知年,写完字据,两个人都按了手印。
贺知年收起这张欠条,留着明日给樊锵。又拿出一张纸递给魏舟,“来,这一张是你代表镇妖司欠秦时的,八百两银子,这可是秦时看在咱们出生入死的交情份儿上给的优惠价。”
优惠价这个说法,他还是刚从秦时那里学来的。
魏舟琢磨了一下,八百两买下药方,确实不能算太贵。再讨价还价也没意思,好像占人家孩子的便宜似的。
借据写好,两方与证人分别签字、按手印。
贺知年大模大样的收好了借据,拉着秦时回房间了。
魏舟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他开始从头琢磨这笔账:樊锵给了秦时二百两,这二百两银子是樊锵在帮镇妖司的忙,镇妖司肯定要还回去——这是镇妖司跟樊锵的账,肯定要还的。
这个不用说。
还回去了,他就不欠樊锵什么了。
借据上的八百两是镇妖司跟秦时购买药方的钱……好像也没错?
魏舟摸摸脑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八百两银子的账,秦时也是回到房间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他有些好笑地拿胳膊肘戳了戳贺知年,“你这算不算欺负魏神仙?”
“这算什么欺负?”贺知年不以为然,“本来就是他跟樊锵更熟一些,借盘缠也该他出面去借,干嘛要推你出来,还打着卖药方的名义去借?搞得这么复杂,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他又犯懒,什么事都指望别人去做……惯得他!”
当然,魏舟出的这馊主意,要说他故意欺负人也不至于,他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方外之人,身边的大事小事又一直有人帮他料理,天长日久的,他就忘记了尘世里的鸡毛蒜皮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贺知年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免得魏舟习惯了把自己当神仙,什么事儿都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看身边的哪一个人都像他的棋子,可以任由他去摆布。
秦时从樊锵那里得来的两百两银子会是他们一行人回长安的路费,但路费本来不该由秦时一个人负担。
这么些人,一路上开销不少,等回了长安要怎么算这零零碎碎的账?
还能算得清吗?!
就算不是有意欺负人,秦时也还是会吃亏的。
哪怕秦时不会在意这些事,贺知年也不想看到他吃亏。他知道秦时的家可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贺知年自觉有义务保护好他。
他不想让秦时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第82章 温柔的夜
秦时从口袋里掏出呼呼大睡的小黄豆, 放在床头,旁边还拿枕头挡了一下,免得这小家伙稀里哗啦地翻身, 再从床上掉下去。
又拽了被子过来给它盖上。西北一带日夜温差较大, 虽然夏天还没过去,夜里的温度已经很凉爽了。
“这样做, ”秦时小声嘀咕,“感觉像在欺负魏神仙。”
贺知年给两个杯子倒上茶水, 不以为然的说道:“他装神仙装太久,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了,万事不走心,什么麻烦都想推给别人……就该给他一个教训。”
秦时觉得自己不该对他和魏舟的相处方式评头论足,想了想又问, “那银子放我这里合适吗?”
贺知年抿一口茶水,干脆的说:“不合适。”
秦时, “……”
贺知年转头看着他, 微微一笑, “你连一壶烧酒多少钱都不知道, 遇到黑心店家,怕是要被坑死了。”
秦时,“……”
这么说, 他就明白了。一个不了解物价的人管账确实不妥。
“那怎么办?”秦时在他对面坐下, 试探的问道:“要不, 你管钱?”
贺知年大大方方的看着他,“你若放心, 我就管。”
秦时对他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一路上出生入死,命都可以交给对方, 区区几两银子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秦时把钱袋子推了过去,“给你。”
贺知年的眉眼都舒展开来,眼中蕴起笑意,“这么信得过我?”
桌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秦时就觉得那火苗像是在贺知年的眼睛里跳跃似的。他的眼睛一直很亮,哪怕他们身陷险境,秦时也没见过他流露出惶恐颓丧的神色。
他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
像一面坚固的盾牌,站在他的身边,秦时心里就会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秦时笑着点点头,“信。”
他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不了解,但以前在第六组上培训课,方方面面的知识老师都会讲到。唐代物价也提到过,秦时虽然记得不清楚了,但大概印象还是有的。
纵观历史,物价在战争时期都会飞涨。如今西北一带虽然有吐蕃作乱,又有妖族趁火打劫,但大唐境内并没有大规模的叛乱,总体来说属于物价相对稳定的时期。
两百两银子折算成现代的购买水准,大约也就是两千到四千块钱这个样子。秦时在第六组的时候,工资加奖金,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出差补贴也比这个多。
上班两年,秦时也是小有存款的人呢。
秦时惆怅了一下,要是早知道自己会出这种事,他一定多买几份保险什么的。他的存款太少了,这么点儿钱留给父母,挺寒酸的,也不知够不够他们花。
不过他这也算是因公牺牲,他父母应该可以领到政府的抚恤金……
出了会儿神,就见贺知年又把钱袋子打开了,挑挑拣拣,把几样看上去保存得较为完整的首饰单独放一边。
“干嘛?”秦时诧异。
“有金银铜钱,暂时还用不着当东西,”贺知年说:“这几样东西你收着,没钱用的时候再找你要。”
秦时想了想,“行。”
现代人也会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就这点儿家底,确实需要慎重对待。
贺知年又把那两个花里胡哨的蜻蜓眼给挑了出来,推到了秦时面前,“还有这个,留着给小黄豆当玩具吧。”
秦时迟疑了一下,“合适吗?魏神仙说这个挺贵的。”
“这算啥?小玩意儿罢了,”贺知年的态度就跟个霸总似的,“留着给它玩。”
秦时莞尔,“好。”
这东西在他眼里就是地摊上卖的玻璃珠,因为别人觉得它贵,他才觉得这东西不能随便对待。现在贺知年表示不在意,他也跟着不当一回事儿了。
再说他家小黄豆还没有像样的玩具,玩两个小珠子怎么啦。
在秦时眼里,小黄豆就好像那种古早的换子小说里出身富贵的可怜的男主角,阴差阳错之下被穷爸爸给抱错回家,从小到大过着忍饥挨饿的苦日子,连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这样一想,秦时简直恨不得摘两颗星星下来给它踢着玩。
分完赃……分完钱款,贺知年指了指客栈后院说:“我跟伙计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准备热水,等下咱们过去洗一洗。”
客栈院子里有专门供男客洗澡的小屋,伙计送水打扫都方便。但也有讲究的客人在客房里洗浴,这种情况就要给店里额外再付钱了。
贺知年觉得送水上下楼太麻烦,直接定好去了去楼下的浴房。秦时对这些都不懂,自然是贺知年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秦时没忍住,长长地抻了个懒腰,“上次洗澡还是在封妖阵里……”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有限的几次洗澡洗的都是野澡,搞点儿水随便擦一把的那种。洗浴用品别说没用过了,他压根都没见过。
这可真的成了土包子进城了。
秦时纠结了一下就自暴自弃了。他身上诸多令人怀疑之处,发型、穿着、匕首和水壶、以及对周围环境的一无所知……
别人不好说,贺知年肯定早就见怪不怪了。
秦时后来就发现了,跟现代社会相比,唐代的洗浴条件除了没有自动供水系统之外,其他的也没太大差别。
他们有沐浴露,人家有澡豆,有香胰子;他们有润肤霜,人家有面脂。杜甫的诗里说“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说的就是皇帝给官员们赏赐护肤品。
秦时再一次从细节上肯定了贺知年出身大家的猜疑,因为贺知年洗澡非常讲究,洗完之后还要在脸上涂护肤品,不但自己涂,还让秦时也涂。
润肤霜涂在脸上有一种凉丝丝的清香,贺知年说里面加了香料和银丹草,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秦时总觉得这股味道在哪里闻到过,熟悉得很。等他一弯腰把玩够水的小黄豆从浴盆里捞起来的时候,嗅着水汽里夹杂的淡淡清香,忽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薄荷的味道嘛。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把薄荷叫做银丹草。
秦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陌生的社会,陌生的生活方式,突然间就没那么可怕了。虽然说衣食住行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但后世他熟悉的很多东西,还不是千百年前的人就在用,并且在感觉效果不错的情况下,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有了薄荷与银丹草的区别,秦时再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活时,内心已坦然了许多。
大约他神情松弛的太明显,回到客房,熄了灯,两人各自安寝的时候,贺知年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秦,你是想通了什么?”
窗开着,夏夜的微风从窗口涌进来,带来了大漠里干燥的凉意。
秦时望着窗外一片澄净的夜空,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
他之前一直觉得陌生的社会,陌生的人,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很难克服的问题,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了。
就好比现代社会里出门去旅游的人,为的不就是去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吗?
贺知年要是知道他的底细,大约会感觉秦时其实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通透。
他给自己定义了一个旅游者的身份,说白了,还是一个外来者。他打算放下心结去认真体验景点的风土人情,不代表他真的想要融进这样的生活环境里去。
秦时仍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旁观者,他像一头熟悉环境之后放松下来的野狗,暂时收敛了脖子后头因为紧张而炸起的毛。
但贺知年不知道,秦时也不知道,于是他们都在一种很舒缓的情绪里放松下来,安稳地度过了进入边城的第一夜。
这也是秦时来到这里之后,在床铺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没有失眠,也没有那么多的感慨,秦时拥着薄薄软软的被子,在静谧的夜色里沉沉睡去。连夜半时分远处城墙上传来的悠扬的号角声都未能惊动他。
小黄豆在月夜的微光里踢了踢爪爪,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大约从生下来就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它有受到惊吓的感觉,相反,一睁眼就能看到秦时躺在它身边,对它来说才是安全又幸福的。
小黄豆从秦时的胸口爬过去,站在床沿上估算了一下床铺和不远处的矮桌之间的距离,然后它用力地扑腾翅膀,把自己送到了矮桌上。
它在秦时的杯子里喝了两口水,沿着桌面溜达了几步,抬头看看敞开的窗口,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深邃的夜色里,正一声一声地呼唤它。
小黄豆心烦意乱。
它有点儿想去看看呼唤它的到底是什么,但又记着秦时提醒它的那些话:不能离开爹爹身边,乱跑容易让妖怪抓走吃掉。
小黄豆想起了他们在封妖大阵里遇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怪,小小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果断地呼扇着小短翅膀朝床铺上扑腾过去。
小黄豆精准地降落在了秦时的胸口上。
秦时被砸醒,迷迷糊糊地抬手摸了摸小黄豆,“醒了?不睡觉淘什么气呢?”
小黄豆窝进了熟悉的怀抱里,刚才那点儿模糊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它蹭蹭秦时的下巴,唧唧叫着告状;外面有东西在吓唬它!
秦时也不知听懂了没有,闭着眼摸摸它,含糊的哄它说:“不怕啊,乖,有爹爹在呢。”
小黄豆打了个哈欠,缩起脖子团成一团,窝进了秦时的颈窝里。
在它似醒非醒的梦里,仍然有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它,但它实在太困,而且有秦时保护的夜晚会隔绝所有它不想听到的声音。
月明星稀,夜晚是如此的宁静。
除了夜风和秦时轻柔的鼻息,小黄豆什么都听不见了。
它沉进了被保护被爱护着的、最温暖的美梦里。

有樊锵出面, 买卖契书很快就办好了。
秦时起初觉得这份契书对他没什么用,但后来通过贺知年的解释,他才明白契书针对的就是他这个卖家。
拿了樊锵的银子, 秦时不但不能将药方再卖给任何人, 他甚至不能在人前提起这件事。针对精神体的药剂将成为镇妖司的秘密。
至少在一定的时间内,它必须是一个秘密。
对此, 秦时没有任何意见。其实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不可能向什么人(尤其是跟妖族有关的人)透露药方的。但对樊锵来说, 秦时这个人来历不明,家世成谜……简直满身都是疑点,大约很难对他感到放心吧。
“不止如此,”贺知年在听了他自己的分析之后,补充说:“你还答应跟樊锵的人一起对药方进行改良。樊锵在意的, 应该是经过改良之后,最终固定下来的药方。”
一份药方如果想要起到最好的效果, 每一种成分的配比都要十分精确, 它本身的药性不但要充分地发挥, 它与其他药物相互配合所激发出来的药性也要达到一个平衡且稳定的状态。
就秦时那个调配的手法, 随便捡两块石头磨一磨,水囊里搞点儿清水冲一冲……就算对医药学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他这样搞有点儿胡闹。
樊锵要求秦时与他手下的两位郎中一起研究药方, 看中的并不是秦时有什么医学方面的见解, 而是除了他, 没人知道这份药方是怎么成方的。
他们需要秦时提供更多的背景知识:主要成分是怎么被选定的,配药的人是怎么界定几种药物的主次地位的等等。
秦时早在石雀城第一次使用这份药方的时候, 就想过自己配药的手法太粗糙了,他也想过要找机会提炼药方, 让它的成分更精确有效。
但他没有专业的医药学基础,只靠自己摸索,还不知要摸索到猴年马月去。如今有专业人士出马,由他协助共同完成这一项工作,对秦时来说,就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
因此樊锵的要求一提出来,秦时立刻就答应了。
贺知年是知道秦时对药方所抱有的期望的。在昌马城那一次,如果药水能够保证药效,他们藏在塔楼地下室的时候,完全有可能不被巨蜥发现。但事实却是他们被巨蜥追得满世界乱跑,差点儿丢了老命。
贺知年觉得,他们至少要做到对药物的效果有一个明确的认知:放倒蛊雕需要什么样的剂量、驱赶大型妖兽又需要什么样的剂量。
可不能再发生昌马城的那种事故了!
试验药方的地点是樊锵选定的,是一家位于县衙附近的医馆。
这家医馆是为军中士兵以及城中的军属设立的。还是樊锵刚来阳关城的时候,拿自己的私房钱办起来的,坐馆的两位郎中都是樊锵的人。
秦时不认识路,贺知年就主动提出要送他过去,顺便他也能近距离的了解一下药方改良的进度。
贺知年就是在去医馆的路上,严肃的提起了剂量与用法的问题。
“我知道。”秦时连连点头,觉得贺知年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而且我一直在想,药方能不能配出成药来,比如药丸、药片,甚至是膏药这样的形式,只要佩戴在身上,就能对妖兽的精神体产生作用。”
在现代社会,有很多类似的产品。比如第六组的研究所就研发了一种用来克制妖族的精神力波动的特殊涂层,它附着在冷兵器的表面,比如弩\箭的箭头,中箭之后,妖兽会在一定的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贺知年也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很奇妙,如果真有这样的药丸,以后缉妖师们去野外出任务,或者普通人在野外行走,安全保障能得到大幅的提高。
大约秦时内心太过激动,摸着小黄豆的手劲略大了些,惹来小黄豆不满的唧唧叫。
秦时低头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随手将它架在了肩膀上。
这是小黄豆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的一个位置。之前它被李飞天带着疯玩,喜欢往高处爬,最爱窝在秦时的头发里——大约秦时的头发半长不长的,比较像草窝。
秦时起初也不在意,随便它趴着。后来贺知年提醒他,有些禽类飞行速度是非常快的,比如鹰。它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行到近处,抓起猎物就飞上天。
秦时被他的描述吓到,不敢再把小黄豆顶在头上。父子两个鸡同鸭讲的商量了许久,各自妥协一步,将小黄豆的瞭望哨设在了他的肩膀上。
拐过一条街,眼前的街市突然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小黄豆警觉的东张西望,自打出生它还没见过像阳关城这般热闹的场景,它甚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整只鸟又好奇又警惕,两只小爪爪抓着秦时的肩膀也格外用力,生怕一个晃神,它爹就把它给弄丢了。
秦时这个时候已经是有钱人了,走在街上自然不想亏待了孩子。但凡小黄豆喜欢的东西,他都乐意满足它的愿望。
对一只生下来就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小重明鸟来说,阳关城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远处高大的城墙、近处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行人,甚至是酒馆门前高高挑起的酒旗,对于小黄豆来说都是陌生又有趣的景色。
尤其街道两边有各色各样的商铺,还有不少买卖吃食的摊子,小黄豆虽然都没见过,但闻着空气里飘起的香味儿,它也能猜到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小黄豆站在秦时的肩膀上指点江山,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唧唧叫,着急的时候还会用短短的小翅膀拍打秦时的脖子。
秦时手里抓着一把烤肉串,一边举到嘴边吹,一边忍不住抱怨,“烫啊,小祖宗,就不能再等两分钟?”
小黄豆闻着香味儿,脑袋顶上的翎毛都激动地直抖,哪里忍得住。
“啾!”愤怒的小鸟在它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秦时头都大了。
贺知年虽然不知道秦时抱怨的“两分钟”是什么意思,但联系前言后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别闹他,”他把自己吹凉的烤肉举到小黄豆的嘴边,“你吃这个。”
对小黄豆来说,贺知年也是一个熟人。它试探的用尖嘴啄了啄他手心撕开的碎肉,小毛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啾!”
秦时挑了没放调料的烤肉撕开,就势也放到了贺知年摊开的手心里。
贺知年望着他微微一笑,“你也吃。”
秦时看了看吃得头也不抬的小黄豆,没好意思只顾着自己吃,索性举起一串烤肉放到了贺知年的嘴边,“吃吧,谁让你帮我喂孩子了呢。”
贺知年,“……”
好像哪里不大对?
秦时没想那么多。烤肉虽然香喷喷,但放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再说小黄豆永远对未知的美食充满了强烈的探究心理,这条街还这么长,谁知道它下一个目标又会是什么。
贺知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烤肉。
小黄豆看到他吃,也扑过来抢。在它心目中,秦时拿着的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是它的。
贺知年和秦时目光一碰,都被这小东西逗笑了。
清晨的阳光明媚,头顶的天空是一片迷人的蔚蓝,点缀着丝丝缕缕的白云。
秦时的心情也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中,被温暖的阳光照着,惬意的想要眯起眼睛补一个回笼觉。
樊锵指定的那家医馆就在街市的尽头。
医馆里的两位郎中已经从樊锵那里得到了命令,秦时人一到,就被他们迎进了医馆的后院。贺知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在前院等你”,房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
贺知年,“……”
贺知年左右看了看,正要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人,就见房门又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手心里托着一个乳黄色的毛球——而且还不是秦时的手。
贺知年又有要扶额的感觉了。
他从郎中的手心里接过小黄豆,有些好笑的说:“看来你也被嫌弃了啊。”
小黄豆结构复杂的圆眼睛里全是懵圈的表情,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它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阖上的两扇院门,愤怒的啾啾叫了起来。
为什么它爹被留在了屋里,它却被赶了出来?!
它明明很乖,都没有大声的啾啾叫!
秦时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小黄豆起初还在不依不饶的啾啾啾,后来叫声就消停下去了。大约是被贺知年给哄好了。
秦时松了口气,转身冲着两位郎中拱了拱手,“孩子还小,不大懂事,让您二位见笑了。”
两位郎中都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其中一位姓王,人长得瘦弱,尖尖的一张脸,细长的眼睛总是耷拉着,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
另外一位姓樊,身材高高壮壮,看上去不像郎中,倒像是一位武士。秦时怀疑这人是樊锵的亲戚,或者干脆就是樊家的家将。因为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而且依照樊锵对药方的重视程度,派出自己的亲信也是非常正常的。
樊郎中的性格要比王郎中开朗一些,见秦时不放心自己的小宠物,不由一笑,说了句,“小郎君宅心仁厚。”
能把一只小鸟当成孩子看待,可不是宅心仁厚嘛。
秦时摆了摆手。他挂心门外的小黄豆,也不想拖延进度,见王郎中耷拉着眼皮在一边等着,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忙说:“在药学方面,小子是外行,两位郎中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
王郎中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樊郎中却一下子来劲儿了,拉着秦时朝着屋里的药柜走去,“正好我有一事要询问小郎君,你药方里有一味‘灰矿’不知是何物?”

第84章 气味
贺知年托着小黄豆在医馆的院子里转悠。院子虽然不大, 但也收拾得整整齐齐,院角还种了几棵沙枣树。
沙枣成熟还要等些日子,这个时候, 树枝上虽然已经密密地挂了果, 但颜色还是绿的多,红的少。小黄豆试探地啄了两口就失去了兴趣。
院子就这么大, 小黄豆能找的乐子实在有限。因此在沙枣树上蹦蹦哒哒地玩了一会儿,就开始试探着朝后院的药房前进。
贺知年不需要精通鸟语就能从小黄豆的眼睛里看出它的心思, 他把小黄豆从树枝上捞了过来,跟它商量,“要不,我带你去对面守备府里转转?”
小黄豆歪着脑袋看他。
贺知年指了指守备府的方向,“你看, 你爹这会儿出不来。我先带你去玩。等下回来接他?”
小黄豆看看他,再看看后院药房的方向, 有些犹豫起来。
“你爹有事做, 等他忙完才能出来呢。”贺知年讲完道理, 开始利诱了, “守备府里有好吃的。”
小黄豆屈服了。它冲着贺知年啾啾叫了两声,妥协的在他掌心里窝了下来,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贺知年摸摸它的小脑袋, “这么相信我啊?”
小黄豆晃了晃脑袋上的翎毛, 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贺知年哑然失笑, “你爹也很相信我……嗯,你们父子俩都很有眼光。”
贺知年托着它出了医馆, 拐个弯就进了县衙。
樊锵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就是在县衙的后院,军务繁忙的时候, 他也住在这里。这里算是他的第二个住处。
贺知年在院子外头等了一会儿,就被门口站岗的守卫请了进去。
小黄豆到了陌生的地方,警惕心又冒出了头,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个院子要比刚才的医馆院子大了很多,院子平整,院角立着兵器架。这里是樊锵平时活动手脚的地方。
贺知年注意到他们前进的方向不是小院的正厅,稍稍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个时间,正是樊锵处理公务的时间。
“都尉大人在书房。”卫兵说着,直接领着贺知年穿过演武场,朝着东厢走去。
贺知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家大人有客人?”
卫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贺知年便不再问,走上台阶的时候,正好遇见一名士兵推门出来,手中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是一套刚刚用过的茶具:茶壶和两个茶杯。
贺知年便猜到樊锵刚刚会见的客人是两个人。
士兵与贺知年打了个照面,知道这是樊锵的客人,连忙让到一旁。
贺知年微微颌首,托着小黄豆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小黄豆忽然一个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似的,扑腾着短翅膀开始啾啾叫。
贺知年,“……”
这是抽了什么风?秦时不在,恕他不能听懂鸟语。
小黄豆激动得不行,拼命扇动翅膀朝着端茶杯的士兵扑腾,又被不明所以的贺知年伸手挡了回来。
“怎么了?你认识人家吗?”贺知年学着秦时的样子安抚它,“你不会是想喝水了吧?”
士兵也一头雾水的看看它,再看看手里的茶具,不明白这小毛球在闹腾个啥。
小黄豆悲愤了,“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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