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今天不是因为巧合发现,你难道准备瞒我一辈子吗?先前说好的没有嫌隙,难不成都是编出来唬我的?
“哥哥!”段星阁却对云栖心头的情绪一无所知,看到他下来后连忙摆了摆手,“这里——”
云栖见状一愣,蓦然停住了脚步。
看着对方阳光明媚的笑容,他突然明白了段星阁看到遗嘱时那么疯,最终却为什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因为不舍得。
不舍得在他这么辛苦维持着谎言时,毫无征兆戳穿他亲手营造的假象。
更不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他的伤疤。
云栖抿了抿唇抬脚走过去,段星阁一开始对他的异样毫无察觉,笑着替他拉开车门后,替他插好了安全带,才扭头坐上自己的驾驶座。
汽车启动预热时,段星阁看着下午四五点依旧明媚的阳光,突然感叹道:“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云栖一顿,扭头看向他。
“没什么,就突然有感而发。”段星阁对上他的目光后很快便笑了一下,那笑容中不带丝毫阴霾,“能和哥哥一起并肩走在阳光下,真好。”
段星阁情话说惯了,弹幕闻言纷纷揶揄起了他有空子就跟老婆表白的绿茶心机。
换做今天之前的云栖来,听到此话或许只是一笑,而后再说两句哄他的话,可眼下的云栖却笑不出来。
他只是扭头,就那么眸色晦暗不明地看了段星阁良久,半晌才收回目光道:“是啊,真好。”
段星阁见状一愣,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可没等他说什么,云栖却垂了垂眸子道:“走吧,我们回家。”
段星阁不好再说什么,闻言从善如流地踩下了油门。
回去的路上,段星阁开着车,云栖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冷不丁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段星阁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蛋糕该怎么做,闻言一愣,转而惊喜道:“什么礼物?”
云栖却笑了一下,那一笑很轻,在阳光下却看得段星阁差点一脚把车开到墙上。
“还没设计好,等设计好了……”云栖依旧以那副平和中带着一丝情绪的目光看着他,“你就知道了。”
然而观众们中有一些脑子转的快的,此刻已经猜到了,弹幕立刻起哄道:
“卧槽,不会是今天77设计的那个项圈吧?!”
“啊啊啊啊啊亲手给自己养大的小狗戴上项圈,这什么双向奔赴的占有欲!!”
“可怜的小狗还比知道……哦不,他知道了应该会高兴到摇尾巴吧”
“喜报:他超爱”
“靠,我已经开始脑77骑在星星身上,拽着项圈问他主人身体里舒服吗……哦不,黄色废料占据了我的大脑!!”
“如果嫌弃的话请太太们把这些废料写出来填满我吧,拜托了!!”
回去的路上云栖没有再说什么,可段星阁还是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云栖身上那种超出往日的温和中,带着一丝略显病态的,但又似乎正常的感觉,让他熟悉又陌生。
段星阁收回自己那几不可闻的余光,带着沉吟看向了前面的红绿灯。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他思索了整整一路,直到回到家的那一刹那,段星阁才蓦然想起。
是自己十九岁那年,要离家出走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云栖给他做了饭,虽然最终的成品不过差强人意,可段星阁还是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很显然云栖在那顿饭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从来不会做饭的他,为了切菜甚至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
云栖双手的敏感程度是普通人的数倍,眼下却因为给自己做饭伤成这样,看到对方手指上贴的创口贴,段星阁一下子心疼坏了,他登时连饭都吃不下了,打算找东西重新替他包扎。
当时的云栖就是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摇了摇头:“没事,你吃饭就好。”
他的语气很淡,可内里却带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当时的段星阁还是个只敢在心中忤逆兄长,面上言听计从的乖小狗,虽然不出一周他就干出了这辈子以来做叛逆的事,但当时的他还是乖乖地低头吃完了饭。
而第二天早上,段星阁再睁眼时,就被锁在了那个屋子里。
眼下的感觉和他被锁前一天的感觉如出一辙,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惹老婆生气的后怕和某种刻在骨子里的,被云栖调教出来的兴奋又顺着脊髓蔓延。
段星阁忍不住舔了舔上颚,可在他的角度,云栖开了一下午会,也没干什么事,一时间只是担惊受怕,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终他索性不想了,从车上拿下买好的材料后,转身和脱下外套的云栖一起进了厨房。
两人洗完手,云栖穿上了段星阁新买的围裙,把做蛋糕的模具和材料都拿了出来。
很快段星阁便忘了刚刚车上的那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转而专心致志地教起了云栖做蛋糕。
然而云栖就好像天生跟烹饪绝缘一样,分个鸡蛋都能分碎了,把蛋清中混进去蛋黄。
段星阁一下子笑了:“用不用我帮忙啊,哥哥?”
偏偏云栖对自己认准的东西还死倔,闻言木着脸道:“不用。”
等到后面倒糖粉的时候,段星阁想帮忙云栖还是不让,然后他不出意料的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将糖粉倒得随风而起,登时飘了满屋。
一部分直接吹起来挂在了他的鼻头,一时间把他衬得狼狈又可爱,反倒冲淡了他周身的那点若有若无的不对劲。
以至于段星阁见状完全没了顾忌,笑着凑上前舔了一口云栖的鼻子:“甜的。”
云栖瞪了他一眼,反手把糖粉抹到了他脸上。
然而段星阁被他抹了粉却不恼,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不能浪费粮食啊哥哥。”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脸颊,云栖握着打蛋器一下子顿住了。
段星阁原本以为面对自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行为,云栖会忍不住开口骂他,可是过了整整三秒,那人竟什么也没说,最终真的就那么凑上前舔掉了他脸颊上的糖粉。
那一截殷红柔软的舌头舔在脸上,像是小猫一样,段星阁一下子被他舔得愣住了,而相较于他的没出息,弹幕的反应就实诚多了:
“啊啊啊啊啊干什么!!让你们做蛋糕不是让你们做!!”
“不是,这谁顶得住?!”
“这么好的地方你们居然不搞厨房play(悲)”
“是我的错觉吗?!77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不是错觉!!!我也觉得77今天好乖啊,星星你小子又幸福了呜呜呜受不了”
“云总能不能亲亲我啊啊啊啊!”
弹幕嚎叫间,段星阁跟做梦一样半晌才回过神,连自己是怎么把蛋糕送进烤箱的都不知道。
等待两个蛋糕胚出炉期间,段星阁感受到云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看得他忍不住抬眸:“怎么了,哥哥?”
云栖用那双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眸子看着他:“你之前做过蛋糕吗?”
“当然做过了,哥哥忘了吗?”段星阁一下子委屈起来,“你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我——”
“我当然记得,但我指的不是在家。”云栖打断道,“而是你一个人的时候。”
段星阁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蓦然顿住了。
半晌,他扯出了一个笑容:“那倒是没有,自己给自己做蛋糕多无趣啊,而且后来……得控制饮食,而且忙得也没空做这些啊。”
云栖有心想问除了蛋糕之外呢,早餐、午餐还有晚餐,你一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能问出口,就那么安静地等在烤炉前,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到了这一步,段星阁再意识不到不对劲,那他跟云栖这么多年就白睡了。
他脑海中的警报几乎是瞬间就拉满了,可他搜肠刮肚了半晌也没能想出来自己又干什么犯天条的事,而且镜头之下不好多问,两人暂时只能都忍了。
最终做出来的成果倒是不出意外。
最简单的戚风蛋糕被云栖烤得像是大型馒头,还是没发开的馒头,软踏踏地趴在那里,和段星阁那个一比根本没法看。
不过蛋糕这种食物,好就好在可以用奶油进行修饰。
云栖身为一个设计师,蛋糕胚可能烤不好,但奶油设计他还是在行的。
他用厚厚的两层奶油把自己烤出来那个堪称丑陋的巧克力蛋糕裹了个严严实实,还在上面画上了繁复无比的花纹。
前一秒还在笑他的弹幕,这一秒立刻惊呆了:
“?卧槽??”
“?被打脸的竟是我自己”
“我靠,这放蛋糕店不得值个五六七八百”
“里面的蛋糕胚都烤糊了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属于是”
“妙手回春啊云大夫!!”
不过云栖弄了那么多奶油,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整个人从脸颊到手指,甚至锁骨上都粘上了奶油,活像是拎着桶糊墙的粉刷匠。
偏偏他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云栖这个人就是如此,一旦认真起来便顾不上其他事了。
可段星阁看到他锁骨上的那点奶油后,眼神几乎一下子就变了。
乳白色的奶油挂在蔷薇花蕊上的观感着实有些刺激,段星阁看了良久才勉强把目光撕下来,而后耐着性子和云栖一起切了蛋糕。
云栖把巧克力蛋糕做成那副鬼样子,烤焦后的蛋糕胚又苦又硬,段星阁吃的时候却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夸一句好吃。
而等到九点一过,两人和众人道完别后,段星阁立刻拿出手机确认,见直播真的结束的一刹那,他当即把手机往台子上一扔,反手便把云栖抱起来抵在了台子上。
云栖没有反抗,甚至抬手环住了他,任由他低头舔吻着自己锁骨上的奶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段星阁才终于开口轻声道:“我哪里犯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嘛,哥哥?”
云栖垂眸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哥哥看起来就不高兴……”段星阁顿了一下,而后终于从他颈窝中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副随时要惩罚我的样子。”
云栖似乎是很浅地笑了一下,段星阁一下子看直了眼,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抬手拿起了还剩下一些奶油的裱花袋。
段星阁蓦然愣住了,在他骤然屏住的呼吸声中,云栖慢条斯理地在他脖子上挤了一圈奶油。
微凉的触感下,云栖的手很稳,挤出来的一圈奶油干净又漂亮,像一个玩笑般的项圈裹在段星阁脖子上。
段星阁的喉结忍不住微动了一下,下一秒,云栖拿起车厘子放在了他喉结处的奶油上,那微动的喉结立刻便顿住了。
云栖做完这一切,垂眸勾起了面前人的下巴。
段星阁突然间连呼吸都不敢了,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仰视的角度应该是顺从的象征,可云栖垂眸看去时,段星阁藏在围裙下偾张的肌肉和饱含占有欲的眸子都毫无掩饰地彰显着这小子不安于室的心思。
明明生病了却装的跟正常人一样,云栖蓦然想到,真是个一点都不听话的小狗。
云栖突然毫无征兆地低头,咬住了那颗车厘子,他蓦然一咬,暗红色的汁水渗在乳白色的奶油上,宛如咬破了嘴下的喉咙一样流出了鲜血。
段星阁整个人蓦然凝滞了。
“我是很生气,而且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么生气过……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我当初真该把你栓起来。”云栖按着他的肩膀,靠在段星阁耳边,那若有若无的清香环绕着他,“如果给你戴上项圈,你是不是就会听话一点。”
段星阁咽了咽口水,想问自己到底哪做错了,却又被云栖这幅危险又惑人的样子蛊得心脏猛跳,他忍不住抬手想去摸怀中人的腰,下一秒却蓦然听到云栖开口道:
“那些药……苦吗?”
段星阁瞳孔骤缩,整个人登时僵在了原地。
第63章 坦白
面对眼前的沉默, 云栖踢开拖鞋,抬脚踩在了段星阁的腿上,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段星阁站在那里好像是一座石雕, 半晌才声音艰涩地挤出了一个字:“我……”
然而说完这个字后, 他又没了下文, 厨房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云栖的耐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好, 过了半晌,段星阁终于开了口,但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脖子上还带着云栖挤上去的奶油, 配上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表情和身上带着面粉的围裙, 看起来其实有些滑稽。
可云栖却并没有丝毫笑意。
“你把我的指纹输进别墅的电子锁中, 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吗。”云栖用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道, “怎么现在反倒来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如果厉声质问,段星阁恐怕还得说点什么,然而云栖如此平静,他反倒鼻子一酸,像是小时候在学校受了委屈, 明明打架打赢了,可看到云栖时还是忍不住想撒娇。
那么多年他都一个人熬过来了,然而此刻面对云栖时, 他却蓦然有了种控制不住情绪, 马上就要决堤的感觉。
段星阁一言不发地半跪在云栖面前的地面上, 搂着云栖的腰埋在了他怀里,脖子上的奶油蹭顺势蹭到了云栖的手腕上, 他也不嫌弃,低头便舔了上去。
“哥哥, 对不起……”段星阁一边吻着他的手腕一边低声道,“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的,实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现在病情已经基本痊愈了,我怕说出来让你担心。”
云栖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没有指责,只是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厨房内面粉混杂着黄油的味道,云栖脸上还沾着干了的奶油。
段星阁抬眸看向他时,只觉得他整个人温柔得不可思议,外人这辈子恐怕都看不到云栖如此温柔的样子,而眼下自己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有他的全部温柔。
那一刻,哪怕明知道云栖的温柔纯属暴风雨前的宁静,但纵然前方有刀山火海,段星阁恐怕都愿意跳下去。
“症状的话从离开家的第一周开始的。”段星阁就那么半跪在云栖面前道,“但我自己意识到不对劲应该是第一周的周末。”
在今天之前,云栖从未像眼下这样如此详细地了解过段星阁不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涂在段星阁脖子上的动物奶油,因为体温已经开始逐渐融化了,可他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经历过的一切。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时,是在一天夜里。
当时的他才十九,刚从云栖身边离开,他用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买了机票,提前回到了学校。
学生的愚蠢便在于此,哪怕是离家出走,也没想过休学或退学。
云栖当然知道他还在上学,段星阁大一开学时他恰好有事,没能亲自去送,原本他打算等段星阁大二时再去送他,补上大一的遗憾。
未曾想那次错过,却成就了两人终其一生的遗憾。
段星阁是大一暑假扭断手腕,带着伤离家回到学校的。
彼时云栖心下带着气,纵然知道他不可能不上学,却还是没有去学校找他,只是生活费该打还是打。
只不过很快段星阁便主动把那些钱全部打了回来,云栖见状什么也没说,两人就这么一个人打钱一个退钱,这便是段星阁大学剩下的三年中,他们唯一的交集了。
大四毕业时,段星阁因为剧组的档期错不开,所以没有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天气又极度眼热,毕业生穿着学士服走在大雨中就跟蒸桑拿一样,偏偏校长和院长都坐在避雨的地方,演讲稿一个比一个长,听得人烦不胜烦。
大家都在羡慕今天请假的同学,得知这个消息后,段星阁还在宿舍群和舍友开玩笑:“照这么说,看来我没去是对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天大雨倾盆,有一个人打着伞在无数笑容满面的家长中驻足了良久,最终一个人转身离开了典礼现场。
那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无数人为之驻足,甚至有人拍下了照片发到了表白墙,询问这是谁的家长。
可段星阁那天在剧组拍打戏,忙得遍体鳞伤,再加上他和他舍友都不怎么关注表白墙。
至此,两人便再一次错过了。
而在段星阁找到演艺这条道路之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985工科生,虽然学校好食堂有补贴,但主动断了生活费后,段星阁不找兼职还是无法养活自己。
一开始段星阁通过不断地给人当家教,勉强还能维持生活费。
再加上他专业能力强,每学期奖学金不少拿,除此之外帮忙指导一下课设亦或者自己参加个什么比赛的,也能弄点钱。
按理来说他可以很顺利地等到被星探相中的那一天,可好景不长,段星阁很快便出现了梦魇的情况。
那情况第一次发作时,是在期中复习周的深夜。
三个舍友中有两个和段星阁一样一起睡下了,剩下的那个作息颠倒,正在下面点灯熬油地头悬梁锥刺股。
然而凌晨三点,段星阁突然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楼下的舍友正准备上床拿充电器,见状一愣,下一秒便听见他道:“……哥哥,你别不要我。”
然后段星阁就蓦然翻身下床,好似有意识一样的收拾东西。
大半夜听到这话,那舍友被吓得汗毛倒立,忍不住道:“星、星哥,你干嘛去啊?”
段星阁一言不发,半晌道:“我要回家。”
“不是,明天考大物,你现在回哪门子家?”舍友以为他醒着,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劝道,“你动静有点大,小文他们都睡了,你还是——”
他话音未落,段星阁蓦然抬手,直接把人掼在了柜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动静,直接把其他两个舍友都给惊醒了。
那一刻他们还以为屋子里进外人了,下了床看到这动静后差点以为段星阁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姓文的舍友立刻上前把段星阁手下的舍友解救了出来,剩下的那个人紧跟着回神,连忙冲上来想要帮忙,可下一秒,刚刚还凶光毕露的段星阁突然没了声响——他就那么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段星阁完全不记得此事了,听到室友的描述后他十分过意不去。
段星阁的室友们人都很好,纷纷表示没事,那个被他一巴掌拍在柜子上的舍友知道他愧疚,故意“讹”了他一顿食堂,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段星阁还是过意不去,而且没过多久,很快便出现了第二次,这次倒是没有出现谁受伤的情况,只不过是段星阁自己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在下面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都是冷的。
云栖听到这简直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怎么能把自己过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可抬了抬手后,最终却没能下去手。
然而段星阁自己说到这里却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在云栖尚且处于气头上时,段星阁冷不丁解释道:“我当时的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就算梦游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哥哥别误会。”
云栖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又心疼又好笑。
“我看起来很像小心眼的人吗?”云栖蘸了一点他脖子上化掉的奶油,低头舔了一口,“而且我原本没多想,但你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倒是忍不住要多想了……你宿舍难道有暗恋你的人吗?”
“怎么可能。”段星阁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什么人民币,哪能谁都喜欢我啊。”
云栖眯了眯眼:“那就是有你暗恋的。”
“天地可鉴,我暗恋的人那会除了梦里外根本就不搭理我。”段星阁立刻牵着他的手为自己辩白道,“我怎么可能暗恋别人。”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云栖就来气,当即冷声道:“不搭理你是因为谁?”
“我,都是因为我。”段星阁站起来把脖子上的奶油递到云栖面前,“是我咎由自取,哥哥别生气,要不你还是咬我一口吧。”
云栖也没跟他客气,侧头隔着奶油结结实实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段星阁当场被他咬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栖吞下口中的奶油后,舔了一下差点渗出血来的牙印道:“后来呢。”
后来段星阁因为不愿意打扰舍友,所以搬出了宿舍。
只是搬出宿舍后,每月还要付房租,他的生活压力一下子更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病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有时甚至整夜整夜没办法不合眼。
于是段星阁第一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然而诊断结果出来后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因为他没钱,吃不起药。
好在当时的病情远没有日后那么重,他自己还勉强能抗住。
再后来,他用段云留下的那笔钱,再加上不断跑各种珠宝展拉的赞助,最终就差卖血了,好不容易凑够了钱搭起了一个门头。
然而他耗尽心血拼出来的“星云”二字,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是个杂牌珠宝。
没有名气,原料与设计再好也于事无补。
在这种情况下,段星阁的病情开始极度恶化,但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被星探看上,由此接了他的第一部剧。
当时的段星阁还没有一炮而红,但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在请不起代言的情况下,或许自己便是星云最好的门面。
于是他硬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晚上睡不好,早上醒来便几杯咖啡下肚,透支精神力的代价便是晚上更睡不着,于是恶性循环。
云栖只知道他为了控制身材所以每天一杯黑咖啡,却不知道他因此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更不知道曾经最不喜欢喝咖啡的少年,是如何吞药一样把它们咽下去的。
少年人一腔热血地离开心上人,全靠一口要出人头地,要强大到足以保护心上人的心气吊着。
可等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再回首时,才会蓦然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权力和财富能够换来的。
最终他能成功实现少年时的理想,不仅是因为他的努力,更是因为那个人还愿意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再后来的事,就是云栖知道的了。
段星阁第一部剧便一炮而红,公司因此顺利上市,“星云”的名号立刻响彻大江南北,但段星阁病情也因为前期的耽误,而逐渐恶化。
虽然公司步入正轨后,段星阁立刻便约了更专业的专家,开了更好的药,但病情经过恶化后已经积重难返,比一开始要难治多了。
然而段星阁并没有因此消极治疗,他反而比任何人都要积极,根据医嘱按时按点地吃药,每个月定时去找医生,如此阳光积极的态度,把那医生都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段星阁的病情因此获得了很好的控制,但一切的根源得不到解决,病情也只是得到控制,没办法完全根治。
而长久服药的后果却在此刻显现出来,像是和世界隔着一层膜一样,段星阁戏里戏外都不得不戴上一层假面。
可他反倒因祸得福,网友们竟然爱上了他戏里戏外如出一辙的完美“人设”。
段星阁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似在感叹自己命好一样。
他说这些事情时,无论是喜还是忧,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知道那是阅尽千帆后的淡然,还是药物作用后的后遗症,总之,那些事对于他来说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云栖听着却心下发颤,完全没办法泰然处之,以至于他安静地靠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星阁牵着他的手埋在他怀中,低声劝慰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病已经好了,我跟哥哥在一起这么久,没吃药也没打针,哥哥不是也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栖的神色,见对方没有出演反驳后,紧跟着笑道:“所以哥哥不用担心……只要跟哥哥在一起,病就不会复发。”
云栖却不吃他这套,转而一针见血道:“既然已经好了,那你柜子中间那一排吃剩半瓶的药,是什么时候吃的。”
段星阁一噎,半晌道:“……有时候需要出国倒时差,老毛病会复发一下,所以会吃两粒……平时真的已经不怎么吃了,哥哥信我!”
他急不可耐地为自己辩解,云栖却低着头没说话。
他掐着段星阁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低头把他脖子上剩下的已经化了的奶油舔吃入腹。
段星阁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感觉云栖此刻想吃的似乎不是奶油,而是他本人。
倘若不是舍不得,此刻云栖的牙恐怕已经咬穿喉咙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了。
厨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和舔吻奶油而发出的黏腻声响。
过了半晌,段星阁才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吻了吻云栖的脸颊:“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吗?”
云栖掐起了他的下巴:“你觉得呢?”
“我错了。”段星阁闻言头皮发麻,立刻从善如流地吻了吻他,“我真的不是有意瞒哥哥的……实在是重生后我破罐子破摔不想吃药,未曾想误打误撞地和哥哥睡在一起后,情况就痊愈了,所以我才觉得没必要告诉哥哥。”
云栖闻言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重生后你才停的药,那前世你自己睡的时候呢?”
段星阁一噎,老老实实道:“……前世一直都在吃。”
他一句话验证了云栖所有的猜测,一想到前世一期时,在自己的眼皮子下段星阁居然还在吃药,云栖便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
过了良久,久到放在一旁的两个蛋糕都快要化掉时,云栖才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我站不起来,抱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