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下工后,钟力山劝说想要回宿舍休息的孔春翔一起去找“朋友”喝酒,并当场拿出他提前塞给钟力山的酒,“看,好酒啊,我朋友有钱,大方!”
钟力山喝得酩酊大醉,孔春翔喝得不多,但药效猛烈。他从上方俯视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
将尸体就地处理,或者分尸抛尸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他想到了任洁,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任洁。任洁那软弱的性格,如果没有人推一把,就永远不会改变。而现在正是机会。
杜光宝在网上圈了一波粉丝,极力打造人设,但人设是最容易崩塌的东西。只要杜光宝倒了,任洁就有出路。“时光巷子”出事,对任洁的影响肯定很大,但不破不立,任洁今后走什么路,就看她自己了。
第108章 虫翳(34)
娄小果将两具尸体装进袋子里,驱车前往岚湾坝。他对那一片的商贩已经很了解,知道4点左右根本不会有人出现,至于监控,杜光宝用的是最基础的监控,用干扰器分分钟就能让它失灵。
他爬到车顶,借力将尸体扔到院子里,自己也翻了进去,精神高度紧绷,根本没注意到腿上传来一丝痛意。
院子里鸦雀无声,他利索地将尸体藏在杂物中,等尸体腐烂发臭,自然有人找到它们。做完这一切,他直接从后门离开,那门无法从外面开锁,不然他就可以省去翻墙这一步。
他处理掉了翻墙的痕迹,然后画下一只蝉。昆虫生生不息,这是他的“签名”,也是他对自己的祝福,没有人可以抓到他,他就像昆虫一样永生不灭。
然而回到家中,他忽然发现腿上有一道很浅的血口子,裤子也被划破了。他顿时冷汗直下,第一反应是翻墙时被玻璃尖割破了!
完了!血留在玻璃尖上,警察根据DNA会锁定他!
他不安极了,可此时已是白天,他不可能回去看是哪块玻璃尖上有血迹。他只能自我安慰,“时光巷子”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发现尸体,他还有机会找到那块玻璃尖。
入夜,他再次来到岚湾坝,然而没有在任何玻璃尖上看到疑似血迹的东西。一些玻璃尖看起来不完整,但这很正常,总不可能有人掰掉了染血的玻璃尖。
他稍稍放心,猜想可能是在别的地方不小心划破了皮肤。
之后,尸体腐臭,文具厂有尸体很快成为大新闻。他密切关注着警方的调查进展,假如警方提取到了他的DNA,必然会立即行动,他已经做好了出国避风头的准备。但警方始终没有发现他和案子的牵连,倒是将杜光宝查了个底朝天。这正中他的下怀。
网上出现声讨杜光宝的声音,“伊卡”的性别也被扒了出来。“时光巷子”濒临绝境,可他没有精力去思考任洁以后该怎么办。因为他发现,历宛似乎没有受到孔春翔遇害的影响,每天照常工作。
历宛在计划什么?他紧紧盯着历宛,历宛一旦有动作,他也会有动作。从头到尾,他最好奇的就是历宛为什么会查到他和历束星的死有关,这个疑问一天找不到答案,他就一天不安生。
拉锯持续到来年2月,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说:我知道是你杀了孔春翔和钟力山。
信是谁寄来的,他不用想也知道。
信里还说,想要解决问题,就到年北市来,如果不来,警察很快会知道他的秘密。
年北市地处偏远,民风彪悍,尤其是年北高原上,死个人几十年都找不到尸体。他明白,历宛是想在年北市干掉他。他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猖狂,那真是巧了,他也要历宛死,知道他秘密的人,一个也不能活下来!
他来到年北市,没想到历宛居然带着时波一起来,他倒是不介意将他们两个人一起杀掉。
租来的越野车在寒风呼啸的高原上奔驰,这片荒野上处处都是死亡的气息,人死在这里,是对自然的回馈。
历宛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搞到了枪,在禁枪的环境中,手握着枪的人,仿佛就掌握了别人的生死。但他早有准备,第一天晚上根本没有让历宛找到自己,反而在荒野中布下陷阱。
夜里历宛再次带着枪前来,他故意打开车灯,引诱历宛来找他。历宛驾车冲向他,轮胎却被扎了个稀巴烂,车侧翻进深坑中。他来到坑边,历宛正在挣扎,鲜血的气息飘浮在空中。
历宛捡不到掉落的枪,而他的手中已经举起手臂长的钢刺。钢刺贯穿历宛的眼眶,不久,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具尸体。
他其实很想问历宛,是怎么查到自己头上,但是他不敢给历宛机会,万一出了岔子,没命的就是他。历宛是铁了心要给历束星报仇?他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亲情从何而来,生死关头,只得放弃寻找答案。
他用准备好的刀将历宛肢解,血腥气引来野兽,它们很快分享掉了历宛。而他返程时遇到了时波,差点被对方看到正脸。
发生在荒野的命案很难调查,当地警力严重不足,直到他顺利回到南山市,也没有看到当地的报道。后来还是历家报了警,南山市才开始调查,最终只查到历宛失踪。
鸣寒问:“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确定历宛是怎么查到你?”
娄小果叹气,“已经没人知道原因了。”
鸣寒说:“那行,暂时放着。你杀历宛、钟力山、孔春翔都是想要隐藏当年的秘密,那罗应强和何云超呢?你杀习惯了是吧?”
娄小果张了张嘴,笑起来,“被你说中了。”
解决掉历宛之后,娄小果感到生活再次平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和当年杀掉历束星和平依依时相似又不那么相似,当年他还小,所谓的平静是薛晨文为他换来的,如今他靠的是自己。
历宛是怎么得知他才是真凶,他永远无法知道了,可是没关系,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到这里,他真的安全了。唯一让他隐隐不安的还是腿上的划伤,那浅浅的伤痕早已痊愈,可到底是不是被院墙上的玻璃尖划伤,他找不到答案,如果是,那么警察应该早就找到他,如果不是,那他是在哪里被划伤?
他尽可能不去想这个问题,也不再关注任洁,这种潜意识里的逃避让他迫切地需要进入一段崭新的生活。他开始物色年轻的面庞,那些还未从大学里走出来的男生有着青春的身体和单纯的大脑,最容易被控制,只要给一点甜头,就会变成一条狗。
他在南山大学发现了“张易楠”,这个男生乍看并不符合他的审美,长得太直男了,可他觉得,也许到了这个年纪,应该换换口味,不能总是喜欢“伊卡”那一款。
如他上次交待,“张易楠”很快成了他的到手猎物。“张易楠”学习刻苦,成绩很好,也像很多好学生一样,没有谈过恋爱,他拿捏“张易楠”简直得心应手。
然而没过多久,他发现“张易楠”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单纯,排斥肢体接触,偷偷观察他,很多行为显得古怪。
“张易楠”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说以前是直男,认识他之后才被他掰弯。他起初信了,毕竟他第一次见到“张易楠”,也以为这是个不好搞到手的直男。但他经历的事远远多于同龄人,内心更不像外表那样傻白甜。他开始悄悄跟踪“张易楠”,并去“张易楠”的老家打听他的背景。
不久他发现,“张易楠”口中的父亲张木早就失踪了,槐子村村民对张易楠的形容和他面前这个“张易楠”南辕北辙。他顿时警惕起来,思索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什么接近自己,是不是又一个历宛。
但根据他有限的线索,确定“张易楠”和历家、平家没有任何关联。那么是不是警察?但如果是警察,这也太离谱了,警察为了抓他,和他发生关系?
不对,不是这样。他冷静地想,自己和“张易楠”这段感情,是他主动,他看上了“张易楠”,才有后面的事,不存在他被诱导。所以“张易楠”是将计就计利用他?目的是什么?
他想不明白,因此陷入巨大的不安。好在“张易楠”和他并没有生活在一起,一周一般也就见一两次面,他有大量的时间在“张易楠”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查他。而“张易楠”对他的观察仍在继续。
两个共享一张床榻的人彼此观察,着实诡异。
今年夏天,他发现一件令他震惊的事,“张易楠”出没于罗应强的会所!
罗应强是谁?应强集团的老大,南山市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张易楠”一个大学生,到底在干什么?他遍查应强集团的资料,没有发现应强集团和历家有生意上的纠葛,但他仍是放心不下。
本来他想过,如果“张易楠”有问题,他会像杀死历宛、孔春翔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但“张易楠”竟然和应强集团有关,那必然不能轻易动手。
那段时间非常煎熬,他在动手与不动手之间反复挣扎。他没有想到,“张易楠”会主动戳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纸。
“小果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张易楠”认真地看着他。
他假装无事,“什么?”
“张易楠”脸上不再有装出来的阳光纯粹,“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不太对劲,好像……好像知道我的事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神情冷下来,“你是谁?”
“张易楠”叹气,“你果然知道了。”
“你想干什么?”他问。
长时间的沉默后,“张易楠”说:“小果哥,你先说你都知道什么了。”
他试探道:“你是罗应强的人?为什么接近我?”
“张易楠”睁大双眼,有些惊讶的样子,“你连这都知道了?”
他冷笑,“还有什么?”
“张易楠”忽然跪下来,“小果哥,我骗了你,利用了你对我的喜欢,其实……其实我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
他被这一跪搞得措手不及,退后几步,靠在墙上,重新审视“张易楠”。
“张易楠”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而他听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何云超。
难怪他打听到的张易楠和他知道的不像同一个人,原来从一开始“张易楠”就在欺骗他。
何云超老家并不在槐李镇,而是在烟水镇,他的父亲也不叫张木,叫何友群。槐李镇的蔬菜生意全省知名,何友群为了赚钱,到槐李镇给人当帮工,在张木家一工作就是数年。何云超放假的时候,也会去张木家住一段时间,下地帮忙。
在何云超眼中,张木是个很好的伯伯,虽说是老板,但从不把重活丢给他们,给钱也很大方。他看着父亲换了好些工作,到了张木这里才稳定下来。村里人说张木不好相处,他不觉得。
不是会说好话的才是好人,张木性格闷,不善言辞,但对待他们父子没得说,偶尔还会关心他在学校和同学处得怎么样。他觉得张木没妻子没孩子挺可怜的,暗自想以后自己给何友群养老,也顺便给张木养个老。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何友群没能活到需要被他养老的那一天。
他永远记得那个下午,张木跌跌撞撞地找到他,狼狈不堪,还断了一条腿,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张伯,你怎么了?”他连忙扶住张木。
张木仰天长啸,“云超,我对不起你啊,你爸,你爸没了!”
他脑子里嗡一声响,根本无法消化这个信息,“什么?”
张木坐在地上,比他上次见到时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岁,“你爸被那姓罗的打死了!”
姓罗的?什么姓罗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谁!
张木说,现在他们都很危险,要赶紧离开,自己将何友群藏起来了,需要他跟自己一起去让何友群入土为安。他非常懵,只得跟着张木走。深夜,他们来到烟水镇外的一座荒山,张木将何友群的尸体挖了出来。
看到早已没有生气的父亲,何云超嚎啕大哭,问张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木不住扇自己的耳光,说何友群是被自己牵扯进来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友群!”
在那座密林里,张木告诉何云超,南山市的首富罗应强当年发家就是在槐李镇,绝大部分菜农都和罗应强签了合作协议,而他古板,只想老实守着一亩三分地,并不想被人指挥。张家周围的地都归罗应强管,偏偏张家的罗应强得不到,由此和张木接下梁子。
这么多年来,罗应强早就不需要那一块菜地了,但对张木拒绝他的行为耿耿于怀。最近半年来,罗应强几次差人来找张木的麻烦,张木和何友群都把人赶走了。
何云超听到这里,哭着说:“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你不说,我爸也不说!”
张木痛苦道:“给你说有什么用?你只是个学生。我们幸好没把你也牵扯进来!”
张木接着道,罗应强铁了心要报当年的仇,昨天让人接他去一个地方,他不得不去,而何友群不放心他,非要跟着来,到了才知道那是南山市郊区的一个仓库。
罗应强打量何友群,奚落道:“我找的是他,你跟着来干什么?”
何友群向来讲义气,“张哥是我老板,我跟着来有什么问题?”
罗应强大笑,突然让人将他们都绑了起来。两人拼命挣扎,张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已经是首富了,还在意我那块地?”
罗应强阴森森地说:“我不在意地,但我在意面子。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不给我面子的人。”
他们被殴打,叫天天不灵,张木晕了过去,在疼痛中醒来时,发现何友群躺在他身边,头破血流,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他恐惧极了,撑起受伤的腿,扛起何友群艰难地从仓库逃出来。当时罗应强不在,负责看管他们的人以为他们一时半刻醒不来,正在打牌。
罗应强将何友群的尸体装在编织袋里,在天亮前偷来一辆板车,逃到烟水镇的山中,暂时将尸体藏起来。
“我不该来找你,但我必须来这一趟!”张木脏污的手抓着何云超的肩膀,“孩子,我是个光棍,我逃到哪里去都无所谓,前阵子你爸陪我去看病,查出来一个瘤子,我日子也不多了。但你得活着,给,给你爸报仇!”
何云超非常混乱,哭着问:“张伯,我该怎么办?”
张木说,罗应强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他和何友群逃走了,但不一定知道何友群已死。张家没有其他人,而何友群却有他这个儿子,罗应强必然认为他们会来找他,对他斩草除根,何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何云超这个身份也必须抛弃。
张木说,自己的亡妻殷小洋以前带过一个孩子过来,后来改成了他的姓,叫张易楠,早就不在国内了,但这个名字在殷小洋的老家管用,他可以暂时用张易楠的名字生活,找机会给何友群复仇!
何云超方寸大乱,张木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两人将何友群搬到何家的祖坟,悄悄埋了进去,但不敢立碑。烟水镇虽然已经普及火葬,但毕竟比较落后,各家各户都有土葬墓,何友群埋进去了,没有何家的人知道,逢年过节,还有亲人来扫墓。
做完这一切,何云超镇定了许多,万幸罗应强并没有找到他们。两人又躲了一段时间,感觉风头已经过去,张木才拖着病躯,带何云超去亡妻的老家甘卫县。
何云超记得,那时张木已经不行了,肿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而他不可能去医院治疗。他总是说,治不治都一样,反正活不了多久了,不如用这最后的时间,将今后的路都安排好。
张木带他去见了甘卫中学的殷校长,让他以张易楠的身份插班进去。殷校长多年没有见过真正的张易楠,并不知道他不是张易楠。之后,张木又带他补办了身份证,从此,他不再是何云超。
听到这里,娄小果惊讶中有一丝动容,但更多的是疑惑。不知是不是何云超转述的问题,他觉得张木的话语中有很多漏洞,最可疑的就是,如果罗应强对张木真有那么大的恨意,到了必须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在发现张木和何友群跑了之后,居然没有立即追踪,还能让张木和何云超好好安置何友群?以罗应强的能耐,何云超必然被灭口,改名根本没有用。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看着何云超沉浸在复仇的情绪中,假模假样地流露出一丝怜悯。
何云超以为他在共情自己,继续说,在他成为“张易楠”之后,张木就要走了,离开之前老泪纵横地抓着他的手,叮嘱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为何友群报仇。
“你爸是因为我才死的,最应该给他报仇的是我,但是我这身体,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何云超也哭起来,“张伯,你别这么说,你没有错,害死我爸的是罗应强那个畜生!”
张木拖着病躯,蹒跚离开,也许是去找个能够安静死去的地方。此后,何云超再也没有见过张木,他以张易楠的身份在甘卫中学废寝忘食地学习,内心被仇恨填满,他必须考到南山市去,找到一条能够接近罗应强的路。
他如愿考上了南山大学,但罗应强仍旧离他很远。南山市的人很喜欢罗应强,说他是大善人。每次听到这些话,他都恨得发疯。应强集团新开了一个会所,招待的都是富人,不知是不是为了捧自家的生意,罗应强也经常去。他将这视作机会,应聘上了服务生。
最开始,何云超只负责送送酒水,远距离看到过罗应强,但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但不久,经理看中了他的身高和长相,将他提拔为贵宾间的专属服务生。虽然他还是无法接触罗应强,但总算能够打听到更多和罗应强有关的事。
罗应强很会打造人设,也很会做媒体公关。他越是在会所里待得久,越是感到心惊——罗应强独断专行,性格残暴,但南山市的绝大部分普通人竟然都相信罗应强是个好人。
他问过从小在南山市长大的同学,同学说小时候倒是听说罗应强发家不正,但这些年没怎么听说过了,管他是好人还是烂人,至少他没拦着老百姓的路。
何云超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穷二白的学生如何才能报得了杀父之仇。直到有一天,他看见罗应强和一位贵客穿着浴袍谈笑风生,说的话不堪入耳。那位贵客他知道,以玩男人著称。罗应强与他如此亲密,颇有共同话题,难道罗应强也……
他心跳如雷,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浮现。他这样的人,想要报仇,就必须牺牲自己。罗应强对年轻男人感兴趣的话,他就有机会!
可是这个计划让他痛苦不堪,他并不是同性恋,了解同性恋的过程都让他作呕。然而想到枉死的父亲和将一切托付给他的张木,他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也要接近罗应强。
恰在这时,娄小果出现了。他因为已经观察模仿过同性恋,很快意识到娄小果对自己有意思。震惊的同时,他又嗅到一丝成功的可能性——娄小果看上去经验丰富,是那种很受同性恋喜欢的男人,那他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假借和娄小果谈恋爱,揣摩如何引诱罗应强。
何云超在娄小果面前哭起来,“小果哥,我知道我不道德,但我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109章 虫翳(35)
如果说听到前面,娄小果还有些同情何云超,听到这里,就只剩下冷笑。这个长相不错的男大空有一身好皮囊,却又蠢又坏,竟然敢利用到他的头上来,亏他曾经还以为寻觅到了一个不错的对象,甚至计划起将来。
人果然是肮脏的,历束星是,平依依是,历宛是,何云超也是!
熄灭多时的邪恶火种再一次在娄小果胸膛里熊熊燃烧。他想,这一次我想好好过日子,我不想再害任何人,是不长眼的东西非要朝我扑来。
好好好!
娄小果杀心顿起,但并未将情绪写在脸上,他忧心忡忡地抱住何云超,说自己理解他。
何云超大喜,忏悔的同时不断向他告白:“小果哥,我和你在一起虽然有目的,但是我现在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不负责,可今天已经说到这里来了,我,我想说,你愿意的话,今后我报了仇,能不能,能不能……”
他恶心得听不下去,假意捂住何云超的嘴,温柔地说:“易楠,我还是习惯用这个名字叫你。你放心去做,我会等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尽管开口。”
何云超深信娄小果真的爱他,愿意为了他冒险。他被娄小果教导成了一个真正的gay,机会来到的时候,他抓住了。
罗应强果然对男大感兴趣,何云超被带到罗应强面前。罗应强上下打量他,缓缓喊他的名字:“张易楠。”
有一瞬间,何云超被恐怖紧扼住,罗应强难道知道张木那早就出国的继子名叫张易楠?因为知道,所以才把他招到自己面前?
可罗应强接下去的反应却很平淡,没有在张易楠这个名字上停留,直接进入正题。
他成了罗应强养着的情人,每次罗应强点他,都是一段不想回忆的噩梦。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对罗应强下手。以前他孤注一掷地认为,自己可以和罗应强玉石俱焚,但现在他有了娄小果,他想要全身而退,至少不连累娄小果。
娄小果在心里嘲笑他的幼稚,嘴上说:“你怕,我们就来一起完成这件事。”
他问:“怎么完成?”
娄小果说,很快应强集团投资的洗脚城就要开业了,当天一定非常混乱,是干掉罗应强的好机会。“你在汤池稳住他,到了凌晨,我来动手。”
何云超吓一跳,“你?小果哥,你别乱来!”
娄小果宽慰他,“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我们就没办法真正在一起。”
何云超很感动。而娄小果心中真正所想却是:我陪你演不下去了,你和罗应强,都他妈赶紧去死!
杀人对于娄小果来说已经不是什么艰难的事,哪怕这次要杀的是南山市的首富。他安排好何云超,夜里乔装来到洗脚城,并用何云超偷来的证件过了安保那一关,顺利躲藏在六楼。
罗应强喝醉了,毫无还击之力,他将罗应强杀死在汤池,何云超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他送上西天。
何云超骇然地望着他,到死都没明白他怎么会杀了自己。
他麻木地看着两具渐渐冷却的尸体,离开之前在立柱上签下了每次作案后都会留下的“签名”。这次是蚂蚁,依旧是生生不息的意思。
娄小果长舒一口气,半眯着眼看向鸣寒,“说完了。”
鸣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沉默不言。
“怎么了老同学?”娄小果笑了声,“不知道该问我什么了?”
鸣寒并不是真的在发愣,相反,他的脑子正在急速运转,就像娄小果听何云超说起找罗应强复仇的前因时那样。
娄小果非常嚣张,将自己摆在神佛的位置,俯视着何云超,杀人对他来说已经是小事一桩,薛晨文恐怕没有想到自己临死前的“善举”会浇灌出这样一株剧毒的蔓藤。他的言语中充满对何云超的瞧不上,每一个能够显示他聪明的细节都没有放过,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杀害罗应强和何云超的经过,他一笔带过。
为什么?这不值得拿出来反复炫耀吗?
还是说,娄小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根本不知道细节!
“杀害罗应强和何云超的可能不是娄小果。”陈争从监视器上移开视线。
吴展说:“但是柱子上的图案……”
“他那天确实准备去杀人,但是晚了一步。”陈争双手撑着桌子,显示屏的光在他脸上闪烁,“他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他说不定看到了凶手,但因为某个原因,他假装自己才是凶手,所以留下签名。”
吴展拿起未点燃的烟,“这……”
陈争接下去的话却更让他吃惊,“吴局,南溪中学那起案子,真凶也不是他。”
“那是?”
“历宛。”
审讯时间过长,娄小果面露疲态,鸣寒只得暂时离开,一回到会议室,就听见陈争和吴展正在讨论历束星和平依依的案子。鸣寒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陈争身边。
“历宛?”吴展皱着眉思索,“他的动机确实充分,而且历束星失踪之后,他表现得过分积极了。”
陈争说:“我前两天重新看了下历束星和平依依的尸检报告,尸体焚烧严重,但法医还是判断出他们的致命伤位于头部,他们掉下去之后,失去行动力,被紧接着塌下来的砖石瓦片撞击致死。”
吴展说:“是这样。”
陈争说:“单纯掉下去不足以致死,得有砖石瓦片砸头这个条件,薛晨文当时说的是,他看着他们掉下去,吓得第一时间逃走,后来才回来确认他们是真的死了,害怕被警察发现现场的线索,索性一桶油浇下去,把整个乒乓球棚都烧掉。他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将娄小果藏起来,但前半部分,是娄小果的视角,逃走的是娄小果,娄小果并没有去棚子里确认,历束星和平依依是不是死了。”
吴展松弛的眼角抬了起来,“你是说……”
鸣寒道:“历宛有除掉历束星的理由,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比娄小果考虑得更多,娄小果的行为有一半冲动不理智的成分,他却早已深思熟虑,正在寻找机会杀死历束星。当天就让他逮到这个机会了。”
“没错。”陈争接着说:“娄小果不敢去查看尸体,以为历束星和平依依已经死了,慌忙逃离,给了历宛绝佳的机会。第一,历宛看到了娄小果,并且跟踪到乒乓球场。第二,历宛在娄小果逃离之后来到历束星和平依依掉落的地方,他们没死,请求他的帮助,他会救他们吗?肯定不会。他在坍塌的棚顶,将砖石推下去,砸落在他们头上。”
吴展低声道:“这样才能解释历宛后来的行为……”
陈争又道:“历宛、娄小果、薛晨文这三人有信息差,薛晨文知道的都是娄小果告诉他的,娄小果不知道历宛的存在,历宛不知道薛晨文会给娄小果顶罪。所以历宛在调查初期表现得很积极,他知道警方会怀疑他,但无所谓,只要警方查到乒乓球棚,就会发现娄小果留下的痕迹,而他自己的痕迹已经被他清除掉了。他装模作样给历家的长辈看——他是真的疼爱历束星这个侄子,现在历束星没了,他就是历家没有争议的继承人。出乎他意料的是,警方居然查到了薛晨文身上,而薛晨文还认罪了。他感到难以置信,人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难免恐慌,所以在调查后期,他不再积极,像是突然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