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是没有出路,“量天尺”的势力主要在东亚和东南亚,据说在北美的A国也有发展,但比较稀薄,欧洲则是完全没能涉足。在见识到“量天尺”的残忍之后,他咬牙决定放下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前往G国。
环境的改变让卜阳运的想法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他对成功不像以前那样着迷了,生意依旧在做,但资产缩水了很多。而在这些年里,“量天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触角”之间互相争斗,金池也这一支倒了,逐步在华国占据上风的是金孝全和金秀河这一支,他们从A国而来,毒品和军火生意做得特别好,似乎颇受金乌青睐。
听到这里,陈争眉心皱得越来越紧。
“‘量天尺’发展成什么样,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本想颐享天年,没想到金丝岛的回旋镖扎到了我……”卜阳运顿了顿,“我儿子头上。”
鸣寒抽了一口气,眼中酝酿着怒火。
“梁家那小子长本事了,开始复仇,金池也应该早就死在他手上,接着要死的就是我们这些给金池也当傀儡的人。但我没想到,梁家小子心肠歹毒,不直接对我们动手,偏要盯上下一辈。”
卜阳运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那我就只好回来,了结得了就了,了结不了……我亲自来还债。”
“什么意思?”鸣寒的问题当然无法传达给卜阳运。但卜阳运似乎已经猜到警方的疑问,继续说:“我在M国等梁家小子,冤有头债有主,让他来找我。”
视频的末尾,卜阳运轻松地说:“我猜你们不会那么听话,不过没有关系,在你们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梁家小子也已经收到我专门为他准备的邮件。”
春雷掠过天际,轰然炸响,云泉集团顶层的办公室里,梁岳泽背对着电脑,负手站在落地窗边。窗外阴云密布,酝酿着一场温柔的春雨,他的面容映在玻璃上,和都市的建筑倒影融化在一切,看不真切。他的身形似乎比以前单薄了许多,背脊也不再挺拔。
须臾,他转过身,看向画面定格的电脑,在键盘上敲了敲,静止的卜阳运再次活动起来。
“怎么样,来M国和我做一笔交易。”
警车在突如其来的大雨中扑向云泉集团,陈争在副驾上紧握着手机。如果卜阳运不止向机动小组发送了邮件,那么梁岳泽一定会行动。
最近一直有警方的人盯着梁岳泽,但无法监控他每一分每一秒的行动。陈争刚刚给负责监视的队员打过电话,对方说梁岳泽今天来到云泉集团之后就没有再离开。
“别急,我们赶得上。”鸣寒说。
雨水让交通变得拥堵,云泉集团本就在洛城的重要商圈,此时周围的马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先一步抵达的刑警封锁了云泉集团的各个进出口,陈争见车几乎挪不动了,索性和鸣寒下车,留文悟一个人跟着车走。
他们赶到云泉集团时,不少员工不安地看着警察们,这段时间虽然不时有警察前来调查,但今天这阵仗却是第一次。
“梁岳泽人呢?”陈争问。
监视队员道:“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倒是梁岳泽的秘书小温下来了,慌张地问:“陈警官,又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样三天两头来盯着我们,我们也很难受啊。”
陈争扫了他一眼,“梁总在吧?”
“在,在。”小温说:“梁总在办公室,本来有会的,但他会都没去开。”
是因为卜阳运的邮件?陈争如此想着,回头跟鸣寒说:“我上去一趟,你在这守着。”
鸣寒皱眉,“我跟你一起上去。”
陈争有些诧异,鸣寒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梁岳泽肯定在思考怎么从我们的封锁中逃走,他只有一个机会,就是抓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质。哥,你可能就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别忘了,他背后还有‘杀手A’这种级别的人物。”
陈争微微张了下嘴,不可否认鸣寒的话有一定的可能性,梁岳泽在收到邮件后毫无动作本就可疑,现在是紧要关头,还是更加谨慎为妙。
电梯上升,鸣寒站在陈争前面,小温两次侧过脸看他们,数字越是爬升,小温就显得越是紧张。
“叮——”梯门打开,小温率先走了出去,鸣寒紧随其后,这一层非常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人,鸣寒看到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那正是梁岳泽的办公室。
“哥。”鸣寒低声道。
陈争跟在他身后,仔细观察四周,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二位跟我来吧。”小温朝梁岳泽的办公室走去。
短短十来米距离,陈争心中涌起古怪的情绪,梁岳泽的后手就是他吗?那如果不是呢?现在整个云泉集团都被包围,即便“杀手A”在场又能怎样?上次“杀手A”能够击毙金孝全,不过是因为金孝全和警方都没有准备,现在和当时的情况截然不同,梁岳泽不至于这般自负。
小温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动静。小温说:“梁总,陈警官来了,我们进来了。”
说完,房门被推开。
梁岳泽的办公室很大,门正对的是一大片落地窗,右边才是梁岳泽的办公桌。
鸣寒迈进去,看见梁岳泽正站在另一片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们。办公室里并不安静,电脑的音箱发出熟悉的声音,是卜阳运的声音!
小温局促地站在门边,似乎想要离开。陈争上次来时就观察过,这里藏不了任何人。“杀手A”不在,只有梁岳泽一个人。
“梁总。”陈争喊了声,朝梁岳泽走去。梁岳泽一直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出声,就连站立的姿势都有点不对劲,显得过于僵硬。
陈争皱起眉,加快步子,右手忽然按在梁岳泽肩上。战栗从手掌上传来,眼前这具身体居然在发抖。陈争眼神一暗,猛地将梁岳泽一转,男人一个趔趄,后背狠狠撞在落地窗上,含着肩背,拼命低头。
陈争还是看到了那张和梁岳泽有几分相似的脸,他用力抓住对方的下巴,“谢亦梁?”
谢亦梁被迫抬起头,但不敢看陈争,两条腿打颤得更厉害,几乎站不住,“陈,陈哥,对,对不起……”
“梁岳泽呢?”陈争厉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谢亦梁吓得快哭了,“我,我不知道啊,我妈,我妈叫我来装,装表哥,我,不,不知道……”
陈争一把将他推开,又问小温。小温镇定地说,不知道梁岳泽去了哪里。
“我们一直盯着梁岳泽啊!”监视队员震惊道:“什么时候换的人?”
陈争盯着缩在椅子上的谢亦梁,心中隐隐火起。谢亦梁小时候和梁岳泽长得就跟亲兄弟似的,成年后才没那么像了。但谢亦梁打扮成梁岳泽的样子,还是足够糊弄外人——他们的侧脸几乎看不出差别。
谢亦梁、小温被带到机动小组,梁惠婷也被请来了,唐孝理已经安排队员去所有梁岳泽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机场、高铁站、高速收费口也增派了警力。
“梁岳泽在哪里?”陈争厉声问道。
谢亦梁缩头缩尾,“陈哥,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想来假扮我哥,但我没办法!”
陈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扮演梁岳泽?”
“就今天下午,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谢亦梁说,他心急火燎赶到云泉集团,按要求打扮成电气工人,总裁办的电路坏了,他进去之后,就看到小温,小温把梁岳泽的衣服拿给他,他从总裁办出来时,就变成了“梁岳泽”。
“你没看到梁岳泽?”陈争问。
谢亦梁抓着头发,“没看到,可能穿上我的衣服走了吧。”
监控中,确实有个电气工人模样的人提着箱子进入电梯,帽子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很可能就是梁岳泽。时间显示当时是中午1点20,远远早于卜阳运发来邮件的时间。
陈争有些不解,梁岳泽未卜先知吗?他怎么知道卜阳运会在下午发来这封邮件?不对,让谢亦梁来替换他,应该是早就拟定好的计划,和卜阳运的邮件无关。梁岳泽早已打算从警方眼皮底下溜走,他会去做什么?
谢亦梁很不安,“我,我看到那个邮件了,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我表哥会不会有危险?”
陈争现在非常怀疑梁岳泽和卜阳运已经勾结好了,他们正在合作做一个局,警方处在越来越被动的位置。
小温来到机动小组后,比在云泉集团时冷静得多,他承认帮助梁岳泽脱身,但坚称不知梁岳泽去了哪里。
“梁总是我的老板,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小温平静地说:“老板没有交待我的事,我一概不问。”
鸣寒说:“你是梁岳泽最信任的秘书。”
小温皱了皱眉,不答。
“梁岳泽去哪里都带着你,但出车祸那次,他带在身边的却是一个助理。”鸣寒说:“他知道你坐在那个位置可能会被撞死,所以没有带你。”
小温低下头,仍是不说话。
鸣寒冷笑,“助理没抢救过来。那场车祸原来真是你们自导自演。”
梁惠婷在走廊上遇到了谢亦梁,谢亦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看到她就开始哭。梁惠婷却只是让他配合警方的调查,不要生事。
陈争带着一丝讽刺道:“谢亦梁生的事已经够大了,据说还是你的授意。”
梁惠婷看着陈争,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陈争对梁惠婷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她所嫁的谢家也是生意场上的人,云泉集团出事时,她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些年梁岳泽也很少提到她。但她到底是梁岳泽唯一的姑姑,小时候,陈争去找梁岳泽玩,她没少给他俩打掩护。
“岳泽难得向我开口,我这个当姑姑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帮过岳泽,这次总不能再让他失望了。”梁惠婷坐得很端正,岁月已经在她原本美丽的脸庞上刻下印记,“更何况,他不是为了他自己。”
陈争说:“他跟你说了金丝岛的事?”
梁惠婷抿着唇,半晌道:“就算他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到,小彬小晴,还有吟凡,都是被人害死的。小争,你是警察,你猜不到吗?”
陈争说:“梁岳泽有危险。”
梁惠婷皱眉,“我知道,我也劝过他,不止一次。但他说,报仇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梁惠婷的眼中浮起泪意,她仓促地抬手擦了擦,“岳泽说,云泉集团重新站起来了,他对老爷子的承诺兑现了,剩下的,就是对小彬小晴,对吟凡的承诺。”
陈争站了起来,梁惠婷望着他,“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岳泽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很感激他,因为我们梁家需要一个人来记住仇恨。他让我回云泉集团站好岗,我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第173章 争鸣(25)
梁岳泽像是从洛城,从函省蒸发了。卜阳运在唆使他去M国,而他在收到邮件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他的下一步几乎可以确定是出境,但是机场、高铁站、高速收费口都没有他的身影。
“梁岳泽已经不可能从合法途径出境。”陈争说:“他会想办法偷渡,在M国有人能够接应他。”
“‘杀手A’击毙金孝全以后就不见了,可能已经在东南亚等着梁岳泽?”鸣寒在陈争背后走来走去,“‘量天尺’最擅长偷渡,梁岳泽在失踪的情况下非法出境,我们很难阻止。”
夜已经很深,今天机动小组尽数出动,却徒劳无功,监视队员非常自责,陈争情绪也有些起伏。
“其实现在的情况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唐孝理说:“我们和梁岳泽虽然站在对立面,但他和我们有一个目标是一致的。”
陈争说:“去M国?”
唐孝理点头,“梁岳泽要去M国了结当年的金丝岛案,我们正在争取去M国,掀翻‘量天尺’的老巢。但你们也知道,我们在申请批准时遇到了很多阻碍,上级认为条件不充分,还有很多顾虑。我们能不能去M国,能去的话,什么时候出发,这些都还没有定论。”
陈争说:“梁岳泽失踪,出逃M国,这算是一个重量级砝码。”
唐孝理点头,“没错,如果确定他已经在M国,我们就更有理由去M国。不过当然,追踪不能放松,我们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拦住他,和我们眼睁睁看着他非法出境,这是两码事。”
陈争说:“我明白。”
散会后,陈争再次点开卜阳运发来的邮件。下午由于急着确定梁岳泽的行踪,这个视频他和鸣寒都没来得及看第二遍。
会议室空荡荡的,陈争将声音调低,鸣寒坐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
也许是在国外待得太久,卜阳运的语调和用词有些外国腔,表情也显得十分夸张。
“他说的可信吗?”在又看完一遍后,陈争扭头看鸣寒。
鸣寒此时的神情有些严肃,似乎正在走神。陈争心中叹了口气,卜阳运在视频中展现出了难得的对孩子的关心,即便是虚情假意,也难以让人无动于衷。
“他又在给自己立人设,论立人设,罗应强都不是他的对手。”鸣寒冷笑了声,“因为梁岳泽将我作为复仇目标,他才承认当年干的好事,让梁岳泽冤有头债有主,冲着他去?那他当年为什么那样对我和我妈?我看他是在给我挖坑,我跳进去,对他和梁岳泽,甚至‘量天尺’都有利。”
鸣寒如此清醒,陈争却感到心痛,他宁可鸣寒在此时糊涂一点。
见陈争半天没开口,鸣寒转过视线,看见陈争眼中的担忧,“怎么了,哥?”
陈争摇摇头,一把搂住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温声道:“累不累?”
鸣寒这一整天都绷紧了神经,忽然靠在陈争身上,嗅着陈争脖子上熟悉的味道,忽然放松下来,“说实话吗?”
陈争说:“允许你说谎话。”
“怎么还兴遛人呢。”鸣寒笑了笑,“不累,回家的话,可以把你关三天三夜的样子。”
陈争用额角轻轻撞了撞他,“那不行,我的耐力顶多一天。”
鸣寒说:“有我在,拉个平均数也有两天。”
陈争在他脸上一拍,“在卜阳运面前说这些,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怕什么。”鸣寒说:“我当着他的面也照说不误。”
陈争拉回正题,“卜阳运在给我们下套的话,你说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卜阳运当年去G国,是因为害怕完成沦为‘量天尺’的傀儡,金丝岛案在他看来和他关系不大,且云泉集团自身难保,就算知道他是金丝岛案的获利人之一,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鸣寒支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但卜阳运即便在G国也一直关注着‘量天尺’的动向,十多年里,‘量天尺’里面那些分支发生了什么,他比我们清楚。所以他知道,金池也这一支已经完了。为什么完?可能是派系的争斗,也可能是外力的侵袭。但金池也这个分支和其他分支不一样的是,他们很受‘量天尺’管理者,也就是那个金乌的器重,而且金池也在华国发展得不错,如果只是内部矛盾,很难就此销声匿迹。”
陈争说:“所以站在卜阳运的角度,金池也一派必然遭受内外双重打击,而在这个时间段上,云泉集团活过来了。他这个金丝岛案的参与者马上联想到,是云泉集团在复仇。”
鸣寒点头,“卜阳运全须全尾在G国混了那么多年,他可能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情报网。在我联系他之前,他说不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那通电话只是给他加了个急。他知道梁岳泽正在向当年的参与者复仇,金池也一派的人可能全都死了,他、霍曦玲,一个也跑不掉。梁岳泽和‘量天尺’里面金孝全这一派勾结,但现在也出现了裂痕。梁岳泽不止想要报复,还想搞掉整个‘量天尺’,最高头目金乌也别想逃过。这样一来,卜阳运的利益就又和‘量天尺’摆在一起了,他需要‘量天尺’的庇护,‘量天尺’需要他这个靶子。他消失这么久,不就是在为偷偷赶到M国做准备?”
陈争在本子上写出“量天尺”里已知的假名,金池也和金孝全已经被划掉了,金孝全上面的是神秘的金秀河,他们都是来自A国的分支,而金池也是K国的分支,金池也的势力消亡得如此快,是梁岳泽和金孝全联手的结果,这些年在华国肆虐,引起机动小组注意的也是金孝全这一支。现在梁岳泽和金孝全已经撕破脸,最想干掉梁岳泽的可能是金秀河。
陈争在卜阳运的名字上圈了圈,“他合作的是金秀河,还是那个金乌?”
鸣寒也推不出答案,“卜阳运逞嘴上威风,他打的算盘其实是,让我们去逮捕梁岳泽。不然他为什么赶着给我们发邮件?”
“是,他可以只将邮件发给梁岳泽,梁岳泽更容易摆脱。”陈争说:“但他同时发给我们,拦下梁岳泽就是我们的任务。”
“这样他在M国就算是高枕无忧的,梁岳泽一旦被定罪,就没有机会再向他复仇,而他又算跟‘量天尺’达成了新的合作。”鸣寒啧了声,“苦活累活全都丢给警察,他还扮演了一回好父亲。”
即便卜阳运的动机已经被陈争和鸣寒分析出来,但这对寻找梁岳泽没有太大的帮助。唐孝理说一旦梁岳泽出境,机动小组申请去M国就添了一片瓦,可在如今梁岳泽行踪不明的情况下,机动小组就更不可能出国执行任务,所以都铆足了劲寻找梁岳泽。
谢亦梁还在拘留中,陈争去看他,他红着眼说:“陈哥,我错了陈哥,我不该听我表哥的,你就放我出去吧,求你了!”
陈争不是来听他求情的,问:“你扮梁岳泽怎么扮得这么熟练?以前练习过?”
谢亦梁慌张地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别想着继续骗我。”陈争说:“你和梁岳泽长得是像,但你俩平时不是一个路子,气质、仪态都不一样,怎么你一穿上他的衣服,就能变成‘梁总’?”
“我……”谢亦梁不安地扭动,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我,我给表哥当过替身!”
陈争问:“为什么?什么时候?”
谢亦梁说,不多,一共就三次,都是梁岳泽有事走不开,让他去走个过场,不需要讲话,匆匆去,匆匆离开。后面两次都很轻松,但第一次他想起来就后怕。
“发生什么事了?”陈争说。
“有人,有人跟踪我。”谢亦梁如坐针毡,“他们把我表哥当成了我。”
“是谁?”
“我不知道!我跟表哥说,他说不用怕,会有人来保护我。”
谢亦梁稍稍平复,又说,自从有人暗中保护他,那种被跟踪和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陈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道人影,旋即点开“杀手A”的视频,“你见过他吗?”
谢亦梁看了几秒,“就是他!”
陈争说:“就是他暗中保护你?”
谢亦梁点头如捣蒜,“其实也不算暗中,我们还吃过一次饭,他,他人挺好的。”
陈争问:“他叫什么名字?”
谢亦梁说:“遂子。”
“遂子?”
“他说可以这么叫他,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陈争想了想,又问:“那你们还聊了什么?”
谢亦梁说:“我以为他是表哥的保镖,问他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他说表哥是他的恩人,对了,他不是华国人,以前一直在A国。”
陈争问:“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谢亦梁说,遂子保护了他一段时间,就消失了,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离开审讯室后,陈争琢磨着遂子的身份,他是个身手了得的杀手,专门给梁岳泽办事,但他为什么来自A国?梁岳泽还是他的恩人?陈争印象中,梁岳泽并未长时间待在A国,出差肯定是有的,短暂的时间里,如何和遂子建立联系?倒是金孝全和金秀河来自“量天尺”在A国的分支,难道说遂子以前是他们的人?
遂子在现场留下过足迹、影像,唯独没有留下过DNA,如果有DNA信息的话,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针对梁岳泽的搜查进行了三天,在这天行将结束的时候,外省兄弟单位传来情报,疑似梁岳泽的人出现在西北龙周市,从路线判断,他可能会在边陲小城卫山市越境。
在这则情报中,梁岳泽一行有至少七人,藏身在运送蔬菜的卡车上,监控捕捉到的画面并不清晰,梁岳泽打扮成装卸工人模样,比较醒目的是出现在他附近的“杀手A”,此人也是工人打扮,正警惕地观察周围。
离开龙周市后,似乎是发现被盯上,他们再次消失,卡车上不再有他们的踪迹。而龙周市靠近西北边境,他们想要出境,大概率会在卫山市歇脚。
“老唐。”鸣寒看向唐孝理。
梁岳泽出现在西北,这出乎机动小组的意料。警方早前认为梁岳泽出境最可能选择的是西南或者东南沿海,这也是“量天尺”走得最顺的路径。梁岳泽却去了西北,地势和天气原因,在西北越境的难度远远高于另外两片区域。
龙周市警方已经跟丢梁岳泽一行,且仅有的线索是菜市场的监控,有可能只是个幌子。
但现在机动小组的处境很尴尬,追踪梁岳泽是他们的任务,而放梁岳泽去东南亚,对机动小组申请到出境执行任务的许可有利。兄弟单位没有发现梁岳泽的线索就算了,已经发现,却因为怀疑是个幌子而不去追,上级会怎么看?
“鸣寒,你立即带队出发。”唐孝理当机立断,“尽全力把人抓回来,不要考虑其他事。”
鸣寒道:“是!”
任务一下来,鸣寒立即做准备,陈争不是他队上的人,找到唐孝理,“我跟鸣寒一起去吧。”
唐孝理看了看陈争,似在考虑,“这次不是寻常的查案。到了边境,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必要时候还会开火。”
陈争点头,“我明白,但我也不单会动脑子。机动小组里,没人比我认识梁岳泽的时间更长,鸣寒这次应该需要我。再说,‘量天尺’的问题要解决,就必须去东南亚,我想借这次行动来适应一下。”
“让他去。”卢贺鲸说。
唐孝理回头,“老卢。”
卢贺鲸走到陈争面前,对视片刻,“洛城就像温室……”
“我知道。”陈争直接打断,“你想说,我这个在洛城相对和平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刑警,和机动小组的人没法比。但对‘量天尺’的行动又需要我。老卢,我会以最快速度适应机动小组,不拖鸣寒的后腿。”
卢贺鲸紧皱着眉,“别出事,不然我没法跟你妈交待。”
陈争笑了笑,在卢贺鲸肩头轻轻捶了一拳,“这么大了还怕姐姐。”
卢贺鲸:“……”
机动小组这次是奔着作战去的,鸣寒正在检查装备,陈争甩着手就来了,拿起已经拆卸的轻步,麻溜地装好,“鸟哥,你看我用什么装备好?”
鸣寒知道陈争肯定会来,往陈争身后看了看,“老唐老卢呢?”
陈争说:“他俩又不是我尾巴。”
“我还以为你得磨半天嘴皮子,最后关头才说服他们。”鸣寒抄起手发挥想象力,“我们已经出发了,你苦苦在后面追车,喊:鸣哥!等等我!我来了!不要抛下我!”
陈争给鸣寒来了一枪托,鸣寒捂着肋骨蹲下,“这还没出发,就袭击长官!”
陈争刚想说“你什么长官”,忽然想到鸣寒这人虽然被贬去当警犬大哥,但在机动小组也是一号中队长,机动小组出任务通常以中队为单位,在鸣寒这中队,鸣寒当然是长官。
陈争把鸣长官扶起来,还敬了个礼,“长官好,新人陈争报到,请问有什么任务可以交给我?”
鸣寒昂着下巴想了想,“新人需要磨练,你就先跟着我,给我端茶送水吧。”
陈争:“好的长官!”
周决正要找鸣寒说事,一听这对话,连忙躲在门外。文悟经过,诧异地看着他。他连忙将文悟拦住,“嘘,鸟在里面搞职场霸凌!”
文悟一脸兴奋,又要造谣了吗?
准备就绪,鸣寒中队出发。唐孝理联系洛城军用机场,直接从军用机场起飞,前往龙周市。
龙周市很小,经济体量连洛城的一个区都比不上,机场在郊区,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坐半个多小时的车。
春天正是西北沙尘天气严重的季节,舱门一打开,黄沙漫漫的感觉就涌了进来,陈争西北来得少,以前来时不是春天,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沙尘,喉咙顿时不舒服起来。鸣寒递给他一片口罩,“先凑合着。”
陈争戴上口罩,看看周决等人,大家似乎已经习惯各种极端天气,适应良好。
当地警方安排了车来接,从机场到市区这条路几乎看不清景物,放眼望去全是浮在空中的沙。
鸣寒说:“过几天下场雨,就没这么多沙了,不过我们等不到。”
陈争问:“你以前在这边执行过任务?”
鸣寒摇头,“来这边训练过,我师父带的队。他老是说,什么是机动小组,就是任何时候有需要,都能立即行动的单位,要是去了某个地方,因为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水土,把自己放倒了,那就不叫机动小组。所以我们刚入队的时候,他带着我们去各种环境极端的地方拉练,这边待了一个多月。”
周决搭腔,“鸟那时特别娇弱,天天叫肺难受鼻子难受,刘队差点让他滚回去!”
鸣寒往周决椅背上踹了一脚,“话多。”
陈争问:“那后来是怎么适应的?”
鸣寒说:“忍呗,受不了就往鼻子里灌水。年轻,什么苦吃不了,时间一长就能在沙尘里自由呼吸了。”
陈争将口罩摘下来,鸣寒连忙说:“这个苦咱还是别吃了。”
陈争笑道:“因为我不年轻了?”
鸣寒重新给陈争戴上,“因为我都帮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