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富水—— by锦观
锦观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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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刘从祁的反应比他更快,瞬间捉住他,冷笑:“往哪儿跑?”
随后大力嵌住他的手臂将人拖进内室。
那酒烈,下肚须臾袁亭宜就酒力上头,这一路上拳打脚踢也于事无补。头磕在樟木栏上,背部也被撞得生疼,他整个人摔进了衾被中。
一阵的天旋地转,让他措不及防出神,回过神时转头却看刘从祁已在榻边站定,面容隐在被帐帏吹起的残影里,晃若虚幻。他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刘从祁冷冷道:“你说呢?”
话音还未落,刘从祁就已沿边上来,外袍被他宽下丢在一旁,手正在解他自己的腰带。袁亭宜瞬间明白,这次是真的想跑,可他一动身就被刘从祁抓住砸回被上,这一次发丝乱了。
他被堵在角落,看刘从祁越来越近,手脚都向他踢去。刘从祁挡了两次后,觉得多事。索性抽了袁亭宜的腰带,扯去他的外袍,而后捆住他的手绑在雕花木栏上。
袁亭宜使力蹬他,却被刘从祁单膝压住,充满男性的危险气息在这刻放大,他害怕的放软了声音:“九安兄,我们不是兄弟吗?”
此时此刻,他只能拿着这个理由想让刘从祁解开他。刘从祁俯身贴近,手指顺好他脸上凌乱的发丝,淡笑道:“方才你不是还一副想与我割袍断义的架势吗?怎么这会儿又拿这话说了?”
酒香气息洒在袁亭宜的耳边,他浑身都想扭开,但禁锢在身,只能偏头躲开拨发丝的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喜男风,何必强求,日后......日后你我相见,还是一如往昔,求你了!你放开我!”
他是真的害怕,心里那未知恐惧与被好友利用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交集。刘从祁掰过他的脸,剑眉轻皱:“你这话早些说该多好,则直,我也想对你温柔。这一辈子都听你的话,但你为什么要拿再不相见威胁我?”
袁亭宜被捏的脸颊生疼说不出话,眼神透着哀求,刘从祁又道:“为什么你对接近你的人都毫无戒备呢?一无所知的活着不好吗?只看到我美好的一面不好吗?”
袁亭宜呜呜的说不出话使劲摇头,两人鼻尖贴近。袁亭宜动着被缚的双手挣扎着想扭开,却冰冷的唇被吻住。
袁亭宜睁大了眼睛,紧闭齿关,腿也使不上力。怎料没了腰带的锦袍松散异常,刘从祁来回辗转地亲他,手也寻过他的腹肌向下。
瞬间袁亭宜嘴里发出呜咽声,绫罗帐被刘从祁单手放下,掩去一景如春。
舒适的感觉不同以往,袁亭宜的性子被烈酒催发,眼神已是迷离。被腰带所捆的双手来回磨搓,他咬不住声,情意让他已是满头大汗。
忽然他呼吸猛然急促却又停下。
“舒服吗?”刘从祁一路吻上来,来得他唇间亲吻。
袁亭宜吃下自己的味道,情念撩起,他于山海朦胧间听见人问只想再来一次,于是嗯了一声。
刘从祁又问:“想不想更舒服?”
失神不知天地的袁亭宜对上刘从祁那双带着无边温柔的眼睛,他似是陷在里面,万事加持下,他点点头了。
刘从祁眼尾带笑,胡乱探入后,袁亭宜浑身都在拒绝,但片刻后又是息声缠绕。
麒麟刺青稳在麦色肌肉结实的胸膛上,热汗带起竟有油光,烛火不甚明亮。风雪夜中,麒麟不止听见雪风穿过回廊的声音,还有主人带着爱意的呼吸。
”怎么了?”刘从祁看袁亭宜哭得不成样子,忙去吻他,那瞬间又像是变回以前那个好说话的刘十一郎。
袁亭宜哭声发抖,他只想将人蹬出去,转头把眼泪擦在臂间的锦袍上,顺着杆子爬的袁亭宜说:“十一郎,我手痛,哪哪都痛。”
汗水混着泪流,袁亭宜已是红意遍身,他大声哭泣着,刘从祁停下问他:“很痛吗?”
他额间的汗滴在袁亭宜脸上,烫得很,袁亭宜得了空隙,看见床帐只觉事情发生恍若隔世,但还是啜泣着诚实点头。
但下一刻刘从祁捂住他的嘴,把那些哭声全部堵了回去,冷笑:“只是没办法,你忍一下吧。”
袁亭宜不可置信地摇头,眼眶聚满了泪。
水流击声复又开始,刘从祁凝视着袁亭宜,咬牙道:“你休想跟我断绝任何关系,你是我的。”
美好的少年记忆好像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春天,袁亭宜在此时只能闻到弥漫在两人身旁的酒香。未曾料到,两人的君子之交会变得如此。
那抹久远的春日气息好像消失了。
察觉袁亭宜神色变化,刘从祁松手,随后吻落在袁亭宜的侧脸上,又在解开木栏上的腰带时他亲走了袁亭宜的眼泪,像是在为方才的话哄人:“现在不痛了。”
刘从祁笨拙地吻他,咬来啃去,袁亭宜怕他发疯只是淡淡的回应着。
捆了一个时辰的手得了自由,由着力落在刘从祁健壮的肩背上。双手还是被绑着,刘从祁没有解开,他怕袁亭宜推开自己。
刘从祁抱着袁亭宜坐起,任由他的双手抓在背上。
骤声大过后,袁亭宜神光失离靠在刘从祁肩上,他的锦袍因双手被缚还歪斜地穿在身上,但却是湿了一片。
刘从祁抱紧了他,头埋在他颈间。袁亭宜未有这般快|活的时候,他晕前只觉仿佛有一颗水珠顺着胸膛流下,随后听见刘从祁的喃喃声:“则直,别离开我。”
那是近乎哀求的语气,袁亭宜在过年的数年里没有听过刘从祁这样的话。
翌日清晨鼓声响了好几波,袁亭宜只当听不见,可过了会儿又听见传来侍从轻拍门的声音,恭敬道:“二公子,该起了。”
袁亭宜睡得迷糊没发觉不对,胡乱道:“知道了。”
门外再也没了声,袁亭宜这校书郎不比其他朝官,需要上朝,一月点卯两次就差不多了,又清闲得很。故此袁亭宜没少迟到,包括现在。
在又一次鼓声响后,袁亭宜才从梦中世界回魂,肢体回复知觉,他感觉胸前搭着一只手。于是寻摸上去,可触手结实,他猛地睁眼看去,却见枕边睡着刘从祁。
袁亭宜昨夜被灌了酒,神智多少有些不太清晰。见到这张脸时,那些无比欢愉的记忆滑过眼前,他又低头看身上,红痕片片,手上的腰带是在他睡着后,刘从祁解开的,但还是留下一圈浅印子。
袁亭宜嫌弃地甩开刘从祁的手,坐起时皱眉倒吸凉气,立马对着还在睡的刘从祁挥舞两拳。怕人醒后再来一次,他自己的衣裳全是水渍穿不了,连忙下床拿起衣架上刘从祁的衣服胡乱套上,看到那根捆了自己半夜的腰带后,袁亭宜毅然决然拿了刘从祁的。
收拾妥当后,袁亭宜揉了两下屁股,飞快的逃离了这个让他失身的地方。
床上的刘从祁听见关门声才睁眼醒来,摸着袁亭宜留下温度,温柔一笑。
严子善看到刘从祁脸上的巴掌印后,调笑:“你这跟谁打上了?”
“关你什么事。”刘从祁冷冷道。
正当严子善又要发一下牢骚时,林怀治开口了:“裴家被抄,这工部尚书的位置先举人上去,军饷和何才文的家产都在梁国公府?”
刘从祁答道:“何才文的家产赵贞国献上来的不多,大部分还在他们手里,至于军饷也只有十万。”
“那就把事情都先推给他们吧。”林怀治说,“刘千甫暂时还动不了,先从朝堂缓缓治之。”
这下是刘从祁疑惑了:“为什么?只要把军饷和何才文的事情捅上去,一切......”可就那么一瞬间,他明白过来,不禁生寒:“他一切都把着圣上,何才文是因毁堤被杀,圣上或许也知晓,而且默许。那么大一笔家产充归国库,大家只怕想让刘千甫多给他找几个这样的人吧。”
自上次陈仙言与之他真相以及德元帝的劝告后,林怀治对这位帝王父亲是了解的更加透彻,他需要一个人去帮他做事,奸名在臣,贤名在他。况且现在要刘千甫下了台,日后的中书令不会比现在这个更好用,而刘千甫已是最熟悉的敌人,还有刘从祁在身边看着,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可以用刘千甫去四两拨千斤。
譬如江南的赵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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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千甫要求处决赵贞国与马远的密信日夜加程送到江南时,已是十二月下旬。
崔山庆打开信后,上面只有数字让他格杀勿论,不要丢朝廷的脸。于是他瞬间调集兵马,抓捕了赵贞国与马远,伙同检校御史中丞的郑郁、检校刑部侍郎的张书意,以及尚在江南救济赈灾的徐子谅,对其展开三司会审。
自然朝廷没有派人来,也是刘千甫的意思。
冬日的江南裹着寒风,格外寒凉。郑郁以往只有在长安与塞外过冬,初次到这地方,不免觉得手脚冰凉。他道:“赵贞国与马远墨其军饷二十万,何才文家产八十二万,这些都是从你们家里搜出来的账册,这罪认吗?”
身着囚衣的赵贞国与马远被刑卫押着跪在堂中,听见声问,马远抬头冷静道:“这就是朝廷的旨意?我们贪污、谋反?有什么直接证据能证明我们做这些?抄何家我们也是奉圣旨,抄出来的钱少了,怎么可能怪在我们头上?至于军饷,月前政事堂已下了批文,让户部拨钱发了下去,为什么你们还在查?”
“胡扯什么呢?”徐子谅拍着惊堂木,厉声道:“证据不都在这里了吗?罪词我们都写好了,二位签字画押即可。”
赵贞国不是马远那样的冷静人,想要站起却被刑卫踢弯膝盖跪下,顿时大嚷:“你们这是强行逼供!我朝律法,得由我们亲口所述,这供词才能呈上。”
主位上的崔山庆道:“那你告诉我,谋反一案你们认不认?”
赵贞国与马远这才惊觉,被徐子谅和崔山庆坑了,马远咬牙道:“我们是在何才文手底下当差,可谋反的是他,贪污的也是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几月我与马远拿着工部和政事堂的公文修葺水岸、房屋,都是为着圣上办事,你们有什么资格审我们?若真要审,那也要三司的人来,你们几个不过是检校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朝官。”
“公文已经下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心里最后有数。”崔山庆道,“就是我们几个断案,不会再有别人。”
徐子谅在此时见缝插针,眯眼问道:“决岸的口子谁放的?何才文一个人干不了这么大的事,这到底是谁做的?你们一五一十讲清楚。”
赵贞国顿时遍体生寒,他在这几人间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崔将军,下官要讲清楚吗?”
贪污无非是抄家流放,参与谋反是三族尽夷。可要是牵扯到长安官场,那就是九族一起死。他只能在这几罪名里找出一项最轻的给自己戴上,他知道是长安的人要自己死。
只要不说出真相,刘千甫这个人也会放他一马。
崔山庆道:“你当然得一五一十地说明白,贪污军饷钱财、侵占田地都不是小罪。可要是诽谤朝官,诬陷将相,律法在先,你们两个知道该怎么做。”
徐子谅听得这话顿时站起,堂内众人都是坐着,这下他一站起,大家都看向他。徐子谅冷冷道:“崔将军,可数月前堤岸......”
他这话没有说完,崔山庆就拍案喝道:“将罪臣带下去,稍后再审!”
淮南节度使衙门的官舍内,徐子谅一屁股坐下,对着崔山庆和郑郁埋怨:“凭什么不继续审?”
崔山庆放下茶碗,反问:“你想审出什么?”
“朝廷弊端,就在他二人口中。”徐子谅肃声回道,“我知道你是刘十四派来的,可这件事他们肯定参与了,十八郎。”
崔山庆族中行十八,在长安时也算是清风正洁的一个人,与徐子谅有交好之情,所以德元帝才会让他去教导皇子骑射。如今外任为节度使,也是刘千甫肯提拔他。加在徐子谅在,他左右为难。
谁心里没有报国之志,不止年少的刘千甫有,他崔山庆也有,只是局势难料。他挥手指向郑郁,叹道:“郑九,你跟恕卿说长安的局势吧?”
他在心里还是对郑郁这个人有所信任,今日堂中,张书意完全想刘千甫死,可郑郁不会,他是刘千甫派下来的人,跟他吃的是一锅饭。
郑郁资历浅,坐在榻上的两人下首处,此刻他起身对徐子谅揖礼道:“徐大夫。”
徐子谅看崔山庆不开口,烦躁得紧,挥手道:“同朝为官,呼其表字即可。”
“恕卿兄。”郑郁知他心烦也就称了句兄长,“工部尚书裴霖已被抄家流放,赵贞国与他来往的信折早已被圣上查阅,故定此罪。”
林怀治对于朝堂的分析在昨夜就送到他手里,里面上言不可把水灾一事捅出去。
徐子谅望向郑郁,警觉之心大生:“修葺堤岸的主意是刘仲山上给圣上的,赵贞国不过是在里面拿了几分钱罢了,可决堤的事难道就这样放过吗?他蒙蔽帝听,我身为御史大夫难道要袖手旁观?!”
郑郁答道:“恕卿兄,圣上只让我们查贪污没说堤岸,若是这时把这事捅上去,伤的就是圣上颜面。否则此案不会不派三司的人来,而是交由我们审理,因为帝耳不想听到任何逆言。”
字字珠玑,徐子谅蹭地站起,皱眉道:“怎么可能?!五郎大贤,怎会放由此人为非作歹。”
德元帝行五,君臣多亲近时,多唤其五郎。崔山庆到底是直性子,直接道:“可他也需要做事的官员,抄了赵贞国与马远、何才文,国库不又是多了钱吗?恕卿,你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徐子谅愣住了,他比崔山庆和郑郁更早到江南赈灾,那些百姓的疾苦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双眼立即发红,哽咽道:“他们是死了,可大奸还在,此刻正是将他拉下马的好时机,为什么你们就不肯了呢?!”
郑郁只觉心中羞愧面上发烫,是啊?为什么呢?他步入朝堂一年,见到太多德元帝的手段以及刘千甫的毒心,唯独这次。刘千甫就像寻到树后挡风的安全处,他前面是德元帝这棵大树,如果想要拉下他,那就要把他前面的树一起拔除。
最重要的是,德元帝自己不想让刘千甫倒。他需要这个人,需要这个听话的人。
“恕卿,你能担保下一个中书令比这个好吗?这事不是我们不肯,是事情没有简单。”崔山庆说到此处也略有悲意,双目含泪,“抄裴家的圣旨是刘仲山写好后亲递龙面。刘仲山官任中书令多少年了?他手底下有多少官员来来去去肯为他卖命敛财,这些钱到最后都去了哪里?何才文曾经是跟着他的人,裴霖也是,可就算这样,想扑到他身上的人还是如那过江之鲫。”
徐子谅沉默了他凝视郑郁,却发现人也是跟他一样,崔山庆又道:“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放在朝堂也不过分,圣上拿世家开刀,那刘仲山就做了他的刀。圣旨已经说清楚,让我们查贪污谋反,何才文的决堤大案已经过去,若是这个时候恕卿你在把这些光下的事搅出来,你不是打圣上的脸吗?他把事情交给我们处理,没有让三司的人来就是看重我们。恕卿,政事堂换了一批相公,你这个御史大夫难道不想在升一升吗?”
话落的一瞬间徐子谅的泪就滚了下来,他飞速地解开自己三品金玉十二跨的腰带,脱下那身紫色官袍摔在地上,喝道:“我算个什么狗屁御史大夫,合着刘仲山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躲在龙椅下,算出我们拿他不得,只能按照他的路子走。刘相公,好心计,毒手段!”
崔山庆和郑郁都被此举吓了一跳,但郑郁立马回神捡起徐子谅的官袍拍去尘土,柔和道:“恕卿兄,用人之际,圣上也是不得已,赵贞国的案子只能这么报上去,否则他发起疯牵连到的就是大家。五郎明白一切,但旨意如此,若是在有违拗,就是给君父难堪。”
徐子谅何曾不明白这些,但他咽不下这口气。眼看大捷在前,却偏偏德元帝在里面搅混水,他懊悔也恨。
崔山庆捡起地上的金玉腰带,微窘道:“案子快点审完,将人和一应家产押送长安,我们也能过个好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有气,但恕卿,来日方长,太子不是圣上,有他在一切都还有希望。咱们都先走着看吧,若是一直耽搁纠缠下去,真是三司的人来,只怕是社稷不安,朝廷大乱。”
话说明说透,徐子谅再也没有力气去反驳这点,只得无奈点头接受。于是崔山庆给了郑郁一个眼神,两人马上给徐子谅穿好官袍扣好腰带。
三人并排顶着风雪走向提审堂。
德元二十年正月初二,德元帝正式推行新法。
德元二十一年正月初八,骊山殿内,长案上依次摆着赵贞国与马远的侵田状词、江南土地的实际丈量、何才文与一干人等抄没出来的家产明细、贪污钱款的账册。
殿内政事堂的官员站了一片,德元帝双手环胸在金丝楠木案前踱步,冷冷道:“江南官场这烂成狗屎一样的烂账!谋反!贪污!占田!还有什么是给我干不出来的?”
相公们才放完假,心情还没从年节回过神来,自然也没人在这时接话都垂着头。包括刘千甫都垂着头,望着地面不语。
德元帝看着这一堆账册实在头疼,随手翻起几本一看钱财那数字他只觉堵心口,又扔回去,对着一群宰相就是骂:“一天天吃饱了饭,就专门给我干这事?朝廷养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贪官就跟那春日的笋一样,几茬几茬冒!”
这位帝王最后越说越气,随口来了句:“军饷贪、税钱贪、罪臣的家产也贪。他妈的!这天下到底谁的,哪天是不是也要把北衙皇宫给贪了才算数?!”
刘千甫仿佛在走神没听见德元帝的话,否则按照往日他是第一个劝慰的人。
一旁的起居舍人时听时记,正写了个他的两笔,发觉不对看向德元帝,德元帝看到他的眼神,怒问:“看什么看?!你个脑子没水的难不成还要把这句话记到起居注里面去吗?”
起居舍人弱弱道:“陛下,臣要时遵圣言。”
本就在气头上的德元帝见状就抄起案上的砚台想砸过去,起居舍人连忙涂掉,诚恳道:“陛下,我没记。”
德元帝看他动作不会造假才把砚台递给张守一,张守一连忙一丝不差的放回去。
“你们管着天下的差事,眼睛就别整天盯着我在做什么了,给我看那群整天大贪小贪的人在干什么。”德元帝来回踱步加上又大声喊,已是热的不行,脱随手了外袍砸给下面一位宰相,“我这几日问道都没个好心情,你们这帮尸位素餐的人。”
正好把最近的刘千甫盖了满头,刘千甫默默地把银白金泥织锦龙袍收好抱在怀里,随后颔首答道:“陛下所训甚是,日后臣等绝不再让此事发生,还请陛下息怒。”
宰相们看大头发话,于是连忙附和。
《德宗实录》:德元二十一年一月辛丑朔,淮南节度副使马远、扬州大都督赵贞国墨军饷、家产、私占民田。上大怒,呵出母,恚斥群相于殿。中书令千甫对曰:“上以圣德至孝,继受宝命,私以督察百寮。”
上悦赐其浴殿召对,翌日千甫方还。吏部侍郎徐球、起居郎林潜修撰。
宜阳公主府内,林嘉笙拉着林孟则坐下,说:“长安的冬日还是那么冷,你可习惯?”
“路途再远回家一切都好了。”林孟则笑道,“没想到你如今这般漂亮,那日在人群中我险些没认出你。”
林嘉笙幼时与代王之女林孟则交好,两人年岁虽差了十岁可少时的感情却极为浓烈。
那年林孟则远嫁,她还曾对德元帝哭闹说想跟林孟则一起去戎狄。以致德元帝抱着她哄了许久才止住哭泣。
林嘉笙轻柔一笑:“大了也有大了的烦忧,还不如幼时懵懂无知。”
林孟则安慰着她,两人说着长安旧日的趣事,待得日头落下山,林嘉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暮色褪去,林孟则疲惫地坐在正厅之内,见站立的婢女多觉孤寂便挥手屏退她们。
“你念了她这么多年,现在见到你不高兴?”
厅内屏风后走出一名男子他说着戎狄语,男子身材高大,眼神锐利,颈间刺着狼首刺青。他浑身带着塞外的狂悍民风,双耳银饰与辫上的玉石相击发出清响,男子五官俊朗,充满英武气概。
林孟则瞥了他一眼,用戎狄语答道:“她长大了,亦非当年孩童。额尔达,长安还是我的家。”
额尔达笑着走到林孟则身边跪下,握过她的手抬眼凝视她,仿佛是在仰视高贵如天的神灵:“公主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塞外悠扬的语言和音色说出世间最美的话。
“揽音珠的儿子或许在长安,要认识吗?”林孟则摸着额尔达颈间的刺青。
额尔达伏在林孟则膝上,喃喃道:“姑母的儿子会帮我吗?”
林孟则抚着他的后颈,笑道:“会的,我们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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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逢君
上元节前,徐深与何才文这个谋反大案也终于尘埃落定。工部尚书裴霖抄家流放,赵贞国、马远贪污军饷钱款、参与谋反大案落成,二人斩首,子孙革职流放。
德元帝升刑部侍郎曲炜任工部尚书同时兼原职,长史张柏泽官任扬州大都督。
德元二十一年二月初一,太子妃曲婉生皇长孙,德元帝大喜,大赦天下。待皇长孙洗三时,大摆筵席,德元帝亲弹琵琶奏曲,邀宴百官于东宫,歌舞笙箫。
对于这位长孙,德元帝亲赐其名:林承昭。
扬州春日桃花纷飞,春莺绕匝。郑郁正和徐子谅从城外的田庄回来,对春播事务才巡视一番。
这段日子,郑郁对江南局面已有全面把握。在年前就将可耕种的土地丈量好,按照每户男丁数以三六九等划分下去。
又对江南各州的本地产业如丝绸、酿造、炼金、吃食做出一个详细的规划与发展,以朝廷的赋税政策对他们有一个明确的收税等级。又将刺史每年的考课内容做了个统计,包括但不限于建造房屋、学堂以及本州的婚配数量、钱税收成,这些都是刺史的考课内容。
两人对这些事情边走边聊,一会儿就走到了郑郁在扬州租住的院子。
徐子谅道:“我这两日再把赈贷的钱慢慢收回,先让百姓把田耕好种上苗。这去年江南大患,现在都没恢复过来。砚卿,你和张六在今夏前把堤岸在修一修,这水患不能在发生了。”
“好,我明日就和张都督就去办。”郑郁一身浅青圆领袍,两人走到小院门口,他便道:“恕卿兄,进去喝杯茶吧。”
徐子谅正要点头答应时,齐鸣却推门出来,朝郑郁道:“二公子,郎君来信了。”
这话打断的不凑巧,徐子谅看郑郁有家父信要看也不打扰,于是说明日再来。郑郁送他到巷口才转身回家。
郑郁十分疑惑:“爹来信,你也要说一声?”
以往郑厚礼来信,齐鸣也只是通禀一声而已,那里会像现在这样跑到门口说。
齐鸣笑笑不语,郑郁转头看他笑弄得莫名其妙,心里一阵发慌,走到门口回头推门进去。
那一刻木门发出吱悠声响,三月里的桃花带着春气扑在他脸上。阳光在他进门的片刻照在脸上,他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可当睁开时,却见院里的桃花树下站了一人。
桃花随春风一拂而落在树下人的玄色鹿对池织金锦袍上,额戴黑玉,他站在春风里,身形挺拔犹如春松,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眼中蕴含着无限的柔情。
气质轩昂,美的如那山水画中走出的人。
林怀治朝他温柔一笑:“砚卿。”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郑郁哭笑不得:“衡君!”
齐鸣悄然退下,只把这天地留给二人。
郑郁蓦然喉咙发紧,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林怀治怀中,抱紧了他日思夜想的人,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熏香他才觉得这原来不是梦。
两人紧紧拥抱片刻,郑郁才松开他,抬头看到林怀治的脸时,心中一阵哽咽,说:“你......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他前两日才写了信转回长安,可不曾想林怀治来得如此快。
随后抚上林怀治的侧脸,蹙眉道:“你瘦了。”
“圣上命我来江南巡政,想给你一个惊喜。”林怀治满眼的温柔都是心上人,他抓紧郑郁的手,笑着回道:“年前胖了些,想着要见你得瘦点好看。我可没委屈自己,你放心吧。”
接着顺着背脊摸至郑郁腰身,苦笑:“你才是瘦了,就算事务缠身,你怎么也不保重自身?”
现下才是未时,重逢的喜悦冲着郑郁的脑海,他把什么朝政党争都抛诸脑后。他抱紧林怀治不肯松手,答道:“哪里瘦了?真是胡说。”看林怀治脸色有些不好,怕他着急赶路饮食不佳,忙问:“午膳用了吗?”
林怀治笑着摇头,郑郁闻言眉心一皱,料想林怀治定是下了船就过来一直等他到现在。于是忙松开,想把人拉进屋吃饭,却被林怀治握住手,扣住后脑俯首亲下。
桃花春影里,郑郁揽住他回吻,林怀治的唇柔软而火热。唇舌交缠片刻,两人呼吸愈发急促,仿若这几月的分别都要在此刻通过唇舌将思念诉说干净。
春风掠境,又是一阵桃花雨翩翩落下,林怀治才喘着气离开郑郁的唇,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方才忘了,现在补上。”
久来的情欲涌身,郑郁脸色一红,说:“吃饭,人都要饿死了。”
“好。”林怀治握紧他的手说,“你带路吧,这个家我还不熟呢。”
家这个字让郑郁生出在天地间有了和林怀治独一无二的归属感,那是被肯定、认同的坚定。他们有家,家中有父母兄长,他们在那个家里是儿子亦是兄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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