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翻了个身,睁眼准备骂两句。但睁眼那一瞬,空气凝固,郑郁突然后悔睁眼,并想把眼睛永远闭上!
此时王台鹤枕掌睡在他旁边,两人盖着一床被子,相隔不过一拳。那张英气俊朗的脸近在咫尺,王台鹤的右手还把玩着一截他自己的长发,而那也是方才落在郑郁脸上的痒意。
看郑郁醒了,王台鹤极为温柔地笑着说:“小郎君,你醒了。”
那语气配上笑容,别提有多暧昧。
随后郑郁吸气、凝神、掀被、曲腿、猛踢,动作一气呵成。
他飞起一脚踹在王台鹤胸膛上,将人从床上踹飞。曾经他在推事院就想做的事情,他在此刻终于做到了!
王台鹤措不及防被一脚踹飞,郑郁虽病弱,可也是早年军营里走出来,一把横刀玩的花转的人。功夫虽不及严子善、郑岸,但若使全力,也是伤人够呛。
熟料王台鹤武力也高,将要落地瞬间,长手带了下帐幄把狠力卸去。随后借帐幄柔力脚退后点几步,下盘立马在退时立稳,继而蹲起站好,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手指又绕上发丝,笑道:“哎呀,何必如此急色,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砚卿果真如此无情?”
郑郁迅速从床上起来,拿过衣架的外袍穿上,瞪他眼,冷漠道:“我与你何曾是你说的那种。”
门外的齐鸣听见动静,着急问道:“二公子,怎么了?”
郑郁穿好衣服,睨向王台鹤,却发现王台鹤正赏着屏风上的山水。郑郁沉声道:“无事,别进来。”
能悄无声息溜进来,并不杀他,就是有事相谈。
“方才呀!咱俩可是睡了同一张床呢,砚卿可别学负心汉。”王台鹤画赏完了,转身过来看他,“我为了上你的床,可是特意沐浴更衣呢。这香味你不喜欢?”
“世子寻我有事,不妨直说。”郑郁绕过他去了外间。
王台鹤跟他在身后,笑意盈盈:“那颗金珠可还喜欢?”
两人在榻上,面对而坐,郑郁倒了茶端给王台鹤,道:“世子是准备赎回去?”
“赎它做什么?”王台鹤忘了胸口挨的一脚,接过茶也不喝,随意道:“我们赌个东西吧?”
郑郁轻笑,挑眉:“嗯?”
“就赌在太阳下山前,苗安会不会死。”王台鹤微倾身肘撑在案上,手里拿着那青釉茶盏观摩,语态慵懒。
郑郁笑道:“你都跟我赌这个,那必是做好万全决策。我现在答应,苗安才是真的会死。”
茶盏还在掌中晃,连同里面的清茶也一圈圈印在盏口。王台鹤看着那水边,柔声道:“高堂的聪慧莫不是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世子这么想也可以。”郑郁颔首说,“不过,兄长才智远在我之上。”
王台鹤道:“砚卿不必自谦。”话语停顿,随后抬眼看他,笑道:“因为仆固雷也是这么认为的。”
郑郁平静道:“仆固雷朝谢中庵索军饷百万却未全数发下,你换了名册留金珠给我,那真的呢?世子想要我做什么。”
印有谢中庵向仆固雷送钱的纸是在告诉他,这事或许会牵扯到北阳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所以他才会在当时并未将这纸明示给林怀治。而金珠既不是崔山庆的,那就是王光林,可王光林怎会来长安?
那便是有人故意留在这里,连同那本假的名册一起,既然是故意遗漏给他们。又补仆固雷贪污的证据,就是要与他谈条件。
郑郁这几天将朝中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可总是缺点什么,直到那日苏赛生来,与他说李远谌,而后朝袁纮打听了仆固朔,他才明白。
下手布棋的人就是王台鹤,金珠是王光林仪刀上的,想到得到并不难。且王台鹤武力不俗,杀谢中庵实在轻松。
谢中庵常年克扣军饷,各地节度使以及王光林、郑厚礼都曾上书弹劾,但因刘千甫和林嘉笙的缘故,保了下来。这次王台鹤来长安,他打听过,没少暗示其他朝臣弹劾谢中庵,可人地位丝毫不动。
“你也知谢中庵是什么样的人,军士戌卫疆域,就那么些钱他都还要贪,实在可恶。”王台鹤放下茶盏,并未回郑郁的话,而是问:“仆固雷此人你也打听过了吧?”
得不到答案,郑郁今日也有点耐心,挑了他想要知道地问:“岐州钱,阳昭长公主也有参与,是真还是假?”
“自然是真,朝中这位长公主,权势和奢靡程度咱们远不及。”王台鹤从怀中拿出一薄册,推给他,表情玩味:“这份是真的,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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傧相:在古代是指伴郎伴娘,多是姿容秀美的人担任。 障车:是参加新郎新娘双方迎亲和送亲队伍里一些前来观礼讨彩头的人,他们会挡住新娘的彩车要酒食钱财。 障车风俗非常流行于贵族、高官士大夫以及平民百姓之间,这也是属于正常的婚俗行为,所以这位公主出嫁,宰相当伴郎,将军障车,非常有面子,后面的太子结婚都没这待遇。 挽郎:是指皇帝、太子、亲王或后妃死后,在出殡时于牵引灵柩,唱诵挽歌的少年人,一般是选六品以上官子弟担任,这也是一个入仕选择之一。
第75章 平阳
名册是极其普通的白纸,可每页落款处都有谢中庵的官印,这份名册是真的不能在真了。
郑郁看完发现,前面的人和数额与那份假的相差无几。可最后那里的林嘉笙是获钱十五万,刘千甫的名字却变成了郑厚礼分钱六万。
“你想要做我什么?”郑郁平淡地合上册子。
王台鹤撑颐,笑道:“老爷子今年怕是挨不过冬至了,届时我要你父平卢节度使、北阳郡王,奏请圣上让我承袭王爵。”
“平卢节度使?不是仆固雷吗?”郑郁笑了,不想王台鹤开口就是这么大。
“仆固雷与户部尚书谢中庵勾结,私吞军饷。后因事迹败露,朝廷追查,他便派人灭口。”王台鹤漫不经心道,“那他的节度使之位如何能坐稳?”
话语滴水不漏,将谢中庵的死归于仆固雷。
郑郁冷冷回道:“平卢节度使加北阳郡王,掌兵二十万,你嫌我父死的不够快吗?”
怎料王台鹤却说:“非也非也!据我所知,刘仲山与乔省恩、张忠石已向圣上进言,分幽州、蓟州、檀、定、沧等四府十一州从永州和灵州而出,四府十一州为道加封卢龙节度使。届时你父手里是分兵九万与新任卢龙节度使,到时候你父亲若不接平卢节度使,那他手里还能有多少兵?”
“什么时候?”郑郁问。
王台鹤眉心一挑,道:“这事年前就在议了,只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冯平生来长安,谁有那个胆子敢告诉他这个?更何况这件事我也是上月底才知晓的,如今州县已划拨完毕,只等门下和尚书省通告。你莫惊讶,这事是背着你师傅商量的。”
房外有鸟雀的叫声,郑郁很是平静,“就算如此,也是圣意。我相信父亲没有任何怨言与想法,一切皆听圣旨。”
“只叹树欲静而风不止[1],卢龙节度使人选已定,乃是兵部侍郎张忠石。”王台鹤很有耐心,说,“他是谁提拔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任卢龙节度使,出去转一圈回来,恐怕就要接严明楼的尚书位,进政事堂了。这大好时候不除仆固雷,那你父亲在平卢、卢龙两位狼子野心的人眼里只会是只待宰的羔羊。”
郑郁看着王台鹤不语。
王台鹤拿起案上的名册,对郑郁一扬,“且刘仲山已经对你父亲、师傅出手,你还不反击?”
此时有风吹动了屏风后的纱幔,郑郁眼神移到那飞舞的帐幄上,“父亲大人不会听我的。”
“无妨,砚卿。只要你肯帮我,那这份真名册是永远不会见天日的。”王台鹤放下名册说道。
郑郁视线还停在那藕粉色的帐幄上,似是随意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杀宋昂?”
王台鹤倒是十分坦诚,郑郁问什么他答什么:“朝中不能没有袁相,宋昂想调任回京,可叹无门,便去求阳昭长公主。长公主开口就是六万,他押钱入京钱财颇多,挪了税钱也不会有人知道,可就是这时候被谢中庵知道了。”
郑郁接了话:“谢中庵知道后,怕就是与他一起分了那笔帐吧。且谢中庵的尚书之位也快到头了,有传言说,刘仲山想举荐他人为户部尚书,他一时害怕就大肆贿赂,更何况,工部修葺宗庙的钱也是他与张书意共吞了二十万,于是就要挪岐州钱补上,是吗?”
王台鹤道:“我还以为这几日你病着,没想到你已经查清楚了。”
“不过是借着这些残话,以及你的话拼出来罢了。”郑郁凝视王台鹤笑着说,“你是想让这笔帐落在刘仲山头上?”
王台鹤歪头,道:“太子的兵权支柱是我父亲,如果我父亲死了,是我二弟承袭王爵。刘仲山怎会让一个不支持太子的人做大,且你父还弹劾过他,忘了?”
“自是没忘。”郑郁轻叹道,“那这样看来,世子的船我是必须上了。”
王台鹤笑了声,说:“不是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刘仲山想除你父亲、袁相,你若有反击自是常态。”
郑郁反问:“那你是为什么?”
王台鹤沉默了会儿,神情有些落寞,随即答道:“因为不是我娶的刘家四娘,老爷子为了攀恩,想让二弟袭爵。”
让次子袭爵,长子又何必留着。且还是前亡妻之子,更无用处。
郑郁轻舒口气,道:“世子所言,我记在心里,但并不担保此事能成。”
“我说了无妨,只要待姚同入京,你与我将这份名册呈与圣上即可。”王台鹤微微摇头,说,“仆固雷的事我会帮你办好,权当交个朋友。”
郑郁听到这话,神色一愣,想了想,回道:“世子到底还要我做什么?”
王台鹤收起撑颐的手,喝了那盏茶,说:“大概是,我不日就要返回凉州,届时朝中苏酬恩这个人,还望贤弟照顾一二。”
王台鹤直接对他呼起贤弟来,郑郁想推了这个称呼,却看王台鹤一脸诚心,只得回道:“瑶光兄放心。”
谢中庵的死归于仆固雷,对于王台鹤而言不失为为一件好事,更何况他或许并不想刘千甫看到的那样好操控。
翌日,姚同收押抵京。见宋昂身死,刘千甫命御史台将其下狱,追查税钱下落。
御史台的刑狱,湿冷阴寒,是收押被弹劾及等德元帝要处理官员的地方,牢中昏暗不见天光,哪怕现在外面春阳正盛。
林怀治和郑郁、王台鹤坐在审讯堂里,看着堂中受了杖刑趴着的男子,王台鹤道:“还没醒?谁打的?”
刑卫非常有眼力见,立马泼了盆冰水,答道:“右相说不惜一切代价问清楚。”
王台鹤冷哼:“你们还真听话。”
刑卫干笑两声。
姚同猛地被冰水泼醒,身躯颤了两下,弱声道:“我要见袁相,我没有贪污。”抬头看清堂内的人后,情绪激动起来:“殿下是来审我的?那不应来问我,而是该去问死了的宋昂,这个畜生拿了钱入京到底在做什么?”
多日的担惊受怕在这刻让姚同崩溃,他大声呼喊,脏污的囚衣顺着水黏在身上,神色是止不住的愤怒。
林怀治并不言语,看了眼郑郁,郑郁心领神会。
郑郁平淡道:“下官是奉命调查岐州税案的官员,监察御史郑郁。袁相事务繁忙,恐不能前来。敢问姚使君可愿对簿公堂,以证无罪?”
“郑郁?你是岳父大人的学生。”姚同喘着气说,“你要信我,我真没有动那笔钱,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个啊!你们该去审判死了的宋昂,钱是他带来长安的。”
王台鹤笑道:“我们知道,宋昂来长安前与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有!他说想调回长安。”姚同点头,喃喃道:“他说他任官外地八年,怎么也该调回来了,他还让我将他的诗文干谒于袁相,可我碍于情面并未答应。”
“那他回岐州之后呢?”郑郁问。
姚同咬牙道:“与往常无异,直到......直到监察御史来,翻出岐州账簿,我才知这个畜生、獠子,吞了这么多钱。”
审讯良久,姚同也一无所知。郑郁与王台鹤相视一眼,王台鹤对他微颔首。
出刑狱门口时,林怀治对身后的刑卫道:“圣命是落在我身上,不是右相身上,你明白吗?”
刑卫也是人精,听到这话想答应,可想起刘千甫的吩咐,就有些害怕:“可......可要是这吩咐下来,那......”
“天下共主莫非姓刘?”林怀治语气十分平静。
可就是在这平静里,让刑卫品出寒意和怒气。他哪里敢对这句话有意见,神色慌忙地点头答应。
郑郁才松了缰绳进府,就被一身浅青官袍的袁亭宜拉住。身后还跟这个与他年岁差不多,样貌颇为相似的俊秀男子,眼神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郑郁不好让两人站在这里,忙迎了进去。
坐下询问后才知,那俊秀男子是袁亭宜二姐与姚同的儿子,他的亲外甥,姚珏。
都道外甥像舅,郑郁今日看果不其然。
姚珏紧紧挨着袁亭宜,嗫喏:“郑御史,我爹没事吧?”
“姚使君无事,案子尚未查清前,他都是安全的。”郑郁语气温柔,尽量将事说的明白,心知袁亭宜今日来也是打听袁纮的,又道,“则直,你回去时帮我带句话。就说那人已经来了,事已平。”
袁亭宜不懂这句话意思,可这是关乎他们家生死存亡的事。他就算在吊儿郎当,也不敢乱传出去,便答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舅舅,我爹真的没事吗?”姚珏凑在袁亭宜耳边轻声问,“我好担心他。”
自姚珏来后,就每日缠着他问姚同会不会有事,袁亭宜都快被问得头顶冒烟了,“你担心你爹,我还担心我爹呢。”
说完发现话有些重,就坐到郑郁身边揽住他肩,朝姚珏说:“砚卿兄都说你爹没事,那就是没事。你都快及冠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像个妇人一样。”
姚珏点头忙行礼谢郑郁,郑郁笑着说没事,事情理清楚。姚珏又是初次拜访,郑郁就留了甥舅两人用晚饭。
姚珏本想走,但根本拦不住袁亭宜的一句:“我是你舅舅,你得听我的!”
席间,郑郁启了新酒款待两人。袁亭宜本就是有酒就敬的人,但念着郑郁风寒才好,也就只带着姚珏敬了两杯。
天边最后一抹绯云落下,远方鼓楼传来鼓声。
郑郁送甥舅两人出府,回到卧房,觉得酒意泛上来带着困意,就快速洗后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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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汉·韩婴《韩诗外传》 下一章月黑风高夜,九点更新!
第76章 郑郎
三千鼓声停歇,长安入夜。郑郁睡着没多久,就只感到床沉了下,有黑影向他靠近,枕间又充满着紫藤香。
身躯的重感停在他胸前,额上落下一温热触感,脸上也有发丝轻拂,郑郁心道:“该死的王台鹤,入了夜不睡觉又来做这个。”
便未睁眼,只是猛地屈膝顶向来人。心里厌烦得很,力气就也用的大。
怎料来人迅速反应过来,大手往下一压,将他狠毒的招式按住。怕人在反击,欺身用膝盖按住他的腿。
动作间,郑郁想动手却被人横臂压住被子。他觉不对睁眼,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林怀治脸色铁青,皱眉怒道:“难道郑御史床上还会有别人?”
郑郁现在被压得无法动弹,他看出林怀治生气了,讪笑:“没有!没有别人,殿下你先放开我。”
林怀治看着郑郁,眼眸寒意现出,“那原本你以为是谁?”
“王瑶光!”郑郁很冷静的解释,说,“前日他来找我,趁我睡着时,不知怎得偷摸上了我的床。”
林怀治冷漠道:“你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这都没觉出?”
身上人的眼神直盯着郑郁,郑郁根本不好开口辩解。王台鹤是因为熏了紫藤香所以上他床时,初时的他根本没察觉出来。
谁让林怀治也经常偷摸来他房间,这又不是他的错!
郑郁突然抓住思绪,为什么王台鹤会知道熏了紫藤香,就能上他的床?可紫藤香是皇室贵族都会用的,突然使用也无不可,且王台鹤说来之前他特意沐浴更衣过了。
林怀治看郑郁走神,问:“在想什么?”
心绪收回,郑郁动了下腿,说:“没什么,殿下能放开吗?重!”
“王瑶光可有趁你睡时做其他的?”林怀治松开郑郁,往里侧一躺。
可林怀治像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先是差点挨断子绝孙脚,后又不巧在床上这种柔软的地方,后脑磕中一个硬物,发出“嘣”的一声。
而郑郁获得自由不过一息,就听身旁的林怀治轻嘶一声和硬物碰撞声。随后看林怀治翻身,正要去拿他那藏在枕下,装着玉璜的雕空木盒。
“殿下!”郑郁忙掰过林怀治,让他与自己对视,看林怀治眼神疑惑,急忙说,“王瑶光他怎敢对我无礼,不过他来时沐浴更衣,颇为可疑。”
林怀治手搭在郑郁肩上,“嗯?哪里可疑?”
“他似是喜好男风。”郑郁硬着头皮说,“言语手足间,偶有逾越。”
林怀治问:“那你呢?”
说话时,林怀治的手很是轻微地抚摸着郑郁身上的单衣。
郑郁耳根蓦地红了,迟疑道:“我?”
他肯定是喜欢林怀治的,可要说吗?
此时他的思绪被林怀治牵着走,并未感到肩上林怀治的这细小的动作。
“你床上放了何物?”林怀治等不出郑郁的答案,便就又问。
郑郁道:“没放东西,殿下,你方才是磕到墙了。”
“是吗?”林怀治眼底突然浮起笑意。
郑郁答道:“是。”又觉林怀治在他床上碰到头确实不好,于是他这个主人在过了近一盏茶时分后,才开始关心人家。
撑起上身去看林怀治,顺便将那木盒用手推向床的更里侧,用床帐挡住。手上动作掩好后,才揉着林怀治的头,问:“殿下是这里疼吗?”
林怀治眼前是郑郁在方才挣扎中已有些松垮的单衣,衣下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及薄肌漂亮的胸膛。
床间沉寂了许久,郑郁才听林怀治声音略哑地说:“王瑶光没说错。”
“他说什么?”郑郁停手撑在林怀治耳边,低头看他。
林怀治平躺好,对上郑郁视线,淡笑道:“你身上确实——”
继而手环上郑郁的腰,林怀治稍抬头,在他颈间嗅了两下,沙哑道:“很香。”
林怀治滚热的呼吸洒在颈间柔软的肌肤上,心跳声在两人身形间击起,郑郁脸上爬满了红晕,他觉被林怀治戏弄,也不甘示弱,轻声道:“此香名唤移凤枕。”
早年郑郁随袁亭宜一起玩闹时,在他的影响下也看过不少诗词、话本,但都浅看。虽不像袁亭宜那样,将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翻来翻去观摩几遍。
但这种诗词,他还是信手拈来。
却料林怀治道:“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檀郎[1]。此香好名啊!”
“殿下闲情时也看这些?”郑郁感到红意冲到头,脸色发烫。
林怀治躺回枕上,看着郑郁,轻笑着说:“郑御史看的也不少啊。从前不知你有这番情调。”
郑郁腰上的手在腰窝处摩挲,林怀治也是拉弓射箭、舞刀弄枪之人,指上带有薄茧。虽有衣料相隔,但腰处肌肤敏感,且他摩挲的力度并不重。
但郑郁腰还是被那手掌带来的温度和动作弄得痒,低笑一声:“那也不及殿下,夜半翻窗,可非君子所为。若朝野上下和长安百姓得知,只怕是对林郎议论纷纷。”
说这话时,郑郁觉出身体反应,身子往后退些。
“议论你和我?”林怀治觉出动作稍屈膝,碰了他一下,肃声说:“再如何议论,我都不会让郑郎做泪千行的人。”
两人视线在此刻交织,郑郁收了撑在林怀治耳边的手。
他能感觉到自己把手放上林怀治心房的那一刻,林怀治的呼吸顿了两下,继而加重。
衣料之下是林怀治结实的胸肌,及强壮有力的心跳。
郑郁捏了下,沉沉道:“殿下的心跳得真快,不似平常。”
“你也是。”林怀治的一只手离开腰,按在了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上,紧紧覆住,语言认真:“它为卿跳。”
郑郁唯一的理智在这句话下崩塌,头脑一片空白,他出于本能低头亲上林怀治的唇。
动作很轻,林怀治也不挣扎,只是细密的回应着他,相含的唇瓣流出郑郁的话话:“你有心上人吗?”
他的手已拨开林怀治的衽,滑了进去。
“怎么?”林怀治停下回应,他收紧胸前的手。
郑郁离开那柔软,俯视林怀治,若有所思道:“若是有我就不勉强你。”
若是有我就不勉强你。
林怀治身体僵了下。勉强什么?此刻情景他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有心上人是眼前人。
那郑郁呢?郑郁的心上人他知道是谁,他不敢问,他怕问了。郑郁会想起那个故去多年的人,像以前那样对他言语谨慎、恪守礼法。他更不想郑郁因他的心意而对他心生怜悯、愧疚,开始逃避他,以致两人相处别扭。
在和陵地宫里,他向兄长祈祷。望在以后的岁月中,郑郁不要厌弃他,不要怯他。
以及最大的欲恋,君心能与我心同。
他喜欢如今的郑郁,赤忱之心,遵心而行。
一如当年他在帷幔后,看到充满着朝气的少年郎。在面对帝王时,跪于金殿挺腰直言无错的模样。
“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林怀治的手按在他后脑,深吻上去。
两人多次交来早已配合,唇舌交缠。郑郁反握住了林怀治胸口的手,十指相扣按在林怀治耳边,一如那日的船舫。
林怀治的话令他心神飘忽,少年时的喜欢在这春夜中化为浓烈真挚的情感。
他不想知道明日的事情、以后的事情。此刻的他只想与林怀治这般抵.死缠绵,若世人有一次沉沦的机会,那他就选择就在这次的温柔乡中沉沦下去。
若明日断头赴死,他亦无憾。
来往不过片刻两人就气喘吁吁,可郑郁只知道亲和自渎,对于此等事,他一概不知。
越吻越深,郑郁被林怀治触着,身体愈发烫热,他便开始去扯林怀治的腰带。
林怀治呼声加重,也边回应他,边开始剥他的衣服。
可脱了之后做什么?没人告诉过他,在胸前有痒意来时,郑郁从林怀治身上离开,继而躺下。
两人衣衫凌乱,贴身抱着,郑郁的长腿还搭在林怀治腰间,他在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林怀治见他似是一副贤者模样,不免失笑一声,随即对郑郁眉尾一扬,那表情仿佛在问:为什么停下?
侧身躺着的郑郁不想让林怀治知道,他没看过多少书,于是逞强喘着气道:“北阳二公子不做那累人的活,要不你今日先回去。”
郑郁想起不知谁说男子行事有上有下,上者颇累。而他结合之前林怀治的情况,便一直觉得林怀治是下,所以便假装婉拒了林怀治的求欢。
他想等林怀治离开后,就找袁亭宜要几本书来看,看个十天十夜。
林怀治听此愣了下,俯身吻向郑郁,并笑道:“好!那我做。”
“你打算在......上面?”郑郁偏头错开谨慎道。
林怀治就势吻在郑郁耳边,感触酥痒,气息灼烫,真诚道:“你在上面也行。”
他不在乎这个,只要能与郑郁在一起,他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可惜郑郁也想,只是未曾研习。现下情欲焚身,他难受得紧,便大方道:“我累了,你先。”
面对心上人的邀请,多年以来沉稳、冷僻也在此刻统统抛于九霄,郑郁被林怀治灼热的吻攻陷,他只觉得热意涌上,整个人酥.软身麻。
唇舌温软交缠着,林怀治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郑郁的额头眉间,一路向下,在锁骨处细咬。郑郁觉得酥痒难耐,嘴里发出一声轻哼,双手旋即缠上林怀治的肩。
雪白的丝绸单衣与华贵的玄色暗金锦袍肆无忌惮的交织在一起,黑与白的华服交叠处偶有白皙的肩头、手臂露出,随后被大力扯得更散。像是两只独自在冬夜寻觅温暖的吊睛虎,终于在干燥的山洞里找到带着暖意的彼此。
至此缠绵,永不分离。
唇间溢出林怀治的话:“有油膏吗?”
“唔......有!在镜子旁的案几上。”郑郁心热得很,是林怀治问什么答什么。
郑郁趁林怀治离床的空隙,快速地将那镂空木盒藏在床下,遂又躺好。
不过几瞬,林怀治去而复返。
重飞床帐后,人影叠叠,两人衣物或扔在床上堆着,亦或搭在床边。
郑郁拧着眉,那双执缰握刀的手突起青筋抓皱了身下锦被,细汗布满额头,林怀治吻开他的眉。
林怀治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倘若不适,那就抱紧我。砚卿。”
他抱紧了心上人,错落的光阴似是回到两人身边。
两人皆是长息,郑郁眼角被激出泪花,林怀治的脊背遭他抓出数道红痕。
血液与躯体的交融使二人在这世间好似寻见彼此,心灵深处的爱恋在此刻诱出。
林怀治观察着郑郁的表情,似是看他难受,就用鼻尖抵着郑郁下颌蹭,笑哄着问:“不舒服你怎么不说?”
“说了你会停吗?”郑郁低头咬住林怀治的唇,笑着说,“天地交欢,怎会不快?”
笑被力捣散,郑郁耳垂被林怀治含住,滚热气息带着他磁性痴恋的声音,痴音在耳边漫开:“砚卿......郑砚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