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by菇菇弗斯
菇菇弗斯  发于: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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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知道了秦夏的真实身份,虞九阙还是会忐忑——万一秦夏不想走怎么办?
齐南县有倾注心血开的食肆,而且凭借给桑府、宋府做宴,秦夏已经在县城庖厨界崭露头角。
哪知秦夏根本没有过多犹豫,而是问道:“我如果去盛京,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虞九阙呼吸微滞。
“你愿意去盛京?”
秦夏反问:“为何不去?你也说了,你我团聚,怕是只能是我去盛京,若常年不在一处,我们还算什么夫夫?”
“况且”,他又道:“那可是盛京,大雍神都,天子城池,我既有因缘,来此异世,怎会甘心一辈子困于一县、一府之内?”
他悠悠道:“别看我只是个厨子。”
厨子也是有梦想的。
就算他的夫郎这辈子成不了摄政九千岁,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他注定不是奴仆,而是“厂臣”。
他这个当相公的,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是厨子,若是有个加官进爵的梦想,那可就真是托大了。
“盛京的酒楼是不是很多?”
虞九阙现在恢复了记忆,自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盛京繁华,酒楼食肆数不胜数,不过其中最负盛名的大抵也就三家,分别是集贤楼、东福居、太平阁。”
“这三家规模甚大,都不止单做酒楼生意,还有自家的客店,店中有戏台、园林水榭,楼阁并起,灯火彻夜。”
虞九阙是可以出宫行走的内侍,肯定没少出席应酬,秦夏确信这几家他都去过。
“你觉得他们大厨的手艺比我如何?”
虞九阙摇摇头。
“这三家菜资价贵,更多的心思都用在各类噱头上,一盘菜打扮得堆金砌玉,实则没有几口。这也是盛京酒楼的风气,比起把菜做好吃,他们更乐意琢磨是在大堂内铺一块新的西域地毯,还是在雅间里多添一盏官窑里新烧的琉璃灯。”
秦夏若有所思。
“那看起来,我也并非没有机会。”
虞九阙就知道,他的相公若是去了盛京,必不会只甘心开一间小小食肆。
所以他也上来就捡了规模最大的几家介绍,旁的都入不得眼。
想到两人总有一天会在盛京相聚,虞九阙便多说了几句。
“这三家里,只有太平阁需要留意。”
“为何?”
虞九阙摸摸鼻子。
“因为太平阁真正的东家,其实是长乐侯府。”
秦夏了然,原来是背后有靠山。
紧接着就见小哥儿眯了眯眼。
说是侯府,不过就是一群仗着祖荫在京中肆意妄为的纨绔。
长乐侯府原本是开国受封的国公府,原本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但后来子孙实在不争气,这一代的长乐侯更是不堪大用,带兵时打了败仗,龙颜大怒,削了他的国公衔,降为侯爵,并且摘了国公的“铁帽子”。
也就是说,长乐候的世子届时只能袭为长乐伯,再过两代,也就风光不再了。
在虞九阙看来,这等权贵都是大雍的蛀虫,正是有他们趴在大雍的身上吸血,才会有种种隐藏在太平盛世下的乱象。
太子曾说,自己若登基,必定要想办法革除朝廷弊病,不然再过几代,莫说区区一个侯府,就算是一个王朝,也会慢慢如同溃败的长堤,轰然坍塌。
这些道理,虞九阙是一点点从东宫臣子那里学来的。
也正是因为太子有此决心,他们才会对东宫忠心耿耿。
虞九阙过去只将“追随东宫”,视为自己报恩以及向上爬的手段,现在有了秦夏……
他不再是孓然一身,而是有了相公,未来还会有孩子。
他忽然比从前更想要太子登基,看大雍盛世永驻了。
“几时回来?午食可还在家用?”
虞九阙看看天色,“一个多时辰就回,回来时我买上午食的食材。”
他要去见的当然是梁天齐。
齐南县的县令日常政务可不轻松,虞九阙只想让他抽空见自己一面,无意同桌用饭。
“好,我在家等你,路上小心。”
得知暗中有暗卫相护,秦夏总算不用担心虞九阙的安危了。
出门时虞九阙挎上了家里的买菜篮子,一路且走且逛,仿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上街采买的小哥儿。
还路过了柳家的豆腐摊,买了一大块豆腐。
随后他就依照梁天齐给自己说的路线,身影没入一处并不起眼的民宅。
此处暗道可通县衙,他再次来到密室,点上了灯,静静等待梁天齐过来。
梁天齐匆匆赶到时,就见密室中安坐着一道人影。
互相见礼后,梁天齐直接问道:“公公今日来此,有何要事相商?”
虞九阙没有卖关子,同他说了自己返京的计划。
梁天齐问了一个问题。
“公公舍得?”
这问题指向太明确,虞九阙看了他一眼。
“自是舍不得。”
之后没等梁天齐回话,他便继续道:“正因为舍不得,所以诸事皆毕后,咱家也会求公子恩典,接秦夏进京。”
梁天齐一下子抬起头。
他明白虞九阙的意思,之所以用上“恩典”二字,是因为内侍哥儿和宫女一样,遣散出宫前不可成亲生子,否则岂不乱了套。
“大雍一朝,尚无此先例。”梁天齐迟疑道。
“事在人为。”虞九阙言简意赅道。
梁天齐有爱妻在侧,也不是不能理解虞九阙的决定。
“二位可谓伉俪情深。”
虞九阙爱听这话,不禁扬起唇角。
两人通过气,接下来便是等京中那位的命令了。
梁天齐提醒虞九阙。
“老爷身子违和已有一阵子,二公子、四公子院中,近来皆有异动。”
言下之意,虞九阙恢复记忆的消息送去京城后,怕是在齐南县留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虞九阙谢过梁天齐的提醒,此事叙过,他转而又请梁天齐帮另一个忙。
梁天齐听完,一时傻了眼。
“公公想要一把好钢打的菜刀?”
虞九阙点头。
大雍已有铁匠懂得炼钢,但好钢难得,为数不多的都流入了军中。
寻常人家,若被查出有太多铁器都会招来祸事,何况是钢?
但单单一柄菜刀,虞九阙认为有自己作保,还是搞得来的。
“梁大人也知晓,秦夏是厨子,所以咱家想送他一柄好菜刀。”
梁天齐:……
由于虞九阙语气太过诚恳,他反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官会帮公公想想办法。”
他们暂且都没提银钱的事,钢制的菜刀可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
何况虞九阙的银子都存在京城的钱庄,他现在是“阿九”,便是那些钱庄分号遍布大雍,银子照旧取不出来。
不如事成之后,再行细论。
把菜刀的事情办妥,虞九阙很快出了民宅,快步没入长街上的人流。
很快,他就面临了一个更难的问题——中午吃什么?
“哥儿,看看婶子家地里新摘的菜豆,多嫩生,一掐就断,回去炖肉香得很!”
因为这句招呼,虞九阙在一处菜摊前停下脚步。
他蹲下来看篮子里的菜豆,“婶子,现下菜豆已经能摘了?”
妇人乐道:“能摘了,不过只是第一茬,过了立夏就多起来了。”
虞九阙问了价,妇人说五文一斤,虞九阙咋舌。
“婶子,您这价钱不太实在。”
妇人也不恼,出门做生意哪里有不讨价还价的。
“哥儿,我这可是头茬的菜豆,你等几日再吃,便宜是便宜了,味儿也不是这个味儿了。”
虞九阙不忙着买,放下手里的菜豆,又往前转了转。
如妇人卖的菜豆一样,今年天气热得早,街市上已开始出现初夏才有的有一些菜蔬,譬如茄子、青椒。
价钱都略贵,节省的人家是不会买的。
虞九阙有了数,心知开头妇人卖的菜豆怕是压不下价的,就先买了茄子和青椒,之后又回去挑菜豆。
他拿了足够家里吃两顿的量,大约一斤半,给了妇人七文钱。
走了几步,遇见一个果子摊。
“梨子怎么卖?”
“八文一斤,包脆包甜!”
小贩招呼了一句虞九阙,弯腰给另一个人称樱桃。
虞九阙信手挑了一个尝尝,酸得一皱眉。
看来虽然有樱桃卖了,味道却还差些。
虞九阙觉得梨子贵,讲到七文一斤后才道:“给我挑六个。”
小贩应了声,片刻后就来给他选。
“都是个大没疤的,您看好了。”
梨子压秤,六个就两斤多了,虞九阙付了铜板。
蔬果买得差不多了,他记得家里还有筒骨,如此就不买肉了,只转道买了一条鱼。
鱼贩子还带来些不值钱的小杂鱼,他也包圆了,回去喂大福和狸奴刚刚好。
身后的暗卫一直跟着虞九阙,把一幕幕看在眼中。
说实话,面前的市井之事他这些日子是看惯了的,只是没想到虞九阙在忆起自己本来的身份后,还能做到一切如常,当真不一般。
“相公,我回来了。”
跟到秦家门前,见虞九阙冲门内的汉子笑着说话,继而旋身关上大门。
暗卫运起轻功,起落间不见影踪。
“我买了菜豆和茄子,还看见有卖莲藕的。”
虞九阙跟着秦夏进了灶房,把菜一样一样从篮子里拿出来,最后露出豆腐。
“现在就有莲藕了?”
秦夏留了意,问虞九阙是在哪里看到的。
“回头去看看,要是不错,就给食肆买一批,上两个新菜。”
买来的鱼,鱼嘴上穿着草绳,被秦夏暂且放到一边。
把食材都归整好,他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灶房外后,问道:“今日可顺利?”
虞九阙轻轻颔首。
“之后只等消息来就是。”
他没提给秦夏讨菜刀一事,想留到最后,当成是惊喜。
秦夏也没多问,虞九阙做的事乃机密,纵然是枕边人,他也明白分寸。
午食有应季的新食材,茄子、青椒加土豆,正好凑一个地三鲜。
来到大雍后,秦夏最不习惯的就是食材不丰,不是说很多食材没有,而是不到季节就吃不到,毕竟古时不比现代,没有大棚种植技术。
虞九阙帮忙洗菜切菜,听秦夏说了此事后他道:“去盛京后就好办了,因为盛京达官显贵多,故而不止这些人的庄子,便是周边的农户,也都学会在家建暖房,不应季的菜贵是贵,但那些酒楼总买得起。”
说完后,他忍不住问:“你原来在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各种菜和果子么?”
秦夏肯定道:“没错,我们那里差不多各种食材,都是四季皆有的,有些是用暖房一样的办法,在地里种出来的,也有的是靠着长久的保鲜储藏。因为足够多,价钱也贵不到哪里去,普通老百姓都吃得起。”
虞九阙若有所思,“类似菜窖?”
秦夏笑道:“差不多吧,还有冷库。”
虞九阙把削了皮的土豆泡在水里。
“你以前在的朝代,一定比大雍富裕。”
秦夏淡然道:“要和大雍比,那我可以说,那里比大雍强盛、先进许多倍,但是这里有你。”
他也曾在许多时刻,怀念现代的生活,但那些遗憾与“遇见虞九阙”这件事相比,都不算什么。
“扑通”一声,一个还没削皮的土豆也滑落入水,溅了虞九阙一身。
秦夏赶紧拿过干净的帕子,帮他擦干,随即因为刚刚的话,两人相视一笑。
秦夏拿过了土豆和小刀,“心不在焉,当心削到手。”
他接了这活,让虞九阙去择菜豆。
削好土豆,秦夏便开始做饭。
土豆、茄子切滚刀块,青椒也切成差不多的大小,先下锅过油。
他特地在茄子外面蘸了一层生粉,不然茄子太吸油,会腻口。
炸好后,茄子已经定型,土豆变为金黄,青椒也起了一层虎皮。
就着剩下的油,放入蒜末爆香,倒入食材翻炒,加入调料,勾个芡汁,便可出锅。
地三鲜最下饭,秦夏特地蒸了一锅米饭。
除了地三鲜,还有一锅萝卜筒骨汤、一盘葱油清蒸小黄鱼。
吃到最后,只觉得微微冒汗。
“真是夏天快到了。”
晚上洗澡时沾了水觉得冷,但晌午这会儿太阳爬得很高,再吃热饭,就觉得热。
联想到今天菜市上出现的莲藕,秦夏觉得食肆里也该上点夏天的清爽菜色了。
“你家食肆连着关了三天门,真把我急坏了,听你家伙计说是九哥儿病了,现下可大好了?”
食肆刚开张,甚至还没到饭点,兴奕铭就找来了。
虞九阙正好从后院挑帘过来,闻言笑道:“有劳兴掌柜挂念,我是老毛病犯了,吃了两天药已好全了。”
兴奕铭道:“你这么年轻,最忌讳落下病根,要我说,咱们县城里的郎中不行,就去府城找郎中瞧瞧。”
秦夏和虞九阙谢过兴奕铭好意,又问他中午吃点什么。
兴奕铭摆摆手,“不吃了,我也是恰好路过,知道你们没事就好。回头等我忙过这阵,再带你嫂子和圆圆来。”
他欲离开,秦夏想起什么,叫住兴奕铭让他先别走。
“正好我带了这两天在家里做的新吃食来,想着趁有空的时候送去甘源斋给你们一家子尝的。”
兴奕铭迅速停下步子,竖起耳朵,“什么吃食?”
他咂咂嘴,“你说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在家照顾夫郎两天,还能想出新吃食来。我同你说,你现在在县城里名气可大了,去宋府做宴的事都传遍了。”
秦夏讶然,“这么快?”
兴奕铭道:“这还不快?那可是宋府,一顿饭吃去千八百两银子,足够大家伙念叨半年的。”
他低声问秦夏,“听闻你婉拒了不少人的邀?”
秦夏没否认。
“一是太累了,二是我还要把重心放在经营食肆,专门给富贵人家做席面,不是我的本意。”
兴奕铭缓缓点头。
“那我有数了,不瞒你说,好些人听闻我和你关系近,你关张这几日,都打听到我那里去了。”
秦夏拱拱手。
“有劳兴掌柜费心。”
“咱俩谁跟谁。”
兴奕铭不和他多客气,指了指秦夏手里的罐子问:“快跟我说说,这是什么味的,怎么吃?”
过了一会儿,尝到炼乳和奶糖滋味的兴奕铭,意犹未尽地又塞了一块到嘴里,开始嚼嚼嚼。
秦夏:……
炼乳有多甜他是最清楚的,兴奕铭居然能空口吃完后再连吃两块奶糖,该说不愧是开点心铺子的么?
“牛乳竟然能熬成酱,这一口下去,简直称得上余味绕梁,三日不绝。”
兴奕铭喝了口茶压下嘴里的甜,“两罐牛乳才得这么一些,这东西要放在食肆卖,可不能卖便宜了。”
秦夏听罢说道:“正是如此,就拿炼乳来说,分出一小碟当蘸料倒是无所谓,放在柜台上单独卖,价钱就太高了,来秦记用饭的人里,舍得买的不多,奶糖也是同理。”
兴奕铭听秦夏这么说,就猜测他已经有了别的解决办法。
“你怎么想?”
秦夏把小罐拿起来道:“我想同您谈一谈奶糖的生意。”
兴奕铭沉吟片刻。
“你这奶糖做好后可以放多久?”
秦夏保守道:“十日左右。盛夏最热的那阵子时卖不得,容易化,现下是四月,这生意约莫能做两个月。冬日里放得时间最长,一个月都没关系。”
“若能打开销路,一年少做一季的生意罢了,不算什么,”
受温度、季节所限,本来很多吃食都是只能卖一阵子就撤下,来年同样的时节再上。
“炼乳是不是更不经放?”
秦夏点头,这也是他最终没有和兴奕铭主动提炼乳的原因。
相对而言,固体的奶糖肯定比半固体的炼乳更耐贮藏。
况且奶糖买上几块,很快就吃完了,很难放到坏,炼乳就不一样了。
兴奕铭盘算一番道:“我觉得这生意不差,可做。这样,我先拿回去一些给你嫂子尝尝,商量好后,我来给你答复。”
秦夏闻言,把炼乳和装奶糖的罐子都给兴奕铭包好,一路把他送出了门,看他上了自家的小轿。
随后他加紧去了灶房。
今天一早食肆买了许多莲藕,得赶在午间上客之前,把新菜教给两个帮厨。

秦夏闻言,弯腰查看。
藕是生在淤泥当中,孔洞里的脏污最难清洗, 外皮单薄, 削皮也是个技术活。
他扬声叫来邱川, 同食肆里的几个伙计道:“我打算今天加三个菜, 凉拌藕片、糖醋藕丁和蜜汁糯米藕。糯米藕需要的时间长, 留待晚食,另外凡是今天午间来吃饭的,都送一小碟凉拌藕片, 只说是因食肆关门几日, 给大家添麻烦了, 特为赔礼。藕片单点的话算十二文一盘, 糖醋藕丁算在午间套餐里,不单点。”
邱川表示自己记下了。
“只是大掌柜,不能单点的话,怕是有些食客会不乐意。”
秦夏解释道:“今日送来的藕数量不多,我又想多试几个菜, 所以单点的话就不够用了,你同食客说明,若是想吃, 往后一段时间一直有。”
“好, 大掌柜放心, 我知晓怎么说了。”
邱川这小子别看岁数不大,但做事实在是让人放心。
秦夏有意这阵子多培养培养他, 等以后自己真的去了盛京,这里的食肆他也不舍得关张, 能留下自己人在此看顾是最好的。
等包括莲藕在内的午间食材都准备停当,秦夏叫上郑杏花和庄星一起进灶房。
第一道菜是凉拌藕片,看起来简单,却也有门道。
“首先藕片要切得足够薄,不然便不够入味。”
秦夏把藕放在菜板上,唰唰唰地运起刀,切下来的藕片厚薄一致,举起可隐约透光,却不断、不破。
“莲藕凉拌需焯水,时间不能长,估摸着数上六十下脉搏,马上出锅,时间长了藕就面了。”
莲藕在沸水里翻滚,用笊篱捞起后呼呼冒着热浪。
调料更繁杂,别看凉拌菜不用上锅,实际要想做的好吃,步骤是半点少不了。
切蒜末和辣椒,取提前炸好的花椒油,三样混合,再加糖、醋、酱油和香油拌匀。
“这道菜若只有藕片,口感单一,看起来也寡淡。”
秦夏切了些莴笋、少量胡萝卜和芫荽,一起倒入藕片所在的大盆中,泼上足量的调味汁。
庄星拿着大铲子一顿翻拌,只见盆中红绿白三色混在一起,赏心悦目。
郑杏花似有所悟。
她早前就发现,秦夏教学时传授得不仅是做菜的步骤和方法,还有一些“思路”。
例如秦夏曾说过一句话。
“菜谱也是人想出来的,最早想出菜谱的那个人,大概只是觉得,这个和那个凑在一起会好吃。此后在一次次地尝试中摸索出足够好的口味,于是这个菜谱流传了下来。”
“学厨的同时,不可为菜谱所困,只会照葫芦画瓢的人,兴许哪日少了一样食材就不会做菜了,这样的人算不得真正的厨子。”
一道简单的凉拌藕片,每一步都有必须这么做的道理,正是这些道理,令这道菜成为了“这道菜”。
如果换一个人不爱吃蒜,换成姜汁可否?
如果一个人不爱吃花椒油,调料汁该以什么为底?
郑杏花接过庄星递过来的小碗,一边把一片藕放入口中,一边觉得自己看问题的方式骤然清晰了许多。
“下一道菜,糖醋藕丁。”
秦夏的话语将她从思绪中扯回,她立刻上前两步,专心致志地开始学习。
糖醋藕丁其实是一道快手菜,
秦夏选它加入套餐,也有省时省力的缘故在。
藕切丁焯水捞出,单独调一个糖醋汁,依旧是老几样,只不过要在多加醋的同时,控制醋和糖的比例。
此外,还需要一碗芡汁。
两道工序完成,在锅里炒几个来回就能出锅。
乍看一盘并不两眼,秦夏切了些小葱撒上,立刻就吸睛了不少。
糯米藕则不忙着做,还有一部分莲藕没有削皮,不妨等忙过午间这段再研究。
今天新上的凉菜还有一个:凉拌海蜇皮。
这一道菜秦夏爱吃,但不确定齐南县的人能不能吃得惯,毕竟不爱吃的人会觉得海蜇很腥。
他在其中放入了大量的胡瓜、醋与糖,胡瓜清口,醋与糖则可以调和海货的咸腥。
相对于海蜇,之前已经在食肆里卖出过十来份的墨鱼干烧肉,更能让人接受。
现下这道菜已经写成菜牌挂在了墙上,邱川也会时不时地推销一下。
上次那批海货里,还有不少没用上的食材,秦夏一点都不犯愁。
本就耐放不怕坏,慢慢卖也总有卖完的一天。
“丰夫子,你听说了吗?秦记食肆今日开门了!”
“当真?”
丰弘阳从课室出来,正打算回夫子室休息,听见这句话,直接定在原地不走了。
告知他这个消息的,是县学内和他年龄相仿,也爱去秦记吃午食的项夫子。
“骗你作甚!中午可要一起去?”
“当然!”
两人愉快地约好了午食,虽说还有一节课才能吃饭,但丰弘阳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县学之外。
与秦记食肆阔别的这几天,丰弘阳只觉得自己都要饿瘦了。
让他吃县学的大锅饭,他宁愿就着咸菜啃馒头。
而且别说大锅饭了,就连附近其他食店的吃食,也没有以前吃着那么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丰夫子、项夫子,您二位来了!”
邱川站在门口招呼来客,一看见熟面孔就飞快迎上去,给人领座。
“靠窗的两个老位置给您二位留着呢。”
两人顺着邱川指的方向看过去,见确实是他和项夫子常坐的位置。
“难为你有心。”
两人喜滋滋地走过去坐下,各自熟练地掏出一张饭票。
“你们家食肆何故关了好几日?”项夫子问了一嘴。
邱川答以虞九阙生病的说辞,二人本能地因此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恰好与虞九阙对视。
小哥儿并未惊讶,只是笑着同他们颔首致意,丰弘阳和项夫子也回之以礼。
“还是老样子,两份套餐,所有的菜色我们都要。”
这就是丰弘阳找项夫子当饭搭子的意义,两个人都没什么忌口,也不挑食,每天秦记的六个菜,他们各点三个,上来后自己选其中一份,至于其它的也能尝上一口。
“好嘞,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套餐的菜都是现成的,很快邱川就先送来了一壶茶水、一小碟凉拌藕片,下一趟,送来的则是两个餐盘。
丰弘阳已经迫不及待地夸起来,“你们家这个藕片拌得好。”
项夫子也连声附和。
一碟不要钱的小凉菜,不仅好看还好吃,真是不怪秦记食肆能挣到大家伙的钱。
这银子,他们掏得是心甘情愿!
各自尝了尝藕片,再去看套餐。
因二人每回来都是盲点,故而都是端上来后邱川再一一报一遍菜名。
“这边这一碟,分别是酿肉圆、炒合菜和糖醋藕丁,这边则是椒麻鸡、红烧茄子、油焖千张。”
又多了几样没吃过的菜,两人咽着口水,赶紧吃起来。
“这个肉圆里还有香蕈。”
“糖醋藕丁原来是这个味道,以前只知道糖醋鱼、糖醋里脊,没想到还有糖醋藕丁,真是下饭。”
“这个红烧茄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茄子。”
“我听说茄子要做得好吃,就要多多放油,咱们平常在家里做,怕是真不如人家食肆舍得。”
“可不,咱们县学里的饭堂,更是有点油花就不错了……”
两人正说得兴起,身后突然想起一声咳嗽。
项夫子正吃得开心,听见后略带一丝不耐地回过头——
然后差点把饭粒子喷出来。
“大……大……”
他一个字憋了半天没憋出来。
随后意识到此事不宜声张,又艰难地和口中的饭一起咽了下去。
丰弘阳更是刚塞了一大口饭到嘴里,正徜徉在红烧茄子带给他的快乐当中,回头看见县学教谕大人的熟悉面孔,好险没把自己呛死。
邱川远远望见这两位夫子脸红脖子粗,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过来查看。
两人纷纷推说自己吃得太快,不小心呛住了。
“我给二位夫子再添一壶水。”
他拎走空了一半的茶壶,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奇怪,这位食客是何时进来的?
“客官您好,您几位……可是认识?”
邱川察言观色地本事已不错,他一眼就看出面前夫子打扮的老者,和两个县学夫子有牵扯。
县学教谕莫正,已过知天命之年。
他低头看向食肆的小伙计,背着手和蔼道:“小二,他们要的这个餐食,也给我来一份。”
邱川挠挠头,“这位客官,您具体要哪三道菜?”
他说完菜名,莫正顿了顿道:“那我就要肉圆、茄子和千张。”
上了岁数的人,就爱吃些容易嚼的东西。
鉴于这三人认识,正好旁边空出一个四人桌,邱川热情地邀请他们过去坐。
丰弘阳和项夫子欲哭无泪,只得跟着坐了过去,餐盘里的饭还剩一半,但已经不敢吃了。
莫正比他俩自在多了,正端坐桌前,打量这间小小食肆。
“原来这就是你们常来的秦记。”
丰弘阳和项夫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忐忑。
但县学并无规定,道是夫子不能午间外出吃午食。
因此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在别处犯了事,可他们能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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