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决接连打喷嚏。文悟看了看他,说:“马打响鼻都没你阵仗大。”
龙周市局,当地警方将获取的情报全部分享给机动小组,在经过处理的视频中,可以清楚看到“杀手A”,但那个疑似梁岳泽的人始终没有被拍到正脸。这行人离开龙周市时,是藏在两辆卡车上,但这两辆卡车都被发现丢弃在离龙周市50公里的乡道上,蔬菜都在车上,但人不知所踪。
就在机动小组计划往西追缉时,唐孝理忽然打来电话,“我们收到了梁岳泽发来的消息!”
陈争一惊,梁岳泽居然会主动联系警方?
唐孝理将消息转到鸣寒的手机上,这是一则视频,很短,但内容惊人。梁岳泽出现在画面中,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眼神异常疲惫,穿的正是被监控捕捉到的那一身。
视频虽然直接发到了机动小组,但梁岳泽的话其实是对陈争说的。他的嗓音沙哑,说几句就会忍不住咳嗽,似乎因当地的沙尘而异常痛苦。
“陈争,我知道你在找我,不想放过我,但M国我是一定要去,我的至亲被人害死在那里,我可以说早就家破人亡了。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很抱歉,我欺骗了你,我让你以为我只是个奋发图强的企业家,其实不是,我参与了很多犯罪,你们正在调查的‘量天尺’,我和这个组织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梁岳泽苦笑,摇着头继续说:“害死我至亲的就是‘量天尺’,我却不得不和‘量天尺’合作,所以陈争,你明白我这些年活得有多窝囊吗?太窝囊的人,渐渐会变得不像正常人,何况小彬和小晴走了后,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了驭严一言。”
“陈争,我必须做完该我去做的事,快了,‘量天尺’就在M国。我跟你保证,当我报完了仇,一定会回来,接受法律的审判。”
梁岳泽双手合十,神情有几分虔诚,“你就放我这一马吧,就算你继续追,也追不上,何必呢?我做完所有的事回来,会跟你坦白所有,包括‘碧空教’、金孝全……还有,你最关心的韩渠。”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经过技术分析,视频是昨天拍的,差不多是龙周市警方发现梁岳泽踪迹的时候。
陈争又看了一遍,问鸣寒:“有什么想法?”
鸣寒盯着陈争,“哥,你最关心的是我还是韩渠?”
陈争:“……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我没开玩笑。”鸣寒正色道,还顺势捏住了陈争的下巴,“是我还是韩渠。”
这人最近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以前像个摇头甩尾的弟弟,现在吃到了嘴里,凶狠和独占欲再也不加掩饰。陈争觉得有时间得教训教训这位警犬大哥,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是你。”陈争把鸣寒的手打掉。
鸣寒弯起眼睛笑道:“那梁岳泽就是在放屁,他通篇废话,不外乎就是在这个关头干扰我们,管他干什么。该追一样追,该打一样打。”
陈争还以为鸣寒在闹脾气,原来这家伙异常清醒。陈争有点明白机动小组为什么会选中鸣寒了,关键时刻,他很难受到外界的影响,不着调的外表下,有坚定的心和稳定的情绪。
第174章 争鸣(26)
从龙周市到卫山市,没有航班、铁路,只能开车过去,当然,当地不少村民还会将马、牛作为交通工具。机动小组再次出发,向卫山市开去。
沿途荒凉,但也有不少村落,村落像是积木一样散落在黄沙中,很多都已经无人居住。
梁岳泽可能躲藏在这些村落中,寻找越境的机会。机动小组已经联系负责边境管理的警察参与拦截,但卫山市以西有非常多的山峦,梁岳泽还是有机会出逃。
卫山市比龙周市还要小,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小县城,机动小组抵达时已是4月5日深夜,暂时没有发现梁岳泽的踪迹。
鸣寒让周决他们先休息,自己却准备出去,哪知陈争正靠在车边,看他走来,随意地抬了抬手。
“哥。”
“现在你是我领导,你才是哥。”陈争拉开副驾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鸣寒挑眉,“你还真想玩角色扮演啊?”
“谁说的新人只能给领导端茶送水?”陈争说:“我得多表现表现,把车也给领导开了。”
边境小城夜里异常安静,即便是在市中心,也只有寥寥几盏路灯亮着,没有任何夜生活。陈争跟着导航,缓缓在路上滑行,刚才卫山市警方说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和车辆,梁岳泽那群人虽然不多,但肯定带有装备,在小地方一定很显眼。
“他们要么分开来到这里,混在当地人的车里,要么根本没有进城。”陈争虽然对西北不熟悉,但揣摩犯罪分子心理有一套,“经过龙周市之后,卫山市就是最后一个可以隐藏、补给的地方。边境地区管理困难,常有人偷渡,有个关键难点就是,有当地人会为了利益做帮手。”
车继续在零星路灯和楼房的灯光中驶过,陈争接着说:“来的路上我看到很多可供梁岳泽躲藏的村子,查过地图,继续往西,类似的村子也不少,我如果是梁岳泽,我更愿意藏在那些村子里,实在需要物资,再让人到市里来买。不过梁岳泽连谢亦梁这个替身都考虑到了,他的准备应当相当充分,他暂时不走,是因为行踪暴露之后,边防管得更严了。”
车已经开到卫山市边缘,继续往西,就是荒凉的公路,以及散落的村庄了。
“梁岳泽要么继续躲着,等待越境的时机,要么堵一把,直接越境,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陈争冷静地说:“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暗暗从这里撤退,寻找其他机会。”
鸣寒说:“这么看来,他的机会不少。”
“是。我们拦截他的机会却不多。”陈争说:“如果这次没有成功,让他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再想预判他的去向,就不太容易了。”
车灯在黑暗中破开一条通道,两边高大的树木在光影中像是一个个威严的巨人,守护着后面稀稀落落的村庄。鸣寒将地图放大,在他们此时行进的方向上,依次有四个村子,分别是一山到四山村。
“都去看看?”鸣寒说。
陈争说:“我只是个开车的,决定权在领导手上。”
鸣寒笑了声,“来都来了,是吧?”
前面就是一山村,陈争从岔路开下去,土路不平,车颠簸得有点厉害。
“没有我们自己的车好用。”鸣寒说了句。
陈争说:“要是周决改装过的车在就好了,又可以当车神了。”
鸣寒咳了咳,“村口到了。”
警车过于招摇,如果梁岳泽就藏身在一山村,在陈争和鸣寒发现他之前,他就会发现陈争和鸣寒。
“我下去看看。”鸣寒带上枪,“哥,你停隐蔽点。”
陈争点头。鸣寒一下车,就如同一阵黑风消失不见,陈争挑了下眉,知道鸣寒的本事就是在这样的境地里锻炼出来。他缓缓将车退后,隐没在一片草堆后。
村子里有狗,鸣寒脚步很轻,但架不住土狗听觉灵敏,又极其护家,一条黑狗盯着鸣寒,忽然大叫起来,每家每户的狗都被吵醒,跟着狂吠。一些村民家中打开了灯,男人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鸣寒敏捷地跃到树上,一动不动,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
狗还在叫,但村民们什么都没看到,踹了狗两脚,狗痛得呜咽。等到出来查看的村民回到家中,灯接连熄灭,鸣寒这才从树上下来。那黑狗虎视眈眈,喉咙中发出警告声,但因为挨了两脚,不敢再大叫。
鸣寒无声地说:“让你别叫,挨揍了吧!”
狗烦躁地在院子里转圈,鸣寒尽可能放轻脚步,贴着墙根走。这里的村民每家每户都有一个院子,但院墙很矮,等于不设防,院门也几乎一推就开。
村子不大,鸣寒花了一刻钟就绕完了一圈,村子看上去很普通,没有不该出现的车辆,村民虽有警惕心,但也就那样。如果梁岳泽藏在某一户村民家中,刚才的骚动之后,他也许会发现一些出来寻找骚动源的人。
村中有一棵大树,鸣寒爬了上去。树上视野很好,基本能看到所有院子内部。鸣寒拿出热源望远镜,扫下来没有发现异状。
“被狗追了?”鸣寒一上车,陈争就将车挪到路上。
“我这警犬大哥看来也只能在函省横,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西北,土狗都能骑到我头上。”鸣寒问:“村外没有异常吧?”
陈争摇头,“不在这个村子里。”
鸣寒说:“那就下一个。”
一山村和二山村离得不远,陈争还是和车一起藏在村外,鸣寒单枪匹马摸过去。这次村里的狗没有叫,鸣寒十分钟后就回来了,“正常。这村子人比上一个还少,好几个院子都没人了。”
继续往前,风更凉了,陈争心跳渐渐快了起来,梁岳泽如果没有改道,那么很可能就藏在剩下的这两个村子里。
三山村和二山村之间距离比较远,卫山市海拔比洛城高得多,已经算是高原了,山看上去特别近,黑夜里齐刷刷地压在眼前,颇有压迫感。
这次,陈争将车停得离村子稍远,把枪拿了出来。鸣寒正在开车门,“哥,你想干嘛?”
陈争说:“走你的。”
鸣寒正色道:“你别下车啊,车要是被人动了手脚,我们更危险。”
陈争淡然道:“我知道,但我得做好准备。”
鸣寒犹豫了下,还是下车了。陈争又叫住他,“记住,我们今晚只是来侦查。”
鸣寒说:“明白!”
三山村占地比二山村更大,但废弃的房屋更多,一只小白狗摇着尾巴向鸣寒走来,毫无戒心。鸣寒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比在前两个村子更加谨慎。
村里亮着两盏路灯,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鸣寒还是爬到树上,从高处往下侦查。但这棵树的位置不太好,看不到村子的全貌。他落地时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他屏气凝神观察,那若隐若现的视线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村里没发现更多古怪,鸣寒退到村口,上车时额角已经冒出薄汗。
“有问题?”陈争问。
鸣寒喝了口水,摇头,“可能是我绷得太紧。”
陈争皱了皱眉,地图上,四山村和三山村隔着三公里,这里的村子似乎都是两两相近。他相信鸣寒在机动小组待了这么多年的直觉,三山村可能有问题,但没有发现问题,那么剩下的四山村,也许就有警方此行的目的。
陈争往前开了十来米,停下来,“周决他们在干什么?”
鸣寒马上懂了,“你想今晚直接动手?”
“如果梁岳泽真的就藏在四山村的话。”陈争扭头,“我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鸣寒思索片刻,拿起手机,“刚就不该让周决去睡觉,等下骂死我。”
陈争重新将车发动起来,“谁敢骂你这个领导。”
“哟,家常便饭。”
“下次被骂了给我说。”
“你好加入?”
“我帮你阴阳回去。”
“啧——”鸣寒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电话接通,他立即以中队长的口吻道:“全体准备,到三山村等我命令。”
四山村越来越近,其背后巍峨的山岭在村子、公路上落下巨大的阴影。四个村子里,四山村是最大的,很大原因是它有一个牧草加工厂,这个厂离村口很近。
陈争将车开进了公路旁的荒地里,关掉灯,向四山村靠近,避开村口,从偏西的位置开进村子。车停在一个无人的院落旁,鸣寒没有立即下车。
陈争说:“那边的车,看到了吗?”
鸣寒点头,来的路上,有两辆经过改装的皮卡,其他三个村子没有这种车。
整个村子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农村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鸣寒要下车,陈争按住他的手臂,看了看时间,“不急,等其他人到了再说。”
时间无声地流动,夹杂着浮尘的夜风中,紧张和危险就像气浪一般膨胀。
鸣寒说:“我得找个高处,这帮人里有遂子。”
遂子,“杀手A”,那个在众目睽睽下击毙金孝全的人。
陈争隔着窗玻璃看出去,“最高的地方就是加工厂的厂房,但那里很可能已经被占领。”
鸣寒说:“但我不止会爬楼房。”
这时,周决的消息来了,“已到三山村!”
鸣寒说:“留一组人在那边,剩下的立即到四山村,不要走大路。”
说完,鸣寒冲陈争笑了笑,“哥,这下真要听我这个当领导的了,毕竟我上了树之后,视野比你们谁都开阔。”
执行任务的队伍中,一定得有人占据高位,陈争点头,“听你的。”
鸣寒再次化作一道黑风,顷刻间消失,陈争只听见一阵沙沙声响,仿佛风裹挟着砂砾,从林间卷过。
周决一行和陈争会和,分成两组悄然向牧草加工厂靠近。一扇老旧的铁栅栏门挡住去路,从门外看去,里面是一排黑漆漆的建筑,仅有的一盏灯光线昏暗,门卫室里没有人。
陈争向周决打了个手势,在院墙上一蹬,跃了上去。院墙顶视野稍好,但奇怪的是,厂里安静得过分,好似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但正常的厂,夜里总该有人值班。
陈争跳了下去,周决和另一名队员也跟着进入。陈争小心地探路,推开一扇门,里面空无一人。继续向前,绕过一排三层建筑,就是更加漆黑的区域,依稀看得见半开放的工棚和仓库。
悉悉索索的声响从仓库中传来,陈争立即停下脚步,退到阴影中。有人从仓库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杆长柄叉子,是个个头很高的男人。在男人身后跟着五个同样拿着长柄叉子的人,他们缓慢地走着,东张西望。
陈争沉默地注视着这些人,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村民,并且在加工厂工作。但此时的情形太诡异了,他们如果是值班工人,为什么不守在前院,反而藏在没有开灯的仓库?他们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忽然,一个村民朝陈争的方向看了过来,顿时不动,抬手召集其他人。工棚、仓库里又冒出十多个村民,手上全都有武器,逐渐向陈争和机动队员们围了过来。陈争看清为首村民的相貌,黝黑,粗犷,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人。
黑暗中,周决的子弹上膛,发出咔嚓脆响,村民恶狠狠地看向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下一刻就将一拥而上。
情况变得棘手起来,机动小组的目标是梁岳泽,面前这些人如果是真的村民,那就不能轻易开枪。就算他们是假扮的村民,这一时半刻也无法判断。最可能的是,梁岳泽来到四山村之后,已经将加工厂作为据点,而厂里的工人、附近的居民已经被梁岳泽用钱收买,成为他的盾牌。
陈争上前一步,索性直接亮出梁岳泽和“杀手A”的照片,“见过这两人吗?”
为首的扫了一眼,“你们是谁?”
陈争握着枪,“警察。他们就在这里,对不对?”
村民们彼此看了一眼,并未因为警察上门而退缩,为首的更是冷笑起来,“什么警察,警察从来不管我们,滚!”
周决的枪口对准为首的,陈争抬手挡住,“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
为首的神情微变,假装听不懂。这时,越来越多村民涌了过来,工棚后方的一扇门打开,顿时烟尘散开,竟有一群羊羔冲了过来。
村民在后面赶着羊,羊像没头的苍蝇,横冲直撞,一些村民发出猖狂的笑声,嚣张地举起长杆叉子耀武扬威。
陈争被羊撞到墙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周决直接被拱到地上,踩了好几脚,一嘴的羊毛和泥土。他挣扎着站起来,低声对陈争道:“这下麻烦了,群众攻击。”
陈争紧皱着眉,这些羊是群众的财产,挡在他们面前的是群众,梁岳泽很清楚警察不能随意对群众动手,所以才想出这等低劣的手段。
但他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让梁岳泽如愿。
陈争据枪,朝着夜空连开两枪,弹壳迸溅,被赶过来的羊顿时被吓疯,毫无章法地向四周溃散,冲向村民。村民躲避不及,很多被撞翻在地,院子里烟尘滚滚,刹那间一片混乱。
陈争趁机摆脱村民的纠缠,但很快发现,村民数量众多,根本不是一群羊能够解决。为首的显然被刚才那一出激怒,带着一群人,抄着长杆叉子就朝他刺了过来。
近距离搏斗时,枪的作用有时还不如粗糙的冷兵器,更何况陈争无法朝他们开枪。这些村民平时用惯了长杆叉子,整理牧草、躯干羊群,甚至和歹徒、非法越境者搏斗,用的都是长杆叉子。
叉子在浓夜中闪烁着夺命的冷光,疯狂朝陈争刺来。陈争迅速左躲右挡,避闪得越快,叉子就来得越快,这些野蛮的村民仿佛在捅刺他的过程中找到了乐趣,越来越多的人挤过来,那叉子就像钢雨般从天而降。
陈争从地上滚过,为首的看准时机,一叉戳向他的胸口,他虽然躲过,但手臂被撕开一道血口,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
村民们嗅到血腥,像野兽般兴奋,举起长杆叉子高声叫起来,为首的更是洋洋得意。陈争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顾不得疼痛,忽然跃起,速度快得没有一个村民反应过来。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陈争——以及他手上寒芒闪烁的侦察兵匕首。
匕首此时正横在为首的脖子上,他满脸惊惧,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陈争虽然比此人矮了一头,身形也小了一圈,但速度惊人,锁住他脖子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决和另一名队员在叉子攻击中得以喘息,也控制住了两名村民。
陈争的伤口正在流血,他牢牢扣着为首的身体,目光扫向四周,“他们是不是对你们说过,警察不能对你们这些村民动手?但你们却可以对警察肆意妄为?”
陈争眼神如炬,脸上早就没了温和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不亚于村民的凶悍冷漠。
“滴答——”手臂上的血落入沙土中,他冷笑了声,“但警察遇到致命袭击时,可以采取一切形式的自保,包括反杀。”说着,他握着匕首的手一用力,刀刃在为首的脖子上撕出血痕。
村民惊恐退后,为首的吓得大气不敢出,费力地用余光瞄着陈争。
“不想死就带上你们的装备,你们的羊,离开这里,没你们的事!”陈争说。
外围的村民听到这里,赶紧跑路,靠得近的村民显然是为首的心腹,犹豫不决,有人甚至想袭击陈争。周决冲了过来,将企图从斜后方捅陈争一刀的人制服在地。那人脱臼,吱哇乱叫。
又一部分村民见状逃离,厂里只剩下十多个村民。
陈争控制着为首的向前走,虎视眈眈的村民向两边散开。陈争贴在为首的耳边道:“那些人藏在哪里?”
为首的骂了句当地的脏话,陈争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继续和对方交流,“他们给了你多少,值得你们这样为他们卖命?到时候他们逃掉了,你们替他们坐牢,值得吗?”
为首的继续骂骂咧咧。
陈争动了动匕首,为首的顿时僵得像木头。
“现在不是坐不坐牢的事了。”陈争说:“你活不活得过今晚都成问题。”
为首的惊恐地看向他,他嗤笑,“谁跟你说警察不敢跟你们动手,你死了就找他去。”
为首的紧张得吞咽唾沫,这个动作让匕首在他脖子上切得更深,他冷汗直下,口音浓重,“在,在地,地下!”
陈争知道这些村子一般都有地窖,地下这个概念太宽泛了,“哪个地下?带我过去。”
为首的指着西边,朝村民们瞪了一眼,那几人赶紧朝西边跑去,周决紧随其后,另一名队员则和陈争一起押着为首的,落在后面。
另一路队员也已经赶了过来,陈争让他们守在外面,防止意外。
加工厂的西边是主要厂房,机器全部没有开工,灯也没有打开。为首的说,给钱的人就在厂房的地下室。
地下室入口在厂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仓库里,相当隐蔽,周决揭开挡板,微弱的灯光透了上来。
陈争问:“地下室有其他出口吗?”
为首的很确定地说:“没有,只有这一个。”
陈争蹙眉想了想,梁岳泽不是那种不留后手的人,就这么下去大概率会遇上危险。但现在的情况,不下去也不行,村民的话不能全信,如果地下室还有别的出口,当他们守株待兔时,梁岳泽早就逃之夭夭——说不定现在已经逃之夭夭。
“陈哥,我下去。”周决说:“我在我们队就是干这个的,你和秃子在上面给我盯着。”
“我跟你一起,顺便让这人带路。”陈争松开为首的,对方诧异得瞪大了双眼,仿佛不相信自己这就得救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随时可以再锁住你的脖子,下次就不是破皮这么简单了。”陈争转了转沾血的匕首,眼神全然不像为首的见过的那些民警,他本能地抖了一下,“我,我不敢。”
三人下到地下室中,有一名队员赶过来支援。
地下室下去之后显得很空旷,灯光倒是比上面还足。为首的忐忑地走在最前面,周决的枪就在他身后,陈争在最后细致地观察周围。忽然,前方的右侧拐角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走动。
第175章 争鸣(27)
陈争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会儿,抓住为首的,用眼神询问,为首的满脸汗水,抿着唇点头。
陈争绕到周决前方,据枪,无声地走向拐角。视角一转,两道人影闪过,陈争立即追了过去。这一侧的地下室相对较大,放着一些看不出做什么用的器械。陈争枪口对准最近一人,“你已经没路了。”
那人穿的正是监控中的装卸工人制服,背对着陈争,戴着帽子,从体型上看,就是梁岳泽。
但看到对方的一刹那,陈争就感到不好,不久前在云泉集团,他被伪装成梁岳泽的谢亦梁骗过,而真人的视觉冲击和监控不同,这人……他们跨越多个省市,远道而来追踪的人,根本不是梁岳泽!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已经认命了。陈争逐步靠近,枪依旧举着,周决则控制住了地下室里的另一人,正在继续搜索。
陈争停在“梁岳泽”身后,心已经沉了下去,“转过来,举起手。”
闻言,那人缓缓抬起手,但没有立即转身。
“梁岳泽,是你?”陈争说。
那人身子僵了僵,吐出一口气来。
“转过来!”陈争厉声道。
那人终于动了,转得很慢,露出侧脸的一刻,陈争说:“凛冬?”
周决震惊不已,“什么?”
凛冬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剪得和梁岳泽一模一样的发型,他望着陈争,眼神空洞,笑容苦涩,“陈,陈警官。”
陈争注视着凛冬那张早已没有明星光芒的脸,忽然意识到这次也许不止这一个圈套。梁岳泽根本不在这里,但为什么“杀手A”会出现在监控中,“杀手A”现在又到哪里去了?龙周市拍到梁岳泽一行至少七人,地下室里却只有两人!
“遂子在哪里?”陈争来不及问凛冬为什么冒充梁岳泽,肃然喝道。
凛冬一个激灵,浑身发抖,“我,我不知道,只有我和阿和下来……”
陈争猛然转身,朝地面跑去。周决还没反应过来,“陈哥!陈哥!”
“鸣寒有危险!”陈争果断道:“你看好这些人!”
就在陈争回到地面的一瞬间,枪声撕开夜空,是狙击枪的轰鸣!陈争心头一震,瞳孔紧缩,立即判断枪声的来处。鸣寒带着的也是狙击枪,但枪声不同,开枪的不是鸣寒,是“杀手A”!
守在地面的机动队员几分钟前控制了埋伏在厂房顶的狙击手,他被绑得无法动弹,枪械已经被收缴。听到枪声,他露出干涩的笑容,队员却大惊失色,“还有别的狙击手!鸟哥出事了!”
陈争尝试联系鸣寒,但鸣寒的通讯已经中断。陈争骂了声,尽量冷静下来,对队员交待:“我大概猜到遂子在哪里,我来对付他,你们留一个人下去协助周决,其余去支援鸣寒。”
谁都明白狙击枪响意味着什么,但此时谁都不愿接受,队员立即出发。陈争深吸一口气,鼻腔中充满血腥气,那是他来不及处理的伤口,鲜血正随着他的动作,从伤口里涌出来。
无暇顾及那么多,他朝枪声响起的地方赶去。遂子是狙击手,和鸣寒一样需要找制高点,枪声来自东南方向,那里有一座并不高的夯土台。
时间回到鸣寒潜入四山村之后,这个村子的核心就是牧草加工厂,围着加工厂有一圈较为密集的平房,再往四周,房屋稀稀落落。鸣寒以围墙和树木来隐蔽自己,寻找遂子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加工厂的三层办公楼是最佳地点,看得远,也容易布置射击。鸣寒每次走动都小心地藏在办公楼视野的死角,并用石头试探办公楼的反应。果然,办公楼顶楼有动静,镜片反射出一道光,遂子在那里。
确定这一点,鸣寒绕到加工厂的另一侧,他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位置,干掉遂子,否则遂子随时可能阻止警方的行动。
但寻找制高点却成了关键问题,村里根本没有能够狙击遂子的位置,倒是可以爬树,但鸣寒找了几棵,都不理想,有的是位置还行,但上去之后没有隐蔽点,有的是虽有隐蔽点,但角度不好。
就在鸣寒发现一个勉强能用的夯土堆时,加工厂里突发骚乱,枪声响起。他暗道不好,飞快跃上树干,看到陈争控制村民的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狙击手没有任何动作。鸣寒不敢再耽误,再次来到夯土堆,但视野里,原本应该在屋顶的狙击手不见了。他冷静地搜寻,光学瞄准具里没有人影。他将搜索范围扩大,几乎看到了加工厂的全境。