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笑了笑,拉开车门,詹富海却将车门扶住。很少有被警察盯上的人会这么主动,陈争看向詹富海的视线深了一些。
詹富海说:“陈队回去考虑考虑吧,什么时候觉得干警察太累太不稳定,就来找我,你有体制内的严谨,做事守规矩,也有天生的大局观,我需要你这样的顾问。”
陈争说,“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就在詹富海向陈争跑去橄榄枝时,鸣寒已经在专卖明星小卡、动漫周边的杏树巷找到了和刘品超在一起的人。此人名叫季顺,经常吹嘘自己认识云享娱乐的明星,动不动就能搞到明星的行程和签名照,周围偶尔围着一群追星的年轻人。
季顺单看外形还算不错,个子高,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团子,痞气十足。此时正百无聊赖地躺在一个店铺门口晒太阳。上午杏树巷家家户户都没什么生意,鸣寒往巷子里一走,引来不少目光。当他站在季顺面前时,一些小贩探出头,还以为是他们顺哥认识的哪个小明星。
季顺不耐烦地睁开眼,将鸣寒上下一瞧,眼睛亮了,连忙站起来,“谁介绍来的?”
“介绍?”鸣寒说:“怎么介绍?”
季顺啧了声,“都找到这儿来了,你总不会说你是来买小卡的吧?”
鸣寒笑,“买什么小卡。”
“我看你也不是买小卡的。”季顺围着他转了一圈,颇为赞许,“不错,谁啊这么有眼光,把你弄我这儿来?不说没提成啊。”
鸣寒拿出证件,季顺顿时傻眼,“啊?警察介绍来的啊?”
“你以为我想靠你进娱乐圈?”鸣寒走进店里,“你和云享娱乐什么关系?”
季顺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没什么关系。”
“那你刚才说什么介绍不介绍的?”鸣寒见季顺小步小步退着,似乎想溜,一把将他拽住,往墙上一掼,小臂压住他的脖子,“紧张什么?不介绍工作了?”
季顺慌张道:“你放开我,我没干违法乱纪的事啊!”
鸣寒问:“刘品超在哪里?”
季顺叫道:“什么刘品超?我不认识!”
“还装?”鸣寒将刘品超的照片抵到季顺面前,“这个人,你不认识?”
季顺顿时脸色一白,也不挣扎了,“你,你说他啊?”
鸣寒问:“他在哪里?”
季顺低下头,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我,我只是听上面的安排,把他送到剧,剧场。”
季顺有个表哥,叫屠斌,跟了詹富海多年,在云享娱乐当保安队长,据说权力不小,经常给他派点内部的私活儿。季顺这人好吃懒做,却很会拍马屁,把屠斌哄好了,屠斌动不动就给他点明星周边,他看到商机,将小卡之类的拿出来卖,杏树巷没人不知道“顺哥认识明星,有资源”。
季顺坐在市局的审讯室里,垂头丧气地说,娱乐圈脏,屠斌就是干脏事的,有些小明星不听话,得有人去管教,他充当屠斌的打手,将小明星吓得服服帖帖,云享娱乐的高层再出面干涉,红脸白脸一唱,问题就解决了。
前阵子,屠斌又交给他一个任务,态度谨慎得多,让他去接应一个叫刘品超的人,还要让刘品超把衣服鞋子全换了,全身洗干净,送到云乡剧院去。
他一听,以为这刘品超是个小鲜肉,上面的哪位见色起意。但看到刘品超的照片,他顿时皱起眉,这是哪门子的小鲜肉?老腊肉还差不多!
他在剪刀桥等待刘品超,这一带鱼龙混杂,不易引人注目。早上上班高峰,一个灰不溜秋的男人站到他面前,帽子和口罩挡住脸,只看得见一双眼睛。
想到那双眼睛,他不由自主抖了两下。他自己就是狠角色,凶狠的眼睛见得多了,但来人的眼里满含恨意,就跟杀人犯差不多。他咽了咽唾沫,不敢示弱,问对方是谁。听到“刘品超”三个字时,他往周围看了看,拉开车门,将对方推了进去。
在车上,他让刘品超将帽子口罩扯下来,和照片对比了半天。刘品超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整张脸也十分平庸,他看得久了,心中隐约的恐惧终于消减,将刘品超带回家中清洗换衣。
屠斌让他“押送”过不少人,但只有这一个,屠斌让他带到家里来。他问为什么,屠斌让他少操心,做就完了。他不免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品超洗完,还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他找刘品超聊天,刘品超跟个哑巴似的。屠斌没让他对刘品超动手,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人物,只得好吃好喝地供着。
不久,洗脚城的案子传得满城风雨,他晃着遥控器,跟刘品超说:“卧槽,谁敢杀咱首富?不要命了吗?”
按理说,谁看到这种新闻都会表达一下惊讶吧?但刘品超还是毫无反应。他说了半天,自觉没趣,“不会你就是那个凶手吧?”
此话一出,他自己先吓了一跳。刘品超向他看来,那一瞬间,他冷汗都出来了。“我,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杀人,哈哈哈——”
那之后,他就不大敢和刘品超说话了,又不敢问屠斌,只盼着屠斌早点将这人弄走。好在屠斌的消息很快来了,让他夜里将刘品超送到剧院。他松口气,赶紧给刘品超做了顿好饭,生怕这人赖着不走。但听说要转移到其他地方,刘品超居然还对他说了声谢谢。
目前对外开放的云乡剧院实际上只有A区,B区正在修建,他的车停在B区外围,屠斌来将刘品超接走,塞给他一个厚红包。他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回去睡了个踏实觉,之后就没再见过刘品超,屠斌也没再跟他说过刘品超。
“真的就是这样!”季顺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我真不知道刘品超现在在哪里,我只是收钱办事!”
陈争说:“你刚说觉得刘品超像杀人犯?”
季顺打了个嗝,“我就是感觉,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争说:“你感觉他杀了罗应强?”
“我……我……”季顺作揖,“你们就饶了我吧,这话我可不敢乱说。”
陈争说:“那你猜一下,屠斌为什么要让你把刘品超藏在家里?”
季顺哭丧着脸,有些后怕,“这我哪里猜得到?斌哥他,他就是比较信任我。”
陈争站起来,“那你暂时留下来好好想一想。”
季顺:“啊?”
“啊什么?”陈争说:“现在不让你回去,是为了保护你。”
季顺只得地垂下头,“那,那我的手机……”
“当然不能还给你。”陈争说完离开审讯室。
另一边,屠斌已经带着云享娱乐保安队的心腹来到杏树巷,闯入季顺常待的店,店主哆哆嗦嗦地说:“顺哥,顺哥已经被带走了!”
屠斌沉着脸,又赶到季顺的住处,正在搜索时接到电话,态度立即恭敬起来,“詹总……是,是……我马上回来。”
“屠斌去过季顺的家了,知道季顺现在在我们手上。”鸣寒说,“要不要把屠斌也弄来?”
陈争抱臂靠着椅子,“把屠斌弄来用处可能不大,他大概率说不知道刘品超在哪里。”
鸣寒抬头看陈争,“所以直接突击?”
陈争皱着眉,“你先向唐队同步一下这边的情况,我再想想。”
鸣寒照做。唐孝理听完后说:“文悟和周决最近没任务,我让他俩过去和你会和。怎么行动,你听陈争的。”
挂断电话,鸣寒稍感诧异。文悟和周决都是和他非常熟的队友,一起出过多次任务,他们能来,他自然放松许多。他原以为唐孝理对陈争不信任,但唐孝理居然让他听陈争的,看来在他们不在洛城的这段时间,省厅和机动小组可能收到了别的情报。
陈争拿着记事本沉思,詹富海这人表面上看温和良善,但几次情不自禁地挑衅他。警方目前对他和隋宁的关系了解得并不多,他主动说出在A国和隋宁有过一面之缘,且意趣相投,还知道隋宁有个叛逆儿子隋孜,甚至猜测隋宁死于当地的犯罪分子之手。
他根本没有必要说得如此之细。唯一的解释是,他是个非常自负,却假装谦逊的人,就差没有说出“我知道是罗应强害死隋宁”。
这么推下来,他和罗应强的死可能脱不了关系。而他又将刘品超藏了起来,是他指使刘品超去杀害罗应强?
陈争心中疑问重重,抽空去了趟看守所。多日不见,赵知已经长了满下巴的胡子,看上去非常憔悴。陈争将詹富海的照片推到他面前,“你们接触过吗?”
赵知反应稍显迟钝,盯着照片半天,“詹总。”
“是,他是云享娱乐的詹富海。”陈争道:“罗应强曾经想动他的蛋糕?”
赵知缓缓抬起头,无所谓地笑了笑,“算不上,罗总有段时间是挺在意他,还让我时刻关注他,但后来……罗总说算了。”
陈争问:“什么算了?”
“不拉拢他,也不干涉他。”赵知耸耸肩,回忆道,詹富海在南山市其实已经很多年了,但也就是最近这些年,罗应强才将他看在眼里。罗应强就像南山市这座城市,没什么文化底蕴,看不起一切和娱乐有关的项目,詹富海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戏子头子。
但近年来,文化产业发展得越来越快,主播一天晚上带货赚的就比传统企业营销一年赚的多。罗应强不得不认真审视南山市文化产业的龙头,詹富海。
没人会嫌钱多,罗应强意识到文化产业赚钱,也想分一杯羹。但应强集团没有这方面的人才,罗应强又习惯了俯视的姿态,本可以好好和詹富海谈谈合作,却以施舍的态度要求詹富海加入他策划的商会。詹富海不从,罗应强起初很生气,但组织了团队琢磨文化产业之后,逐渐发现那不是应强集团该踏足的地方。
罗应强虽然专横,老了之后更是刚愎自用,但在大的问题上头脑还是比较清醒,放弃进军文化产业,和詹富海井水不犯河水。
赵知摇着头道:“他没有伤害过詹富海的利益,据我所知,詹富海也没有打算到应强集团头上来。”
陈争思索了会儿,“但詹富强和隋宁关系不简单。”
闻言,赵知神情顿时变了,“什么?”
陈争盯着赵知的眼睛,“詹富海在A国曾经和隋宁有过一面之缘,或许不止一面,一面只是他说的。”
赵知眼中的茫然越来越浓重,“我……”
“你从来不知道这件事?”陈争说:“詹富海还猜测,隋宁一家‘消失’,可能是因为隋孜惹到了当地的犯罪分子,害得一家人被灭门。”
赵知的眼睛瞬间瞪大,陈争从他这过于夸张的反应中察觉到一丝蹊跷。让赵知反应这么大的是什么?隋孜?
“你怎么了?”陈争问。
赵知捂住额头,不住摇头,嗓音沙哑,“没,没事。我只是没想到隋宁和詹富海认识。”
陈争试探道:“隋孜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知肩膀猛地一震,他别开视线,似乎很不愿意提到这个话题,又像是没有准备好,“我不了解,只知道他平时不大和隋宁生活。”
“他不住在家里?”陈争说:“那你确定在杀死隋宁一家时,隋孜也死了?”
赵知脸色发白,“死,死了!当然都死了!”
从看守所回来,陈争不仅没有给心中的疑问找到答案,反而发现了更多问题。赵知为什么对隋孜反应这么大?他和隋孜有什么特殊关系吗?还是说……隋孜当时逃掉了?
如果是后者,那现在的案子又延伸出了数个可能,本就没有理顺的毛线球正在变得越来越乱。
陈争独自整理了会让线索,把重点拉回詹富海身上。现在倒是可以让重案队直接去调查他,但他如此嚣张,重案队也许很难找到证据。陈争轻轻将笔点在记事本上,看到了季顺说的剧院B区。
根据云享娱乐官方给出的信息,B区的地是和A区一同拿下,但当年由于规划和资金问题,长期闲置,今年上半年才开始修建。但和A区不同的是,B区不再是剧院,而是综合性娱乐场所,建成后将有大小明星驻场,也会承办各种见面会。
也许是在正式开放之前,官方有意保持神秘,网上能找到的B区修建情况少之又少。而正因为外界对B区都不了解,它成了刘品超的最佳藏身之处。
就是不知道,藏在里面的是活人还是尸体了。
鸣寒回来跟陈争说了有队友要来增援的消息,陈争也有点意外,“唐队很重视。”
鸣寒说:“老唐还让我听你的。哥,你打算怎么行动?”
第113章 虫翳(39)
陈争认真道:“现在距离季顺把刘品超送去云乡剧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人早就被转移走,我们就很难再追踪下去。现在只能赌刘品超还在剧院,尤其是这里。”说着,他指了指B区的简易图。
“其实这种可能不低,因为这段时间南山市警力出动得比较多,詹富海轻举妄动的话,反而会暴露,不如按兵不动,等风头过去,再处理刘品超。”
鸣寒点头,“我们想办法进入B区,如果能找到人,或者找到刘品超曾经待在那里的证据,就能正面调查詹富海。”
陈争说:“我怀疑这个B区不是云享娱乐宣传的那样,否则不至于这么久了,一点进度消息都没传出来。詹富海这个人很神秘,一旦和‘量天尺’挂钩,我很难不联想到B区里面有什么犯罪勾当。”
“那不正好是我和文悟周决的舞台?”鸣寒挑了挑眉,“我们执行过很多次秘密潜入的任务。”
陈争说:“但这次不大一样,詹富海知道季顺在我们手上,他能够预判到,我们下一步是去B区。”
鸣寒沉默,盯着陈争。
“明天晚上云乡剧院有个大型活动。”陈争将手机递给鸣寒,“凛冬首次在话剧中亮相。”
凛冬此前一直活跃于电视剧,外形演技双优。但《羽事》爆红之后,他竟然没有乘胜追击,在公众视野中的曝光反而没有以前多,粉丝都在焦急地等待他归来。都说话剧最能检验一个人的演技,粉丝无比期待凛冬能在话剧中打烂那些说他演技不行的人的脸。
凛冬是云享娱乐的当家男星之一,为了他的话剧初亮相,云乡剧院已经连续搞了半个月活动,明天还有大量明星到场,詹富海也会亲临。
“明晚是我们的机会。”陈争说:“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A区时,B区就成了盲区。不过因为A区人多,风险也很大,我们得跟程蹴、吴局沟通好,避免伤及普通人。”
文悟和周决赶到南山市,鸣寒将他们介绍给陈争,“哥,他俩都我哥们儿,你随便使唤。”
文悟比较文静,看着不怎么像警察,站在一旁微笑。周决黝黑强壮,一看就是很耐造的,热情道:“鸟说得对,哥,你随便使唤我们!”
鸣寒踢了他一脚,“谁让你喊哥?”
“诶我说!”周决不满,“不是你喊哥?我跟着你喊都不行?”
“我是我,你是你。”鸣寒说:“老实喊陈哥。”
周决翻白眼,“白眼狼。”
倒是文悟老实巴交地走到陈争面前,木木地说:“陈哥好。”
陈争有点被整不会了,不是说机动小组都像鸣寒这样贼机灵吗?这位小文怎么憨憨的?
吴展召集众人开会,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重案队暗中盯着云乡剧院,没有发现有可疑者离开,詹富海也没有亲自到剧院。
“吴局,云乡剧院的活动开始之后,我以调查的名义去A区,吸引詹富海的注意。鸣寒和小周、小文把握机会进入B区,寻找刘品超。剧院普通人太多,我们在行动时需要考虑到他们的安全。”陈争说:“重案队需要全体待命,一部分假扮成观众混进去,一部分在剧院外等待接应。”
吴展说:“重案队和整个支队的警力我来调配。陈队你放心,我们绝不拖后腿。”
陈争正要继续说,鸣寒突然打断,“我和周决去B区,找个人而已,不需要三个人。哥,文悟跟着你。”
文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乖乖站到陈争身边。
陈争说:“詹富海见过我,而且知道我曾经在洛城工作,我身边突然多出一张生面孔,他反而要生疑。”
鸣寒说:“文悟不和你在一起,你们分散在A区,他见机行事。”
陈争有些不理解,已经有重案队的队员分散在A区了,文悟一个机动小组的精英,不必再浪费在A区。
文悟却在这时开口,“陈哥,周决和鸣寒比较默契,我更擅长单独行动。”
既然文悟都这么说了,陈争便没再坚持,“行,那我们在A区互相照应。”
文悟低头,“嗯。”
罗应强遇害的轰动已经逐渐在南山市退去,人一死,真的传闻假的谣言不再受到约束,他母亲早已病逝,他弄了个外人来扮演母亲,以此作秀,对婚姻并不忠贞,男女通吃的八卦传得满城皆知,他的形象早已崩塌,被人们当做谈资。但再劲爆的谈资嚼得久了也甚是无味。年关将近,人们有的是新的社会热点需要去追踪。
凛冬话剧初体验成了南山市的头条,不仅是函省的粉丝,全国各地的粉丝都涌了过来,上午就聚集在云乡剧院外。剧院容纳不了那么多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票的,只是想尽可能更接近偶像一点。
因为凛冬,南山市东边到新城区这一块格外热闹,重案队也早早混了进去。按照流程,从下午1点开始,剧院内外就有热场活动了,还将在话剧之前和之后分别举行感谢宴和庆功宴,詹富海会出席感谢宴。
下午4点,陈争坐上驾驶座,准备离开市局。车窗门被轻轻扣了两下,鸣寒的脸几乎贴在玻璃上。陈争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将窗户放下来,笑道:“还想蹭车?今天没你份了。”
“不蹭车,但想找你要个东西。”鸣寒太高了,这么弯着腰,着实显得有点委屈。
陈争问:“什么?”
鸣寒说:“手。”
陈争意外,“手?”
“这不是要分开执行任务了吗?有点紧张。”话是这么说,鸣寒脸上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
陈争侧了侧身,将右手递出去,“怎么,手给你你就不紧……”
“张了”两个字堵在喉咙,当亲吻轻轻落在手指上时,陈争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而当他反应过来时,鸣寒已经松开他,微笑着退后几步,朝他敬了个散漫的礼,从口型说:“谢了,哥。”
陈争:“……”
周决跑了过来,往鸣寒肩上一拍,“你在这儿戳着干什么?老唐找你,打到我这儿来了!”说着注意到陈争,嬉皮笑脸道:“哦,是在和咱哥说小话啊!”
陈争从恍惚中回神,“我先走了,随时联系,注意安全。”
大约是粉丝太多,去剧院的路上堵得厉害,陈争握着方向盘,被鸣寒吻过的手指烫得厉害,那温度甚至顺着血液,蔓延到了他的耳根和脸颊。
搞什么?工作时间给他玩这一出!
他将空调关掉,打开车窗透气。冬季的冷空气呼啦啦地灌进来,终于给他降了点温。
云乡剧院外随处可见团建的粉丝。交警、保安正在维持秩序。陈争以警察的身份经过安检,放眼望去,露天场所停着大量豪车。这个时间,詹富海应该已经到了。
陈争挂着交警给的临时工作牌,在剧院通行无阻。
A区的格局是群星拱月,中间一个主剧场,今晚凛冬就将在那里表演,周围有七个小建筑,其中三个是小剧场,四个是宴会厅、发布厅等。感谢宴在一号宴会厅举行,厅前铺着红地毯。陈争过去转了一圈,没看见詹富海的身影。程蹴发来消息,詹富海的车出发比预计晚,目前还在路上。
陈争朝B区走去,保安客气地将他拦住,说前面是工地,闲人免进。他站在绿化带边看了看,绿化带很宽,另一端是树木,被树木挡住的则是铁丝网,就算从铁丝网翻过去,也要经过一段砂石地,才能到B区的铁丝网。
陈争并不打算硬闯,转身回到热闹的宴会厅。
一阵骚动传来,他原本以为詹富海到了,回头一看,来的却是凛冬。他拿到的安排表上,凛冬并不会出席演出前的感谢宴,此时应该正在后台做上场前的准备。
宴会厅的商人、名流、媒体原本正在各自交流,凛冬这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他穿着黑色的礼服,面带微笑,在聚光灯下像是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他的助理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他说:“没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今天大家为了我而来,我不想让各位扫兴。”
接着,他又大方地对围拢来的人说,詹总不能及时到场,他擅自做主,来陪大家一会儿,希望大家尽情享受这个夜晚。
陈争不由得感叹,这当偶像的人确实不一般,话说得滴水不漏,抓住一切机会展示自己。
自从凛冬出现,现场顿时活跃起来。得知剧场外还有无数没有票的粉丝等待着他,他竟是让助理开了直播,和粉丝们分享这一刻。
从这儿开始,陈争感到一丝不对劲。明星在活动上开直播倒不是什么新鲜事,经常还有那种团队不愿意开直播,明星“自作主张”给粉丝送福利的剧本。
但此时在宴会厅要么是圈内人,要么是詹富海的人脉,凛冬反复和助理强调,不想让粉丝失望,想让他们也参与进来,这是做给谁看呢?
如果没有剧本,那凛冬为什么非要搞这一出?真是和粉丝双向奔赴?
陈争点进直播间看了看,粉丝果然已经疯狂,爱意简直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凛冬礼貌地和粉丝们打招呼,邻家哥哥般聊天,不停感谢大家等他,包容他的任性。
不过这场直播并没有进行多久,詹富海姗姗来迟,他一到,凛冬就下播了。詹富海似乎也没想到凛冬会来感谢宴,笑着叮嘱他快去做准备,不要耽误一会儿的演出。看上去关系十分融洽。
凛冬和众人道别,离开宴会厅时,陈争正好站在门边。
他看向陈争,眉心不大明显地皱了下。助理催凛冬快点,凛冬已经经过了,还刻意回头看了陈争一眼。
文悟也已经达到A区,陈争说:“注意凛冬。”
文悟回:“明白。”
天色渐晚,冬天的晚霞远不如夏天浓墨重彩,太阳一落山,那点金辉便草草收场。感谢宴上觥筹交错,詹富海是毫无争议的主角。到场的不少都是南山市的富豪,如今罗应强死了,应强集团等待被瓜分,詹富海这个外来的新贵不知不觉间站在了利益的中心。
他如鱼得水地和这个总那个总交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视线在打了几个转之后,“无意”落到了陈争身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朝陈争走来,“陈队,你怎么来了?该不会是对我的提议动了心,准备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陈争提起挂在脖子上的临时工作牌,“警力不足,调来维持秩序。”
詹富海视线在工作牌上逡巡,忽然笑起来,“陈队,你这是何苦?调来调去你不嫌累吗?不如早点到我这里来,更有发展前景啊。”
陈争说:“詹总又在说笑了。”
詹富海看看身后,“既然陈队来赴我的约,不如我们今天好好聊聊?你是不是真来维持秩序,你知,我也知。”
陈争平静道:“嗯?”
詹富海发出低沉的笑声,陈争正要继续和他打太极,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身影。
一个熟悉到他不可能忘记的身影。
他猛地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背对着他,正朝2号门走去。他心跳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拦住詹富海,“抱歉,我还有事。”说完立即朝那人走去。
然而宴会厅太大,等他终于赶到2号门时,那人已经从门口消失。他拼命控制着情绪,视线在黑沉的夜色和刺眼的灯光下飞快寻找。
他不会认错,那个背影是韩渠!
夜色下的B区和A区就像两个世界,A区的声浪高得仿佛能刺破天幕,B区就像被遗忘了一般,蜷缩在安静的囚笼中。
两道黑色身影矫捷地从墙上越过,稳稳落在地上。看来詹富海相当重视今晚的话剧首演,B区的作业也停了下来,一盏灯都没开。工地上钢架、吊塔林立,在远处灯光的烘托下,像一个个狰狞的怪物。
鸣寒没有立即行动,聚精会神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太安静了,这种安静已经超越了正常停工的范畴。一般工地就算休息,也会安排人手值班,而这里,就像提前布置出来的陷阱。
“小心。”鸣寒对身边的周决说:“可能有陷阱。”
周决点头,“分头搜索?”
鸣寒指了指左边,周决会意,无声地潜入右边的黑暗。
冬季的风猛烈,在市区感受还不深,但新城区几乎高建筑太少,这一片如果剔除剧院和云享娱乐的办公楼,更是一片荒地。狂风呼啸着刮在鸣寒脸上,带来阵阵寒意。
鸣寒仿佛听到了什么声响,像是金属彼此摩擦的动静。但风声太大,A区的欢声更是覆盖了听觉,一时间无法辨认这到底是什么声响。而当风停下来,那摩擦声似乎也停下了,就像刚才只是幻听。
鸣寒精神高度集中,朝施工处走去。
B区比他想象中更大,除了吊塔,其余地方全部用防尘网罩了起来,夜里光线不足,视线没有办法穿透防尘网,那些高于地面二三十米的建筑框架像庞大的迷宫,嚣张地挡住去路。
这确实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鸣寒小心翼翼地进入“迷宫”,防尘网里,粉尘感非常强。鸣寒不由得想到,詹富海如果想在这种地方对他动手还挺容易,利用粉尘制造爆炸,警方查起来,还可以辩称只是意外。至于为什么会爆炸,还得怪他在这儿使用了枪支。
他更加专注,在“迷宫”中徘徊,时间好像变得格外缓慢,A区的喧嚣被一概屏蔽,眼睛已经彻底适应黑暗,但仍旧没有发现可能存在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