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瞬间老实:“你走吧,外面下雨了,要不要我送你一把伞?”
喻泽川:“……”
喻泽川冷冷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出租屋,房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只可惜因为门锁被踹坏了,压根合不上,只能半掩着露出一条缝隙。
陆延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那么几分钟才试探性爬起身往外看了眼,确定喻泽川是真的走了。他摸了摸被踹坏的门锁,眼皮子狂跳不止,心想今天这可怎么睡?这附近治安又不好,万一来个小偷入室抢劫杀人就好玩了。
陆延的掌心被匕首划伤了,但好在不深,血液已经结了痂。他把沙发往门口踢了踢,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上,明天再找人换锁,结果弯腰的时候忽然发现地上有零星滴落的血迹,一直蜿蜒到了门外。
“……”
陆延能确定这血不是自己的,他的手虽然被划破了,但不至于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薛晋也没受伤,那就只能是……
夜色沉寂,雨声越发清晰起来。
陆延乘坐电梯下楼,没走几步就发现前面巷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靠着墙壁,身躯无力滑落,右手紧紧捂住腹部,腰身控制不住一点点弯了下来。冰凉的液体顺着苍白失血的脸颊滚落,让人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薛晋的那一刀刺得不深,但喻泽川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微微仰头,闭目平复着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头顶却忽然落下了一片阴影,泠泠的雨滴被黑伞隔开,落在上面的声音沉闷而又不真切。
喻泽川皱眉睁眼,就见陆延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你受伤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和你没关系。”
喻泽川声线冷冽,他拼着一口气从地上起身想要离开这里,结果没走两步就被陆延拽了回去,身体撞入对方灼热的胸膛,耳畔响起了一道玩味的声音:“薛总看着挺斯文的啊,怎么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捅?”
陆延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此刻喻泽川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刚才就应该让薛晋捅死陆延这个嘴欠的!
“闭嘴!”
喻泽川一把将陆延推到墙上,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结果没想到陆延吃痛闷哼一声,手里的雨伞忽然倾斜掉落。
“哗啦!”
大雨冷不丁兜头浇下来,喻泽川罕见愣了一瞬,他下意识抬头,视线有些模糊,那人的笑意却万分真切。
“唉……”
陆延懒懒背靠着墙,低眉浅笑,像个妖孽。他举起自己的双手对喻泽川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掌心伤痕明显,声音无奈:“轻点,我也受伤了。”
疼得连伞都攥不住。
他们两个都没能躲开这场雨,都没能躲过那把刀,也算同病相怜。
陆延睨着对方的眉眼,轻声开口:“喻泽川,去我家避避雨吧……”
第13章 上药
狭小的出租屋,空气闷热潮湿,打开冷气之后温度骤降,但身体却一寸寸攀升滚烫,同时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堪感。
喻泽川躺在沙发上,将卫衣下摆掀起来咬在嘴里,一截精壮的腰身暴露在空气中,白得有些晃眼,这也就使得那道寸长的伤口看起来格外狰狞鲜红。
喻泽川莫名有一种被人脱光了衣服的不适感,皱眉偏头道:“快点!”
声音嘶哑,含糊不清,像是急着完成什么任务。
陆延蹲在沙发旁边,手里拿着棉签和药品,沉思开口:“这种伤是不是该去医院?”
喻泽川见不得他婆婆妈妈的样子,语气烦躁:“你不敢我就自己来。”
他说着就要抢过陆延手中的棉签,却被后者敏捷躲过:“你确定不用去医院?”
迎着陆延暗藏担忧的视线,喻泽川指尖一顿,最后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不用。”
五年的监狱生活告诉喻泽川,这种伤不用去医院,靠身体也可以自愈。
他又重新躺回了沙发,张嘴咬住衣服下摆,因为牙关咬得太紧,太阳穴甚至能看见凸起的青筋。腹部的痛楚一瞬间让喻泽川产生了错觉,仿佛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监狱,每天都在受伤,每天都疼得辗转难眠。
喻泽川在晦暗不清的光线中半闭着眼,大脑走马灯般闪过从前的那些画面,心中却毫无波澜,像一滩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药箱里的东西不多,只能简单处理一下,然后用纱布缠好。幸亏薛晋刺的时候喻泽川及时挡了一把,刺的不深,撑到明天去医院问题不大。
俯身的时候,陆延触碰到了喻泽川潮湿的卫衣,贴在皮肤上湿漉漉的难受:“脱下来吧,穿着不难受吗?”
喻泽川闻言瞬间睁眼,目光不善,他的表情一度让陆延以为自己调戏了良家妇男:“……”
陆延瞥了眼旁边:“衣柜里有干净衣服,你可以换上,都是男的,你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
喻泽川总不能承认自己怕了,他从沙发上坐起身,三两下将那件黑色的卫衣脱下来丢在一旁,里面只剩一件白色的打底衫,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隐隐能看见透出来的肉色。
身材真好。
陆延没忍住在心里吹了个口哨,他从衣柜找出一件干净的浅色连帽衫递给喻泽川,细腻柔软的布料很是舒服:“换上吧,可能会有点大。”
喻泽川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进浴室换衣服去了,房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陆延懒懒出声:“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
隔着门,也不知道声音传进去了没有。
浴室冰冷潮湿,空气中有类似沐浴露和洗发水这种清洁用品的香味,密闭的空间能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喻泽川走到镜子面前,抬手脱掉了衣服,不期然看见了自己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动作一顿,抬手摸向右脸的疤痕,那种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抹平。
事实上喻泽川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用力揉搓着那道疤,指尖甚至带着几分恨意,然而不止没能抹平,反而将本就苍白的皮肤弄得通红一片,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
喻泽川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愚蠢,脸色难看地停了手。他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低低喘了口气,心想自己不是来杀陆延这个狐狸精的吗,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放过对方?
还是说因为陆延罪孽不及蒋博云深重,所以他下意识将对方的死期排在了蒋博云后面?
但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都要死。
喻泽川眼眸寒气四溢。他洗了把冷水脸,换好衣服走出浴室,却见陆延正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笨拙处理着掌心的伤口,脚步一顿。
陆延这个人一定不算狠,也怕疼,因为他拿着沾了药的棉签,犹豫许久也没敢往伤口上抹,满脸都写着“纠结”两个字。
喻泽川在后面站了半天,心中冷冷骂了句“废物”:“你在给伤口挠痒痒吗?”
陆延看见喻泽川出来,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干脆摊开掌心递到他面前,理所当然道:“那要不你帮我上药?”
他对自己真的下不了这个狠手。
喻泽川眼皮子一跳:“凭什么?”
陆延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微眯,让人觉得他像个狐狸:“我都给你上药了,礼尚往来你不得帮我一下吗?”
喻泽川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就算今天帮陆延上药,也不影响他以后杀了对方。这么一想,心中瞬间好接受了许多,皱眉将药品和棉签接了过来。
陆延坐在沙发上,乖巧摊开手,他的睫毛实在长得不像话,每一次抬眼都让喻泽川感觉像蝶翼一样。
陆延说:“你轻点,可别故意报复我。”
喻泽川冷笑,心想这就开始怕了,以后死到临头的时候岂不是更怕?这么想着,他用棉签给陆延上药的时候,却还是无意识轻了几分力道。
二人挨得太近,陆延甚至能听见喻泽川浅浅的呼吸声,他认真注视着对方,忽然开口道:“你还是第一个给我上药的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延的语气太可怜,喻泽川终于看了他一眼:“真的?”
陆延笑的更开心了,笑得手都在发颤:“当然是假的。”
他在医院待的时间比在家待的还多,不知道多少医生护士给他上过药呢。
喻泽川觉得他就是一个骗人精,棉签微微用力,陆延果然变了脸色,连忙开口求饶:“疼疼疼,你轻点,轻点。”
喻泽川给陆延掌心上完药,顺便用纱布缠了一圈,比陆延包得漂亮多了。他正准备把药瓶收好,却见陆延忽然仰头示意了一下自己青紫的嘴角:“还有我的脸呢?”
喻泽川嘲讽反问:“你也要脸?”
要脸还给蒋博云当小情人?
陆延有些委屈:“当然要,我长这么帅,为什么不要?”
喻泽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脸太漂亮,喻泽川莫名都有些可惜,他微微弯腰,用棉签在药水瓶子里狠狠蘸了两下,然后拧眉捏住陆延的下巴给他嘴角上药。
陆延感受到喻泽川喷洒的热气,没忍住眨了眨眼,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脸颊右侧,忽然发现什么似的问道:“你脸怎么红了?”
不是害羞的那种红,而是被什么死命揉搓造成的红,甚至还能看见淡淡的、没来得及消退的指印。
喻泽川闻言动作一顿,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声音危险:“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好奇害死猫?”
陆延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你自己搓红的?”
这句话捅破了窗户纸,无异于在找死。
喻泽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在他“咔嚓”一声掐断棉签,即将爆发的时候,陆延忽然抬了抬头,温热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喻泽川的下巴,他们两个都愣了一瞬。
“轰隆——!”
外面又响起了一声闷雷,正如胸膛里那颗忽然炸开的心。
喻泽川手一抖,近乎慌乱地想后退避开,陆延却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身形失衡,踉跄着跌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那一刻,四目相对,呼吸都静了下来,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陆延,”
喻泽川盯着他沉沉出声,危险的气息弥漫周身:“你在找死——”
一字一顿,每个字都险些咬碎牙关。
陆延此刻没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因为喻泽川身上没有杀气,更多是是恼羞成怒,他慢吞吞笑问道:“被我亲一下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上次又不是没亲过。
半真半假的话最让人蚀骨:“我又不是故意的,换了别人我还不稀罕亲呢。”
喻泽川听见这句话失神的瞬间,陆延的唇瓣已经贴住他的耳畔,细微的痒意一直遍袭到了尾椎骨,虚假的情话说出来完全不用过脑:
“你把脸弄伤,我心疼……”
这是他们最靠近彼此的时刻,只可惜不太美妙,一人暗藏杀心,一人满嘴谎言。
陆延忽然觉得喻泽川这样的人逗起来多有意思,哪怕死亡的刀尖就悬在头顶,也难压住那份心痒。他握住脖颈上的手,轻而易举就拽了下来,指尖摩挲着对方右脸凹凸不平的伤疤,低声问道:“监狱里留下来的吗?”
听见那两个字,喻泽川控制不住闭了闭眼,痛苦的记忆翻涌而出,声音哑得不像话:“放开!”
陆延似笑非笑叹息:“喻总,你真是铁石心肠,亏我这么喜欢你。”
喻泽川冷冷反驳:“但我不喜欢你!”
陆延漫不经心摸了一下喻泽川脸颊的伤疤,这个地方格外敏感脆弱,对方明显颤抖了一瞬:“所以呢?”
喻泽川被他气红了眼,凶意更甚,像是在提醒陆延,又像是在提醒自己:“陆延,我早晚会把你碎尸万段!”
陆延垂下眼眸:“那蒋博云一定要比我惨一点才行,你要把他碎尸千万段。”
陆延盯着喻泽川泛红的眼,动了动唇,低沉的尾音在空气中逐渐消弭无痕:
“对我可不公平……”
喻泽川或许精通杀人,但感情一道,远远比不过陆延掌控人心。
尤其这样潮湿的雨夜,容易滋生的不止是细菌,还有隐秘流淌的情欲。
视线陡然颠倒,喻泽川猝不及防被陆延反压在了身下,明明他在监狱里可以一次性打好几个,此时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像被折断羽翼的鹰隼,连挣扎都徒然。
喻泽川哆嗦着红了眼:“滚开!”
对方满身尖刺的样子格外有趣,可惜都是用疼痛换来的。喻泽川不是第一个给陆延上药的人,却是第一个替他挡刀的人。
陆延压下心中数不清道不明的惋惜,一本正经道:“喻总,你这么凶,不讨人喜欢的。”
喻泽川心想谁要你的喜欢,然而话未出口,耳畔忽然落下一片轻柔缱绻的吻,对方湿濡的舌尖缓慢舔舐着那道狰狞难看的伤疤,说不清是痒还是疼。
“唔……”
喻泽川皱眉闷哼了一声,竭力偏头,躲避间不小心触碰到了陆延青紫的嘴角,尝到了药液的苦涩。然而那种轻飘缠绵的感觉很快盖过了一切,只让他感觉自己身处云端,思绪理智被吞噬殆尽。
陆延顺势撬开他的牙关,吮吻,舔舐,还不忘避开喻泽川腹部的伤口,最后恋恋不舍分开,在对方耳畔低声问道:“舒服吗?”
他话一出口,身下的人身体忽然僵了一瞬,冷冷发问:“你当初也是这么勾引蒋博云的吗?”
陆延一愣,反应过来笑意深深:“我可从来没亲过他。”
这句是真话,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开始,这具身体就已经换成了陆延自己的。不管原身和蒋博云有什么关系,都与他无关。
可惜陆延说了那么多句谎话,喻泽川都半信半疑,偏偏这最真的一句他反而不信了,语气讥讽:“你觉得我信吗?”
“为什么不信?”陆延说,“我喜欢你,又不喜欢他。”
所以说人们为什么都喜欢听假话,因为假话就是比真话更好听。喻泽川哪怕觉得陆延在撒谎,心中的怒气也不由得平复了几分。
喻泽川微微眯眼:“陆延,这种话骗骗你自己就够了,只有蠢货才会当真。”
他的理智瞬间归笼,连力气也回来了,一把将陆延从身上推开。因为沙发狭小,陆延噗通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嘶……”
陆延是典型的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躺下来,他用胳膊肘撑在身后,勉强支起上半身,眼眸懒懒掀起:“喻总,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
不信!就是不信!谁信谁是傻子!
喻泽川心中的警报疯狂拉响,他捂着腹部从沙发上艰难起身,经过刚才一番折腾,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看样子是打算离开。
陆延见状终于收起那副不正经的笑意,从地上起身拉住了喻泽川:“外面还在下雨,你想去哪儿?”
喻泽川头也不回地甩开了他:“不用你管!”
陆延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如果我偏要管呢?”
四目相对,空气一瞬间陷入了静默。喻泽川的眼神带着狠劲,分毫不让,陆延则是似笑非笑,让人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别走了。”
半晌后,陆延终于还是放开了喻泽川,他举起双手,轻轻后退两步,表示自己没有坏心,褪去刚才的玩味不正经,目光认真:“你睡床,我睡沙发,这里很偏,你拦不到车的,明天我送你去医院。”
他语罢不等喻泽川回答,随便拖了张椅子抵住被踹坏的房门,然后从衣柜里拿了张毯子丢在沙发上,直接躺了上去。
陆延单手枕在脑后,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他微微偏头看向喻泽川,发丝凌乱,像一只懒散的狐狸:“睡吧,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得上班呢。”
“谢谢关一下灯。”
陆延是真的没打算再做什么,他语罢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眼罩,往头上一戴,直接进入了睡眠预备状态。
喻泽川在门口站了几秒,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的灯光太过温暖,竟让人有些不愿走入那个冰凉的雨夜,他最后缓缓抬起了手:
“啪。”
一声轻微的开关响,屋内顿时陷入了漆黑。
喻泽川在黑暗中掀开被子上床,只占据了一小块位置,然后将身形微微蜷缩,这样可以稍稍减轻腹部的疼痛。他睡得警惕又不安稳,时不时就会睁眼看向沙发,确定陆延还老老实实躺在上面,这才重新闭上眼。
陆延哪怕戴着眼罩,也能感受到喻泽川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指尖一勾,直接将眼罩摘了下来,声音无奈:“赶紧睡吧,你明天不用上班,我还得上班呢。”
言外之意,喻泽川吵到他睡觉了。
喻泽川闻言心里直冒火,愈发觉得对方说喜欢自己都是假的:“你在怪我吵到你睡觉?”
是的,但是不能承认。
陆延语气温和:“怎么会呢,我只是怕你睡不好,毕竟你前两天才发过烧,需要好好休息。”
“……”
喻泽川闻言一噎,心中的怒气被诡异浇灭了。他听见陆延说明天要上班,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真要深究,也只能是仇敌……
晚上凌晨一点,薛晋冒雨回到了家。他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对着镜子一看,后面一个乌青发黑的脚印。
“嘶……”
薛晋倒吸一口凉气:“喻泽川下脚也太狠了,幸亏没踢脸上。”
他原本想给自己擦药,但试了试发现做不到,只能放弃,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卧室走。
桌上放着的手机刚好响起,来电显示为“宝宝”,薛晋捞过来看了眼,直接点击接听,很难想象他一脸斯文也会对女朋友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宝宝,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娇软的女声,似乎有些生气:“薛晋,你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是不是在外面鬼混?!”
薛晋闻言脸色抽搐,心想没鬼混,只是被两个畜生混合双打了而已:“刚才我在做合同呢,没看消息,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女生勉强原谅了他这个说法:“还不是为了等你,真讨厌!”
薛晋:“熬夜对身体不好,赶紧睡吧,明天陪你逛街喝下午茶,怎么样?听说那家的抹茶生巧和草莓奶昔味道都不错。”
女孩轻哼了一声:“你想约本小姐还没时间呢,明天我得陪爹地一起视察公司,没空。”
薛晋笑了笑:“那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随叫随到,好不好?”
薛晋脾气好,耐心哄了好半天,这才把电话挂掉。他闭眼躺上床,只觉得满身疲惫,后半夜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一道消息提示音给吵醒了。
“叮!”
薛晋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却见是喻泽川发来的消息。他对喻泽川的消息一向很重视,点开看了眼,勉强用所剩不多的清醒读完了那一行字,结果发现对方让自己在公司帮陆延请一个星期的病假。
哦,帮陆延请一个星期的病假。
薛晋把手机扔到一边,倒入枕头继续睡觉,三秒后——
“哗!”
薛晋瞬间睁开双眼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他打开手机重新看了眼消息,气得连话都说不清了:“不是,喻泽川你有病吧!我受伤了明天还得去公司上班呢,凭什么帮陆延请假?!!”
薛晋双手气得直抖,想给喻泽川打电话过去,然而无一例外都被拒接了。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薛晋咬牙发了条短信:【喻泽川,你演戏别演太过了,自己都给演进去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黑暗中找到手机,准确无误按下静音键,指尖轻敲,回复了一句简短的话:
【他早晚会死。】
他早晚会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这个深夜带来了无尽寒意,隔着屏幕,那种平淡到近乎死寂的情绪险些将人吞没。
喻泽川做完这一切,熄灭了屏幕。他平静闭眼,落在腹部的指尖缓缓轻敲,像蛰伏在丛林深处的毒蛇,只为了给予致命一击。
陆延的睡眠一向很浅,每天凌晨六点的时候差不多都会自动睁眼。翌日清早当他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下意识往床上看去,然而只有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床单被捋得平整,喻泽川早已不见了踪影。
陆延诧异坐起身,试探性喊了一声:“喻泽川?”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应该是走了。
陆延抹了把脸,对此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事实上喻泽川没有趁他昨天睡觉的时候暗下杀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延从沙发上起身,走进浴室准备洗漱,然而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镜子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行工整凌厉的字:
薛晋给你请了七天假。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简洁明了的一句话,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喻泽川留下的。
陆延撕下来,盯着那行字看了片刻,心想这个大冰山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他原本想把纸丢进垃圾桶,犹豫一瞬,最后又贴回原处,用力拍了两下。
有病假不休白不休,反正去了也是和陈扒皮斗智斗勇。陆延心安理得在家休息了七天,期间没有任何人打电话烦他,安逸得让他一度忘了自己还在做任务——
只除了蒋博云。
蒋博云是典型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隔三差五就要给陆延发消息。他借助鼎游集团的支持,终于让董事会那些股东松口同意建设海岛旅游项目,将公司大部分流动资金都投了进去,连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
陆延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要说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病假结束第二天的时候,陆延就回去上班了,结果一进办公室就发现同事看自己的目光格外不对劲,就连陈扒皮也只是坐在工位上喝浓茶,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居然没找茬?
陆延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他拉开椅子坐到工位上,伸手扒拉了一下隔壁的江康康:“是我的错觉吗,大家看我的眼神怎么都那么奇怪?”
江康康咬了口面包,默默出声:“你没发现我盯着你的眼神也很奇怪吗?”
陆延:“……原因?”
江康康艰难咽下嘴里的东西,压低声音道:“哥们儿,你可出名了,上个星期你没来上班,陈扒皮原本想找借口把你辞了,结果没想到薛总亲自去人事那里帮你办了病假手续,还把你工资往上升了20%!”
说到工资的时候,江康康语气都忍不住激动了几分,惊叹问道:“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抱上薛总的大腿了,你怎么做到的?!”
薛晋是公司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风度翩翩,年轻有为,任何褒义词都可以往他身上套,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公司所有年轻女员工的注意。上个星期他忽然亲自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请病假,不可谓不令人震惊。
如果不是因为陆延性别为男,估计现在绯闻都传出来了。
陆延闻言只感觉一脑袋浆糊,然而还没等他消化完刚才的消息,外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只见董事长的秘书Eve正站在门口,目光在办公室内疑惑搜寻了一圈:
“请问哪位是陆延?蒋董有事找他,正在办公室等着呢。”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瞬间引起了一阵骚动,刹那间无数道目光聚集在了陆延身上,仿佛要把他盯成筛子。
陆延:“……”
陆延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如芒在背,什么叫视死如归。
在陈扒皮开口把他暴露出来之前,陆延硬着头皮拉开椅子,主动起身道:“我就是陆延,请问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Eva第一次见陆延,没想到是个高高瘦瘦的帅哥,办公室别的员工都穿着清一色的衬衫领带,只有他套了件宽松的白t恤,头发凌乱,看起来还有些没睡醒。
但那张脸确实是好看,俊美颓废,有些病恹恹的,这种独特的气质扔在人堆里也相当显眼。
Eva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摇头表示不知:“抱歉,我不太清楚,你去了应该就知道了。”
她语罢率先转身,在前面领路,8cm的黑色高跟鞋走得稳稳当当,发出一阵具有节奏感的”哒哒”声。
陆延跟着她坐电梯上楼,最后来到了蒋博云的私人办公室,Eva适时停住脚步:“陆先生,我不方便进去,就送到这里了。”
她语罢也没给陆延反悔的机会,伸手按了一下门铃,这才转身离开。
办公室旁边的隔间原本是Eva工作的地方,但不知道是不是蒋博云提前吩咐了什么,对方直接下楼离开了,偌大的走廊没有任何行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门铃响后没多久,陆延只见面前黑色的办公门“咔哒”一声自动弹开,露出了一条缝隙,他几经思索,最后还是握住了门把手——
蒋博云没喻泽川那么疯,他应该能活着出来吧?
陆延抱着这样的想法,心里安稳了不少,毕竟变态来一个就够了,太多也遭不住。他走进办公室,反手把门虚掩着,只见明亮的落地窗前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蒋博云就坐在电脑后面,还是那副人模狗样的德行。
陆延走到办公桌前站定,语气正常得好像他们前几天并没有发生过冲突:“董事长,您找我?”
蒋博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陆延了,记忆中对方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有在遇到钱的事情上才会爆发出惊人的渴望。而面前的陆延眼眸半垂,气质从容,看起来对所有事都提不起兴趣。
蒋博云眼眸暗了暗,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着陆延,他一向喜欢得不到的东西,而面前这个“东西”让他越看越喜欢。蒋博云勉强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痒意,沉沉开口:“陆延,公司最近都在传你和薛晋的绯闻,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