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沐辰用力摇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师尊,求你救救师兄,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容易!”
“阿眠体内有一条极其暴烈的兽神血脉,若是觉醒成功,能号令世间所有灵兽。”清虚长老站起身,神色复杂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他母亲失踪多年,一直杳无音讯,就在前几日,他母亲的贴身侍女找过来,说阿眠尚在襁褓时,被一个怪人掳走,找回来时全身煞白、气息微弱,濒临死亡,好在被一过路修士救下,这才没有早夭。”
看到这里,陆眠断定窥天镜显示的未来是假的。
当年他被魔物逼到荒山,生死一线之际,魔物发出尖锐叫声,一溜烟逃走,他强撑着身体从坑底爬起,御剑回到宗门,根本没有身死。
更为直观的证据是,师弟那时候身在魔域,根本不可能穿着天衍宗校服,与师尊一起来荒山寻他!
观看窥天镜的司沐辰却信以为真,脸上血色尽失,不由自主地凑近一步,认真聆听清虚长老接下来的话。
“那修士告知陆母阿眠体内多出一条兽神血脉,会在三十年后觉醒,觉醒成功的话能号令灵兽,觉醒失败的话会在一瞬间筋脉寸断、血管爆裂,死状凄惨。”
“我原本以为阿眠资质过人,定能熬过血脉觉醒,现今还没到三十年后,可以等他回宗再将此事说给他听,却没想到血脉觉醒居然会提前这么久。”
“阿辰,这些都是天命,你还是节安顺便吧。”
司沐辰将下唇咬的鲜血淋漓,一言不发地背起陆眠,咬牙道:“我不信天命,一定有办法救回师兄!”
拿脾气固执的二徒弟没办法,清虚长老无奈摇头,并未再多言,同他一起御剑回宗。
播放到这里,铜镜突然一片漆黑,宫殿里的司沐辰疯狂擦拭镜面,着急道:“后面呢?怎么不放了?我到底有没有救活师兄!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画面为什么会突然变黑,窥天镜,你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坏掉啊!”
师弟用的明明是他的容貌身形,陆眠却能从其举手投足间想象出对方原本的样子,顿觉非常可爱。
他颇为好笑地看着对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心脏发软道:“笨蛋,这些未来全是假的,永远也不会发生,要早知道逍遥阁给出的奖励弄虚造假,我就不把窥探天命的机会让给你了,省得你为我担心。”
就在这时,镜面再次播放画面,天衍宗的寒潭洞里无时无刻凝结冰霜,散发寒气,靠墙位置放着一副冰棺,里面躺着身穿白衣、双目紧闭的陆眠。
他的容貌像是被永久定格在荒山圆坑时期,没有丝毫变化。
坐在棺木旁的司沐辰穿着长老服侍,鬓边已生出一缕白发。
他脑袋靠着冰棺,神色悲哀,自言自语道:“师兄,我真没用,即便成为天衍宗的执剑长老,也还是没找到复活你的法子……”
他推开棺盖,平躺在陆眠身侧,与尸体那双冰凉入骨的手掌十指相扣,像年少时期一样絮絮叨叨地倾诉苦恼:“明天是我们的结道大典,我想把你好好打扮一下,又怕你太过出众,弟子们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要是你还在的话就好了,我能支使你把我鬓角这缕白发变黑,可你要是还在,白发肯定比我多,我也用不着使唤你做这些。”
“师兄,我好想你。是不是只有等我死去,才能再跟你见上一面……”
铜镜前的司沐辰死死盯着冰棺里的尸体,怔了片刻,突然全身泛起战栗。也就是说,直到当上长老,甚至有可能是到了生命尽头,他也没能复活师兄。
他为什么这么没用?
但凡易地而处,要是无所不能的师兄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能把他成功复活。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未来发生,师兄,你得活着跟我结道。”他胡乱擦去泪水,语气很是坚定。
第139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1
“这些全都是假的,在我被魔物困到荒山时,你正在魔域做威风八面的魔尊,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陆眠缓步走到师弟身前,指尖探上他湿软滑腻的面颊,嗓音放得很柔和:“阿辰,天衍宗曾围剿你两次,所以,即便到了两鬓斑白的年纪,你都不会是天衍宗的执剑长老,更不会在寒潭洞里苦苦守着我的尸体。”
窥天镜播放结束,司沐辰推开房门,守在门外的弟子立马迎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情况。
他心情低落,并无客套心思,简单敷衍几句便打算御剑返回宗门。
跟在师弟身侧的陆眠却在这时感到一阵眩晕,思绪自动去往下一段回忆。
再次睁开双眼,他看到的是非常熟悉的魔宫。微弱灯光下,师弟在书案前正襟危坐,目光专注地看着平摊在桌面的书籍,神色放松。
能让魔尊时期的师弟露出这种神色,他好奇地凑上前查看,白纸上画着缩小版的圣灵湖,下面还附着几行字迹,详细讲解了圣灵湖的发展历史和主要功能。
师弟用毛笔在书上圈出四个小字——逆天改命。
想起魔修们津津乐道的杂谈,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整个魔域都知道,现任魔尊司沐辰魔力强盛、政绩卓然,在万魔宴上杀掉前任魔尊,位置还没坐稳,转头就与仙门各派展开大战,仅用三个月,就成功收复两万年前割赔给修真界的圣灵湖。
要知道,这可是几任魔尊都没办到的事,却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混血魔族办成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奠定许多崇尚力量和智慧的魔修无条件拥护司沐辰的基础。
这件事与窥天镜的前情联系在一起,没法让他不去多想。
师弟莫不是想修改他必死的命数,这才急匆匆把圣灵湖收复回来,浑然不顾自身安危。
陆眠烦乱地揉揉额角,对窥天镜里自己异常草率的死亡结局很是疑惑。
能实现愿望的001自出生时就一直跟在他身旁,真到了必死无疑的局面,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肯定会不计代价地让001紧急救命!
除非……窥天镜里的他没有身负系统。
为了收集师弟的灵魂碎片,他曾穿越到不同世界。既然都能有时代背景不同的小世界,是不是也会有平行世界?
那个世界的他没有系统,师弟也没能为他逆天改命,所以才会英年早逝。
而这个世界,他从出生起就拥有001,师弟还打算闯进圣灵湖秘境改他命数,这才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心里五味杂陈,坐在书案上,指尖轻轻戳着师弟额头,哑声抱怨道:“哪有你这么做师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次次都闹得我不胜其烦,事关我生死的大事却瞒得密不透风,还想着自己解决。以后别这样了,我是你师兄,这些烦心事就该我自己去烦恼。”
司沐辰对此一无所觉,扭头看了看屋外天色,合上书籍,直奔圣灵湖而去。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他展开羽翼,径直向湖底飞去。
圣灵湖湖底被禁制所封,五百年才开放一次,时限是一个月,若是到了封闭时间,潜入湖底的生物没能出来,会被封在里面整整五百年。
陆眠跟随师弟潜进湖底,或许是因为没有实体,他并未像上次一样感觉寒冷,体温极其正常。
游到最深处时,没看到上次那个红色屏障,可以称得上是通行无阻。
穿过水泡似的结界,他发现结界里到处都生长着海草珊瑚,没有湖水,走在湖底如履平地,无需笨拙地游泳。
师弟持续深入,没走几步路,正前方出现一个青面獠牙、身材健壮的生物。它披散着海藻般的蓝色长发,上半身赤裸,下身是一条异常粗壮的鱼尾,浑身都长着黑色尖锐的细小鳞片,看得人毛骨悚然。
它抬起手臂,长矛对准司沐辰,语气冷硬地询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为何?”
这种生物书籍中并未记载,有着未知的危险性。司沐辰并未轻举妄动,实话实说道:“我叫司沐辰,来此是想更改一个人的命数。”
鲛人刨根问底道:“那人是何身份?”
陆眠也想听听师弟会如何回答。
这个时间段,他被师尊派去外地执行任务,并不知道师弟从被同门发现魔脉到当上魔尊期间的事。
在师弟被师尊废去灵脉、扔进蛇洞的时候,可曾怨过他迟迟不归?
在师弟死里逃生闯进魔域,却因混血魔族身份和等同于凡人的身体被魔修肆意欺凌、推进凶险至极的魔沼时,可曾怨过他无法护持?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那人不仅是养我长大的同门师兄,更是我未来道侣。”
未来的道侣,那不就是空想吗?鲛人自动过滤这四个字,重点注意同门师兄,暗暗在心底把这场考核划入亲情。
它慢吞吞收回长矛,说道:“司沐辰,你现在位于圣灵湖秘境,要想为他人更改命数,需要遵循秘境规定。”
司沐辰温声道:“请讲。”
“规定一,你需要完成三个试炼任务,以测试你的诚心。”
“规定二,命数乃是上天注定的,若要逆天改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规定三,要是有幸能离开秘境,你需要在此立下心魔誓,对秘境里见到的一切保密,否则会立刻暴毙而亡。”
司沐辰没有丝毫犹豫,竖起三根手指,立下心魔誓。
见其这般干脆利落,鲛人多看他一眼,加重语气道:“即便那个代价是要你付出生命,你也不后悔吗?”
“嗯,不后悔。”
回话的语气异常笃定,司沐辰道:“现在是否可以开始试炼?”
鲛人用长矛在空中画出一个漂浮半空的黑色圆圈,里面空茫一片。它做出请的姿势,低声道:“进去就能开始试炼了。”
早在听到代价是生命时,陆眠就满脸拒绝。
他走到师弟身前,试图用身体挡住前路,絮絮叨叨道:“有关圣灵湖的记载都是传言,直到现在我都还好好的,也没激发什么兽神血脉……”
提到兽神血脉,他话语一顿,想起窥天镜里师尊所言,一旦觉醒兽神血脉,能号令世间所有灵兽。
在上个世界,他就有命令水中游鱼的能力,荒岛上的那些野猴也不请自来地赠送给他充饥野果,另外……刚回到修真界时,他变成一条青色小鱼坠在师弟身后,圣灵湖里嗜血狂暴的鱼类也对他格外亲近。
他原本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所谓的兽神血脉引起的,可他是在什么时候觉醒血脉的,为何会全无察觉?
如果窥天镜展现出的未来是真的,也就意味着他真的会在那片荒山凄惨死去,可他现在并未走向既定未来,而是闯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些全是师弟拼尽全力为他挣来的。
但鲛人也说过,逆天改命的代价是付出生命,所以……在那条既定的轨道里,他英年早逝,师弟没有被同门发现魔脉,从生到死一直呆在天衍宗,最后当上了执剑长老。
正因为师弟在圣灵湖秘境为他改命,才会在后来被仙门各派围剿,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他则能成功觉醒兽神血脉,得以安然无恙,虽然最后也被天衍宗用天罗地网阵困死,起码多活了几年时间。
分析完所有谜团,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师弟被发现魔脉在前,成为魔尊在后,就算没有找到逆天改命的机缘,也不可能呆在天衍宗啊,而应该是魔域,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
那就是……窥天镜里的师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魔脉,之所以去魔域是因为在仙门没能找到复活之法,不得已才同师尊商量,想隐藏身份去魔域寻找一番。
然而,还是没能在魔域找到办法,无奈之下回到天衍宗,最终成为执剑长老。
这里是过往记忆,司沐辰看不到挡在身前的陆眠。他异常坚定地踏进黑洞,满脸的决绝之色。
见状,陆眠忙从纷乱的思绪里抽身,紧跟在师弟身后。
踏出黑洞,迎面吹来一阵白色雾气,没有丝毫气味,而后司沐辰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脸上表情在不断变化。
陆眠绕着师弟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猜测所谓的试炼应该是在潜意识里进行的。
身为灵体,无法进入对方思维,他只能按耐下焦急不安。
此地看不到阳光,无从计算时间,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师弟身侧,过了很久,师弟才疲惫地睁开双眼,走出黑洞。
鲛人似是早有预料,道:“我在秘境呆了上万年,潜进秘境想逆天改命的人有很多,为他人改命的却少之又少,总而言之,最终通过三场试炼的人或魔到现在也还是个位数。”
“你的心很坚定,没有受外物影响。”他收起长矛,语气由冷硬转为柔和:“前两场试炼里的诱惑数不胜数,最后一场试炼更是出了名的真假难辨,你全都闯过来了,司沐辰,恭喜你,得到了更改命数的机会。”
司沐辰拱手道:“多谢。”
鲛人为他指明方向,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会看到一条红河,只要你能渡到河对岸,用心脏处的精血在通天灵石上写出改命之人的名字,就算成功。”
无论是灵修还是魔修,心脏都是最为薄弱的地方,酝酿出的精血也是凤毛麟角,挤出两滴都算是多了,远远达不到写出名字的地步。
陆眠苦笑道:“怪不得……”
怪不得他在魔域找到死而复生的师弟时,对方唇色苍白,身体异常虚弱,亲热时不许他动上半身的衣服,只给看腰部以下的肌肤,原是因为胸口有伤。
已经发生的事,再如何后悔,也无法更改。
他只能虚虚牵着师弟右手,低声道:“阿辰,我总以为在咱们两个的关系里,我是付出较多的那一方,没想到你在十三岁那年就开始为我谋划后路了,我这个师兄是不是当的挺失败的?”
鲛人指的那条路弯曲狭窄,司沐辰走了很久,远远看到一条无边无际的河。
那条河呈暗红色,像是被高温煮过,咕嘟咕嘟冒着水泡,不时有白森森的头骨浮上来,令人胆寒。
他在河边蹲下,手指试探着伸进河水,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袭来,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直接下水的话,这种痛肯定让人无法忍受。
自从踏进这片河域,他魔力尽失,就连翅膀也伸展不出,环视一圈,本想造个木筏渡河,却发现秘境里除他以外的任何事物遇水则溶,看来此地不能借助外物。
他收回痛到麻木的手掌,撩起衣服下摆,踏进河里,跟河水接触的皮肤像是被密密麻麻的毒刺扎着,只是向前走了两步路,后背就冒出一层冷汗。
这片河域看不到尽头,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对岸。
陆眠亦趋亦步地跟着师弟,看到对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无意识在掌心掐出的血痕、越来越缓慢的步调,只觉心痛如绞。
“别再往前走了。”
“如果可以,我更想走原定的人生轨迹,师兄不愿意让你承受这么多痛苦。”
“在原定轨迹里,你不用被废掉灵脉、扔进蛇洞,不会在毫无灵力的情况下流落魔域,被纯血魔修肆意欺凌、推进魔沼,更不会来到圣灵湖湖底,经受这些苦楚。”
“阿辰,能当上天衍宗的执剑长老,说明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要为我苛待自己?”
这条河有多远,他就在师弟耳旁说了多久。
明明知道对方听不到,却仍旧一意孤行,像是不把心中积攒的情绪和盘托出,就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观看。
渡到河对岸时,司沐辰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片河的深度一致,只能漫到他腹部,是以,只有腹部以下的皮肤承受剧痛。
河对岸光秃秃的,只放着一块直入云霄的巨石,最下面刻着“通天灵石”四个黑字。
字迹上方还用血迹写着八个名字,是在他之前成功逆天改命的那些人。
他扯开胸前衣襟,从腰侧抽出把匕首,手臂发颤地刺向心口,一时间血流如注。
魔族不同于人族,等伤口的血流尽了,才能得到精血。鲜红血液顺着胸膛流下,沾湿深色衣襟,再继续往下滴落,汇聚成一小片血泊。
直到伤口泛白,再挤不出一丝血液,他再次刺向那道刀口,却没能刺出精血。不知刺了多少刀,才堪堪得到一滴。
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重复自残,总算弄到足够的精血,在通天灵石上工工整整写下陆眠二字。
看着师弟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面容,陆眠心里不是滋味,想立马为其疗伤,却连把全身虚脱的师弟抱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做完所有流程,鲛人从红河里掏出脑袋,道:“司沐辰,上天是公平的,你虽然更改了你师兄的命数,相应的,你会替他付出代价。”
司沐辰背靠着通天灵石,奄奄一息,平静道:“嗯,我知道。”
“你刚刚承受的那些只能算作秘境对你的考验,算不上是代价。”鲛人解释道:“所谓的代价,就是你将接替你师兄原本的命格,凄惨死去,可能会永无来生。”
司沐辰不假思索道:“我愿意。”
“另外……你在秘境呆了有一个半月,半个月前湖底再次被禁制封印,你需要等五百年才能出去。”鲛人游出红河,靠近司沐辰,道:“再过不久代价就会应验,你先安心留在这里吧,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说说话,不至于让你死得太孤单。”
司沐辰拒绝道:“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强撑着站起身,打算淌回对岸。
鲛人很是惊讶:“你才从对岸淌过来,干嘛还要淌回去?难道感受不到痛吗?”
司沐辰下唇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强忍疼痛回道:“这里无法施展魔气,只有离开秘境,回到湖底,我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离开。”
“离不开的,除非……”自觉失言,鲛人连忙闭嘴,转移话题道:“你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要是失足摔进河里,会倒大霉的。”
“会倒什么样的霉?”
“要是不小心喝到河水,会被感染的。”鲛人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不可闻道:“也就是逐渐变成我这样,再也无法离开秘境。”
司沐辰原本还觉得奇怪,为何身处湖底的鲛人能口吐人言,与人对话也这般流畅,没想到对方也曾是人。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没试过离开吗?”
“秘境再次开启的时候,我试过离开湖底,然而,脚刚离开结界,脚掌血肉就全部腐化,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鲛人抬起头,直视司沐辰,一字一句道:“要是离开湖底,我会死的。”
第140章 天之骄子大师兄22
陆眠听得心里发紧,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师弟被河水淹没的下半身,生怕会出现意外。
幸好对方下身稳健,即便浑身虚脱,也能安然无恙地渡到对岸。
再次踏上地面,师弟双膝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他下意识揽住师弟肩膀,手臂却径直穿过身体,扑了个空。
他呆呆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意识到自己仍旧陷在那段难以释怀、无从更改的回忆里,好半晌,才失落地收回手。
“你是不是没力气了?”
鲛人弹跳到岸上,关切问道。
司沐辰抹去额头冷汗,平复呼吸道:“有点。”
鲛人从随身携带的挂包里掏出一颗灵果,用手擦了擦,恋恋不舍地递给他,语气很是慷慨:“灵果能恢复体力、治疗暗伤,我收藏很久也舍不得吃,送给你了。”
司沐辰摇头道:“既然如此难得,你自己留着吧。”
“少说废话,你得先养好身体,才能实施逃离湖底计划。”鲛人强硬地把灵果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别傻愣着,快点吃!”
司沐辰有些犹豫。
最初来到魔域时,因为混血魔族的身份,他曾被纯血魔族欺骗、背叛、践踏凌辱,魔族交给他的第一课是永远不要相信主动示好的魔、也不要接受突如其来的好意。
他虽然急需补充体力,却不想接受这颗灵果。
看到他眼中的警惕,鲛人收回灵果,从中间掰开,自己率先咬了一口,道:“放心吃吧,没有毒,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没必要多此一举。”
“谢谢。”
司沐辰主动接过另一半,吃进肚里,明显感觉到气力的逐渐恢复。
自始至终,陆眠都站在师弟身侧,看着师弟跟别人分食一个灵果,心里五味杂陈,半是安心半是吃醋。
两人沿着小路行走,回到最初的湖底,魔力重新在体内充盈,司沐辰尝试去破开结界,却始终没有进展。
在此期间,鲛人坐在由海藻编织的凳子上,随意晃荡着尾巴,评价道:“司沐辰,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司沐辰停下动作,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这道结界是万年前传承下来的,能破解它的人早死得连渣都不剩了。”鲛人目光空茫,似是在回忆往事,“几万年来,也有不下千人来到秘境,却无人能破,最终都在五百年的等待中死去,你也不会例外的。”
司沐辰道:“我师兄总说,人生是靠自己拼搏出来的。”
“要是连拼都不敢去拼,就是个孬种怂蛋,无需别人刻意为难,自己就能画地为牢,困死其中。”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到逃离计划,语气很是坚定:“我必须要在临死前见他一面,就算即将天人永隔,我最后的时光里也要处处插满他的身影。”
鲛人沉默地听着,问道:“你会把你的付出告诉他吗?”
司沐辰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我才不会像他那样,为我付出一点点就得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何况,你不是说了吗,要遵守秘境规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要保密。”
鲛人不是特别认同:“你也可以很隐晦地告诉他啊,不然等你死了,他对你的付出一无所知,再转头爱上别人,你岂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我哪有这么花心?”
见他顶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挑拨离间,陆眠抗议道:“我也算是尝试了五种人生,每次一见钟情的永远都是阿辰!”
司沐辰笑容不变道:“那也没关系,师兄只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变心就够了。”
“从心口取出精血的那段时间,我以为会血流而死,也曾在脑子里短暂地想过以后,若是我能活,定然要把师兄死死捆在身边,缠他一辈子。”
“若是我死去,师兄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总会因忍受不了寂寞而爱上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师兄看似温和,实则是最凉薄的人,即便与他人成为道侣,也会走到相看两厌。”
他停顿片刻,笃定道:“唯有我不同。我是他亲手养大的,无论是性格喜好,还是生活方式,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得过我。”
看着大放厥词的师弟,陆眠颇觉好笑。
他从身后虚虚揽住对方,在其侧脸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低声保证道:“阿辰,我不会爱上别人,更不会跟别人结成道侣,我想要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鲛人皱眉道:“越听你说,我越觉得你师兄不像好人,总感觉你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被塑造出来的,他完全是在给自己培养道侣吧?”
“不是,我跟他相遇时只有这么高。”司沐辰用手比到大腿的位置,解释道:“因为流浪的缘故,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就是个小乞丐,我师兄当时也只是个孩子,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回宗的。”
看着谈到师兄就眼神发光的青年,鲛人好奇道:“你师兄是不是长的很俊?”
“天人之姿。”
鲛人坐直身体,道:“怪不得你会这么喜欢他。”
司沐辰更正道:“我跟他是日久生情,才不是看脸那么肤浅。”
鲛人跳到他身边,道:“那我换个问题,要是你师兄长得不堪入目,你还会在日常相处中喜欢上他吗?”
司沐辰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陆眠替师弟做出回答:“这道题我知道答案,他肯定不会。”
他半是生气半是失落地靠近司沐辰,控诉道:“我改变容貌身形去做你的贴身侍女,从始至终你都没对我生出半分喜欢,事实证明,你喜欢的就只是我的容貌而已。”
在鲛人以为司沐辰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抿了抿唇,道:“我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会喜欢上师兄,无论他是美是丑,哪怕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这也只是个假设,你我都无法证明。”
鲛人摸出挂包里的海藻,塞进嘴里咀嚼,热情好客道:“你要不要也来点?从前看这海藻,只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装饰物,做了鱼后,感觉海藻还挺好吃的,又咸又充饥。”
司沐辰摆手拒绝。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和鲛人越混越熟,唯一持续不变的是他对寻找逃生出口的热情。
这天,他在湖底的某个偏僻地方发现异常,那处生长着大片的带刺荆棘,顶部盛开着由霜雪凝成的白花,根部源源不断泛起寒气,还未走近,便觉寒气逼人。
他不解询问。
鲛人说那处是湖底禁地,不能随便靠近,否则永远无法脱身。
甚至还举出例子,言明在他之前也有几个不信邪的人,想从禁地找到离开湖底的法子,却在踏足之时就被荆棘产出的寒气瞬间冻成冰雕,从无例外。
两人谈话间隙,陆眠走进禁地,蹲下身细细观察,发现荆棘根部结出冰霜似曾相识。
怀揣着这种疑惑,他重新站起身,却在看到一朵白花时发现有生物在里面剧烈蠕动,隐隐约约能看到浅紫色皮肤,以及密密麻麻的同色系鳞片。
他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小腿处的冻疮。
回想起芦上村那个四季如冬的黑洞,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个生物上,渐渐看清了生物的真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