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云栖掏出手机给段星阁发了消息:“买到东西了吗?”
“刚到超市。”段星阁立刻发来了回复,“哥哥有什么事吗?”
“另一个口味要巧克力的吧。”云栖确定了他人在超市后,紧跟着道,“我等下有个会,有消息可能没办法及时看到,跟你说一声别担心。”
先前云栖有什么事从来不会报备,眼下的情况让段星阁受宠若惊,连忙道:“好的。”
退出和段星阁的聊天界面,云栖找到秘书的联系方式,转而装作谈论公事的样子关了摄像头的录像功能,点开了和秘书的聊天界面。
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了一片黑屏,然而没等他们嚎叫,更让他们难受的事还在后面。
不知道云栖跟秘书谈论了什么“公事”,云栖刚把镜头再次打开,过了没一会儿,秘书便打进来电话道:“云总,等下有一个会议,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不太方便对外界展示,您看……?”
云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闻言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还通过摄像头跟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了一下,观众们见云栖还顾得上跟他们解释,一时间和先前的段星阁一样感到了几分受宠若惊,连抱怨声都少了几分。
云栖握着笔随手花了一点东西,因为心神不宁,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画什么,可终于等到“会议”约定的时间时,云栖蓦然回神,却见笔下一个镂空的项圈在光屏上璀璨生辉。
项圈上嵌着云栖随手画上去的荆棘和连不成词句的字母,串在一起后却有种诡艳的美感。
云栖见状一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画这个,难道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就这么想控制段星阁的一切吗?
有那么一瞬间,云栖心底产生了一丝动摇,哪怕是夫妻之间,有一点个人的秘密也理所当然,自己的疑心与占有欲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但云栖不是段星阁,他从小到大说一不二惯了,这点顾虑很快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占有欲强又如何,他亲手养大的小狗,就算真的做了项圈拴在自己身边也是应该的。
云栖想到这里,立刻便关了摄像头的全部功能,可起身后他却没有走向会议室,而是转身下了楼。
他甚至没来得及给司机打电话,便自己从车库中随便找了辆车,开着向段星阁的那个房子驶去。
一路上他想过很多段星阁不愿意让他去房子那边的可能性。
或许藏着什么手铐、蜡烛甚至皮鞭,其实哪怕再过分一点,云栖也不会怎么惊讶。
段星阁有贼心没贼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藏点这种东西简直是情理之中的事。
亦或者是什么给云栖准备的惊喜,所以才不敢让他知道。
之前那小子在算卦时故意不让他听到,但云栖又不蠢,明白段星阁当时显然是在选婚期。
虽然两人已经领了证,但以这小子的脾气,没有正儿八经的求婚没有婚礼,他总觉得不算明媒正娶,故而他肯定会特意挑个好时间。
也许段星阁不愿他看到的就是跟求婚有关系的东西,云栖抿着唇压着心下的心悸如此安慰自己。
段星阁先前住的小区安保很严密,不过云栖在这小区里也有一栋别墅,原本段星阁离开后,他自己一个人在旧房子中住腻了,便随便找了个小区买了栋新别墅,打算找机会搬进去换换心情。
然而装修完他才偶然得知,自己的新别墅居然和段星阁买在了一处,于是第二天一早,云栖便打消了搬进去的计划。
当时的他其实也尚在气头上,不愿看到段星阁,更不愿做第一个低头的,其实这些都情有可原。
只不过眼下想来,命运曾经给了他们那么多次机会,可最终都被他们或故意或不小心错过了。
云栖曾经忍不住想过,如果没有这个恋综,两人是不是就真的错过了?
但眼下他又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他当时真的住到了段星阁对面,他们之间或许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云栖开进小区后直接把车停到了段星阁楼下,他下车反手锁上了车门,走到别墅前,看到电子锁后他却顿住了脚步。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密码锁和他们家现在用的那个如出一辙,是今年才出的新款,段星阁似乎因为某些事在今年特意换了新的电子锁。
而这锁有指纹、人脸和密码三种解锁方式,只要输错三次,这玩意便会自动报警,报完警后的第二件事才是给锁的主人打电话。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锁的主人自己来了,因为某些原因没办法进行其他两种识别,只能选择密码解锁,但他如果也输错了三次密码,最终这锁也会六亲不认的直接报警。
云栖第一次来段星阁的这处房子,他完全没想过有人脸识别和指纹解锁的可能性,故而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只有三次机会。
云栖抬手不假思索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可屏幕紧跟着一红,“嘟”一声浮现了“密码错误”四个大字。
云栖一愣,似乎没想过这种情况,他回神后紧跟着又输入了两人结婚那天的时间。
但屏幕又是一红,密码依旧错误。
云栖的呼吸蓦然凝滞了,这也就意味着,他眼下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云栖隔着大门遥遥地看了一眼院内的情况,秋高气爽间,院内一点杂草也没有,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他再一次低下头,这次他蹙眉思索了良久,这锁是今年新换的,也就意味着密码改过,而今年发生的大事……也只有重生和两人领证了。
除了这两个数字外,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最终云栖索性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用结婚纪念日的月份搭上自己生日的天数,心一横输了进去,他甚至做好了听到密码锁报警的声音,可下一秒,屏幕发出“滴”的一声,大门就这么打开了。
运气向来不怎么好的云栖,在这一刻倒是被命运之神眷顾了几秒。
云栖松了口气,抬脚走进了这处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别墅一楼的电子锁没有换过,云栖输了自己的生日后,玄关的门一下子便开了。
迈进别墅的一瞬间,云栖却蓦然愣在了原地。
他原本以为段星阁自己住的地方会是装潢温馨,充满生活气息的样子,然而现实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
整个别墅空空荡荡的,从墙纸到地板,用的几乎全是冷色调,和段星阁这个人给外界阳光开朗的样子截然不同,里面连家具都是极简风,透着股说不出的凉气。
云栖心下泛起了一股异样,有什么情绪似乎要破土而出了。但除去开车的时间,他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于是他强行压下心悸,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脚走进了客厅,低头寻找起了可疑的事物。
可别墅偌大,他基本上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什么。
云栖先是翻找了客厅,不出意外的什么都没找到,而后他又找了二楼的书房,甚至连段星阁的卧室都找了,可书房内的抽屉比云栖的脸还干净,卧室内更是除了床和衣柜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最终他实在没头绪,索性进了厨房,可看到厨房内干净到没有一丝刀痕的案板,以及一尘不染的抽烟机时,云栖却再一次愣住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这里的主人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下过厨,没有给他自己做过一顿像样的饭。
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云栖却看得心下不住发麻,那股不对劲几乎包裹住了他整个人。
段星阁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他还在家里时,从穿衣到吃饭,没有任何事情是需要云栖操心的,他甚至还会不定时地更换餐桌上的鲜花。
可眼下这栋别墅的每一个细节都说明,这里除了必要的生存迹象外……完全没有任何生活迹象。
云栖实在受不了了,这里的不对劲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时间顾不得自己随便进段星阁房子会不会暴露的事,拿出手机打算当即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打算直接质问他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段星阁似乎正在超市精挑细选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对于和云栖相关的事情,他总是这么上心又认真。
然而他越是如此,越显得眼前的一切冰冷又凄凉。
云栖蹙眉举着手机在他的客厅内漫无目的地转圈,等待着对面人的接听。
极简风的装修风格麻烦就麻烦在你根本分不清哪是墙哪是门哪又是柜子,云栖原本都打算放弃了,他就不信从段星阁嘴里撬不出话来。
可下一秒,云栖随手撑在一面墙上,那墙蓦然滑动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后才发现那竟然不是墙,而是一个巨大的壁柜。
云栖心下一跳,恰在此刻手机接通了,超市内的声响顺着手机传了过来。
云栖顾不上自己这边的声响可能被段星阁发现的事,转身拉开了柜门,可当他真的看到柜子后的那一墙东西后,他瞳孔不可思议地骤缩,整个人蓦然僵在了原地。
而与墙上的东西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手机那一头传来了段星阁阳光又开朗的声音:“哥哥,怎么了?”
云栖举着手机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墙密密麻麻的药瓶,上面写着复杂的外文,从药瓶外看去,大部分都是空瓶子,只有最中间最显眼的一排,放着开封但还没有吃完的新药。
第62章 病情
电话那头响着超市内欢快的声音, 云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面墙前,缓了良久,他才逐渐回过神, 可就像是蓦然被敲响的钟声一样, 纵然停了也有余, 心下还是带着发颤的余声。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心头万千的思绪。
过了很久, 他才带着一丝艰涩低声道:“……怎么给你打过去了,这边正在开会,不小心碰到了。”
段星阁不疑有他, 连忙道:“哦哦, 那哥哥先忙。”
说着他不愿意让云栖为难, 连一句都没多问, 便贴心地率先挂了电话。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关上手机,而是调出拍摄功能,拍下了面前一整墙的药瓶,拍照时他的手几乎都在抖, 而后他把这些照片悉数发给了云燕。
他发的时候带着股说不出的冲动,发完后才蓦然回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但云燕这一会儿似乎没什么事, 刚好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于是很快便发来了一个问号, 而后没等云栖思索好措辞,紧跟着又是一个震惊的表情包:“你去精神病院慰问了?”
云栖见状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他蓦然闭了闭眼,咬着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复道:“麻烦表姐帮我看看这都是什么药, 一般是用于什么方面治疗的。”
“应该是精神类的药物,而且每一排都是一样的药,恐怕已经治疗了一段时间了。”云燕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在云栖心头割肉,“不过我不是搞这方面的,可能不太专业,我找人帮你问问吧。”
云栖握着手机,一时间感觉手指都是冰凉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敲出的回复:“好,谢谢表姐。”
云燕回了个“小事”的卡通表情包,而后便消失了片刻。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云栖漫无目的地看着整个别墅,只感觉冰冷彻骨,一时间一点情绪都挤不出来,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云燕那边很快便回来了消息:“我找人问过了,这些药确实是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只不过放在一起比较罕见。”
“简单来说,左手边那几瓶是治疗双向的,具体作用为控制情绪、缓解焦虑等,但右手边那几瓶是治疗失眠缓解梦魇之类的药物……你身边有梦游的人吗?这些看起来是治疗梦游症的。”
这几个词对于云栖来说简直陌生到不能再陌生了,他缓了半晌才略带不可思议道:“……梦游症?没可能是单纯治疗失眠的吗?”
“不可能。”云燕道,“单纯治疗失眠用不上这种药,一般来说倒时差的时候可能会用到,但不可能量这么大。而且配上左边那几瓶,就更不大可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云栖蓦然安静了下去,那些侥幸和不敢置信一下子全被扫进了垃圾桶。
云燕可能也猜到了这些药主人的身份,云栖没回话的这段时间内,她也没有催什么。
一直等到云栖开口询问:“这些药吃下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和副作用吗?”
云燕道:“稍等,我帮你问问。”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这些都是国外前沿的特效药,有部分国内少见,我打听到的消息是,左边那几瓶临床反应伴有感情障碍,服下后会出现情感衰退的情况,不过病情得到改善或痊愈后,一旦停药,这些症状也会随之缓解。”
“除此之外,左右搭配吃的,论文方面好像只有一例,这一例病人出现了罕见的反应。具体来说便是这种控制性的药物吃多后,虽然能够控制发病的频率,减少发病次数,但是再次发病时,会导致记忆力衰退等情况。”
“我看那paper中给的详细描述是……原本发病时患者的意识还能勉强控制身体,但几种药一起服用下去后,再出现梦游情况,患者会越发难以控制躯体,而且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强行叫醒患者,可能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云栖突然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做到了段星阁的沙发上。
可和身体骤然软下去的情形相对的是,他的大脑突然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多谢表姐,能麻烦你再帮忙问一下,通过这些药物能推测出来患病的具体情况吗?”
云燕很快回复道:“这些药组合在一起是比较罕见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病虽然伴随着多梦、梦游、梦魇等,白天的状况倒是没那么严重。”
“而且从药物的服用情况来看,患者一直在按时服药,这就更罕见了,患有精神类疾病的病人,在服药方面一般是需要亲友监督的,能这么准时吃药,听从医嘱,说明他本人的配合度很高。”
“不过我给出的也只是我朋友关于这些药品的推测,没有病历和其他信息,可能不是很准,如果有条件的话,具体情况还是要询问患者本人。”
云栖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声谢后结束了对话。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段星阁的沙发上,抬头看着那面装满了药物的墙,根据云燕推测出的每月用药量,挨个数了过去。
一、二……八、九……三十……
数到最后,云栖的心头几乎在滴血。
按照月份算,这些药,足够段星阁从离家出走那一年吃到今年。
这也就意味着,他从离开云栖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就吃上了这些药。
可当时他才刚上大学,只有十九岁。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焦虑、失眠甚至发现自己梦游的呢?
当其他同龄人都在大学享受着最快乐的青春时光时,他在干什么,和心理咨询师剖析自己的内心,把那些带血的焦虑和痛苦,全部刨出来给人看吗?
“患有精神类疾病的病人,在服药方面一般是需要亲友监督的,能这么准时吃药,听从医嘱,说明他本人的配合度很高。”
云燕方才的那句话没由来地浮上了云栖的心头,可他并未因此感到宽慰,而是忍不住思索起了背后的原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其他病人都抗拒治疗,唯独段星阁这么积极吗?
这难道真能说明他的精神状态有多良好?但如果真的良好,他又何必吃药呢?
……只是因为,他在害怕如果自己真的不“正常”了,就会被抛弃罢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是重生,他也没敢让云栖察觉到丝毫异样。
而那些他所表现出来的“疯”,也不过是藏在面具后的冰山一角,他不敢越过那个底线,生怕对方真的不要他了。
云栖想到这里突然难以控制地蓦然起身,转身走向了二楼。
除了刚刚被他翻找过的卧室和书房外,二楼的尽头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刚刚云栖开了一下没打开,门被反锁了,而钥匙不知所踪。
云栖抬脚走过去,他没有段星阁那种偷鸡摸狗的本事,但只要他想打开这扇门,他便有别的方法。
按照段星阁的习惯,钥匙这么关键的东西他反而不会带在身上。
段星阁没有云栖自小养成的自信,他干什么事都带着一丝谨慎,故而他连自己也不相信。
像是从小吃冰淇淋蛋糕一样,云皑向来随心所欲,想吃哪就吃哪,可段星阁不一样,他要把蛋糕夹心中,最好的那一口冰淇淋留到最后,哪怕那一口冰淇淋会因为他的珍视而化掉。
对于云栖时他也是如此,得不到时他梦中幻想过无数过分又狭昵的想法,可当两人真的在一起后,他反倒成了一个只敢摇尾乞怜的小狗,除此之外任何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云栖走进书房,而后他不出意料的,在一众书籍中找到了一本崭新的《红楼梦》,一看就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其中果然夹着一把钥匙。
云栖顾不上评价段星阁这么大个书房跟摆设一样的品味,转身拿着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走廊深处的那扇门。
然而走进屋子的一瞬间,云栖却蓦然一顿,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回到了家里。
原因无他,这处房间和他当年关段星阁时的那间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整个房间坐落的方向乃至窗户安装的地方都分毫无差。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家装上这样一间屋子?
愣神间,云栖瞟到了床头挂着的手铐,电光石火间,脑海中就好似滑过了一道闪电一样,云栖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他有梦游症,这屋子是他自己治疗自己时用的。
云栖突然感觉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整个房间明明空无一人,可看着那张床,他却好似看到了段星阁吞下药后,一个人将自己拷在床头安然睡去的样子。
那些深不见底的岁月中,段星阁会幻想等自己醒来后,他的心上人还会端着饭进屋来寻他吗?
明明那么过分的事,将他关起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可那却是他后面几年中最大的奢望。
他品着记忆中那一点甜,度过之后的年年岁岁。
云栖突然想到了自己留下的遗嘱,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段星阁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的葬礼办的妥帖呢?
他要吃多少药,才能维持住最后的体面去送云栖那一程。
云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醒的意识到,那封遗嘱对于段星阁来说到底有多么残忍。
他突然间不敢再想下去了,蓦然起身,带着股自虐般的情绪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好在段星阁并未像他一样将抽屉锁起来,只是抽屉里的东西多少有点见不得光。
手铐是意料之中的物品,除此之外,几条一看就非常结实的皮带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第二层抽屉中则放着几枚环状物,云栖判断了三秒才意识到那是腿环。
……原来他喜欢腿环吗?倒是没有蜡烛,看来段星阁不喜欢这些。
第三个抽屉里放着一件崭新的衣服,除去胸口处毫无布料外,这衣服下流得简直有些高级了。
如果是往常云栖看到这些东西,保不准段星阁就得挨顿打。
但今天云栖却没有那份闲心,因为在那套衣服下面,放着一个文件夹。
云栖的动作好似在那一刻凝滞了,他过了良久,才像是新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摘下手套颤抖着拿起了那个文件夹。
而后他从中抽出了意料之中的病历。
白纸黑字上,云栖一字一句看完了上面的所有内容,事实证明,云燕刚刚的话属实是谦虚了。
虽然有一些专有名词云栖未能看懂,但从其他那些词汇的拼凑中,他意识到这和云燕刚刚给出的结果如出一辙。
云栖拿出手机给病历拍了照,而后揉了揉眉心,将所有东西放回抽屉里后,坐在那张床上缓了良久,才起身走下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门。
那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可当他走到院子里时,脚步不知为何蓦然站定,他顿了三秒后陡然回眸望向这栋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房子。
云栖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段星阁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可眼下两个小时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云栖思索这些了,于是云栖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临出门的时候,云栖随手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因为方才看病历时取了手套,此刻他毫无包裹的手指不小心按在了电子锁的屏幕上,而后“滴”的一声,刚被他关上的大门居然就这么又开了。
云栖蓦然一愣,不可思议地扭头,过了将近半分钟,直到那扇门因为没被人推开而再次锁上后,他才不可思议地又将手指放了上去。
而后不出意料的,“滴”的一声,门又开了。
原来他站在门口试探那么久,差点把报警电话都给试出来的所作所为,纯属无用功。
段星阁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将他的指纹输进了这栋房子的电子锁中。
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指纹输进去的?云栖忍不住回忆起来,但很快便发现,两人在一起后同床共枕过无数日夜,睡着后段星阁只要牵着他的手按在手机上,通过网络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指纹录入别墅系统。
他对段星阁堪称毫无防备,如此一来,对方就算拿他的指纹去刷他的银行卡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段星阁有那么多可以趁他睡着之后做的事,但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把云栖的指纹输入到了一个云栖如果不是因为巧合,可能根本不会涉足的地方。
段星阁是不想让云栖来的,无论是逃避般的反应还是佯装无事的程度,都不似作假。
但他还是把云栖的指纹录入到了系统中。
很久之前,云栖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个说法,轻生的人会在轻生前无意识地向人求助,做出一些违背自身逻辑的事。
云栖清楚地知道,段星阁没有轻生的打算,只要他活着一天,段星阁哪怕是丢掉半条命,爬也会爬着回来见他。
但对于他这种不愿意和云栖透露一个字,发现端倪后立刻把话题转开的人来说,将云栖的指纹录入,这算不算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
他害怕云栖知道这一切,可他的本能却在说……我撑不下去了,哥哥,你能不能抱抱我?
云栖扭头看向那座依山傍水的别墅,却感觉它像一座牢笼,圈得人透不过气。
你想让我知道吗,星星?这么多个日夜以来,你在渴求……我的拯救吗?
直到这一刻,云栖才真正感同身受了段星阁看到遗嘱时的心情。
那时他看到段星阁给他的那份遗嘱时的心情,不及眼下的十分之一。
云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他攥着方向盘,指尖都是冰冷的。
可云栖毕竟是云栖,哪怕在这种状态下,他还能空出几分理智提醒自己,这个状态不适合开车,需要司机来接。
云栖拿起手机打算给司机打电话,可手指的颤抖硬是让他滑了两下手机都没能滑开。
恰在此刻,段星阁却刚好发来了消息:“东西买好了,哥哥会开完了吗?我去接你吧。”
如此青春又阳光,和那些药格格不入。
云栖突然想明白了他一期时的异样。
云燕刚刚说过,服用药物后,出现情绪淡漠等症状完全是正常现象。
所以一期时,段星阁那些所有和善都是演出来的,他表面上情绪丰富,但实际上当时在他的心中应该没有一丝波澜。
一期时观众们评价他就像一个符合大家所有幻想的温柔绅士,不少人因此喜欢上了段星阁营造出的虚假却温柔的外壳。
而对于云栖来说,那时的段星阁就像是一个假人。
他唯独在面对云栖时,才会展现出一点异样的迹象,可那些情绪就像是裹在壳子里的海啸。哪怕有惊涛骇浪,最终从缝隙中渗出来的也只有一点。
是否是一期的冷漠让他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是药物对感情的抑制,所以才酿成了最终的结果。
所以重生之后,他才选择了停药。
那一刻他应该是有后悔的吧,后悔选择了治疗,后悔选择了压抑情绪,徒劳地与心上之人错过,又徒劳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怀里。
云栖回到办公室,冷着脸在那里坐了良久,才再次打开了摄像头。
此刻距离他所说的“两小时”其实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可云栖连自己的呼吸都快要顾不上了,眼下自然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观众们发现的事了。
好在观众们见他周身低气压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中冷脸的总裁,还以为是开会时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弹幕不约而同地给云栖的迟到做了解释——肯定是开会的时候有人触了云栖的霉头,所以会议才持续了这么长时间。
眼下“会议”开完了,云栖下午又没别的事了,于是他这才当着镜头的面回复了段星阁的消息:“好,你来接我吧。”
段星阁闻言立刻开着车到了明云楼下,他甚至都没喊自己,堂堂一个星云董事长,就那么自己充当着司机,开着车便来了。
到楼下后他立刻发了消息:“哥哥,下楼吧。”
云栖收到消息后深吸了一口气,拎着东西下了楼。
然而从办公室到一楼,短短几分钟的路程里,云栖却思考了一路该怎么面对段星阁。
胸口处快要炸开的情绪,让他恨不得直接在镜头之下问出所有的一切,最好拎着那小子的领子,先给他两巴掌再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