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说没事,又把脉确认无碍后才离开。
郑郁把那碗粥一口吹三下的给正在晕船的成王殿下喂下,憋着笑:“不吹了,再吹就凉了,凉了不好吃。”
“烫嘴。”林怀治偏头拒绝郑郁没有吹凉的粥。
郑郁:“......”
这也是昨日林怀治晕船得不行,被郑郁笑了许久,于是卯足了劲要郑郁照顾他。
那是什么法子都编出来,不是粥烫就是药苦。
郑郁尝了下没品出来,随后吃了两口,觉着还挺好吃,就没停。
倚在床头脸色发白的林怀治看郑郁吃的欢,脸就更白了,微声道:“我呢?郑使君?”
郑郁惊讶:“你不是说烫吗?等下我让他们重做,明日再端给你。”
林怀治:“......”
可怜的林怀治又是头晕气虚,又是委屈上心头,郑郁怎么比他还会折磨人,但他也不说话就眼神含伤的默默看着郑郁。
最后郑郁被那眼神看的心慌愧疚,一下子幡然醒悟也就省去吹的步骤,把粥一口口给他喂下去,中间还时不时自己吃两口。
虽然他来时已经用过饭了。
到得午后,江上下起了雨,春雨绵绵,缠绵悱恻。林怀治靠在郑郁怀里闭目养神,喝过药后脸色好了些,但头中那晕晕沉沉的晃感还是不减,郑郁一手抱着林怀治一手在他合谷穴上轻揉。
“这么难受,你从洛阳到扬州是怎么过来的?”郑郁问道。
林怀治头似有千斤重,连睁眼都不想,只往郑郁怀里钻了些,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头脑舒缓许多,笑着答道:“想着一下船就能见到你,就没那么难受了。”
郑郁低头吻了下林怀治的眉心,温柔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
林怀治抬头与郑郁交换了个冗长缠绵的热吻,头又有些晕沉,郑郁抱紧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睡醒就我们就到杭州了。”
春雨滴在江面,带起阵阵仿若催眠的曲子,林怀治在郑郁胸膛上寻了个舒服位置,握住他的手沉沉睡去。
官船在水上行了三天终于到了杭州,林怀治自然也晕了三天,下船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神情虚弱。
杭州刺史府上的官员都前来迎接,杨立见林怀治这个样子怕惹得不高兴,连忙叫仪仗队停下奏曲。
郑郁在扬州待了数月,回到杭州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便带着林怀治回了刺史府。又命人准备好驿馆,杨立是个懂事的,他早就为林怀治准备好离衙门近的别院。
又贴心的为上司租好房子,这一次郑郁和林怀治的院子还是隔得近。
期间不少州县官员都来汇报事务,郑郁一一处理,连带着新法一起,忙了五六日才停下。而林怀治在别院休息一天后,去了周边州县巡政,视察水利堤岸等。
两人再见已是数日后,这日官员旬休,白泽安也趁着日子好不容易从钱塘赶来,见到了白嫄的儿子。
庭院树下酒宴摆开,未有外人,白泽安饮下一大口酒后,对林怀治道:“六郎,你这几年来的信不多,但对于局势还是不要过快提拔我们,否则被刘仲山抓住把柄,我们就会拖累你。别的我都帮不上,只希望家里这几把老骨头别把你拉进泥潭。”
林怀治听后静默片刻,注视白济安,颔首回道:“舅舅放心,侄儿做事都是走吏部的明面,绝不徇私。况且舅舅为官数载,官声良好,百姓称颂,早该有此。”
白济安看着这个有三分像妹妹的儿子,忍不住地抹了把泪,说:“舅舅帮不上你什么,但郑使君若是在江南遇到什么事,我必尽力而为。咱们白家在江南做官这么久也算一方,你别担心。”
白济安在政局上帮不上林怀治,见郑郁不知会在这里待多久,遂真心说出此话。
郑郁拱手诚恳道:“白明府此话言重了,是晚辈该向您讨教。”
白济安已被勾起情绪,一时收不住,连忙摆手:“真不嫌冒犯之言的论起来,我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白济安家中子孙和睦,夫妻恩爱。故此在家这个归属感上,他的情感格外强烈。
“舅舅。”林怀治端酒敬向白济安,真诚说,“侄儿敬您。”
自白嫄走后,林怀治很少遇到这般浓烈的亲情。严静云对他很好也很爱他,可他在成长的岁月里明白那是朝政上的联盟,带着利用和稳定权力的爱。
母亲的早逝让他比旁人多了几分察言观色,他了解严静云,严静云也了解他。两人是政治上的盟友,亦是深宫中的母子。
三人聊起来,从诗书白经到古来君臣,又说到江南与长安、塞北的风俗。最后白济安实在是喝多酒醉的不行这宴才散了。
是夜,郑郁沐浴完不见林怀治,院内响起一阵笛声,他推门出去。
见沐浴完的林怀治散发坐在日间摆宴的院子里,周身沐浴着清冷的月光,不知怎得那背影生出几分寂寥。
笛声诉说着吹笛人的心声,柔和而悠扬婉转,像那吴地女子般温柔,笛声飘至天际而又落下。但在月色满院里,带出许多愁情,像是一段永远抓不住的虚影。
郑郁踩着木屐过去,坐在林怀治身边,迎面看到了院里开得正茂的迎春花。
一曲终了,林怀治许久都没说话,郑郁知他心思也未打扰,他摸着那只玉笛,最后侧头问郑郁:“好听吗?”
郑郁看向他,点头:“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林怀治想了想,温柔一笑:“生别陵。”
郑郁回忆那笛声,犹如生死相隔,确如其名,但更多则带着吴地的韵味。
林怀治又道:“阿娘教我的,这是吴地的曲子。说是男女相爱后,男子不过三年就负心于她,女子在泣血而亡前求那男子奏了一曲往日两人最爱的吴曲。”
郑郁沉吟道:“男女相爱,却未长相厮守。”
兴许是林怀治见到白济安又想起白嫄,今夜的他总是周身环着悲伤。
林怀治慢慢的将头枕在郑郁膝上,满头未束的青丝随力垂落。
郑郁轻轻地抚摸着他耳边的碎发,说:“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林怀治枕在郑郁腿上,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只玉笛,一只手牵住郑郁抚摸他发的手,说:“今夜月似弓弦,阿娘说我出生时天上那轮弯月也是这样。她生下二哥没多久,父亲就遭贬斥,二哥便交由无子的温元皇后抚养。不久后又生下我,可她身份低微,父亲对她虽是喜爱可却敌不过新人旧爱。”
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在追忆过去,郑郁沉默不语,只是握紧林怀治的手。
“后来他做了皇帝,娘晋封昭容晋丽妃,二哥封为太子,她很爱我们,小时候总是唱歌哄着我睡。”林怀治又说,“五岁那年,我去东宫玩闹,见案上有盏漂亮的白菊宫灯。我拿着玩了很久都舍不得放开,二哥见我喜爱便转送给我。回宫后,我看娘神色不佳,就缠着她让她陪我作画。我在那灯上蹩脚地画了只猫,她笑着夸好看,我知道那根本不好看。可却她搂着我说:六郎画的娘都觉得好看。”
“我想让她一直高兴,便把灯送给了她,并告诉她这是二哥转送给我的。她真的很高兴,提着灯转了很久。次日我去寝殿找她时,婢女说她的尸身已经凉透了。我慌忙跑进寝殿,我见到了她。我那时不知死为何物,只知道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床边就放着那盏灯。我知道她不会笑,也不会唱歌哄我了。”
虚缈的声音夹着对母亲的思念,郑郁一手抚着林怀治的发顶,柔声道:“章顺皇后已逝,因果都结了。丽妃只是化作世间草木清风陪在你身边,她没死,她生在这世间每存土地。人生于天地,也归于天地。丽妃于夜台下,定能感受到你对她的思念。”
“阿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所有的念想只有我和二哥。”林怀治忽然一笑,“这些年,我总想若是我没有送出那盏灯,死的人是不是就是我?”
有水落在郑郁的衣衫上浸透进去,他摸着林怀治的长发,说:“爱子夭折,丽妃也会万分痛苦。衡君,她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瞧今夜的迎春花开得比以往美。”
恰在此刻,风过庭院,吹动了迎春花。林怀治撑手坐起,伸手感受到风的细流在指间穿梭,他含着泪低声道:“真的没走,她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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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是个结良缘的好日子,长安城的各家都有人办婚事。
徐球的婚期也在今日,他与袁亭宜、严子善少说混在一起一年多,见两人整日也是无所事事,便邀两人做傧相。驾着花车彩舆,带上一对聘雁去苏家接新娘子,可叹苏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五哥实在难缠,诗篇作了一首又一首,酒坛是空了不知多少。
还是没把新娘子接出来,一堆人在苏府门口抓耳挠腮连门都进不去。
最后徐球实在着急,忙作两首好汉求饶诗,苏府这才把他放了进去。就在踏进门一瞬间,严子善把徐球往前一推,拉着袁亭宜往后撤几步。
不过须臾,两人就见徐球被一群夫人持着棍棒追得满院躲,袁亭宜抚掌大笑,但还是有些担心:“器之没事吧?”
严子善也在憋笑,可面上还是淡定:“一会儿还能作诗就行。”
随后这群人过五关斩六将,把袁亭宜、严子善是喝得东南西北,作诗都不利索的情况下,才终于在黄昏时分接到了新娘子。而袁亭宜在朦胧中,瞧见新娘子身边有一位女眷娘子颇为眼熟可又一时想不出来。
人还没醒神想起,新娘家的仪式就已完成,袁亭宜挂着刀骑马送新人回徐家。路上他总是瞧着那十分眼熟的娘子,心中一直想一直念。
由于今日乃是大吉日,还没宵禁时,长安街上已有许多向新婚夫妇要吃食金玉的障车子弟,但严子善找来一群禁军中的兄弟在旁开道障车,就没让今日已经饱受毒打的新郎徐球出血了。
一路吹吹打打,马蹄声扬尘,新婚队伍回了徐家。待新娘子团扇遮面,传毡进屋时,袁亭宜终于想起来那名娘子是谁。
那不正是他在灞桥见到的那名胡服女子吗!
于是拉住一旁看热闹的严子善,小声问:“新娘子身边那位颈间戴金玉项链,着青雀戏牡丹裙的娘子是谁?”
严子善在苏家被灌得有些醉,定神看了会儿后,也不知道,便叫来一旁还在监督礼仪的苏赛生问。
此时徐球一首却扇诗,使新娘花颜示人,帐中又是一阵哄笑。
苏赛生是亲也是友,被同僚灌了不少酒,脸颊含绯,他定睛看了片刻,此时的新人已在青庐帐中。瞧着那人影绰绰,他想了想,答道:“似是许国老的三孙女。”
国老一词不多评,多是三品以上高官致仕后,百姓与百官对其敬称。国老不常见,姓许的国老也是,严子善追问:“是前门下侍中许国老吗?”
苏赛生点头,随后又朝袁亭宜似感慨地说:“则直,我似记得袁相谈过你与她的婚事,但那时你并未同意。”
袁亭宜顿时犹如雷劈,目瞪口呆,怔怔道:“她竟然就是许娘子。”
苏赛生点头,此时旁边又有宾客呼人,他赶忙去招待。袁亭宜望向严子善,欲哭无泪:“我现在还来得及吗?”
严子善颇懂这些,真诚答道:“精诚所加,金石为开。”
得到好友鼓励,袁亭宜狠狠点头鼓起勇气寻那许娘子而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个巴掌印回到严子善身边。这时严子善正在与人喝酒,看到面如死灰的袁亭宜一惊,忙把他拉到案后坐下,犹豫着说:“莫不是许娘子打的?”
“我捡到她的金钗,还回去时被侍女推搡,不甚亲她一下,可我马上便一跪致歉。”袁亭宜黯然地点点头,给自己猛灌三碗烈酒,悲伤道:“但是她骂我轻薄,知道我是谁后,直言说不喜欢我这样的,让我别做梦了。”
严子善:“......”
严子善好心大哥样,宽慰道:“可能是你不够姿容俊俏。”随后又好奇:“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啊?”袁亭宜闷闷不乐,“她说她喜欢程知文那般温和儒雅的郎君。”
“进士中举都看脸,更遑论宰相之女?知文不在长安两年,但每年的如意郎君榜首都是他。”严子善笑道,“你这种烦恼我就不会有。”
袁亭宜心中郁闷悲伤,一阵心酸,实在不想理严子善。宴席上有人来敬他酒,他就闷头喝下。严子善生怕他因为被拒绝喝死,连忙安慰,却被袁亭宜灌了数杯。
严子善一场酒下来醉醺醺地揽着袁亭宜问:“话说你与刘九安是怎么了?你俩快半年没说过话了。”
提起这个人,袁亭宜的头就开始痛,他打开严子善的手,冷冷道:“他就是个疯子,你提他做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聚不到一起就散。”
“这可不是你的处事,你俩闹脾气了?”严子善被打开后就单手支案撑颐,说,“京中都有人开庄赌你俩何时合好了,你给我透个底,什么时候和好?我也去下一个。”
袁亭宜眉心一挑:“赌这个?你下永不和好那一方就行。”
严子善正想再说什么时,眼神瞥向门口,只叹说曹操曹操到。
刘从祁解刀进内,风尘仆仆,他才从校场一路奔马回来。徐球又住在修行坊,才进坊门就听最后一击鼓声结束,差点没挨武侯鞭子。
他把贺礼交给徐家侍从,又与众宾客、苏赛生来往祝福几句,眼神快速找到人群中喝的正欢的严子善、袁亭宜两人,径直过来坐下。
“怎么来这么晚?”严子善找了个干净碗给他倒好酒。
他尚不知袁亭宜合和刘从祁之间的事,只以为两人在闹脾气,毕竟谁家朋友不吵架?
刘从祁扫了一眼袁亭宜,答道:“禁军有事耽搁了。”
正喝的高的严子善没发现袁亭宜想溜走的动作,直接抓着他就说:“方才我还在问呢,你俩闹什么事了?小半年没讲过话。”
刘从祁看着厅内欢歌载舞的宾客,沉思片刻笑问:“则直没说吗?”
严子善摇头,刘从祁道:“你问他啊。”
于是两人目光都聚在袁亭宜身上,袁亭宜无奈至极。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两人的审视眼神,干脆心一横预备混过去,斟满酒就让两人喝。
严子善的心思在这两人身上并不细腻,他看有酒也就放下疑问。
期间这长安著名的八卦三人,又开始东拉西扯起来,其中严子善一声短叹:“刘相这几日没上朝,在做什么呢?”
刘从祁耸肩,哂笑:“安胎。”
袁亭宜:“......”
严子善:“......”
震惊中的严子善率先回过神,瞠目结舌道:“你爹还有这本事?”
刘从祁看向他俩,慢吞吞地解释:“王宛有身孕,又不是他,你俩是不是误会了?”
严子善和袁亭宜听得此话尴尬一笑,三人又开始吆喝着喝起来。
席间又不少官员同僚来互相饮酒,场中的徐球和苏赛生这两位被一群人拉着灌了不少。
最后还是刘从祁和严子善上去接着喝才平息下来,厅内歌舞来来去去。
这期间酒量最不好的就是袁亭宜,加上在苏家喝的那些,导致不到一个时辰他就醉的不省人事。彼时酒宴快要结束,婚礼的仪式也完成得差不多,天明也即将到来。
三千鼓声与寺庙悠远的晨钟交集在一起唤醒沉睡中的长安,徐家也开始吩咐侍从送这些醉酒的宾客回去。
徐府门口,苏赛生欲把严子善带回较近的苏家休息一下,禁军首领不比朝官需要点卯。
但严子善朝刘从祁担忧道:“你送他回去?”
他一夜没睡加之喝的不少,靠在苏赛生身上,还有些站不住力。
烛火影下,刘从祁尚算清醒,他搂着烂醉的袁亭宜,点头:“我正好回皇城交差,顺路把他送回魏国公府。”
但严子善还是不放心,虽然这两地看起来确实顺路,可两人半年没讲话,让他有些不愿去相信刘从祁。于是上前拉袁亭宜,说:“则直,我让九安送你回去,怎么样?”
吵闹和奔走声不停,袁亭宜在混乱中抓着一抹他熟悉的感觉,听见有人问他的想法,他那喝多的脑子一下没想起前事。
“行!九安兄送我回去,没什么不放心的。”他靠在刘从祁肩上,迷糊着朝严子善挥手,“大家都散了吧。走吧,十一郎,我们回去了。”
严子善看他愿意也打消疑虑随苏赛生离开。
天边缓缓显出鱼肚白,长安城苏醒过来。刘从祁骑马载着袁亭宜回到梁国公府后,从卧房里找到刘千甫的腰牌扔给侍从,让他去皇城给袁亭宜和自己告个假。
随后打水给醉如泥的袁亭宜擦脸擦手,醉梦中的袁亭宜感觉自己被人伺候欲睁眼细看是谁如此贴心。
却被刘从祁以手遮眼低头吻住,略带酒香的氛围骤然将气氛上升到另一个天地。袁亭宜醉得很,他没有避开,他细心感受着刘从祁带来的情念。
“喜欢吗?”刘从祁手探入衣内握着他,男性气息覆在他耳边,直接地沁他的肌肤每寸。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醉里唤回,袁亭宜朦胧着点头:“喜欢。”
齿被舌抵开,顺滑探入,袁亭宜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
虽心知怪异,可对这熟悉又陌生的亲近,又说不出是为何,为何舍不得离开。都说醉酒时的一切由不得自己控制,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
袁亭宜想他或许是醉了,只想随自己的感觉走。
浓情时他扯下刘从祁搭在眼上的手,看清人后他想推开。怎料刘从祁顺势滑入指尖握住,两人相扣的手在枕边流连慢转。
深吻结束,袁亭宜大口呼吸着,脸颊羞红,生被阻断,似万蚁噬身。刘从祁手滑上到胸前,凝视他,声音低沉:“要不要我走?”
那些久远的欢愉记忆又浮现,刘从祁明亮却含欲眼神似是情迷网一般将他困住。袁亭宜神色正模糊着,想着方才的断崖,他酒醉胆大,直接搂住刘从祁的后颈亲上去。
帕子被踢出帐内,连着一同的还有被扯烂的衣衫。
轻快的鸟声在窗外鸣起,两人气息不住纠缠,袁亭宜大惊一声觉出痛意,将头埋在刘从祁肩上,眼神顺下看到绷紧的顺畅又漂亮的肌肉线条。人都喜欢好看的事物,袁亭宜也是最其中的例子,刘从祁长相俊朗英气,身材亦是他认识的人里的翘楚。
这时已有热意,刘从祁身上都蒙着一层晶亮的薄汗,音色缓喘,再加上充满着力量的麒麟刺青,它落在小麦色的肌肉上最是诱人,袁亭宜一时看愣。
刘从祁停下看袁亭宜眼神望下出神,把他的腿置于腰上,低声问:“看什么呢?”
“麟之角,振振公族。”袁亭宜喃喃道,“你还会背着我做什么?”
刘从祁思索须臾,神情温柔地看着他回道:“没有了。”
认识数年袁亭宜也说不清对刘从祁的感情,他看向刘从祁,对方的眼神里流露而出的是除温柔之外还有一抹无可奈何的落寞。
袁亭宜心里抽着一口闷气他躲开这个眼神没有说话,刘从祁又低头缓缓亲他。
兵出山门继而转幽处,袁亭宜酒醒了些,他叫刘从祁的表字让他慢些。
刘从祁抓起不知是谁的衣服给袁亭宜擦了把汗,而后亲他,粗声道:“换一个,这个不好听。”
袁亭宜:“……”
刘从祁稍压着袁亭宜,双手捧着他的脸,柔声道:“曷日勒,叫我曷日勒。”
袁亭宜不知这是刘从祁的戎狄名,还以为是什么调戏人的胡语便闭口不言。屋内沉默片刻,刘从祁看袁亭宜半天没出声遂又乱起。
弄得袁亭宜汗泪直流,呼声大起。刘从祁语气急促起来:“则直,快些,否则要吃苦头了。”
袁亭宜只觉被引入无边极乐,春日的浓郁碾着他,让他只能抱紧唯一的沉木,泣声喃喃:“曷日勒......曷日勒。”
刘从祁缓力,不容对方反应便吻了下去,力度似水般轻柔。袁亭宜思绪不由多念,他逐渐溺化在温柔水里。
朝来夕往,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刘从祁所喜欢所要的只有一个袁亭宜。
酒醉的袁亭宜醒来时,已是黄昏。
他觉着自己贴着堵温热的墙,还有东西触着他。
他动了下,此物也跟着他轻轻地动了下。
他想离远些时,才发觉自己浑身不适酸得很,那酸软走遍全身连指节都没了力,突觉腰上有手抱着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收力,似是想把他往怀里揽,他猛然觉得不对。
袁亭宜睁眼转头看去,只见近在咫尺的那人睡颜恬静,剑眉舒展。他的视线往下看去,瞳孔一缩,那人健硕的肌肉上还有些暧昧印子,刺青上的麒麟双眼似是代替主人看他,提醒他过去不久所发生的巫山云雨。
而方才那姿势就是刘从祁侧身搂着他,而他也好巧不巧睡在那臂弯里。
怒上心头的袁亭宜直接一脚踹去,这一脚踹醒了刘从祁,他立马翻身坐起,皱眉道:“干嘛?”
气势上一副他吃亏的样子,袁亭宜怒道:“你怎么趁人之危?要不要脸啊你?”
“你自己喝多了对我又亲又抱,我还说你趁人之危呢。”刘从祁耍起无赖简直比严子善还混。
袁亭宜抓狂道:“你个脑子进水银的不知道推开吗?你是喝多了又不是死了!”
刘从祁语气有些挑衅:“你管我。”
这次轮到袁亭宜无奈了,这句话经常是他对刘从祁说,可没想到这回旋镖还能扎着自己!
他实在懒得跟刘从祁这样的疯子说话,翻身下床想捡起衣服穿上离开,却见衣服被撕得稀烂,一下砸在刘从祁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乡言:“老子新做的衣服,你个龟儿子全撕烂了!”
刘从祁拿下那衣服看了看,丢下床随即自己赤身大剌剌的下床。
刘从祁挑起架上的一件淡青锦袍递给袁亭宜,挑眉道:“新做的,没穿过。素绫暗花纹比你那件贵,就当赔你。”
穿他的总比光着好,袁亭宜二话不说拿过穿上,而刘从祁也找了件衣服穿上。
两人穿衣解扣腰带的间隙里,刘从祁随意道:“你还在生气?”
“我就没有生过你的气。”袁亭宜系好腰带,淡淡道,“你是刘相的儿子,自有心中一番天地,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怎能生你的气?况且你也没拿我当过朋友。”
衣服穿完,袁亭宜也不停留地转头离开,刘从祁倏然抓住他的手,袁亭宜不解地回头看向他。
刘从祁讪讪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则直,我向你道歉。我没想过利用你,那只是我说的气话,这些年我对你问心无愧,你能否别躲着我了?”
“这些事难道是一句道歉就能抚平的吗?”袁亭宜甩开他的手,转身认真地问:“你对我不过是觉着新鲜又好哄,当个乐趣罢了。裴文懋被抄了个底朝天,你对他尚且如此,你对我又能几分真话?刘九安,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你其实并不那么在意我。”
昨夜的事,袁亭宜承认也有他自己的迷茫和放纵,可清醒过后他还是得去面对现世里纠结的自己。
袁亭宜这半年想了许多,念了许多,起初他并不觉得刘从祁的离开会给他的日子有什么变化,可时日久了那些消失的声音就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黏着他。
他最年少的时光都是跟这个人一起度过的,两人见过日升日落,月满长安,长安周边都是二人的身影与记忆。在养成的习惯里,袁亭宜经过这些地方便会想起刘从祁。他有数次见到趣事都下意识呼出口刘从祁的字可转头却见身边无人,那一刻他明白有些事二人再也无法去一起欣赏。
刘从祁在他身边这些年钱财他从未缺过,待他也是真顶真的好。可裴文懋对刘从祁又何曾不是千万的兄弟好,转头刘从祁不也把他卖了吗?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刘从祁那些打好的腹稿,在这刻面对质问时说不出来,他利用了袁亭宜是真的,但那些感情也是真的。这些年他知道袁亭宜不好男风,也并没强求,只是那日酒上心头才做出狂事。
他一直就没有想过伤害袁亭宜。
刘从祁低声道:“没有把你当乐趣,这些年我对你千好万好,也只是想交你这个人,放眼整个长安城,我这般对待的人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袁亭宜冷笑:“所以你就用强?”话说到这里,他不知怎得有些不舒服,随口道:“你我此后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完转身离开,刘从祁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身子往屏风上一靠,长腿交叠,悠悠道:“那我立马写信去鄯州,告诉袁相,你把我睡了,还始乱终弃。”
这话乍一出,袁亭宜差点没摔地上,转头怒道:“你有病啊!明明是你好不好?上次老子回家,屁股疼了三天,你个死人!”
刘从祁非常无所谓:“那这次最多两天,四日后苏酬恩邀我们至樊川策马,记得来。”
“滚!我才不去!”袁亭宜大怒,“你信不信我告诉刘相!”
“不去的话,袁相就知道了。”刘从祁走进内室,转身挥手,“我巴不得你告诉他,说不定他为着我喜欢,把你绑来梁国公府长住都行。来人,送袁三公子离开。”
袁亭宜瞬间愣住,他终于明白这半年自己没想通的那些奇怪在哪里了。袁纮对他是严父不允许会有任何出格的存在,可刘千甫对刘从祁那是无休无止的溺爱,别说一个袁亭宜,就算是东宫太子,说个喜欢,连哄带骗的绑来也不是不可能!
门外的侍从听见吩咐,连忙来请气急败坏的袁亭宜离开。
偏生巧,出门路过庭院时,袁亭宜碰见了刘千甫。
再是不情不愿,袁亭宜也上前拱手问好。刘千甫颔首,随后说:“是则直啊,有些日子不见你来,是二郎做了什么错事让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