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by碉堡堡
碉堡堡  发于:2024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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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琅不耐扭头:“不信!”
陆延:“真的不信?”
霍琅:“不……唔……”
他被那小气的狗皇帝咬了一口,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一片含糊的闷哼声。
霍琅失去理智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将那些值守的侍卫活活剥皮抽筋,堂堂摄政王府居然被一个狗皇帝闯了进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殊不知内院侍卫休憩的庑房里,那些人都挤在一起围着火炉烤火,正中间坐着一名黑袍道长,正捋着胡须挨个儿给他们算命,他偶尔出言点评一番,便引得那些侍卫惊喜低呼:
“神了神了!您算的简直太神了!连我小时候掉下山崖都知道!”
那名侍卫激动得双眼发亮,他紧张搓了搓手,凑上前问道:“道长,您如此神通广大,不知能不能帮兄弟们算算官运如何啊?”
“官运?”
道长闻言掀了掀眼皮子,装模作样掐指一算:“官运谈不上,不过贫道有一言相劝,你们今日最好不要出这个屋子,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那群侍卫闻言隐有不安:“可是我们不出去又该如何值守啊?倘若让王爷发现了……”
道长摇头晃脑:“哎,不必担忧,明日王爷怪罪下来,我替你们求情便是,只是切记天明之前不要出这间屋子,否则必有血光之灾啊!”

第202章 宠幸
离天亮尚有些时辰,陆延将屋子里燃着的炭火又添了些,在上面洒一层薄薄的安神香,这才将霍琅从榻上抱到床上,他抬手解了金钩,帐子便如水般倾泻滑落,俯身叮嘱道:
“以后不要在榻上睡了,那边对着窗户,容易着凉受寒。”
霍琅方才被他一通深吻,头晕目眩,现在也没缓过来,他失神倒在柔软的枕间,墨色的发丝倾泻而下,愈发衬得肤色雪白,斜飞入鬓的眉和微微上挑的眼眸卸去了白日的冷厉,只有一片胭脂般晕开的薄红,闻言淡淡挑眉:
“你以为本王和你一样是个病秧子吗,弱得连一阵风都不能吹了。”
霍琅虽然满不在乎,但从神情却可以看出,他对陆延的关心极为受用。
“谁让王爷吃个醋都能把自己气吐血,倘若吹了风,那还得了?”
陆延低眉浅笑,仍是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他敏捷躲开霍琅恼羞成怒的一掌,拽住对方的手腕顺势滚入床榻深处,光影昏暗,他们的体温莫名升高,隔着薄薄的衣衫贴在一起,烫得惊人。
陆延低低出声,嗓子也哑了:“霍琅……”
这两个字饱含的情绪太多,有前世的苦痛罪孽,也有这辈子才认清的爱,似无边无际涌来的浪潮,几欲将人淹没。
霍琅伸手圈住他的脖颈,眼底隐晦的情意毫不遮掩,带着病态的占有欲,声音沙哑慵懒:“小皇帝,要做便做,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若不行就让本王在上面。”
他霍琅此生从未真心屈居人下,也只有面前这个人让他甘心下跪,手握重兵而不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陆延原不打算做些什么,只是担忧霍琅的身体所以出来瞧瞧,可心中又爱极了这人,情到浓时反而找不到旁的宣泄途径了,他伸手捧住对方的脸,低声问道:“怕不怕?”
霍琅抿唇:“我只怕你骗我……”
怕那些心悦喜爱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利用他所编造的一场骗局。
庄周梦蝶,梦碎了醒了,活在里面的东西也都会死,人自然也是活不成的。
陆延亲吻他的眼尾:“心悦你是真的,你若不信神佛,我便以死去的母亲起誓,好不好?”
他已经许久不曾提及家人了,那是他心底最珍贵的东西,如今下意识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愣了一瞬。
霍琅闻言身形微顿,随即一言不发搂紧了陆延的脖颈,用力回吻过去,衣衫尽褪,他瞧见对方精壮的身形暴露在空气中,肤色白得和姑娘家一样,右臂还有一点鲜红细小的朱砂痣,晃人眼睛。
霍琅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故意反问道:“这莫不是陛下的守宫砂?”
陆延对于他的嘲笑也不恼,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莫名让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是与不是,王爷试试便知了。”
他倒要瞧瞧霍琅在床上是不是也那么狂妄。
这人若哭起来,定也是极好看的……
陆延用修长的指尖缓缓梳理着霍琅散乱的长发,声音模糊低沉:“王爷倒也不必吃醋,孤今日便‘宠幸’你一回,如何……”
未尽的言语消失在了唇缝间。
与心爱之人行床榻之欢,自然是尽得乐趣,霍琅哭了也恼了,可也舒爽了,狗皇帝生得国色倾城,又对他百般温柔体贴,一时间他们两个都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天将亮时,厮缠的二人才堪堪停下。
霍琅懒懒枕在陆延腿上,眯起的眼眸尽是餍足,他抬手摸了摸对方微凸的喉结,尾调沙哑勾人:“别走了,嗯?”
陆延捏住他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天亮了,再不回去就被发现了。”
霍琅不满:“谁家皇帝做的像你这么窝囊。”
陆延闷笑:“谁让孤没用呢,以后就全仰仗摄政王了。”
他语罢套好衣衫,准备离去,临走前不知想起什么,又用纸笔写了几张药方,叠好递到霍琅手里:“这药能调养你的暗疾,每日按时喝着,下次我来你的病若是好些了,送你样东西。”
霍琅嘀嘀咕咕:“竟不知你何时也会开药方了,乱七八糟的一个字都看不懂,别是想毒死本王。”
陆延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伸手勾住霍琅的下巴,把人吻得目眩神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低声说了句让人浑身滚烫的话:“下毒多难看,孤若要王爷死,必然是死在床上,这样才够风流雅致……”
夜色未明,陆延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除了卧室里的一堆凌乱,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霍琅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终于让脸上灼热的温度褪去,他用指尖夹着那几张薄薄的药方,在空气中抖了抖,盯着上面俊逸的字体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若有所思。
陆延身上的怪异之处越来越多了。
做了不该做的事,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就算万般缜密也会露出马脚。
霍琅已经察觉了些许端倪,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太敢信。
卫氏举家离京,过了十日才至麒麟关,他们在入关口递交了文书,不多时便看见车骑将军耿国忠亲自带人出来迎接,对方身高八尺,胡须半白,却是双目泛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不知老夫人与小公爷到来,有失远迎,听闻镇国公府举家前往陇川,路途险远,不如暂且在麒麟关休整一夜,再行上路不迟。”
耿国忠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事,背景干干净净,故而卫夫人并未设防,颔首道谢:“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此次护送家夫与幼子灵柩回乡,实在耽搁不得,还请见谅。”
耿国忠瞥了眼他们身后的队伍,表示理解:“自当如此,诸位且随老夫入关吧,过几日雪融天暖,尸骨不易保存,勿要耽搁了。”
手握重兵的武将是不能举家迁至外地的,必须留家眷在京作为人质,故而卫郯袭爵后就把兵符上交,只带了应有的三百亲兵并仆役若干,而麒麟关的守城兵马足有数千之多。
他们一行人入城之后就敏锐察觉了不对劲,附近街道空空荡荡,人少得可怜,像是被谁刻意清理过,卫郯轻夹马腹,偏头看向耿国忠:“此处倒是清静,怎么不见寻常百姓?”
耿国忠不言不语,而是骑马走在前方,等出了一段距离后这才调转马头,只听“哗啦”一阵响,他的身后忽然涌出数不清的士兵,手持长剑,杀气凛然,而后方的入口也轰然一声关上了城门。
“你们想做什么!”
镇国公府的亲卫见状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哗啦啦拔剑护在四周,卫夫人脸色阴寒,心中一惊,终于意识到来者不善:“耿将军这是何意?!”
耿国忠长叹一声:“卫夫人,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你放心,我会择一处风水宝地将你们好生安葬的。”
卫夫人瞬间气红了眼,愤怒斥骂道:“是狗皇帝?!我卫家已退让至此,他竟还不肯罢休,定要斩尽杀绝才甘心吗?!”
“母亲!”
卫郯按住情绪激动的卫夫人,压低声音道:“咱们尚不知真相如何,莫要急着下定论,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处!”
耿国忠骑在马上拱手施礼:“小公爷,老夫对你们抚远军的威名是如雷贯耳,听闻人人皆有以一当百之勇,也不知比较老夫麾下的银虎骑谁强谁弱?今日终于有机会见识,还请放马过来!”
昔年卫家麾下的抚远军百战百胜,以杀扬名,营中数万皆是血性好汉,说是名震天下也不为过,鼎盛之时外族远遁千里,数年莫不敢犯,有人曾言天下英雄十万众,抚远营中九万九,便可知其辉煌。
只是耿国忠以两千人对卫家三百之数,难免有以多欺少之嫌,卫家为首的队率目光凛然,咬牙切齿道:“兄弟们,给我杀!今日誓死也要保护老夫人与少主小姐平安,莫要让将军在天之灵寒心!!”
卫郯也命家仆将母亲与妹妹护在后方,他利落拔剑,死死盯着耿国忠,一字一句杀气凛然道:“我父兄虽亡,抚远军的威名却从不曾堕过,区区银虎骑又有何畏,给我杀!”
他话音刚落,两方人马立刻拼杀在一起,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卫郯领着三百亲卫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今日他纵然不能赢,也要鱼死网破,和耿国忠来个玉石俱焚!
就在他们相斗的时候,城墙外亦是不太平,只见一群背负弓箭,头覆面铠的高手忽然利落攀上了城墙,这些人都是箭术精湛之辈,他们站在上方齐齐张弓搭箭,流矢裹挟着劲风飞出,射入身体爆出一大蓬血雾,须臾就将耿国忠的人马消灭了大半。
十轮箭攻下来,耿国忠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就连他自己也被卫郯所擒,从马上狼狈滚落在地,局势瞬间扭转。
卫郯将耿国忠交给部下,心中暗自吃惊,城墙上的那群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自己从来都没见过。他利落上前两步,对着城墙上那些黑衣人拱了拱手,语气恭敬感激:
“今日多谢诸位壮士出手相助,我卫家满门感激不尽,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以待日后报恩……”
他话未说完,只见站在城墙上为首的一名黑色劲装男子忽然抬手摘下了脸上的兽鬼面具,与那狰狞可怖的凶兽不同,面具下方赫然是一张神情桀骜的脸,不是霍琅是哪个。

第203章 掉~马
城墙上寒风凛冽,将霍琅的衣袍下摆吹得翻飞不止,他居高临下睨着卫郯等人,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玄弓,将一支乌头羽箭搭上弦,拉开到了极致——
“嗖!”
利箭裹挟着尖鸣声袭出,径直朝着卫郯的方向射去,就在那些家将惊呼上前阻拦时,只听一声惨叫响起,那支利箭与卫郯擦肩而过,毫无预兆贯穿了耿国忠的咽喉,在半空中爆出一蓬巨大的血雾。
耿国忠吃惊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霍琅会杀了自己灭口,他如山般的身躯缓缓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临死前仍带着一丝震惊茫然。
迎着卫家人戒备不安的注视,霍琅面不改色收起了弓箭,他只负责保护这些人平安离开麒麟关,离了麒麟关下一个便是岳王关,守城将领都是卫家曾经的旧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当然,就算有也和他没关系了。
霍琅自觉完成了陆延交待的事,带着人准备撤退,却不曾想卫郯忽然拨开那些家将出声道:“摄政王留步!”
霍琅和卫郯没什么交情,他闻言抬眼看去,却见卫郯已经从旁边的阶梯上来,快步走到了自己面前,沉默一瞬才低声问道:
“是他让你来的吗?”
他的声音太轻,险些被风声吹散。
霍琅微微勾唇:“难道就不能是本王自愿来的吗?”
他没那么好心,或者说,没那么喜欢管闲事,这一点卫郯心里很清楚,叹了口气道:“是你也好,是他也罢,我记你们两个的人情,既然碰巧遇上了,我有一物想请你帮忙转交。”
霍琅眉梢微挑:“何物?”
最好别是些什么寄情书信,路上他就给撕得粉碎。
卫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小小一团,不过巴掌大,但看的出来十分珍贵,否则不会贴身放置:“原就打算给他的,只是见面不易,恐给旁人递了把柄,今日恰好遇到你,便帮忙代为转交吧。”
霍琅接过东西,入手沉甸甸的,他隔着柔软的布条摩挲一瞬,很快就认出这样东西居然是调动抚远军的那一半虎符,瞳孔收缩,面色微不可察变了变。
怎么会这样?!
卫郯不是递交回乡奏章的时候就把虎符一同交了上去吗,否则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离开京都,怎么对方手里还有一块?!
霍琅很快反应过来,倏地抬头看向他:“你之前交给他的那枚是假的?!”
卫郯淡淡闭目,算是默认:“此乃我卫家安身立命之本,又岂可轻易交给皇帝。”
霍琅冷笑了一声:“那你现在怎么又肯交给他了?”
卫郯闻言睁开双眼看向他,说了一句霍琅听不懂的话:“此物不是交给皇帝,而是交予在下的挚友,卫家没了,抚远军却还在,希望将来京都变天,此物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霍琅眉头紧皱,心想卫郯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对方忽然缓缓后退两步,对他长施了一礼:
“王爷,日后卫家会归隐山林,不再插手朝堂之事,陇川路途迢远,不知今生是否有缘再见,惟望你二人平安康健,终得所愿!”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在这个烽烟乱世,书信难通的世道,一次远行很可能就是数年的离别,等到垂垂老矣,又难经受车马劳顿之苦,又成了永别。
卫家用人命证明了君主不贤时,忠心就是一柄贯穿心脏的利刃,如今他们元气大伤,除了远离朝堂,别无他法。
霍琅攥紧兵符,定定看向卫郯,莫名有种少了个对手的寂寥感:“你真的不打算再回朝堂?”
百年帝王,千年世家,无人不想自己的家族声名赫赫,卫家这一退也不知何时才能出世,说不定很快就会消失在史册中。
卫郯却已经转身步下台阶,他背对着霍琅挥了挥手,声音遥遥传来:“且待日月更替,天朗水清,便是卫家再度出山之时!”
这话便有些大逆不道了,让人不敢深想。
麒麟关不能久留,卫郯命令家将收拾好行囊继续往前出发,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霍琅身旁站着一名黑衣弓箭手,只见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伤痕遍布的脸,赫然是卫鸿。
霍琅望着卫家人远去的背影问道:“你真的不和他们一起走?”
卫鸿目光复杂,缓缓吐出一口气:“外间都说我已经死了,想来母亲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再悲痛也已经过去了,归雁关的血债总要有人来清算,卫家的仇恨也要有人来报,我一人担着便好,没必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霍琅蓦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弑君不成?”
他语罢缓缓攥紧腰间佩戴的匕首,平静的表象下难掩杀机,仿佛但凡卫鸿说一个“是”字,立刻就要斩草除根。
卫鸿却深深看了他一眼:“霍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不信你一点端倪都没发现,我弟弟都提醒得那么明白了,你难道还不懂吗?”
卫郯刚才那番话已然透露了不少信息。
他说,虎符不是给皇帝的,而是给挚友的。
派耿国忠刺杀卫家的是皇帝。
派霍琅来救卫家的也是皇帝。
但天底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荒谬的事,要么是皇帝疯了,要么就是……
杀人的和救人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一瞬间,霍琅只感觉蒙在眼前的窗户纸忽然被卫鸿捅破了,冷风呼呼往里灌,整个人说是透心凉也不为过,他艰难转动了一下那双阴鸷的眼眸,不敢相信世上会出现如此荒谬的事,可从前的蛛丝马迹串连起来,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
北殊,真的有两个皇帝!!
“别用这种要杀人的眼神看我,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卫鸿重新戴上那张兽纹面具,自言自语吐出了三个字:“怪不得……”
怪不得那日刺杀的时候,陆延会救他,如今想来,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从未变过,只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缘故成了傀儡。
幸好刺杀失败了,否则他万死难赎其罪。
回京途中,霍琅脸色阴沉得骇人,先帝在位时他便听闻太子多病,引得朝野动荡不安,后来遍寻名医诊治这才康复,时常于宫内行走,现在想来分明是先帝使的障眼法,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把朝臣都蒙在鼓里!
怪不得他有时候看见皇帝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想来便是赵康那个病秧子了,那另外一个假皇帝呢……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甘愿做一个傀儡?
霍琅思及此处,脸色愈发阴沉,他狠狠抽了一马鞭,鞭哨声脆响,只想快点赶回京中问个明白,一行人策马浩浩荡荡驶过田间泥地,将冬季寥寥无几的鸟雀惊得四处飞散。
“哎哎哎,各位军爷,帮帮忙!帮帮忙!”
旁边的田埂间忽然爬出来一名年轻男子,对着队伍激动挥手,他背上背着名穿红衫子的长发女人,头颅低垂,像是昏迷过去了,在寡淡的荒野上显得格外刺眼,甚至有那么些许怪异。
这名年轻男子冷不丁冲出来把队伍吓了大跳,还恰好挡在路中间,霍琅见状及时勒紧缰绳这才没有把人卷入蹄下,他声音冷厉,目光仿佛两把寒剑要把人贯穿:
“何人胆敢在此拦路!”
那人好似是个傻子,半点也不害怕,甚至颇为从容:“回军爷,在下名叫公孙墨,庐州人士,入京途中不慎丢了银钱,故而只能徒步前行,还有八天的路程,实在耽搁不得,还请军爷施以援手。”
一旁的护卫斥道:“哪里来的疯子,速速滚开,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霍琅却将护卫拦了回去,他眯眼打量着面前这名叫公孙墨的男子,语气危险:“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行军之人?”
他们一行人都是穿便装出来的,此人无故冒出,实在形迹可疑。
公孙墨掂了掂背上快要滑落的女子,笑嘻嘻道:“诸位腰间佩着狮蛮剑,使的又是八角攒金麒麟玄弓,一看就是北殊军营里出来的,说不定还是摄政王麾下的千机营呢,听闻他帐下各个都是神箭手,我瞧诸位英武不凡,倒是颇有风范。”
他一番马屁将人吹得心里舒坦,就连方才凶巴巴的护卫也缓和了眼神:“你小子眼睛倒是尖,赏你一角银子,自己去雇个马车,军伍之中岂容你放肆!”
他语罢正准备掏银子,却听那公孙墨道:“还请军爷大发慈悲带我一程,后头有人追杀小的呢,若是孤身上路,只怕明日就成了田间地头的野鬼啦。”
“何人追杀你?”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开口询问的竟是霍琅。
公孙墨却吐出了一个令人脸色微变的消息:“回军爷,乃是临安郡王赵泰的家奴。”
临安郡王?那不就是当今圣上的堂弟?
霍琅心中燃起了些许兴趣:“哦?他为何要追杀于你?”
公孙墨笑嘻嘻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女人:“许是因为他的小老婆在我身上吧。”
众人又是一惊,这才定睛打量着公孙墨身上的女人,只见那女子三千墨发散落下来,又穿着一件血红的衣衫,实在诡异极了,细闻还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味。
这女子竟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护卫惊骇拔剑:“小子!你杀了临安郡王的爱妾?!”
公孙墨后退两步:“诶,怎么能说是我杀的,这可是他自己杀的,临安郡王把这姑娘砍成了七八块,还是我在郊外缝了好几天才把尸体缝全乎的呢,你们可别冤枉好人。”
他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却莫名让人后背冒出一股寒气,护卫摸了把脖子,艰难咽了咽口水:“王爷,大白天的,咱们不会遇见鬼了吧?”
不同于旁人的惊惧不安,霍琅倒是面不改色,临安郡王?他正愁没机会收拾那个狗皇帝呢,把柄就递过来了,开口命令道:“给他两匹马,带着一起回京!”
护卫还没吱声,公孙墨就喜笑颜开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这人成功打入军伍内部,自己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马,用来安置那小妾的尸体,嘴里滔滔不绝,舌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诸位有所不知,这临安郡王本是当今圣上的堂弟,身份贵不可言,只可惜其父临安王爷早逝,他自己又是个不争气的,家中门户立不起来,便只能娶了京中闻名的母老虎霍滟——霍滟你们知道吧?当今摄政王的堂妹呀!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婚后不许纳妾不许纳通房,规矩可严着呢!”
“知道,知道。”
众人支支吾吾,悄悄瞥了眼摄政王,见对方没有发怒,就继续竖着耳朵听八卦,连公孙墨身上的尸臭味都不嫌弃了,暗中催促:“然后呢,快说快说。”
公孙墨手里拿着把折扇,哗啦一声展开,也不顾是隆冬时节,自顾自扇得起劲:“可这霍姑娘婚后多年无所出,临安郡王实在没了法子,便在外头养了个小妾,不到两年这小妾便有了身孕,把他乐得,连家传宝物碧琉珠都送了出去,可谁知……”
他说话急死个人,旁人连忙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公孙墨收起扇子,这才慢悠悠道:“可谁知那霍姑娘有一日好巧不巧请了大夫来诊脉,竟发现临安郡王天生精弱,难有后嗣,这么多年无所出的根本不在于女方,而在男方,换句话说,那小妾肚子里的种都不知道是谁的呢!”
“临安郡王当即气炸了,怒气冲冲赶到那小妾住处,不仅要取回家传宝物,还要让她一根白绫自己吊死,小妾也和他撕破了脸皮,说要带着碧琉珠当证据去霍家姑娘面前闹,结果被临安郡王使唤奴仆用大刀砍成了七八块,一命呜呼了!”
公孙墨摇摇折扇:“哎,好巧不巧,他丢尸的地方恰好是我家地界,这姑娘身怀婴孩而死,死后冤魂不散,扰得四邻难安,我实在没了法子,便只能带着她上京告御状啦。”
他说的轻巧,殊不知众人大白天都听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暗夹马腹,离那女尸远了又远:“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非亲非故,你就肯带着具尸体千里迢迢来到京中告御状,以民告官,告的还是皇亲国戚,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公孙墨嘻嘻一笑:“谁说我是民了,在下也薄有官身呐。”
他语罢轻摇手中折扇,只见那扇骨边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沉冤扇”,下面还有一方玉玺印,竟然是御赐之物!
霍琅见状眸中精光闪现,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庐州公孙氏的人?!”
天下断狱之术,本是各有所长,唯有庐州公孙氏的验尸诡法名扬北殊,他家祖先周游列国,断冤无数,得皇室亲赐“沉冤扇”,哪怕不考科举,只要有案想翻,各地官员也需恭恭敬敬请入,只是十几年前就举家退隐,早就没了风声,没想到今日冒出个后人来。
公孙墨像只骄傲的孔雀,得意拱拱手:“好说好说,在下在庐州待得太久,今日也出来瞧瞧热闹……”
他话音未落,手中忽然一空,被霍琅抽走了折扇,扇面哗的一声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首诗,霍琅细细读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热闹?只怕阁下的目的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吧。”
公孙墨不着痕迹把扇子抽回来,对着霍琅谄媚一笑:“家父随手写的歪诗,让军爷见笑了。”
那扇面已经有些年头了,却保存得极好,一摇一晃间还能看见上面极具风骨的墨字:
君非君,王非王,
鱼龙相替坐高堂。
鱼跃龙门翻江海,
龙困浅滩却成虫。
只闻鸳鸯成双对,
何见金乌共于天?
偷天换日蒙双目,
天下二分怎堪明。
霍琅面无表情策马徐行,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和尸臭气更浓烈了,他淡淡闭目,喜怒难辨的问道:“这诗是你父亲写的?”
公孙墨:“是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家父此生享年五十有二,翻案洗冤共四百七十六件,唯独有一案牵扯甚大,为保全族性命不敢妄动,临终前心怀有愧,含恨而死,我身为人子,自然要替他老人家了却心事。”
霍琅声音沉沉:“什么案子?”
公孙墨摇头晃脑道:“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罢了。”
霍琅攥住缰绳的手不着痕迹收紧:“哪家哪户?”
公孙墨缓缓吐出一句话:“汝州清风县,至微山庄,神医陆家。”
“哗啦——!”
原本荒芜的密林间忽然惊起成群飞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哗啦一声四散开来,直冲天际,连带着烈阳也惨淡了几分。

“无眉,你说这块虎符是真的吗?”
寂静的大殿内只有赵康和无眉两个人,他们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个明黄色锦盒,锦盒里是一枚材质特殊刻着符文的虎形信物,在灯烛的照耀下散发着古朴的光华,隐见兵戈之气。
虎符历来便一分为二,一半握在统帅手中,一半握在君主手中,但自先帝朝起北殊就已经兵权旁落,抚远军的虎符一直留在镇国公府,千机营的鹰符一直留在霍琅手中,赵康从出生起就从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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